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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和珅推托不得了,只能与刘墉相约即日出发。但国泰的信没有收到,心中忐忑,心里做了最好与最坏的打算。最好的打算,是国泰与于易简做了准备,万无一失,根本查不出所以然,自己将弹劾刘墉与钱沣无事生非,栽赃陷害;二是国泰确有其事,栽了,如若这样,自己很有可能被牵连,刘墉与钱沣并非泛泛之辈,到时候被弹劾,可要栽一跟头。于是,连夜写了两封信,一封是弹劾刘墉、钱沣的,一封是弹劾国泰的,以便自己脱身。连夜叫苏凌阿来,把两封信交给他,道:“此事关乎重大,书信来往都不安全,这两份奏折先放在你那里,等我消息。如果是办案未遂的消息,则将弹劾刘墉、钱沣的奏折代我献给皇上;如果是国泰被查出,你将这封弹劾国泰的奏折,一定要在钦差回京之前,献给皇上。”
苏凌阿看出此事严重,点头道:“若是国泰被查出有事,纳兰可就白瞎了。”
和珅道:“正因为我们跟国泰关系密切,关键时刻才要大义灭亲,这是最好的办法,倘若被株连,后果不堪设想,切记切记。”
苏凌阿一心听和珅的话,国泰虽然为自己的女婿,但事已至此,只能这样做两手准备了。
和珅与刘墉,一路风尘仆仆,赶到济南,与微服到来的钱沣会合。钦差一到,下了圣旨,先将国泰与于易简看守起来。钱沣此行,除了抓到国泰的回信,并没查到新线索。刘墉与钱沣一合计,决定不打草惊蛇,将此信的消息收起来,再看和珅有何动作。
和珅偷偷与国泰见面,以审问的名义,屏退衙役,悄悄问国泰:“收到信了没有?”
国泰道:“已经收到,并且回复。”
和珅心里这才稍稍落定,问道:“这次你真的捅下大娄子?”
国泰不敢看和珅,道:“都怪我贪心…”
和珅恨铁不成钢道:“我跟你说过,官要慢慢做,财要慢慢来,做到浑然不觉,细水长流,做得这么狠,朝廷上下都惊动了。”
国泰道:“恨不该不听大人的话,如今只靠大人救我一命了。”
和珅沉吟道:“我送信来之后,你做了准备没有?”
国泰道:“国库里的银子,筹措了一部分,补了些漏洞。到时候只要您照应一下,应该能够过关。”
“我照应有什么用,刘墉与钱沣是两块硬骨头,要应付得了他们才是。刘墉平时虽然与我嘻嘻哈哈,关系不错,骨子里却当我是对手的;钱沣更是粪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刀枪不入,得他们俩过得去才是呀。”
原来国泰虽然能干,却是属于大投入大产出的贪官,舍得花钱升官,官至巡抚的时候,觉得大捞一笔的时机到了,下手特别狠。
国泰道:“小人的前程,全在大人手上,大人一应安排就是。另外,于易简也派人去京城疏通关系,原来于敏中没去世的时候,结交了一批能说得上话的人。”
国泰敢于大手笔,有一个原因就是依仗和珅,甚至以为即使出事,和珅能够控制钦差,但没有想到,这次的钦差是两个大能人。
和珅暗暗冷笑,于敏中死后不久乾隆便已知其并不干净,要不是乾隆查贪官查烦了,指不定还拉他出来鞭尸呢,于是冷冷道:“想依仗于敏中的势力,没什么戏。这样吧,我还是尽力保你,即便有问题,押解到京城,我还是会跟皇上通融的,但你必须一个人顶住,别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国泰每年都给和珅送大礼,要是全盘招出,难免脱不了干系,特别是通州的庄园,那是藏也藏不住的口实呀。
国泰答道:“不管如何,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一点和大人请相信。不到死的时候,我是不会松口的。”
国泰此话,第一句向和珅表明了忠心,让和珅放手去保他。第二句的潜台词却是,不管如何,要保他一命,若是要处死,则有可能松口,暗暗有要挟之意。当然,这种官场的利害关系,也是合理的,凭什么你能收礼,却不能保我的命呢!
和珅心中暗暗一凉,自己早一手准备弹劾国泰的奏章,看来是有道理的。在生死面前,谁都可能恢复狼的本性,重要的是在狼反扑之前,刀已经准备好了。
和珅点点头道:“你好自为之,我去应付刘墉与钱沣,不管发展到什么地步,你都要明白,最后是皇上说了算,皇上那边有我,李侍尧一案,你可以去想一想。”
和珅与国泰的交易,就这么达成。
次日,三位钦差大人把主簿传来,命令他带领三人去清查府库。这个程序是重中之重,如果府库没有亏空,那么其他都是小事,证据也很难收集。
府库的账目列表,历年的文件存档,很快被调了出来。三个钦差各怀心思,查看了大半天。差不多了,和珅想探探两人的口风,道:“两位大人,你们怎么看?”
刘墉、钱沣对视一看,刘墉笑道:“账目没什么问题,下一步怎么做,还请和大人示下。”
其实三人都明白,账目不是关键——假账是很容易做出来的。即便没有人来查,也必须把账做圆了。
和珅看了看,已经过了午后,有了主意,道:“皇上派我们来,必须严格执行,快速办案,既然账目看完了,我建议即刻就看库银去。”
刘墉道:“那敢情好,请主簿带路去。”
三人到达库房,已近薄暮。主簿、衙役等人将一个个箱子开封,一排排官封的白银整整齐齐放在里面。三个钦差一同看了,没有什么问题。又看了几箱,清点数目,没有差错。
和珅心想,看来国泰是差补得比较完整了。看看日头落山,天色要暗了,和珅道:“库银看来也没什么问题,两位大人怎么看?”
钱沣正要说话,被刘墉抢了先,道:“和大人说得有理。天色已晚,就到这里吧。明天再检验余下的库银,记录下数目,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跟皇上交差了。到时候看看济南的名胜,再回去复命。”
和珅道:“那倒是,济南的趵突泉,可是百看不厌,刘大人应该看看才是。”
刘墉笑道:“不怕和大人取笑,这次奉命而来,就有这个私心,倒是希望和大人不要在皇上面前告我一状!”
和珅道:“刘大人说到哪里去了,自古文人多爱美景,常有的事,刘大人到时候写几首诗,献给皇上,皇上指不定多高兴呢。”
刘墉道:“和大人,你这又设计害我了,皇上要是知道我一边办案一边游玩写诗,岂不是你又能参一本了?”
和珅笑道:“我不说了,明儿查完之后我去玩儿去,我倒不怕你在皇上面前告小状。”
两人打了一会儿嘴仗,心情愉快,各自散了。
钱沣找到刘墉,着急道:“刘大人,今天的检查太马虎了,库银的数目未必是对的,我们只看了几箱,并未全部查看,另外天色晚了,也看不清银子的成色…”
刘墉打断了他的话,道:“和珅为什么要我们赶过去查看库银?就是天色晚了,看不清成色,也没有时间。我们将计就计,不打草惊蛇,所有的细活,全在明天做,你安心休息去,明天咱们要给和大人唱一出好戏呢!”
钱沣这才明白刘墉的心思,把那颗焦灼的心放下来。
和珅通过下午的查看,觉得国泰能把库银的数目基本补齐了,如果明天按照这个节奏,对一下数目,此事就能了结。剩下一些小的问题,拖一拖,就拖过去,也许国泰能躲过一难了。
第二天,三位钦差仍然是查看库银,和珅命令衙役抽出几箱,验了银子,点了箱子数目,吩咐记录下来,并无问题,便道:“经过抽查,库银数量是没有问题,基本没有亏空。下一步,是该出去看风景,还是怎么着?”
刘墉道:“这银子白花花的,看得我眼花,我倒是有心出去看看美景,钱大人有何高见?”
钱沣板起脸来,道:“刘大人,我们是监察官员,做事这么草率,怎么对得起皇上呢?要是皇上问起库银是怎么查的,我们说是抽查,和大人倒是没事,我们这些监察官员,可是要掉乌纱帽的。我们应该按照皇上的意思,全部查看一遍,这样回禀皇上才回得心安。”
和珅脸色一变,有点恼怒,道:“我们都是皇上信任之臣,皇上该不会如此质问我们,我看钱大人是多此一举吧?”
刘墉故作为难,打圆场道:“两位大人说得都有道理,我看这么着,钱大人觉得哪里还需要查验的,就查验一下,若是查不出问题,我跟和大人可就要一起去比一比诗词了。”
钱沣指着角落里的一箱银子,叫衙役道:“打开这个箱子,查验一下。”
当差的衙役自然不敢违背,只好打开箱子,里面的银子只有半数之多,一看就知道数量不对。
钱沣当即严肃道:“两位大人,你看,如果这个都看不出来,看皇上如何治我们的罪。”
刘墉道:“还是钱大人精明,好,这回就听你的,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和珅暗暗叫苦,心中骂道:国泰这小子,为什么不多凑齐几箱子呢,要是这几箱子能满了,我还有回旋余地,心知这回逃脱不了,嘴里叫道:“国泰和于易简这两个家伙,果然狡猾之至,本官差点被蒙蔽。来人呀,全部清查,一一记录在案。”
刘墉上前摸出一锭银子,对着太阳光看了下,只见色泽洁白,掂起来沉甸甸的。又从先前打开的箱子里摸出一锭,只见上面有些暗色斑点,颜色也不均匀,成色明显差了。他把两锭银子对照着,递给和珅,道:“和大人你看,国泰、于易简果然狡诈,这一箱子数量不够的,显然是大清国库的银两,一律是五十两为一锭,银色正常;其他的银子虽然数量够,质量却参差不齐,莫非是临时凑数的?还请大人明察。”
和珅没有办法,只好稳住心神,接过两锭银子,掂量了一下,确实如刘墉所言,差别不小,正想说点什么推托之词,帮助国泰掩饰一下,钱沣却道:“和大人,看来这里面大有文章,不如先将府库封存,安排人手逐一盘点。银子是不是官银,只要到民间查访一下,便知究竟。”
和珅心道,这时候想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了了,只会把自己搭进去。自己如果还要给国泰打掩护,只怕被刘墉与钱沣放在架子上烤了,不如改变立场,及早脱离干系,便把神色一紧,严肃道:“来人,把这府库封存,缺少的亏空逐一登记。”
刘墉一看,和珅开始以退为进了,却又有法门,只抓缺少之罪,便连忙叫道:“和大人且慢,莫被国泰这奸贼蒙蔽了。”
和珅不由问道:“这是何意?”
刘墉不急不慢道:“这些银子有可能是临时筹措的,我们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有证据,不然被他一否认,便被牵着鼻子走了。如果是筹措的,则有可能勒索当地的商贾大户,强行借来。我们干脆派人布下告示,只要有银子被衙门借了,就可以根据凭证来认领,如数奉还。这样不仅银子的来路查清,府库真正亏空多少,也能算明白了。”
“此计甚妙,也算为当地百姓做一件好事,还他们一个公道,不辜负皇上对我们的信任呀。”钱沣表示赞同。
这一唱一和,和珅哪里还有理由反对,如今的形势无法控制,只能彻底丢车保帅了。和珅点点头道:“好吧,就按两位大人的办,只要能真相大白就好。”
刘墉当下下令主簿等人:“即日起告示四方百姓,如果官府借了他们的银子,限五日来衙门领取,同时把当时的借款凭证记录再案,过期不来,没收入库!”
主簿与众衙役领命而去。
和珅叹了一口气,知道国泰的娄子捅大了,自己精心培养的一个党人就此完结,心中不免怅然。事已至此,只能抛弃了。
济南府张榜布告之日,不少百姓前往衙门领取借款。刘墉仔细询问,其中大多数是商人富户,前几日衙门突然上门“借款”,每户均有摊派,说明了过上十天半月就能归还。这些人并不相信,但不借又不行,借了以后,心中忐忑不已。今天这么快就能归还,百姓自是高兴不已。
刘墉在现场听罢,朝钱沣微微一笑。钱沣会意,显然这出闹剧是京城有人通风报信,国泰和于易简才有所准备,企图应付过去。和珅听了,暗自摇头:国泰虽然聪明,毕竟手法还拙劣,此法对付那些老实巴交的钦差可以,要对付刘墉,岂能奏效?当下见到刘墉与钱沣相视一笑,心里不由一惊:莫非他们已经晓得通风报信的证据?如果被他们抓住把柄,只怕自己在皇上面前难以应对。
当下秘密派了一人,星夜往京城去,叫苏凌阿将自己弹劾国泰的奏章献给皇上,并附言:京中于敏中旧部甚多,恐怕有人往山东走漏消息。
很快,济南百姓把银子领得差不多了。三位钦差大人重新清点数目,库里亏空白银四万多两。和珅凛然怒道:“国库亏空如此,国泰真是枉为朝廷命官,禽兽不如。钱大人这次揭发此案有功,真是为朝廷、百姓除了一个大害。”
和珅态度的急转直下,刘墉和钱沣都颇为惊讶,不过转念一想,也知道和珅的心思,此刻再为国泰打掩护,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把案子查清,立功才是正道。和珅与两人态度一致后,后面查起来就顺利多了。查完济南的亏空之后,查下面州县的府库,首先是章丘、东平、益都三个县的府库,结果都有不小的亏空。可以想象,山东各州县的府库,必定隐患重重。
刘墉把三个知县都押上来,三位钦差一起审问。和珅厉声问道:“国库出现这么大的亏空,你们都可知罪?”
这三个知县都是久居官场之人,心里都明白,此次朝廷审查国泰和于易简是动了真格的,看这情势,二人必然倒台,责任只管往二人身上推就是了。于是三个人异口同声道:“钦差大人,我们知罪,只不过这其中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望大人给我们做主。”
三人坦陈,国泰只求政绩好,全然不顾百姓死活。他调任时,济南知府是吕尔昌,二人沆瀣一气,国泰先后多次向各州县摊派苛捐杂税,甚至公然索贿。吕尔昌调任安徽按察使后,新任知府是冯埏,对下面的勒索更是有增无减。山东连年受灾,百姓穷苦,根本就没有钱,下面的官员完不成任务,还要受到国泰的惩罚,无计可施,只好挪用库银,实在是没有办法。
三位钦差不再追问,根据材料,初步查明国泰摊派、勒索下属白银八万两。
接下来审判国泰和于易简。国泰不知他们查到什么地步,情势如何,又见和珅在现场,心中倒也不怕。
钱沣问道:“大胆国泰,府库究竟有没有亏空,你究竟有没有贪污,从实招来。”
国泰一听,火噌地蹿上来,钱沣只是个从五品,居然敢这样审问,自己虽然前路未卜,但也有和珅撑腰,当下嚣张道:“钱沣,你只是小小的监察御史,给我提鞋都不配,也敢这样诬陷我!”
刘墉见国泰气焰如此,大怒,厉声叫道:“钱御史奉皇上旨意查办你,居然敢辱骂钦差大臣。来人,给我掌嘴!”
侍卫当即上来,左右开弓。国泰看和珅,脸色阴沉,并无阻止之意,心中一凉,气焰顿时被浇灭,当下一五一十,全盘交代。案情明了,接到乾隆旨意,涉案人员移送京城。
三个钦差继续查出其他县城情况。国泰刚到山东赴任时,济南知府就向下属索贿八万两银子借给国泰,其他官员不敢落后,挪用国库十万两银子,为国泰购置豪宅居住。这样形成一个怪圈,各个官员都向下级索贿,讨好上级,同时为自己捞好处,并不担心国库问题。财政窟窿越来越大,终于无法收拾。
三位钦差立功,回到京城复命,等待皇上赏赐。次日上朝,和珅面见皇上,见乾隆面色凝重,和珅想,许是皇上看到山东官场贪污横行,心中不悦,一会儿要想些个言辞来安慰他。乾隆盯着和珅,突然怒喝一声,道:“和珅!”
和珅不知何故,“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奴才在!”
乾隆怒容满面道:“你可知罪?”
乾隆从未对和珅这般生气过,和珅慌了手脚,磕头道:“皇上息怒。臣此去山东查案,一路上处处小心,仔细办案,唯恐出一点点差错,辜负皇上的信任。有什么不当之处,请皇上指出…”
和珅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在寻思,这一路有什么被人抓了把柄?自己前面虽然有心保全国泰,但见到案件暴露后,已经是一心一意查案了,没有什么问题呀!不管如何,千万不能贸然认罪,自乱手脚。
乾隆不说话,鼻子“哼”了一声,把一封信扔了过来,道:“胆大包天,你竟然敢勾结国泰,物证俱在,看你怎么解释!”
和珅心中一惊,拿起那封信,竟然就是自己日夜担心的国泰给自己的回信,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落在乾隆手上了。他强作镇定,一副好奇的样子,边看信,边思考对策。信中内容乃是国泰已知朝廷会来查案,已经做了准备,请和珅到山东尽量照顾,到时一定报答大恩,诸如此类。
和珅暗暗寻思,第一,这罪要是认了,可是大罪,绝不能认罪,这是底线。第二,信中并没有提到和珅有过通风报信,只说已经知晓消息,请和珅帮助手下留情。况且,自己给国泰的信,已经吩咐国泰阅后即焚,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自己给国泰通信过,应该先采取防守之策。
乾隆见和珅看着信,呆呆的样子,道:“发什么呆,还不快从实招来!”
和珅叹了一口气,道:“皇上圣明,我被这封信给搞糊涂了。这封信乃是国泰知道案发,来跟奴才求情的。奴才并未收到此信,如若收到,一定会禀报皇上,严惩国泰。按照常理,国泰既然给奴才写信,也应该给刘墉刘大人写过信,刘大人乃是原来国泰父亲的属下,国泰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这几句话说得底气十足,丝毫不见谎言的痕迹,而且还把刘墉也拉进来,出乎乾隆的意外。乾隆的语气产生微妙变化,不再那么咄咄逼人,而是疑惑地问道:“你当真不知?朕要查国泰,又是谁把消息透露给他?”
原来刘墉与钱沣回京,悄悄见了皇上,献上擒获的书信,告知和珅与国泰狼狈为奸,互通消息。乾隆对此行为,自然是愤怒不已。
和珅见乾隆口气略有缓和,知道此事有转机,道:“皇上明察,奴才确实不知。查案之前奴才都在处理吏部公务,根本无暇去管理此案。钱沣弹劾国泰的事,知道的大臣很多,奴才之前发奏章回来,令苏凌阿报与皇上,已经言明京城有人送信给国泰与于易简,这是很容易做到的。陛下不要听了小人的谣言,奴才确实忠心耿耿啊。”
乾隆听了,疑虑也渐渐消散。本来此事要是细查,通过刘墉与钱沣的线索,和珅没有那么容易逃脱干系。怎奈乾隆内心深处,倒是希望和珅与通风报信无干,因此越发相信和珅。被和珅斩钉截铁地否定之后,乾隆偏向相信和珅,当下问刘墉道:“此次山东办案,和珅有没有阻拦办案,维护国泰的情形?”
刘墉、钱沣没有和珅阻拦案件的实证,不敢乱讲,只好实话实说,道:“办案过程,倒是未见和珅有偏袒国泰的情况。”
一场危机,被和珅的沉着与机敏化解。刘墉与钱沣没有预料到竟如此收场,因为除了信件之外,其他确实没有证据,也不敢再争论下去,只能叹服和珅的临场应变能力,确实是独步朝中。
钱沣有大功,被乾隆升为太常寺少卿,表示嘉奖。办案完成,钱沣将十吊钱还给邵江南。邵江南问道:“现在你可以把为何要借钱的缘由告诉我了吧?”
钱沣道:“我弹劾国泰,前去办案,风险极大,一旦没有结果,我就会被治罪,发配边疆,我跟你借钱,就是为了在发配充军的路上用的。”
邵江南不解道:“如果你真的被充军塞外,千里迢迢,十吊钱怎么够用?”
钱沣道:“兄弟不知,十吊钱对我来说,足够用了。我天生喜欢吃牛肉,其中五吊钱在路上买牛肉吃,其余五吊钱在身上备用,可以保证我安全到达边疆。”
此事传出,人皆叹服,曰:十吊钱扳倒山东巡抚。
第二十九章 宠尤物和珅刊行石头记 伤香妃乾隆六巡江南地
临刑之前,和珅在狱中秘密探访国泰,国泰见和珅来,以为有一丝希望。和珅冷冷道:“此案已被钱沣做成铁案,我已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但是回天无力,凡是与你有关的人,说什么皇上也不相信。哎,只怪你当初没听我的话,细水长流、来日方长,你却饥不择食,动作如此之大。”
国泰闻言,知道没有希望,此刻要挟和珅,也无力反击了,道:“求和大人保护我家小,免受连累。”
和珅道:“这个你放心,我一定办到。你好汉一人做事一人当,死后在九泉之下有灵的话,就找钱沣算账吧。”
国泰哭泣道:“国泰悔不该不听和大人的话,以为到了地方,山高皇帝远,可以恣意妄为。不过国泰也是愿赌服输之人,此事不怪大人,只求大人一事!”
和珅道:“尽管说来!”
国泰道:“我就不信,当朝的官员,能有一个是手脚干净的?我只怪自己时运不济,被抓了把柄。钱沣此次办案,必然会得皇上嘉奖,求大人时刻盯住钱沣,只待他将来有实在的把柄,奏他一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如此,我死也瞑目!”
和珅咬牙道:“钱沣此人,确实是讨厌,如若不是我这次办案小心,也被他办成你的同案犯。此人不除,我必然日夜难眠,你就放心吧!”
国泰心甘情愿地走上黄泉路。
和珅此次办案立功,擢为太子太保,充经筵讲官。
国泰被抄家,和珅把纳兰接回府上,倒是毫发无损。
却说纳兰回到和邸,以为可以与和珅偷续孽缘,怎奈和珅并不常见她。这一日,耐不住寂寞,去书房找和珅,见和珅不在,当即问暮雪道:“干爹上哪儿去了?”
暮雪一见纳兰,早已心悸,道:“和大人应当在假山的亭子上饮酒,你去那儿找找吧。”说罢,一溜烟跑了。
和珅与吴卿怜正在亭中饮酒论书。吴卿怜从青楼被王亶望买走,王亶望被抄家,又被蒋锡买走,惊魂未定,又被蒋锡送给和珅,当下万念俱灰,明知自己只是人间玩物,便不做念想,连和珅都不放在眼里。和珅被吴卿怜一顿嘲讽,惊觉自己只是怠慢她,她的心已死,又有何用。和珅对喜欢的女人一向善待,知道要让吴卿怜活灵活现、才情毕露,须得救活她的心,当下便尊崇相待,叫丫鬟好生伺候,不再侵犯她。和珅心知,要让吴卿怜交心,须得从心开始,便拿了一些诗词小说,与吴卿怜看,让她从文中死灰复燃。去山东查案这些时日,也无暇与之相聊,回来之后,居然发觉前嫌尽消,吴卿怜对和珅,有了不少好感。
和珅道:“《石头记》可曾看完?”
吴卿怜道:“看了,只觉得情情爱爱,无比美好,却又宛如云中月、镜中花。”
和珅笑道:“如今我们就不是如此吗?”书旗小说网,http://www.bookqi.com/
吴卿怜道:“你就是个贾宝玉,多情种,谁知道你今天喜欢这个,明天喜欢哪个!”
和珅轻刮着吴卿怜的鼻子道:“纵使我多么多情,你也是我心中的林黛玉,还怕能对你怎么样!”
吴卿怜心中欢喜,嘴里却道:“林黛玉,我可不敢当,只不过这女子的才情,我确实极喜欢的。”
和珅道:“我倾慕你,正是因为你的才情,一个人容颜可以消逝,才情却是永存的,人间美女虽多,又有几人可以胜过你呢!”
恰巧纳兰偷偷掩上来,听了此话,道:“原来干爹在这里灌迷魂汤,我怎么说几日都没理我呢。”
和珅猛然见纳兰不知什么时候小兽一样埋伏着,吓了一跳,道:“你这小妖蛾子,我跟吴姨在说点悄悄话,倒是入你耳朵去了。你要过来,就跟我们一起谈词论诗。”
纳兰撇嘴道:“哎哟,我还有心思跟你们一样谈词论诗,国泰也没了,我现在心里空落落的。干爹,我该怎么办呢?”
和珅叹道:“哎,这都是你命不好,一时半会儿该怎么办,干爹还真是想不出辙呀!”
纳兰也叹了一声:“是呀,我还不如青楼里出来的呢。”
和珅明白,纳兰话里有话。如今她与自己既有私情,又不能做妾,一个人孤零零的,心有所怨,语中带刺。吴卿怜听了,心中暗暗不悦,露出几分幽怨。
和珅道:“干爹不日再给你找一门亲事,让你满意就是。我跟卿怜在这里谈些词语,你找暮雪玩儿去。”
纳兰道:“他见了我,跟见了瘟神一样,我不跟你们玩了。”说罢,嘤咛一声,转头委屈而去。
和珅笑道:“纳兰天性粗野、言辞无忌,你不要放在心上。在我心中,你在天上,她在地上,不可同日而语。”
吴卿怜在王亶望、蒋锡那里,都没有像这般受过尊重,心中十分感念,嘴上却道:“你的话谁信呢。不过《石头记》看得我欲罢不能,只可惜是残卷,不知结局如何?”
和珅神秘笑道:“你这就问对了,后面的章节,正在续写之中,假以时日,便能满足你耳目。”
吴卿怜道:“我虽不才,但也知道曹雪芹早已不在人世,续写一事,倒是不解。”
和珅道:“当然不是曹公亲自执笔,我约请了一人,才情卓越,对《石头记》的喜爱不在你我之下,他叫高鹗,续写此书,他最是合适不过了。”
吴卿怜道:“哎,费尽工夫续写,也只能你我传阅,真是可惜了。”
和珅笑道:“卿怜真是我知己呀。续写此书,我志不在于一二人传阅,我与你想的一样,要将它刊行于天下,让天下人都看到此奇才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