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文暄克制不住即将为人父的喜悦,道:“母后,毕竟是儿臣的子嗣,不如待她诞下孩儿,再行处置吧。”

刘太后站起身,冷冷道:“哀家暂且留着你这条小命,你好自为之。疏影,派人送她去春芜院,派两个嬷嬷照顾她腹中的胎儿。”

凌疏影领命,“微臣遵旨。”

刘太后又道:“谢夫人,你教女无方,往后就不要进宫了。谢家女儿尊贵得很,哀家的儿子配不上,以后她不准踏入帝京半步。”

谢夫人和谢冰玉匍匐在地叩谢:“谢太后娘娘开恩,谢太后娘娘开恩。”

兰卿晓觉着,谢冰玉逃婚,乃藐视皇室、大不敬之罪,说轻也不轻,说重也不重,刘太后对这母女俩的惩处算是网开一面,应该是忌惮谢家的权势。谢家是大燕国世家望族,在朝中的根基与名望不可小觑,刘太后以女子之身临朝摄政,本就遭到不少老臣反对,因此她的手腕并非一味的铁血,而是刚柔并济。

燕南铮自然也深知这其中的关键,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尔后,刘太后面无表情地离去。

众人纷纷起身,窸窸窣窣的声音响成一片,“恭送太后娘娘。”

暮雪颓然坐在地上,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虽然终究保住一命,但她万念俱灰,或许生不如死就是这样的吧。

慕容文暄一步步走向她,步履沉重,眼里分明有关心、不忍,“你没事吧。”

她勉强地牵唇,凄艾地看他,那么的苦涩、悲凉。

这教她如何回答?

玉肌雪温婉地走到他身边,搀扶他的手臂,柔柔道:“陛下,宫人会尽心照料她和她腹中的孩儿,您无需担心。您也累了,不如臣妾扶您回寝殿歇息。”

兰卿晓忍不住要竖起大拇指,雪儿很会把握时机。

如今陛下正是空虚寂寞、伤怀难过的时候,雪儿陪在一旁,趁虚而入,定能搏得好感。

“看到我这般下场,你是不是很开心、很得意?”暮雪幽冷地问,好似一头斗败的母鸡,忽然看见敌人,再次斗志昂扬起来。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本宫自当一日三省,时刻警醒自己谨言慎行,万万不可行差踏错。”玉肌雪谦恭道,“陛下,臣妾会多多照看暮雪姑娘,您放心。”

慕容文暄点点头,叹息摇头看暮雪一眼,尔后大步流星地离去,玉肌雪快步跟上。

两个宫女走过来,拉着暮雪离去。

暮雪扬首望着华贵金碧的大殿,望着熟悉的每一处、每一样珍品,泪珠涟涟,眼里满是不舍与哀痛。

原本以为此生富贵荣华、无上尊宠,一国之母必将流芳百世,却只是黄粱一梦,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凄凉与不堪,连小命都丢了。

很快,她被两个宫女硬拉出去,这寿宴的主人就此永远离开这尊荣的人生。

众人唏嘘不已,今日的寿星竟然沦为杀人凶手,极致的荣宠,极致的悲惨,只是刹那之间的事。

寿宴就此散了,所有人有序地离去,一边议论一边感喟。

兰卿晓见燕王还没有离去的意思,默默地陪在一旁。

却想不明白,他是如何推测到谢冰玉和暮雪互换身份的?这么隐秘的秘密,他如何瞧出端倪的?

“想问就问吧。”燕南铮自斟自饮,悠然自得。

“奴婢的确有不少想不明白的事。”她把心里的疑惑和盘托出,“殿下仅凭那两只香囊,如何推演出李代桃僵?又如何怀疑到谢皇后身上?”

“关押你的三日里,本王问询了苏绣司和几个绣娘,派人日夜盯着针工局的暮雪。”他淡然道。

兰卿晓明白了,他的下属日夜盯着谢冰玉,必定发现谢冰玉的容貌有出入,继而他将谢冰玉和凤藻殿的皇后联系起来,再查一查凤藻殿和谢府,抽丝剥茧,大胆假设,不难推演出李代桃僵这秘密。

不过,若是她,她还真没有这般智慧的头脑,也不敢做出这般大胆的推演。

她喃喃地问:“暮雪能顺利生下孩子吗?”

燕南铮淡淡地反问:“你觉得会有人让她顺利生下孩子吗?”

她水眸微睁,的确,后宫妃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即使暮雪在生产后会被赐死,那些心肠歹毒的妃嫔也不会允许一个罪妇生的庶长子的存在。更何况,暮雪生产时已经时过境迁,谁能保证陛下不会对她生了怜悯之心,赦免她的死罪?

宫廷争斗向来如此,你死我活,明刀暗箭,步步惊心,步步杀机。

想到此,兰卿晓的心头闷闷的,沉重地叹息。

离开凤藻殿后,她跟着燕王走在宫道上,心想着这命案查清了、结束了,他应该要出宫了吧。

“殿下,奴婢还有不少绣活,奴婢先行回针工局。”她可不想再出什么幺蛾子。

“去吧。”燕南铮悠然止步。

她怔了一下,尔后火速地飞奔离去,好像后面有一只猛兽追她。

这次燕王怎么这么爽快放她走?

谢冰玉是谢家女儿,如今刘太后下了懿旨,不准她踏入帝京半步,因此她必须离开皇宫,回祖籍乡下去,这辈子跟帝京再无缘分。

她的行装本就不多,随便收拾出一个包袱就行。

兰卿晓、拂衣、叶落音陪着她离开住处,来到针工局前院。不少人站在四周围观,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离别之际,拂衣伤心地落泪啜泣,谢冰玉抱抱她,宽慰道:“你们应该替我高兴才是,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的。”

拂衣抽噎道:“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你,我就觉得难过…暮雪,不对,冰玉,没有你跟我一起吃饭洗衣,没有你陪我半夜去茅房,没有你照顾我,我怎么办?”

叶落音豪爽地拍她的肩,笑道:“我照顾你,行了吧。其实冰玉最大的心愿就是离开皇宫,现在她终于可以出宫去外面广阔的世界闯荡,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吗?”

兰卿晓恳切地问:“冰玉,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个结局,你接受得了吗?”

谢冰玉莞尔一笑,“只要不是一辈子耗在皇宫,去哪里都可以。卿卿,谢谢你为我洗脱冤屈。若有机会,你来找我,我定当好好招待你。”

兰卿晓抬首望向湛蓝的长空,皇宫的上空风云莫测,诡谲多变,她喃喃道:“你出去了,我进来了,或许我要用一生来证明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

带谢冰玉出宫的宫人催了,她们再说几句,谢冰玉便头也不回地离去。

拂衣泣不成声,靠在叶落音身上。

兰卿晓望着谢冰玉渐渐消失,默默道:冰玉,望你珍重。

果不其然,五日后,春芜院传出消息,暮雪腹中的孩儿没了。

针工局的绣房大堂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暮雪的孩儿是怎么没的。

“暮雪本想借这胎儿苟活一年半载,或许还能翻身呢,没想到短短几日就滑胎了。这人算啊果然不如天算。”

“她肯定会保护好这救命稻草,怎么这么不小心呢?”

“再不小心又能怎么样?眼下她无权无势,很难保得住孩儿。”

“你的意思是,她的孩儿是被人害死的?”

“我可没这样说,是你说的。”

叶落音飞针走线,绣得又快又稳又好,猜测道:“暮雪的孩儿是被人害死的吗?你们觉得呢?”

拂衣不敢置信道:“不会吧。”

兰卿晓正在绣玉肌雪的新衣,冷笑道:“万事皆有可能。”

次日,她奉召到毓秀殿,以为雪儿找她说新衣的事,没想到没什么事,只是叫她来尝尝御膳房送来的玫瑰酪。

兰卿晓端起青玉碗,看着乳白奶酪上浮着的紫红玫瑰花瓣,“这色泽赏心悦目,味道应该也不错。”

玉肌雪娇媚地笑,“我觉得不错,你快尝尝。”

兰卿晓尝了一口,挑眉点头,“好吃。”

这时菡萏轻步进来,垂首道:“娘娘,春芜院传出消息,暮雪姑娘没了。”

第1卷:正文 第071章:寡恩无情的男人

兰卿晓吃着玫瑰酪,眉睫微抬,不动声色地看面前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宠妃。

玉肌雪将一小勺玫瑰酪放入嘴里,朱唇轻启,“哦?怎么没的?”

菡萏回话:“据说是吃土噎死的。”

兰卿晓诧异地揣测:“这么说,暮雪是自尽?”

“应该是。”

“你知道她的孩儿是怎么没的吗?”

“听闻她在后院纳凉,回来时不知怎么回事滑倒了,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菡萏回道。

兰卿晓暗暗思忖,听着有阴谋的味道,毕竟后宫的妃嫔都不想暮雪生下那个孩子。

菡萏接着道:“想来她承受不了丧子之痛,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吃土自尽了。”

玉肌雪搁下青玉碗,吩咐道:“你打发两个太监去给她收尸。没能保住腹中孩儿,如今人又没了,总要有人为她收尸。对了,你让芙蓉去清元殿一趟,向陛下禀报。”

菡萏领命出去,玉肌雪清婉一笑,“你觉得我不是真心为她收尸,只是做戏给陛下看?”

兰卿晓笑得眉目弯弯,“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其实,我比不上她对陛下的真心…”玉肌雪苦笑,眉心蕴了一缕惆怅,“她对陛下是真心实意,单单是这份情意,我就应该为她收尸。”

“在我的记忆里,雪儿清婉冷傲蕙质兰心,轻易不与旁人交心。”

“你还记得当年的事。”

“怎么会不记得?”兰卿晓俏皮地笑,只是眼前的雪儿,不复当年孤傲善良的小姑娘。

“你是不是觉着暮雪滑胎一事跟我有关?”玉肌雪含笑的眼神凌厉了几分。

“我相信你,只要你说跟你无关,我就相信你。”

“我自然也不希望她生下孩子,其实我也在寻机…只是有人比我更容不得那孩子…”

“是后宫妃嫔做的?”

“杨婕妤,月昭仪,王选侍,李淑女,秦淑女…谁做的又有什么关系?想来每个人都会认定是我害死暮雪母子俩。”玉肌雪自嘲地冷笑。

“只要陛下不疑心你便好。”听了这些话,兰卿晓对她再无怀疑。

“陛下对我倒是不错,来我这儿最多。”

玉肌雪说这话的时候,不像其他妃嫔那般娇羞喜悦,眼梢藏着几不可见的烦闷。

她问:“对了,上回燕王奉命查案,是要你从旁相助吗?”

兰卿晓颔首,“因为我是针工局的人,燕王要我跟着他,随时帮他。”

玉肌雪点点头,又好奇地问:“听闻燕王不近女色,是真的吗?前些日子你跟着他,可有发现他有侍寝的女子?”

顿时,兰卿晓的面颊火辣辣地烧起来,“没有…侍寝女子。”

玉肌雪没有发现她的异样,端起青玉碗吃着玫瑰酪,盈盈微笑的眉目泄露了她欣慰喜悦的心情。

若影和雨婷为暮雪办事,做伪证,金公公本想把她们杖责一顿,再逐出宫去。她们苦苦地哀求,加上绯颜说了好话,还答应为他绣一身新衣,金公公才答应留她们在针工局,不过罚她们洗衣三个月,每日只能吃一顿饭。

她们从早到晚地干活,又吃不饱,累得晕倒三次,不过苏醒后还是要干活。

即使她们心有不甘,不过只要能留在针工局,她们愿意吃苦。

她们一边干活一边愤恨地想,她们有这样的下场,全是拜那个卿卿所赐!

若非那贱人从中作梗,谢皇后一事也不会被揭发!

她们恨得咬牙切齿,想着总有一日,她们要亲手报仇!

忽然,她们听见那几个绣娘在闲聊,好像在说香雪坊,她们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了半晌,尔后兴奋地奔向绣房。

绯颜正在聚精会神地绣着,若影、雨婷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出来,来到一个偏僻的地方。绯颜甩开手,嫌弃道:“你们做什么?不好好洗衣,拉我出来做什么?”

“绯颜姐姐,我听说香雪坊在举办一个比试,好像叫什么成衣比试,城中所有裁缝、绣娘都可以参加呢。”若影压低声音兴奋道。

“对对对,这成衣比试已经满城皆知,不少绣娘都参加比试了。倘若赢得魁首,可以得到五百两白银呢。”雨婷也很激动。

“就五百两,有什么稀奇的?”绯颜不屑道。

“绯颜姐姐,这可是香雪坊举办的,就连宫里的娘娘都想穿香雪坊的当季新衣。倘若绯颜姐姐赢得魁首,一定可以在针工局扬眉吐气,赢得太后娘娘、所有后妃的青睐,还可以把那个贱人踩在脚下!”若影唾沫横飞道。

“就是就是,绯颜姐姐,以你的刺绣功夫,得到魁首还不是手到擒来?”雨婷道。

“我是宫里的人,不仅很难出宫,而且也不能参加那比试吧。还有,我没有那么多闲暇绣别的衣裳。”绯颜心动了,只要能当针工局第一绣娘,只要能把卿卿那贱人踩在脚下,只要能灭灭她的嚣张气焰,让她做什么都行。

“包在我们身上,我们帮你想办法。”若影和雨婷信誓旦旦道。

这边,叶落音和拂衣也听说了这事,正和兰卿晓商量。

兰卿晓对成衣比试没什么兴趣,婉拒了。

叶落音又失望又难过,“为什么不参加嘛?香雪坊是帝京首屈一指、最大最有名的绸缎庄,每季设计的成衣也最受欢迎,只要我们得到香雪坊的认可,赢得魁首,就能在针工局立于不败之地,就没有人胆敢欺负我们。”

拂衣不住地点头,“叶姐姐好像说得很有道理。”

兰卿晓还是摇头,“苏姑姑不是那种人。再者,帝京的绣娘那么多,能人也不少,你我不一定能赢得魁首。”

叶落音笑道:“以你的刺绣功夫与头脑,不得魁首,也是第二。”她拉着兰卿晓的手臂摇呀摇,“参加嘛参加嘛,我想参加,但只有我一人,不可能赢得魁首。你就当作是帮我,好不好?”

兰卿晓被她的胡搅蛮缠弄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不过,我们不能出宫,如何参加?苏姑姑应该不会让我们参加。”

拂衣提议道:“我们去求求苏姑姑。苏姑姑这么喜欢你,应该会网开一面的。”

她们三人来到苏姑姑的寝房,看见绯颜、若影等人刚从里面出来。若影、雨婷狠狠地瞪她们一眼,叶落音也回之一瞪,尔后拉着兰卿晓进去。

看见她们进来,苏姑姑笑问:“有事找我?”

叶落音说明来意,俏生生道:“苏姑姑,我们参加宫外的成衣比试,能否获得名次倒是其次,主要是去香雪坊交流、学习更多的刺绣技巧。”

苏姑姑点头微笑,“我早已知道这件事,也罢,你们去参加比试吧,这些日子我给你们少分配绣活。”

拂衣和叶落音兴奋地叫起来:“太好了!谢谢苏姑姑!”

兰卿晓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更没想到苏姑姑会这么宽容,而方才绯颜来找苏姑姑,是不是为了成衣比试?

她们打听到,香雪坊的成衣比试只有一场,报名报价比试的人必须在半个月后上交新衣。

半个月,绰绰有余。

“卿卿,你去报名吧,我从旁协助你。你想做什么衣裳,想绣什么,我都听你的。”叶落音兴奋得手舞足蹈。

“我是陪你参加的,当然是报你的名。”兰卿晓反对。

“我只是从旁协助你,主要还是你的脑子能想出东西来,当然要报你的名。”叶落音笑嘻嘻道。

“其实这无关紧要,反正我们三人这么要好。”拂衣笑得娇憨,“卿姐姐,明日你出宫去香雪坊报名吧。”

兰卿晓相当地无语,不过次日去香雪坊报名的时候,犹豫之下还是报了叶落音的名。

从香雪坊出来,兰卿晓决定到附近的绸缎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的布料与丝线。

昨夜想之又想,今日出宫也在想,她还是想不到做什么样的衣裳参加比试才好。

走上一座朱红栏杆的拱桥,她看见那边聚拢了不少人,议论纷纷。

出什么事了?

她好奇地过去,还没靠近呢,就听见人群里传出一道伤心欲绝的哭音:“刘公子当真如此绝情?”

“本公子从来皆是身从群芳过、花香不沾衣,你又不是不知道。”一道男子的声音,爽朗疏狂,放荡不羁。

“奴家自然知道,可是奴家依然心存期许,希望刘公子待我是不一样的。”女子哀伤地啜泣。

“无论是秦楼楚馆的红粉,还是府里千娇百媚的红颜,从来都不会成为本公子的羁绊。你好自为之。”男子轻佻无情的声音令人气愤。

兰卿晓越听越气,虽然她知道世间多的是这种无情男子,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她倒要看看,抛弃对他一心一意的女子的究竟是怎样的猥琐男子。

扑通一声,有人落水。

围观的百姓纷纷道:“那青楼姑娘投河自尽了!”

有人喊道:“这青楼姑娘不堪受辱,也算刚烈,至情至性。”

兰卿晓快速挤进去,眼前扫过一抹艳红,立即扶着朱栏往下望——那姑娘沉入水底,很快那碧水恢复了平静。

这么多人围观,竟然没有人愿意下去救人!

太冷漠了!

她心里愤恨,不由分说地爬过朱栏,跳下去。

第1卷:正文 第072章:骚包自恋的妖孽

“这姑娘下河救人,不要命了吗?”

“这姑娘当真勇敢,多少男子做不到的事,她竟然做了。”

“照我说啊,这两个姑娘必定是活不成了。”

朱栏前在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紧张地看着水面,眉宇紧蹙。

他身穿一袭无纹无饰的红衣,衣料极为上乘,轻薄透气,广袂飘然,加上这艳红的色泽格外的扎眼,因此他站在百姓当中,张扬如旗幡。

更让众多围观者吃惊的是,这个无情寡恩的红衣男子拥有一张令人一见难忘的绝色皮囊,怪不得方才那青楼姑娘对他至死不渝。

有人激动地喊道:“救上来了!那姑娘把那青楼姑娘救上来了!”

红衣男子定睛一瞧,方才那见义勇为的姑娘拖着春柔姑娘上了河岸,他立即赶过去,其他的围观者也跟着过去。

兰卿晓全身湿透了,却顾不上自己,拍拍那昏迷姑娘的脸颊,还大声叫唤。

围拢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议论纷纷,猜测那青楼姑娘已经死了。

红衣男子站在一旁,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兰卿晓,越来越觉得这姑娘有趣,而且长得赏心悦目。

兰卿晓抬头一瞧,见他这般冷漠无情,气不打一出来,“你害死了人还这么嚣张潇洒?赶紧救人啊!”

哇哦,竟然有女子胆敢当街吼他,有意思!

他冷冷一笑,“我不是大夫,也不知如何救人。再者,她自己想不开跳河自尽,与我何干?”

话音刚刚落地,就有一拳打过来,直击他的腹部。

“嗷呜…”

他没有防备,中了招,相当的疼。

然而,这还没完,兰卿晓狠狠地踹向他的腿,迫使他蹲下,尔后厉声命令:“把她扛在肩上,快!”

“怎么扛?”红衣男子无可奈何地问。

“你真是…”她忍无可忍,和一个百姓把那昏迷的姑娘搀扶起来,腹部压在他的肩膀,头朝下。最后,她又吩咐,“你快速地跑,在这边绕圈跑,尽量颠簸一些。”

按照她的意思,他扛着春柔姑娘在河畔绕圈跑来跑去。

不多时,春柔姑娘终于呕出体内的河水,苏醒过来。

她看见兰卿晓全身是湿的,知道兰卿晓是救命恩人,就道了谢。

“世间有那么多下流无耻的无情男子,你何必为这样一个混蛋投河自尽?根本不值得。”兰卿晓的语声里有点责备。

“姑娘的话犹如醍醐灌顶,让我茅塞顿开。你放心,死了一回,我不会再寻死。”春柔姑娘勉强站起来,对红衣男子道,“刘公子,奴家不懂事,给您添麻烦了。奴家再也不会打扰您,奴家先行一步。”

红衣男子明媚地微笑,她朝兰卿晓躬身下拜,尔后离去。

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兰卿晓整理湿透了的衣裳,想着是不是去成衣铺子买一套衣裳。

“姑娘可以告知芳名吗?你为我救人,让我少担一笔孽债,这大恩我刘某一定要报。”

红衣男子微笑璀璨,那俊美绝伦的容光竟然生生地逼退了临近正午的日光。

她忽然发现这个红衣男子拥有一张只比燕王逊色一两分的俊颜,不由得怔怔地看他。

他的肤色莹白如玉,五官精致而冷峻,比燕王多二分女子的阴柔之美。不过,他那双星辰般黑亮璀璨的眸子,深邃而情意绵绵,永远含笑宛若眼带桃花,无声不息地摄走人的魂魄。

她的眼前仿佛展开一幅春江水暖、十里桃花的画卷,粉白嫣红,桃夭灼灼,片片芳菲织就烂漫云霞,漫天飞舞的凉凉花雨宛若汇聚了人间斑斓、万世美景,让人叹为观止,只想永远待在这儿,潋滟一身浅浅花色…

更让人吃惊的是,他一个七尺男儿,竟然穿着一袭张扬、艳丽的红衣。最可怕的是,这红衣跟他的容貌、气度完美地契合,好像他天生就应该穿红衣,三分妖邪,三分疏狂,三分潇洒,一分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