指骨被捏的咯嘣作响。拓拔宸寒着面,眯着的星眸里冷光乍现。
摸着下巴,拓拔桀一手支着头,一手在桌板上叩击着,打着节拍念道:“一别之后,两地相思,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真是好诗啊,好诗!婉约细腻,构思巧妙,运用数字,将怨之深,怨之重,裸露无疑,让听者无不为之动容!”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故作惋惜道:“唉,为何侍御史不是女子呢?真是可惜,可叹啊!唉,三儿,我说你投胎的时候为何就不能瞅准了方位再投呢?你看,男身却女相的,明明适合当个女儿家,却偏偏…唉,徒徒让本相此生有了遗憾!不如本相就许你来生得了!就像你诗中所念,郎阿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妾啊我为郎…”
噼里啪啦!裹着狂怒,拓拔宸嚯得起身将一桌酒菜给扫了一地!
挟带着强悍的力量,拓拔宸如狂风一般将溶月从椅子上嚯得捞起,紧紧地将她裹入怀里,大有不容许他人觊觎半分的意味!
被怒气浸伐的双目布满了磷光,拓拔宸冲着拓拔桀声嘶力竭的怒吼:“拓拔桀,你休想!我告诉你,小三是本殿下的!是本殿下一个人的!!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谁也不能将他夺去分毫!!”
啪嗒!拓拔桀手里的酒杯擦着指腹滑落,杯碎酒洒,溅起草青色酒汁一片…
这情形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想像…
…
从这日起,溶月与拓拔宸玩起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一下了朝,溶月二话不说拔腿就逃,而拓拔宸则是卯足了劲在后面紧追不舍;进了家门,溶月如防贼防盗似的将大门紧锁,小门紧插,而拓拔宸则是锲而不舍的翻墙而入,破窗而进;出门前,溶月提前会千方百计的打听拓拔宸的去向,以免和他碰头,而拓拔宸则是费尽心思的溶月会哪天什么时候出门,去何地,而后在溶月所要经过的地点进行着堵截工作…
这日,当溶月第十七次被拓拔宸成功堵截时,她无奈的瘫下了双肩,疲惫的冲着眼前神采奕奕的拓拔宸喊道:“二皇子,求你了,你行行好,放过小的吧!再这般下去,小的不死也累残了!拜托,行行好,小的下辈子会结草衔环来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小三,你听我说,那天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个正常的男人,那天只是脑袋发热或许中邪了也说不定,所以才会做出如此反常的举动!是不?殿下,你都说了将近百遍了,我知道了,明白了,也谅解了,懂了,更没怪你!这般行了吧,殿下!”
“小三,你又在敷衍我!若是你真的谅解了,那你为何还是一个劲的避着我?”
“我…我这不是避嫌嘛!”
拓拔宸的脸瞬间拉了下来:“避嫌?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们之间清清白白,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有什么嫌可避!”
“可你忘了,那天是怎么当着丞相大人的面说的那番耸人听闻的话的?你想想,那天你的言行本来就令人遐想的,如若我们不避嫌,那你说他会怎么想?会怎么看?”
拓拔宸怒了:“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怕丞相误会啊!小三,你实话说,你对那个拓拔桀到底存的是什么样的心思!”
什么、什么心思…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她能对一个男人存有什么心思?能带着醋意问出这一番话的人能正常嘛?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脊梁寒了又寒。原来不管哪个朝代,同性恋患者总是存在着的。虽然她并不鄙视这类人群,毕竟爱是不分年龄、地界、乃至性别的,但若是当这种事情真正发生在她的身上时,她心底还是恶寒的很,尽管她是伪爷…
脚尖向外探了探,身子逐渐的移动,溶月小心翼翼的想要逃离拓拔宸的身边。看出了溶月的意图,拓拔宸眸子一眯,左跨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双掌撑墙,将溶月给严严实实的禁锢在了墙和他高达的躯体之中。
背抵着墙面,溶月瞪圆了杏目:“二皇子殿下!你要干什么!”
“不是本殿下要干什么,而是小三你要干什么!小三,和本殿下在一块就这般令你难耐吗?本殿下就这般惹你烦,惹你厌,碍你的眼,让你说不了三句话就不耐的想要逃?”
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哀怨的意味,溶月想逃的念头就更浓了:“殿下,你怎么会这般想呢?我可从来没…”
“小三,你莫要再狡辩,本殿下不明白,到底本殿下哪里不如那个拓拔桀,让你如此厚此薄彼!”
“殿下…”
“小三,你说!今儿个本殿下若是不弄个明白,还就誓不罢休了这是!”
“啊?丞相大人呐!丞相大人,您怎么来了?”对着拓拔宸身后,溶月兴奋的招了招手。
“拓拔桀?他在哪里!”顺着溶月手指的方向,他恨恨的转头,可就在转头的这一瞬,他被溶月迅速点了穴道。
推开拓拔宸的颀长的身躯,溶月头也不回的一溜烟的跑了个没影,身后,是瞠着双目,有口不能言,有四肢却不能动的拓拔宸…
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十四章 夺妻
轻勾细月,清亮一刃。薄薄的月色柔缓的略过海棠树摇曳的枝桠,化作千滴银点,万朵银花。
欲将心事付纸笺,愁绪多,提笔不知何处落,罢罢罢。搁笔轻叹,眼眸淡淡扫过窗前的几株海棠,风一起,花飘零,浮浮沉沉的恍若紫雨寥落…
一抹兰花的清香幽幽飘了过来,语嫣偎贴着溶月,伸出素手抚平她拧起的眉心:“相公可曾有心事?”
杏眸划过难抑的痛苦之色。握住语嫣纤细的柔荑,溶月神容凄惶,映衬着忽明忽暗的烛火,整个人散发出堪堪的孤寞的气息…
几个时辰前。
“二皇子,你、你把我拉到这小胡同来干嘛!该不会是为那日的事想报复下官吧?”
“小三,我有话跟你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是想跟我解释说你性取向正常,没有断袖之癖吗?下官的耳朵都磨出茧了!拜托啊,二皇子殿下…”溶月突地住了口。拓跋宸此刻竟然一改往日的嬉闹嘴脸,神容认真肃穆,定定的望着溶月,神色里难掩愧疚与不安。这样的拓跋宸让溶月心里一紧,似乎有预感般,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要让拓跋宸将话说出口…
没有给溶月丝毫逃避的机会,拓跋宸按住溶月的肩,星瞳里有着隐忍的自责:“小三,对不起…”
“你做甚跟我道歉!莫名其妙!让开,我要回府!”怒斥一声,溶月断然打断拓跋宸的话。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她此时的声音里蕴藏着不为人知的颤抖。
一把将溶月揽入怀中,拓跋宸痛苦的喃喃着:“小三,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你,求你别怪我,原谅我…”
捶打着拓跋宸的臂膀,溶月怒喝:“放开我!快放开我!”
“小三,你打我吧,如若这般能让你好受点,能让你解气,你就用力打吧!”
“放开我!”
“小三,你听我说…”
…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凉意如初冬时刻江面涌起的冰水,湛凉,煞凉,凉透了人,冰透了心。心冷的感觉原来竟是这般,尖锐的痛,就如浮光化成的刀刃贴着心口划过…
二皇子拓跋宸那番残忍的话清清楚楚的在她的耳旁再次响起——
“皇兄是个至情至人,若是生在平常百姓家,这或许就是幸事,可若生在皇家,尤其是他还身为一国的储君,这定是祸事!一个不慎,将至国乱,甚至国覆家亡!”
“自从太子妃逝世后,皇兄整日里惶惶然,戚戚然,胸中有苦,郁结于心,久而成病,身体每况愈下,令人堪忧!宫里的御医说,如若不解开心结,皇兄将久病成顽疾,药石无医,即使是药圣子再世也无能为力!”
“为了派遣皇兄心中郁结,父皇派遣他去热闹繁华的东陵明为处理要务,实为散心,而另一方面派我游走各大城,寻找与太子妃相似之人…”
“你的内子语嫣刚巧与已故太子妃是那般的神似…就在当日,我就令人快马加鞭禀告给父皇…”
“后来,我后悔不跌,寻思着暗中派人另找一名相似女子前来顶替,可未曾想回皇城后父皇对此事迟迟没过问,我以为当日父皇只是随口说说罢了,也就没当一回事…”
“可今早皇兄从东陵回来,身体孱弱,病情加重,还咳了血!父皇大惧,命我急速将你的内子语嫣接进皇宫,侍奉太子,给皇兄解开心结。”
“后来我竭力劝说,才说服了父皇允许你们夫妻二人相聚最后一个晚上…”
…
最后一个晚上,最后一个晚上…凭什么,凭什么要将她的人拱手相让?凭什么?仅凭他们是皇家,皇家人说的话就是圣旨,而人人不得违抗圣旨,人人都得照着圣旨的旨意去做?凭什么!
可转念一想,溶月突然想到她是不是耽误了语嫣追求幸福?一个大好年华、年轻貌美女子,却跟了她这个假男人,耽误着青春,蹉跎着年华,一日都没有享受到女人应有的权利,她能幸福吗?红颜弹指老,刹那芳华,待到岁月老去,年迈无子,此生无嗣,甚至是连男欢女爱的乐趣都未曾享受过的她心里能不会抱怨。
是啊,是该为语嫣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了,毕竟这里的女子不比现代,十七八岁若是还不嫁人那就会成为难嫁的老姑娘了!对于语嫣她有着难舍的依恋,这份依恋来自共患难,共生死的真情,一路走来,坎坎坷坷,她们相互扶持,相互依赖,在不知不觉中已将这份友情升华为亲情,总之,在她的生命里语嫣已成为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是,她却不能这般自私的占着语嫣一辈子,毕竟她是一个女人,根本无法给予另一个女人真正的幸福…
“语嫣,你想过要嫁人吗?”
听罢,语嫣忽然浑身一震,脸上所有颜色仿佛都在刹那间落尽:“相、相公,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你不要我了吗?”
“语嫣莫说傻话,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只是问你想没想过要找个男人嫁了,有个家,生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可是语嫣已经嫁给相公了啊!一女怎可嫁二夫?”
“语嫣,你明知我…”
“我不管!嫁了就是嫁了,我不管嫁的是什么人,与我拜了堂那就是我慕容语嫣一辈子的相公!”
溶月的眼眶突然艰涩的厉害:“语嫣莫傻,只有真正的男人才会给你幸福的。跟着我,你将来一定会怨我…”
“不!”语嫣两目坚定:“我慕容语嫣从来对自己决定过的事情就没有后悔过!一日为夫,终身为夫,相公莫复言!”
以为语嫣与她一般对她是亲情般的依恋,宁愿舍弃婚姻也不舍将她离弃,溶月在感动之余,也双手握拳暗自下了决心——既然语嫣不愿,那就是皇帝拿着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也定不会让人带走语嫣分毫!
翌日辰时刚过,拓跋宸就带着一行近卫来到简府要人。
“小三,你别倔了,快将你的内子叫出来吧,这人再不到,父皇可能会降罪于你的…”简府庭院里,拓跋宸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迎风负手而立的溶月。而他所带来的二十个近卫则将简府上上下下寻了一遍又一遍,可大半个时辰过去,他们依旧没有见到语嫣的丁点影子。
眸心深冷无垠,仿佛一个无底的黑洞,其中纯粹的暗色可以吞噬所有。转过脸,溶月面沉似水,话语如冰:“降罪?当朝皇帝,对臣下妻子巧取豪夺,这还有理了不成!”
“你放肆!”拓跋宸恼怒的大喝一声。可能感到自己刚刚的语气过重,他缓了缓口气说道:“小三,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你也不能对父皇出言不逊!小三,你…”
“这就叫不逊?你们皇家的人还真是娇贵!”
“简小三!你当真是不想要命了你!”小三这个臭脾气!这么多人在场,若是这话传到父皇耳中…
“哈,不好意思,还真是被你说中了!我还真是不想要命了怎的!”
拓跋宸大骇:“小三,你莫胡闹!一个女人而已,莫犯傻!”
“我呸!一个女人而已?瞧不起女人?难道你不是你娘生的,你是从你爹的屁眼里钻出来的?!”
四周传来压抑的闷笑声。拓跋宸的脸红一阵,青一阵,后转紫转黑:“简小三!”
“带我去见皇上!我简小三今个就跟他讲讲道理!这国家的律法不是专门给他的臣民制定的,同样也是给皇室的人甚至皇帝他自身制定的!不能以身作则,给臣民们做榜样,树形象,不能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他拿什么来取信于民,又拿什么来树立威信!换句话说,已所不欲,勿施于人,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他做甚么皇帝!有句古话叫,帝王不仁,以百姓为驺狗,虽然这般说有些过了,可若是对臣的妻子说夺就夺,说抢就抢,丝毫不尊重重臣的意见,试问,这又与以百姓为驺狗的不仁帝王有什么区别!”
“住嘴!简小三!”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住嘴!你们敢做,就应该不怕别人说!”
拓跋宸气急:“来人!将侍御史逮起来!”
想逮她?那得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带着砭皮的杀气,针尖如雪,针气催的阳光似乎霜冻,天地换颜,眨目间,数枚银光闪烁的飞针呈射线状朝着四周骤然撤出!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件红色的披风凌空抛来,在半空中激荡的兜转了一周后,驶出去的飞针就如长了眼一般,纷纷钻进了那件宽大的红披风中。指顾之间,一道身影飞快的点空而至,人影极闪,捞起披风,奋力一甩,钻进披风里的飞针就朝着不同的方向咻咻而出。
苍劲的大掌握住了溶月再次探入袖中的手,拓跋桀禁锢着她,束缚她的行动:“简小三,冷静!莫要冲动!”
“妻子都快成人家的了,你以为我能冷静的下来吗?”
与眸心阴寒肖冷的溶月相对,拓跋桀自知劝说无效,伸手一指,示意溶月顺着他所指的方位看去——
莲步轻移,语嫣扬唇浅笑着,轻甩着手中的丝帕,踏着春日里和煦的清风,沐浴着金辉,冲着溶月招了招手…
横掌劈来,溶月的身子缓缓的软下。沉重的眼皮渐渐的拉下,在黑暗与金色交合的暗线之际,溶月的眼前恍惚还晃动着语嫣风华绝代的身影…
唇角的笑意未减,可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清丽的脸颊不断的流至上弯的唇角,顺着唇角的浅浅弧度滑落到口中,咸咸的,苦苦的,涩涩的…
指尖颤抖的抚过溶月的眉,眼,鼻,口,望着安静的如孩子般躺在拓跋桀臂弯里的溶月,她终于忍耐不住由低泣变为失声痛哭。相公,别了,原谅她,为人子女,她不能坐视父亲有难而不顾,她不能啊…原谅她,原谅她的无奈…
眼睛一瞬也舍不得离开溶月清秀的面颊,因为她自知宫门一入深似海,萧郎从此成路人,此去一别以后相见可谓遥遥无期,而今可能是最后的一面…
掩着嘴,她双肩不住的颤动,哽声呜咽,哭声凄凉悲怆,充满了绝望与苍凉,闻者无不为之动容。
一抹复杂之色一闪即逝,指顾之间拓跋桀的神色如往常般不起波澜:“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入宫,皇上定不会为难你的父亲。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快送语嫣姑娘入宫!”
两位近卫唯唯称喏,几步跨到溶月两侧,做了个请的手势。
最后带着深深地留恋望了眼溶月,语嫣噙着泪,咬着下唇,绝然的转身,怕自己后悔似的提着裙摆朝着大门处那顶粉顶小轿踉跄的跑去。身后,留下的她隐忍的一串串心碎的呜咽声…
劈手抢过拓跋桀臂弯里的溶月,拓跋宸讥嘲道:“丞相好生厉害!挟人之父,逼人之妻,切中要害,一招即中,本殿下真是叹服弗如!”
听出了拓跋宸语气中有暗讽他使用卑劣粗鄙的手段以达到目的的意味,拓跋桀不置可否的勾唇笑笑,伸手刮着溶月在昏迷中仍旧皱起了的小脸,摇摇头做怜惜状:“可怜的人啊!下辈子要生的话就生在皇家,这样,你不但不会被人随随便便的抢走妻子,说不定你还能去抢别人的妻子呢!”
“拓跋桀!”
“下官在!”
眸底的阴影逐渐的扩散。意味不明的瞥了眼昂首而立的拓跋桀,拓跋宸瞳里寒光闪了闪,旋即转身,抱着溶月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拓跋宸,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如今的你已经泥足深陷了…望着拓跋宸的背影,拓跋桀诡谲的笑着…
心疼的瞅着眉头紧锁的溶月,拓跋宸心中的自责更甚,可在浓浓的自责中竟然夹存着几许连他未曾察觉的期待…
小三,这是我们皇家欠你的…
第二卷 铿锵巾帼女儿志 第十五章 曾经沧海
紫绡烟罗帐,羊脂白玉枕,溶月在榻上撑坐起来,身子却微微无力,复又一晃。
帐间悬着一双镂空雕银熏香球,缭绕传来安神的药物淡香,抬头顾了顾这陌生而华丽的寝室,溶月使劲的摇晃了几下脑袋,让远去的意识开始渐渐的回笼…
语嫣!!杏眸倏地暴睁,里面翻滚着狂躁于暴怒,一起将被子掀扯开,她赤脚离地,来不及穿鞋踏着冰冷的石玉地板,步伐踉跄蹒跚的冲着门口处跑去。
“啊,小三。你醒了…”端着莲子羹的拓跋宸刚好走至门口,见到冲出来的溶月,忙迎了上去惊醒的说道。
对拓跋宸的话充耳不闻,猛力推开面前挡路的他,溶月步伐不减,凌乱着发丝朝着前方相隔甚远的府邸大门疯狂的冲去。
一个不设防,拓跋宸被溶月推得倒退了几步,身躯一晃,手里的白玉羹碟也随之哐啷落地,羹碟裂成了几片,乳白色的羹汤铺洒开来,稠稠的汇成一条窄流,顺着石阶梯抖抖处蜿蜒而下…
“小三!”神容焦虑的冲着不远处狂奔的瘦小身影呼喊一声,拓跋宸足下一点,飞身上前将溶月从身后一把抱住,强行阻止了她狂奔的脚步。
“你放开!!!”溶月竭斯底里的怒吼。
“小三,你先冷静下来!”
“冷静你妈个头!”
“小三!”
望着张牙舞爪、神色狂乱的溶月,拓跋宸自知此时跟她讲道理是行不通的,干脆一个打横将她拦腰扛在肩上,不顾她的踢打咬抓,扛着她快步朝着屋内跨去…
打也打够了,骂也骂够了,发泄完了的溶月一言不发的坐在床沿上,双手环膝,目光呆滞无神的瞅着自帐定垂下的紫色流苏。
脸上存留着被溶月抓的未干凅的血痕,拓跋宸试探的上前,轻轻的坐在溶月的对面,小心的看着沉默不语的溶月:“小三?小三?”
任由他叫了半响,溶月未吭声半个字,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动分毫。拓跋宸面上划过苦恼之色,修长玉润的手按上了溶月的肩膀:“小三,我…”
一个侧身躲过了拓跋宸放在她肩上的手,拓跋宸的手就尴尬的停放在了半空之中。
悻悻的将手收回,拓跋宸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知道为你内子的事,你定是恨透了我…”
睫毛投在眼底下的影音微动了一下,眼皮微掀,溶月声音亲冷如冰:“语嫣呢?”
溶月突来的开口令拓跋宸抬起了眼,可待见到溶月清寒的眸子,他刚刚亮起的眸子又在转瞬间暗淡下去:“她现在人在东宫…”
东宫,哈,哈哈,她早就想到了,不是吗?多此一问,难道还希望着能得到意外的答案不成?哈哈哈…
看着那抹凄苦的笑,拓跋宸心下的悔意痛意更甚,几乎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小三,别笑了,别笑了。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
哭?脸上的笑意啥时消失:“哭能让语嫣回来吗 ?”对上拓跋宸闪烁的神色,溶月的眸底一片阴冷:“你也知道不能,是吧?既然哭于事无补,那我作甚要糟践自个的泪?”
“小三,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但求你心里能好受点…”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是命吧!”
“小三你…”
“不过这样也好,也好…至少能做回真正的女人…”
虽不懂溶月话里的意思,但拓跋宸隐约听出了她有放开的意味:“小三,你想通了?”
忽略拓跋宸投来的惊喜的目色,溶月伸手摩挲着腰际绣着粉色芙蓉花的香囊,无边的孤寂落寞席卷上心头…
“你说,跟了皇兄,她会幸福吗?”
拓跋宸轻舒了口气,抬脸信誓旦旦的保证说:“你放心小三,皇兄为人仁善慈爱,又至情至善,及念旧情。今早语嫣姑娘一进东宫,皇兄激动的就不能言,不顾众人的阻挠硬是亲自下地迎接了她,软言细语,唯恐吓着了她,对她那叫一个呵护备至…”猛地察觉到此的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他忙住了口,担忧的看向溶月。
溶月恍若未察,喃喃着:“可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