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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卿怜无语,眼泪啪嗒啪嗒地下来了。蒋锡道:“你别伤心,这也是为了你好。你怎么想,告诉我,千万别把好事弄坏了。”
吴卿怜垂泪道:“我能怎么想?我身似浮萍,心如枯槁,即便你把我送给村夫走卒,我也认命罢了!”
蒋锡那日见了刘全之后,已知刘全的意思。想来想去,不能不忍痛割爱,从另一方面来说,也是结交和珅的一个好时机。当下便往刘全家里去拜访,想请和大人到家赴家宴,若是看上了吴卿怜,愿意相送。
蒋锡当下道:“和大人明日要到我家中,你可出来陪侍。和大人位高权重,又是满洲第一美男,才情又好,跟你是很般配的,到时候你不可这般悲切,放出些欢笑来。”
吴卿怜道:“妾本是卖笑的,大人要妾欢笑,管他是满洲第一美男,还是天下第一丑男,妾都能放出笑容来。”
次日,和珅带着刘全,欣然赴宴。蒋锡出外迎接,磕头请安,道:“和大人肯到府上,真是蓬荜生辉,这是我多年来盼也盼不到的好运气呀。”
和珅笑着扶起道:“不必多礼,看你满面红光,鸿运就要当头了。”
蒋锡心中大喜,道:“托和大人吉言,今日备了些薄酒美人,还请和大人一醉方休。”
入宴之后,蒋锡将自己调教的美人放了几个出来,和珅一见,眼前顿时亮堂堂,心道:蒋锡这小子,在这方面果然是一把好手,不愧有“线量美人”的称呼。美人各个身材修长,仪态万方,举手投足,风情婉转,香风扑鼻,好似在云头逍遥;肤若白雪,譬如于肉林探幽;欢笑阵阵,又如春闺银铃;呵气如兰,宛若深陷迷魂大阵,不能自拔。
和珅沉醉道:“蒋大人不愧是美人窟里的圣手,艳福不浅哪!”
蒋锡傲然道:“和大人谬赞了,这些个庸脂俗粉,何足道哉。”
和珅问道:“那传说中的吴卿怜,是哪一个?”
蒋锡笑道:“这才是个主角,还得和大人叫唤,才能出来呢。把卿怜叫出。”
吴卿怜这才袅袅娜娜出来,和珅抬头一看,眼前譬如一道闪电扑过。与寻常美女相较,吴卿怜风姿出尘清丽脱俗,眉宇之间,流露的一种聪慧之风,从容风度,凌驾于众人之上,譬如观音下凡尘,神女抵人间,乃是尤物中的尤物。和珅晕乎乎停顿了半晌,几近失态,回过神来,施礼道:“和珅见过吴卿怜姑娘。”吴卿怜并不以为惊怪,轻轻回礼。
蒋锡笑道:“这个才是真正的美人,大人以为如何?”
“天女下凡,名不虚传!”
和珅笑着,目不转睛看着吴卿怜,吴卿怜始终低着头,倏然一抬眼,与和珅明眸相撞,和珅饶是阅女无数,心中还是小鹿儿一撞,宛如初恋。自己也是奇了,此女妙在何处?居然让自己魂不守舍,恨不能立马搂在怀中叮咛呢喃。
和珅借着如厕,朝刘全使了使颜色。刘全跟着而来,和珅低声吩咐道:“蒋锡既肯将她给我,此事速办。”刘全道:“此事好办,蒋锡早有心结交大人,我只要一句话,明日便可办了。”和珅皱眉道:“明日太迟了,教我今夜如何度过?”刘全惊诧道:“大人意思是?”和珅道:“若是有意,就今晚吧,省得好事多磨。”刘全张大嘴巴:“是!”
和珅回来,饮了些酒,便推托头痛,上轿先回。蒋锡见状,以为什么地方得罪了,心里“怦怦”跳,忙问刘全。刘全悄悄道:“我倒有一个办法,管保和大人开心…”
和珅回到家,待在书房,抓本书在手里,心神不宁。不多时,刘全进来,悄悄道:“老爷,人到了。”和珅把书扔了,道:“快带进来。”刘全把吴卿怜带进,悄悄出去了。和珅眼前一亮,烛光下的美人,宛若云中的神女,和珅情不自禁地拉着她的纤纤秀手,道:“和珅对姑娘倾慕已久…”吴卿怜羞红了脸,低着头咬着嘴唇,不语,和珅全身热血沸腾,一把抱住,滚到床上。吴卿怜嘤地哭出声来。
“你哭什么?”和珅愕然起身。
“我哭声望卓著的和大人,也不过是个急不可耐的登徒子。”吴卿怜冷笑道。
“不,我对你倾慕已久,真情实意喜欢你,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哪个男人不说喜欢我,不过是玩腻了,再拿去送人罢了。我以为你有出众之处,除了皮囊有点区别,还不是一颗凡俗之心。”
和珅听得汗毛竖起,自己情欲大涨,却没有顾忌吴卿怜的心态。当即下来施礼道:“和某人无礼了,姑娘见谅。”
和珅当即出来,叫呼什图给吴卿怜安排住房,派丫鬟精心伺候。
一个长二姑身边的丫鬟过来问道:“老爷,夫人问你今晚要不要去房里睡?”
和珅冷静道:“不用,我书房睡。”
这一日,和珅在府上,突然家人来报,吴省钦来访。吴省钦乃是咸安宫官学的老师,不管如今如何位高权重,尊师重道乃是大事,和珅慌忙出门迎接。在门口见到吴省钦,正要行师生之礼,吴省钦却二话不说,当头跪倒在地,口称:“弟子特地来拜见老师!”
和珅眼睛一花,简直不相信所见为真,不管如何,这有逆人伦之跪真是消受不起,慌忙伸出双手扶起道:“快快请起。先生明明是我的师傅,今天对学生行如此大礼,叫我情何以堪!
吴省钦礼毕,起身镇定自若地笑道:“和大人有所不知,今天我参加会试,您是阅卷官。按规矩,参加考试的都是学生,称阅卷主考者为老师,这是自古以来的传统。难道您不愿收我为门生吗?”
师生颠倒,这种情形,实在滑稽,在一旁的仆人都掩口暗笑。和珅虽觉得不妥,但细细想吴省钦的话,也是合情合理,赶紧迎进府中。
和珅从咸安宫出来之后,吴省兰、吴省钦依然在宫中教学,兄弟俩虽然以文学辞赋闻名,无奈没有考运,屡考进士不中。乾隆四十三年,吴省兰屡次参加会试,榜上无名。因他已经考取国子监学政,升国子监助教,乾隆得知后特意下旨:“国子监助教吴省兰学问尚优,且在四库馆校勘群书颇为出力,特恩准他与本科中试的举人一起参加殿试。”殿试的结果,吴省兰位列第二甲第三名,得到了进士的身份。
弟弟已经入仕,吴省钦自然着急。但自古满腹经纶却在科场上不如意之人,多如过江之鲫,着急也没办法,不由绞尽脑汁,想点邪门的。正巧晓得这一年和珅是阅卷官,便想了这一招,拜门生来了。自己与和珅关系匪浅,当年对学生时代的和珅授之以处事妙方,这一点情和珅不能不念的。虽然以门生身份跪拜和珅,或许会引得世人不耻,但与功名比起来,这些耻辱又算得了什么。
和珅自然深念吴省钦的教诲之恩。如今恩师登门倒认自己为恩师,真的是对自己成就的一种证明,心中也颇为感慨与自豪。吴省钦前来,不外乎叙叙旧情,并求主考官大人通融,别无他意。
和珅认为,以吴省钦的才气学识,走上仕途绰绰有余,只不过跟自己一样考运差,自然想帮他。更重要的是,吴氏兄弟与自己通气连理,渊源匪浅,进入仕途,未必不是自己的左右手,当下主意便已定。
会试的考题,一般是皇上亲自出的,别人一概不知。却说皇上出考题这一天,和珅动了点心思。内阁大学士让太监把《四书》呈给乾隆,乾隆在三希堂翻阅良久,根据《四书》中的某一句出题,他写下确定的题目,封起来,让太监王廉交给内阁。除了皇上,旁边的太监,以及内阁大学士,谁也不可能知道这个题目,保密性极强的。在王廉交给内阁时,恰巧在路上遇见和珅。和珅与王廉关系很好,平日里给了不少恩惠,极好说话的。和珅笑着问道:“适才皇上出题,是翻到《四书》的哪一本?”王廉见是和珅,以为是好奇而闲谈,便答道:“皇上拿的是《论语》第一本,快翻完了,才拿笔写下考题的。”
太监走后,和珅陷入深思,以他对《论语》的熟谙,以及对乾隆的了解,猜想出题的范围应该在《乞醯》一节。
醯,是古代对醋的别称。《论语·公冶长》篇里面记载:“子曰:孰谓微生高直?或乞醯焉,乞诸其邻而与之。”微生高是孔子的学生。这段话意思是,孔子说:“谁说微生高这个人爽直?有人向他要点醋,他家没有,不直接说没有,却到邻居那里讨一点给别人。”
和珅悄悄通知吴省钦,题目很有可能出自《论语·乞醯》。吴省钦大喜,积极准备,进入考场后发现,题目果然被和珅猜中。这一年,吴省钦高中,走向仕途。
吴省钦也见识到和珅的手段,吴氏兄弟大宴和珅,对和珅的神通广大心悦诚服。日后师生互为掎角,免遭横祸,暂且不提。
第二十八章 暗访山东弹劾巨贪 预留退路涉险过关
却说有一个人,其入仕与升迁的轨迹,与和珅有异曲同工之妙,他就是福长安。
福长安此人,来头不小。他是大学士傅恒之子。傅恒并不姓傅,而是姓“富察”。傅恒是满洲的名门贵族,曾祖哈什屯,做过顺治朝的议政大臣;祖父米思翰,做到内务府总管,户部尚书;父亲李荣保,曾任察哈尔总管。
这一家族到了傅恒这一代最为显贵。傅恒的姐姐富察氏在乾隆二年被册封为皇后,富察氏贤惠节俭,深受皇太后和乾隆的宠爱。皇上与皇后感情如此之好的,在历史上也很少见。皇后如此受宠,弟弟傅恒自然也跟着沾光,但傅恒本身也是很有才能,从乾隆五年初任的一个小小的蓝翎侍卫,到乾隆十四年出任首席军机大臣,晋封为一等忠勇公,傅恒只用了九年,升迁的速度比和珅还快。傅恒戎马一生,功勋卓著,终生为国家效力,可惜四十八岁就病死于征战缅甸的战争中。
傅恒一共有四个儿子,长子福灵安,封多罗额驸,升为正白旗满洲副都统,官正二品。次子福隆安,乾隆二十五年娶乾隆第四女和嘉公主,授和硕额驸,封一等忠勇公,官至兵部尚书兼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三子福康安,成就最高,像父亲一样戎马一生,立功无数,历任多省总督,晋封一等嘉勇公,最后贵极人臣,无爵可封,勋高位重在清代三百年间无与伦比。第四子就是福长安。
福长安早年担任皇宫的蓝翎侍卫,一步步升迁到正红旗满洲副都统、武备院卿,领内务府,由于特殊的照顾,被任命为军机处学习行走,即“见习”军机大臣的职务。但在兄弟们当中,他就太不突出了,他的两个哥哥都是额驸,地位尊崇,三哥福康安的地位更是赶不上了。福长安自然不满足于现状,一直想立功晋升。
福长安目睹了年纪与自己差不离的和珅火箭般地飞升,自然不舒服。怎奈自己没有什么突出的才干,想立功也是很难的,但这并不妨碍他在找机会。
恰巧这时有地方官员来军机处通报:山东受灾,朝廷拨了赈灾款,国泰贪污了大部分银子,无数灾民饭都吃不上,民不聊生。
福长安接了这个奏折,报送给阿桂。阿桂道:“国泰是个贪官,我也有所闻。只不过此人与和珅关系密切,如若被和珅发觉了,恐怕也查不成。”福长安道:“那就速战速决。”阿桂道:“我倒是想速战速决,皇上虽然对我信任,但弹劾之类的事,一般都会问询和珅,甚至叫他去办案,我也是踌躇该怎么上奏。”
福长安立功心切,道:“佳木公,让我和你一起上奏弹劾,皇上自然会多信任几分。”
阿桂觉得此言有理,于是联合福长安向皇上上奏,说是国泰性情怪僻,对自己的行为不懂得约束,又贪污赈灾款项,请求查办处罚。
果然不出阿桂所料。乾隆对国泰的印象是很好的,能干,颇有政绩,又是进贡能手,如果要说是个贪官,乾隆还真有点不信。当然,因为阿桂也没什么证据,奏章也不是很有说服力。乾隆看了奏章,犹疑不决。
阿桂奏道:“皇上对贪污极为痛恨,不如马上派人去查处,山东离京城又近,若被人通风报信,只怕难查。”
乾隆想起山东布政使于易简正来京述职,道:“一省之巡抚,不能听了点风声就出动钦差,我问问于易简再决定是否查处。”
当下召见于易简。于易简乃是原来首席军机大臣于敏中的弟弟,为官多年,颇有见识。于易简听得皇上打听国泰的为官,回道:“启禀皇上,国泰任职巡抚一来,微臣从未见过有贪污、受贿之举。相反,国泰一心为国,兢兢业业,绝无欺瞒朝廷之事。巡抚为武官,对下属要求比较严格,有些下属受到惩罚,心中有怨气,才能产生一些谣言,请皇上不要听信妄言,以安臣子之心。”
于易简说得有条有理,乾隆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认为最多是国泰有点小毛病,被人抓住把柄,于是不再深究。阿桂与福长安落个小题大做的评价,却也毫无办法。
一波方落,一波又起。有个监察御史,叫钱沣,字东注,云南昆明人,乾隆三十六年中进士,被乾隆任命为江南道监察御史。监察御史属于言官,负责向皇帝提意见和建议,专门告状。监察御史官职不高,只有从五品,但责任重大,负责监察百官、巡视郡县,清朝祖制,皇上是不能杀监察御史的。
而乾隆后期,朝廷内外贪腐成风,监察御史虽然权力很大,却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官场之贪,都是拉帮结派,一抓就抓一串,抓得不好就得罪一串,一般的监察官员,都采取明哲保身的态度,甚至被贪腐者收买,知贪不报。钱沣这人是个死脑筋,敢言他人不敢言之事,乾隆相当信任他。钱沣的成名作,是弹劾甘肃巡抚毕沅贪污之事,查实之后,毕沅被处分降级。钱沣由此声名鹊起,有“鸣凤朝阳”之誉。
钱沣闻得山东贪腐之风后,潜入山东,经过一番走访调查,回京后弹劾山东巡抚国泰、山东布政使于易简:勒索下属,随意摊派,贪污国库。山东连续三年受灾,继续征收赋税,当地民不聊生。
钱沣的弹劾与阿桂的弹劾不一样,第一,他准备充分,亲自走访,掌握了有名有姓的证据;其次,他是专职的弹劾官员,皇上比较信任与重视。
乾隆看完钱沣的弹章,微微一皱眉道:“查办李侍尧案件,和珅办得漂亮,此案你清楚其中线索,就让和珅和你一起去查吧。”
钱沣心里明白,自己与和珅一道查办此案,只怕是困难重重,最有可能被和珅与国泰里外合谋,弄个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便奏道:“此案案情重大,涉及两个朝廷要员,请求皇上再派一人同往。”
“那么,你觉得谁合适?”
“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墉大人。”钱沣心中早有打算。
钱沣为什么要选择刘墉呢?
刘墉出身很高,是山东诸城的名门望族。刘墉的曾祖父刘必显是顺治九年的进士,官至户部员外郎。祖父刘棨是康熙二十四年进士,官至四川布政使,为清代著名清官。其父刘统勋,更有大臣之风,雍正二年进士,官至工部、刑部、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兼军机大臣,翰林院掌院学士,尚书房总师傅等职。刘统勋一生为官,堪称清正廉洁,秉公无私,卒于乾隆三十八年十一月,乾隆亲奠其门,见刘统勋家中清贫,感其素俭,评价“如统勋不愧真宰相”,特谥号“文正”。
作为刘统勋的儿子,刘墉多才多艺,博古通今,但大器晚成,乾隆十五年才中进士,获选庶吉士。他继承廉洁刚正的世家之风,在安徽学政任内,发现当地获得贡监生资格的士子,大多不学无术、名不副实,而且依仗自己的监生身份,目无法纪、横行乡里,遂上书朝廷,建议对捐纳贡监生区别对待,由州县的地方官和教官共同管理。此外,在担任学政期间,刘墉果断革除科场积年弊病,为士林称道。
乾隆三十四年,刘墉出任江南首府江宁知府,嫉恶如仇,正直不阿,敢于打击当地的不法豪强,很快积累起清正廉洁的名声,四十一年,乾隆认为刘墉器识可用,诏授内阁学士,入值南书房。四十五年,刘墉升任湖南巡抚,到任不久武冈等地即遭遇水灾,刘墉组织当地民众救灾,盘查仓库,筹办谷仓,官声极好。四十年年初,刘墉调入京城,任都察院左都御史。
钱沣之所以推荐刘墉,一方面是刘墉与自己一样刚正清廉,专职监察监督官员,还有一个原因,是钱沣认为刘墉和自己一样看不惯和珅,且在足智多谋方面,足以与和珅抗衡。
民间有称刘墉为“刘罗锅儿”,以敢于与和珅斗智而闻名,事实上与民间所传相反,史料并无刘罗锅的记载,朝廷选拔人才,相貌是很重要的决定因素,刘墉不可能是残疾。但是敢于和和珅斗智,这倒是确有其事。
每年新春,朝廷的大臣都要进宫,给皇帝请安,恭贺新春,和珅每到此时,总会穿华丽的朝服早早进宫,说些好听的。大过年的,刘墉有心捉弄他一下,于是新春的一大早,刘墉找来一件破旧的衣服,带着一个家丁,在和珅进宫的路上候着,一会儿,看见和珅的轿子过来,命家丁拦住轿子,很正式地递上刘墉的名帖,大声喊道:“刘墉在此恭候大人,恭贺新禧。”
和珅一见这种情形,不能失礼,只好下轿。本想与刘墉随便说几句就走,谁知道还没打招呼呢,刘墉就冷不防“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高喊:“和大人,恭贺新年!”
这是大礼,按照当时的礼节,必须跪下还礼。不得已,和珅强行跪下回礼。二人起身后刘墉说了几句贺喜的话就走了,本来他穿的就是破旧的衣服,也不在乎再脏点儿。和珅穿的是华丽的貂皮袍子,外面是崭新的朝服,一下子全是泥点,变得污浊不堪,想要回家换衣服,时间来不及,只好穿着脏衣服面见皇上。朝中大臣见了,无不窃笑。
和珅耿耿于怀,也寻找机会戏弄刘墉。有一次,刘墉奉旨办案回来,与群臣一起在朝房等候早朝。官员们聊起刘墉查办的几个贪官,无不夸其清正廉明,能为百姓做主。和珅听了颇为不服气,笑道:“查办小小的贪官,刘大人还真有一手。如果碰上大官犯错,刘大人会参奏弹劾,还是会临阵退缩呢?”
刘墉见他话中有话,颇为不悦,道:“再大的官儿,只要有错,我必参奏皇上,这有什么可说的。”
和珅微微一笑,道:“我看未必吧,我可以跟你打赌,我说出一人,你一定不敢参奏。”
刘墉想来,以自己的胆识,朝中的官员,只要和珅能指出他的错误,自己有何不敢上奏的呢?于是笑道:“和大人不必卖关子。本官就打这个赌了,只要你当众说出他的名字,本官没有不敢弹劾的道理。”
和珅见他上钩,道:“就劳各位大人做个见证,我们打赌,你敢参这一位,我当众给你磕三个响头,如果不敢,你给我磕三个响头。”
众官员一起激将,刘墉虽知和珅必是设套,却也不好退却了,击掌为誓。和珅这才不紧不慢道:“当今圣上,你敢参奏吗?”
这话说出来,满堂皆惊。这不是明摆着设下一个陷阱,让刘墉认输磕头吗?刘墉倒是不服输的人,略一思索,心一横,道:“和大人这个赌打得正好,我正要参奏当今圣上,不过参奏完了,你可别忘了磕头。”
和珅认为刘墉只是嘴上不肯服软。上朝之后,所有王公大臣一个个陈述奏章,刘墉站着不动,直到等大臣们退朝,刘墉还不走,跟着乾隆到御书房外求见。乾隆今日心情正好,在书房召见刘墉。刘墉行过大礼之后,一本正经地跪在那里道:“关于大清律法,微臣尚有一事不明,特地向皇上请教。”
乾隆道:“刘爱卿一心为公,莫非此次出京办事遇见什么难题?尽管说来听听。”
刘墉道:“也不是什么大难题,就是向万岁爷请教,我大清处罚偷坟掘墓者,该当何罪?管什么人?”
此问深合乾隆好为人师的本性,一本正经道:“大清律上写得很明白,偷坟掘墓者,处死罪,斩立决。至于管什么人,应该是大清子民,哪怕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刘墉道:“多谢皇上指点。臣有一本,要参奏一人,怕皇上怪罪,不敢冒昧上奏。”
乾隆不耐烦道:“恕你无罪,快快奏来,朕为你做主就是。”
刘墉低头道:“多谢皇上恕罪,臣要参奏的人,就是当今圣上。”
乾隆眉峰一挑,冷笑道:“你敢参奏朕?朕倒要看看,你以什么罪名参奏,找出朕的过错。”
刘墉硬着头皮,字斟句酌道:“皇上可记得,几年前乾清宫失火,重新修缮需要上好的楠木,宫里一时找不齐,当时皇上下令重修明陵,工人于是把明陵的楠木拿来救急。皇上当初下令重修明陵,是看到前朝陵墓风吹雨打,有些地方荒芜倒塌,动了恻隐之心,并非有私欲。然而事实上毕竟用了材料,等同于掘人陵墓。皇上圣明,不可不察。如果此事不解决,恐怕天下人议论,有损皇上英明。”
此事乾隆爷曾经听人议论,只是佯装不知。刘墉既点出此事,又句句为自己着想,乾隆爷也淡定,索性问道:“照你看来,这件事怎么解决,把朕判个什么罪?”
刘墉忙下跪,道:“微臣不敢。这件事乃臣下所为,陛下只是偶尔失察,最多是流放之罪。臣此次办案,从江南带回一个南方戏班,戏音清秀婉转。微臣斗胆,恭请圣上移驾到臣家中看戏,可当作流放之罚。天下人闻陛下如此英明,不避自己过失,可谓千古明君,必定传为佳话!”
乾隆自诩明君,最喜做表面功夫,听得此事功大于过,也觉得不错,有些动心道:“好,朕有所失察。不过,你胆敢参奏皇上,该当何罪!”
刘墉赶紧磕头道:“微臣哪有这个胆量,完全是和珅逼我的。”于是把和珅诱惑他打赌,进入圈套之事说了出来。乾隆相当气恼,把刘墉当场痛骂了一顿,又把和珅找来,好一顿训斥。
刘墉之机智与胆大,可见一斑。钱沣将他拉来查案,可以说是对和珅的正面抵抗。
乾隆答应钱沣的请求,此案由刘墉、和珅与钱沣三人共赴山东查办。
钱沣得令之后,先去做一件事。他找到好友邵南江,对他说:“若我家中有急事,需要跟你借十吊钱,你能借我吗?”
十吊钱就是十两银子,在官场中是个不值一提的小数目。邵南江道:“这有何难?不过你为什么借钱,又只借十吊,有何用意?”
“借钱是因为我确实没钱。但为什么借十吊,你就不要问了,如果我能从山东回来,自然会告诉你。也许将来这钱我没办法直接还你,你就找我儿子要吧。”
钱沣确实是穷得连十两的积蓄都没有。皇上下令三人为钦差大臣后,和珅见到钱沣穿得破烂,要把自家的新衣服给他穿,遭到钱沣断然拒绝。
和珅接旨之后,急忙回到家中。国泰此人,慷慨大方,大智若愚,但他贪污贪得太狠了,出乎和珅意料。这事要收拾,很棘手。
和珅急急忙忙给国泰写了一封报信的书信,让国泰一切准备妥当,叫了刘全道:“你速速把这封信送到山东国泰府上,切不可让他人发觉。”
刘全得令,拿着信便出门。和珅望着刘全的背影,突然脑子一动,叫道:“回来。”
刘全以为还有什么落下了,急忙返身。和珅问道:“家人杂役中,有老家是山东的吗?”
刘全道:“杂役马和,家在山东。”
和珅道:“叫马和过来,你不必送了。”
刘全道:“老爷是不信任我了?”
和珅笑道:“非也,这件事极为秘密,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管家,你一走动,风声只怕泄露,还是让马和去比较稳妥。”
给国泰送信之后,和珅一边拖延出发时间,一边寻思:这次办案中,刘墉原来是国泰的父亲、四川总督文绶的老部下,一向对文绶比较客气,到时候叫国泰私下求情,应该不会太为难。钱沣是个死脑筋,只要防范钱沣,事情就有转机。
却说刘墉与钱沣,见和珅一直拖延出发时日,猜想很有可能是有动作,给国泰通风报信了。两人心中明白,对付和珅这样的人,不能不用智谋,一商议,决定让钱沣先出发,让刘墉在京城稳住和珅。
和珅确实比较难熬,甚至比两人还着急,他必须等到马和送来回信,才确定国泰已经准备好了,这样出发比较稳妥。怎奈一直收不到回信,那就意味着路上有可能出差错,意味着国泰有可能没收到信。
却说钱沣与护卫乔装成平民,先行往山东而来,无巧不巧,在驿站中遇见一人,神色慌张,行止可疑,也往京城赶路。钱沣心生警惕,捉拿下一查,包裹里居然是国泰给和珅的回信。当下钱沣将回信收入囊中,只等查案完毕,带回京城,连同和珅一块治罪。
刘墉见和珅一拖再拖,心想再拖下去,只怕有变,催促和珅,又被和珅以各种借口推挡回去。这一日,乾隆也在场,刘墉机不可失,趁机道:“皇上下圣旨让我们去山东办案,和大人却一直找借口拖延日期,莫非有什么隐情不成?”
刘墉这一招单刀直入,连乾隆都满腹狐疑地看着和珅。和珅被点破心思,心中慌了,好在他口才极好,慌而不乱,道:“刘大人言重了,我哪有什么隐情,现在我兼任吏部尚书,正逢今天官员评级考选到了关键时刻,不敢有丝毫怠慢。奉旨去山东查案,只等我交接完吏部的事便启程,并不影响大局。”
和珅一番辩驳,反客为主。乾隆听了,也是句句在理,更觉得和珅身兼数职,真是不易,当下道:“你二人同为朝廷重臣,为了琐碎的小事计较,成何体统。你们都是为朝廷,一片忠心朕看在眼里,时间也差不多了,和珅你们就尽快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