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铁衣、叶雨荷点头,心头沉重,暗想小连山顾名思义,群山相连,地势复杂,那些人如果逃入小连山内,更难捕捉。
狂风刺面,如同刀割,前途险恶,险阻重重,但众人却没有半分退却之意。
云梦公主虽是刁蛮任性,做事没有分寸,但她毕竟是天子最疼爱的女儿,若是有了不测,只怕众人都脱不了干系。
疾风如刀,众人不知奔了多久,前方已见山脉连绵,蓦地出现一片密林,分出了两条岔路。
卫铁衣陡然勒住马儿,只见两条岔路都现出马蹄印迹,左面那条路上留有三匹马的痕迹,另外一条路上,只有两匹马留下的痕迹。
可公主从哪条路被劫走,卫铁衣再无从分辩。
卫铁衣又急又怒,求问道:“秋千户,叶捕头,这帮贼子狡猾多计,依你们来看,他们带公主走哪条路离去的?”
叶雨荷立即翻身下马,凝神留意马蹄的痕迹,秋长风亦翻身下马,不看马蹄印迹,反走到了林子边缘,向上望去。
卫铁衣奇怪秋长风的举止,急问道:“秋兄,怎么了?”
叶雨荷突然道:“他们应该是带公主从右面的道路下去的。”
卫铁衣精神一振,忙问:“叶捕头为何这么说?”
叶雨荷道:“对比马蹄印记,这右手的两匹马儿有一匹马的蹄痕最重…”
卫铁衣惊醒道:“是了,他们带着公主,多了一个人,因此马蹄印要重很多。”一想通这点,不由得佩服叶雨荷身为浙江头名捕头,果然名不虚传,翻身上马,才待追下去,见秋长风还立在竹林边,目露思索之意,不由得喊道:“秋千户,我们追吧。”
秋长风鼻翼动动,突然摇头道:“你们兵分两路追好了,前面也有敌人,我去前面看看。”他话一说完,竟弃马穿林而走,转瞬不见了踪影。
叶雨荷、卫铁衣一怔,呆在当场,不知道秋长风为何突然放弃了公主,从林中而走。难道说,秋长风早不满公主的所为,这次借故离去,是想让云梦公主自生自灭?
雨歇云散,明月如眉。
雨后的空气更是清新,可月光总不肯爽透地洒落,轻纱般笼罩着怪石嶙峋的山路。
卫铁衣心乱如麻、不知如何抉择的时候,云梦公主也是一样的心情。
云梦公主从来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她被人如同小鸡一样地拎在手上,娇美如玉的脸庞几乎要贴到砂石地面。
乱草拂来,抽打在身上,丝毫没有往日踏青的舒适惬意。一人拎着云梦公主,大踏步地向山上走去,他步伐飘忽,虽是上山,但简直如同擦地飞行一般。
云梦公主惊惧的同时,心中奇怪,不知道这些人究竟要把她带到哪里,冒险抓住她做什么?
抓她的贼人,有着狼的凶狠、狐狸般的狡猾、蝙蝠般的神通。这几人路过一片树林的时候,前方突然现出岔道。
云梦公主正不知贼人要去哪里的时候,拎着她的贼人倏然从马背上跃起,只是凭借一根绳索,就系住了高树,从树枝上纵跃,如履平地。
擒住云梦公主的人,哪条路都没有选,只是穿林而过。
而另外的四个贼子,两人突然骑在一匹马上,三人向右手道路奔去,另外一人却带着三匹马,向左手的道路行去。
云梦公主并不算笨,很快意识到,这般人这么做,无疑是制造迷踪,要甩掉身后的追踪。
明白这点,她心中蓦地害怕起来,若贼人一直跑下去,她还信叶雨荷、卫铁衣能找到她的下落,可敌人这么狡猾,让她很是担忧。
幸运的是,那贼子对云梦很是瞧不起的样子,从不看云梦一眼,也没留意云梦公主还会使诈。
云梦公主一直装作软弱昏迷的样子,却悄然地留下分线索,心中紧张。她只怕叶雨荷他们发现不了她留的线索。
就算云梦事后想想,都觉得要发现那线索,非但要细心,还要有无边的智慧。
脑海中闪过那张苍白的面孔,云梦公主心中暗恨,恨秋长风若早说出了上师的任务,她就不用受这般苦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秋长风。
她却从不想,这一切的变数,只是因为她出现的缘故。
正胡思乱想时,陡然感觉身子急落,云梦公主骇得忘记了叫的时候,就听到砰的声响,已重重落在地上。
原来拎着她的那个人一松手,将她掷在了地上。
在卫铁衣、李知县的眼中,云梦是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可在那人的眼里,云梦公主好像还不如一件货物。
云梦公主摔得早不知道浑身哪里痛,却还能有心情看看所在的环境。她抬头望去,远见星光闪烁,近见蛛网尘结,看其所在地,竟是个破烂的庙宇。
不远处有个神龛,可神龛断腿,上面的神像斜倚在地上,没有了宝相尊严,反倒有着说不出的滑稽可笑。
云梦公主突然发现一个道理,人和佛都是在高处耀眼尊严,若是跌落尘埃,也是滑稽可笑,佛如此,她不也是如此?
苦难总是让人快速成长,也会让人蓦地发现以前从未留意的细节。
面对未知的恐怖,云梦公主忍不住坐起来,蜷缩着身子,望着身前的那个人,脸上带着难言的惊惧,“你…究竟…要做什么?”
她直到现在,才看到擒她那人的一张脸,一颗心揪了起来。她从未见过那么难看的一张脸。那张脸上的五官如同糨糊糊上去的一样,却没有一件糊到了正确的位置。不仅如此,那脸还异常的苍白、如同棺材店中的纸扎。
和这人一比,秋长风那死人脸在云梦公主眼里,可说算是潘安了。
那人看着云梦公主,突然咧嘴笑笑,好像要吃人一般。云梦公主骇了一跳,就听那人森森道:“人和东西…我都带来了。”那人不但长的恐怖,声音也极为古怪,像是咬着舌头在说话。
云梦公主一怔,不明白那人什么意思。可很快发现那人并不是对她说话,而是望向她的身后。
她身后有人?
云梦公主扭头望去,见到身后只有一片黑暗,暗得让人心寒。就听黑暗中,有人道:“果然是云梦公主…”那声音冷得像冰,云梦公主听到,只感觉有虫子从自己背心爬下去,说不出的讨厌憎恶。可她就算睁大了眼睛,还是看不到说话的那人在哪里。
那人怎么会知道她是云梦公主,那人认识她?云梦公主心中奇怪。
长得如糨糊那人道:“我答应你的事情,都做到了。”顿了下才道:“可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黑暗中那人道:“我只看到了云梦公主…”
挟持云梦那人突然一抖手,哗啦声中,一物飞向暗处,有如飞蛾。
暗处遽然伸出一只手来,接住了那物。那只手坚定、有力,手指细长,云梦公主不待细看,那只手又缩了回去。
云梦公主这才发现,黑暗中的确站着一人,可那人直如融入黑暗中,就算身影都是模模糊糊。
黑暗中,就听到刷刷的声音,那是纸张翻动的声音…
云梦公主听到,一颗心怦怦剧跳起来。她立即想到,那人翻的东西是本书,从刘太息手中抢走的那本什么“歌”的书。
可那究竟是什么书?让这些人不惜杀人,甚至不惜和朝廷作对?
不待多想,云梦公主就听黑暗中那人“咦”了一声,口气中满是惊诧。片刻后,就听黑暗中那人道:“这书…怎么会是这样?”
挟持云梦那人冷漠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这本书是我们从刘太息手中拿到。东西都已经交给了你,我要的东西呢?”
黑暗中那人沉默片刻,缓缓道:“都说如瑶秀天地,藏地撼山川…今日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挟持云梦那人又道:“我要的东西呢?”他呆板的口气中,带着些不耐烦,似乎对所要的东西极为看重。
云梦心中暗想,如瑶秀天地,藏地撼山川,这句话究竟什么意思?听他们的意思,抓我的那人原来是用我和那本书换些东西,这神秘人要那本书什么目的,要抓我又是什么用意呢?
黑暗中那人似乎笑了笑,“你放心,尔黄…”突然顿了下,才道:“答应过你们的事情,绝不会食言。”
云梦公主更是奇怪,不知道尔黄究竟又是谁?
挟持云梦那人仍旧是那句话,“我要的东西呢?”
云梦公主突然发现,挟持自己的那人不但面容僵硬,就算是声音都有些生硬,似乎那人舌头发直,很多地方如同他这个人般,无法拐弯。
黑暗中那人道:“你要的东西我有…”见挟持云梦那人就要上前,黑暗中的那人叹口气道:“可你要取走你要的东西,还是要先帮我办件事情。”
挟持云梦那人身子僵硬,眼中露出不满,问道:“什么事?”
黑暗中的那人悠悠道:“杀了跟着你进来的那个人。”
挟持云梦公主那人微怔,突然心中惊凛,回头望去,就看到庙门口,月光如水,一人静静的、如岩石般地立在那里。
那人脸色苍白的垂手而立,看起来神色平静,只有一双眸子却是闪着天星般的光芒。
那人赫然就是秋长风!
挟持公主那人惊住,实在想不通秋长风怎么会到了这里。他费尽心思,换乘坐骑,居然还没有摆脱秋长风?
云梦公主一见秋长风,差点欢喜地叫了起来。她看似不愿秋长风追来,可秋长风蓦地出现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对秋长风的态度,毕竟和对敌人不同的。秋长风似乎看出了脸如糨糊之人的困惑,微笑道:“不用想了,我怎么追来的,你做梦都想不到。”
他若有意若无意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云梦公主,又笑道:“如瑶秀天地,藏地撼山川,甲贺流风水,伊贺火里英…听闻近来沿海一带,多有东瀛忍者出没为乱。而东瀛忍者万千,但眼下以如瑶、藏地、甲贺、伊贺四部最为有名。就算燕勒骑都没有发现你们的潜入,想必你们土遁潜入刘宅,这应是藏地一部的绝招。阁下如此胆大妄为,甚至不惜和大明朝廷作对,莫非是东瀛忍者藏地一部的高手吗?”
脸如糨糊那人眼中露出惊诧之意,他实在想不到,这个寻常、普通的锦衣卫,轻易就猜出了他的来历。
云梦公主暗自惊心,她早知道东瀛倭寇一直为祸沿海一带,不想捉她的竟是忍者。
黑暗中的那人拍掌道:“好,好一个秋长风,果然有点门道,但你若能猜出他究竟是谁,那才算是本事。”
秋长风心中凛然,不想那人也知道他的名姓,心中虽诧异,仍旧波澜不惊的表情道:“听说藏地部其中有才干的不少,但有野心的只有两人,一个是藏地九天,另外一个叫藏地九陷。有才干的人要有野心才会漂洋过海到了大明,阁下莫非是藏地九天?”转瞬摇头道:“不会,听闻藏地九天很是狂傲,绝不会像阁下这么隐忍,这么说…阁下想必就是藏地九陷了?”
话音落地,破庙中再无声息。就算黑暗中的那人也没了言语,似乎也难解秋长风判断为何如斯精准。
云梦公主更是诧异,在庆寿寺的时候,她只感觉秋长风多了分运气,懂得乱猜,在青田的时候,她又发现秋长风有分棺材店老板敛尸的本事,可她想不到,秋长风还能如此博学,轻易猜到对手的底细。
一次可能是蒙的,可次次如此,就不由得让云梦公主心中奇怪,感觉这个秋长风,的确和别的锦衣卫有些不同。
不知许久,脸如糨糊之人握紧刀柄,缓缓道:“不错,我就是藏地九陷!”他不知用了多大的气力,才压住震惊的心情。
秋长风不过是个锦衣卫的千户,却对忍者流派、性格特征了如指掌,藏地九陷震惊的不是秋长风的见识,而是在想锦衣卫是天子的亲兵,行事神秘,同时还代表着天子的用意。秋长风对东瀛忍者这般了解,难道说…朱棣早就暗中留意,想对东瀛下手吗?
黑暗中人终于叹口气道:“秋长风,我们倒是小看了你。”
秋长风目光闪烁,转望黑暗处道:“你们对我们这般了解,莫非是我们的相好?”
黑暗中人呼吸略为粗重,半晌才道:“你这么聪明,为何不猜猜我是谁?”
秋长风扫了公主一眼,摇头道:“这个,倒是很难猜的。”他这句话并非客气,实在是因为他真不知道黑暗中人究竟是哪方势力。
其实秋长风本猜不到藏地九陷的身份,但当黑暗中人说及“如瑶秀天地”两句时,秋长风已然追到庙外。云梦公主不知道这两句什么意思,秋长风却见多识广,凭这两句就推出青田连环案可能与东瀛忍者有关,心下震惊,再想到敌人劈叶雨荷的那一刀,更像东瀛所出,又多了一分确定。
他现身出来,凭借推测言语诈出对手的身份,忍不住又想,根据上师所言,刘太息手中的那本书内容奇异,有哪些人会对此有兴趣?而黑暗中人刻意通过东瀛,让藏地九陷劫持云梦公主,目的何在呢?
这些事情看起来连环紧迫,秋长风在追踪途中,却早就想出很多不通常理的地方,但眼下他最大的疑惑却是,黑暗中那人究竟是何方势力?
黑暗中人恢复了平静,淡淡道:“原来你也有猜不到的事情。”
秋长风哂然道:“我何必去猜呢?”
黑暗中人不解道:“哦…为什么?”
秋长风迈前一步,笑道:“我不必猜,因为我问你们就行了。”
藏地九陷饶是隐忍,听秋长风竟有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意思,忍不住怒道:“秋长风,你未免狂了些。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云梦公主就在我手,你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可对抗我们?”
秋长风微笑道:“公主在你手中,与我何关呢?”
云梦公主本一直为自己和秋长风担心,早觉得自己和秋长风是一条船上的,闻言脸色大变,叫道:“秋长风,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暗中人冷冷道:“他的意思就是,必要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宰了你!”
云梦公主本对秋长风印象改观,闻言不由得心惊,喝道:“他敢?”
秋长风接道:“公主,我是不敢的。可我是锦衣卫,天子有令,锦衣卫为成任务,可不择手段,事后无咎。当然了…”笑容中带些暧昧道:“我肯定不会杀你…”
“但他可借我们的手杀你,事后推到我们的身上,这不是他们锦衣卫的一贯作风?”黑暗中人立即道。
云梦公主急怒攻心,差点晕了过去。她本以为等到了救星,不想来了个煞神,盯着秋长风,云梦公主咬牙道:“秋长风,你莫要让我活着回去,不然凭你今天的话,你死定了!”
秋长风看也不看云梦公主,扭头望向藏地九陷道:“现在公主的问题解决了,你们两个,我只要抓住一个,就可明白真相…”
藏地九陷突然长吸了一口气,瞬间又回到木然的表情,身形躬起,双手几乎垂地,只是说了一个字,“请!”他能由怒极变得平静,倒不愧是东瀛藏地部少见的高手。
秋长风见藏地九陷姿势怪异,就如个巨型的田鼠要冲过来撕咬的样子,心中凛然,可神色不变,问道:“不一起上吗?”
藏地九陷何尝不想与黑暗中人联手,但他身为忍者,自有狂傲,这种话,打死也不肯开口的。正犹豫时,黑暗中的那人平静道:“秋长风,你真的这么有把握?”
秋长风淡淡道:“总比躲在暗中不敢见人要有把握些。”
他话音一落,破庙中沉寂如死。不知许久,脚步声响起,一人蓦地走出,云梦公主也想看看那人长的什么样,可见到那人的一张脸时,一颗心差点跳了出来。
那不是一张人脸。
出来的那人浑身黑色,狰狞五彩的面目,简直如黑暗中冒出的厉鬼!
可云梦公主转瞬发现,那人不过是在脸上涂抹了五色油彩,遮掩了本来的面目。
那人出了黑暗,却仍旧和黑暗一样的神秘缥缈,他缓步走到公主身边,从怀中掏出一卷书,亮向秋长风道:“我知道你们不远千里前来,就是为了这本书…”
那本书封面被撕掉小半,月光下,只有“日月”两字浓墨而写。当初叶雨荷曾从刘太息手中取到小半页纸,上面只写个歌字。若是和这封面一凑,赫然就是“日月歌”三字。
《日月歌》!
这本书难道就叫《日月歌》?这本书究竟藏着什么秘密,竟能吸引这些人赶来,兴起一场腥风血雨?
云梦公主见了那本书时,一颗心怦怦大跳。就听秋长风轻淡道:“你这般谋划,不也是为了这本《日月歌》吗?”
鬼面人嘿然笑道:“不错,我很想看看,刘伯温的《日月歌》,究竟写了什么。可不想一看之下,大失所望。”
云梦公主心中一跳,想不到这让众人抢得你死我活的《日月歌》,竟是刘伯温所写。
云梦公主当然知道刘伯温,也知道刘伯温对得起大明,对得起朱元璋,但朱元璋却有点对不起刘伯温。
传言中,朱元璋虽得刘伯温相助取得天下,但对刘伯温出神入化的能力很是忌惮,因此只封刘伯温一个诚意伯的官衔。刘伯温告老还乡,也是因为怕太祖猜忌罢了。而刘伯温病死后,膝下有两子,长子刘琏,被当时的宰相胡惟庸手下逼死,而次子刘璟,因对太宗朱棣直言“殿下百世后,逃不得一‘篡’字”,被锦衣卫捕捉下狱,死在牢中。
刘家人对朱家很是厚道,但朱家人对刘家似乎不算厚道。
这种时候,云梦公主还能想到这些事情,她事后想想,也感觉有些奇怪。可她更奇怪的是,听闻刘伯温有通天彻地之能,他如果写了本《日月歌》,定当传世留名,可她怎么从未听旁人说过?
秋长风脸色有些苍白,看着那本《日月歌》,微笑道:“你一会儿只怕会更失望。”
那鬼面人蓦地放声长笑,笑声中带着说不出的孤傲,双眸在朦胧的月色下闪着妖异的光芒,“秋长风,你很狂。我真的很想看看,你怎么让我失望?”
话未落,藏地九陷已出手。
而那鬼面人几乎同时间手腕一翻,从腰间抽出一条白带,迎风展动,亮如匹练。

第七章 过 招

月光清冷,肃杀满怀。藏地九陷最先出手。
藏地九陷是东瀛高手,渡海到了大明后,本想凭借一身本事开创藏地家族另一个天地。
东瀛忍者最厉害的不是武技,而是忍者之术。
忍者之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其中对五行、暗器、毒药、障眼等术的运用,可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藏地一部深精毒药及五行中的土遁之法,藏地九陷身为部中高手,对此自是精熟,不然也不会只凭几个手下,就突破了卫铁衣所布的埋伏。
可藏地九陷最自负的还是武技。
他不得不如地鼠一样的活着,但却有向往苍鹰的豪情。落魄不得志、有抱负的人均有这种情怀。他要向所有人证明自己的能力,因此他劫持了公主,因此他抢先出手。
一出手就是九陷大法。
他出手时,双膝微蹲只是一撑,整个人就如弩箭般射了出去。他武技取自田中硕鼠,一举一动,均是效仿鼠类的举止。因此他虽有苍鹰的情怀,还不能脱离鼠类的习性。
刹那间,他已扑到了秋长风的面前。
秋长风急退,一退就到了三丈外。如果说藏地九陷是犀利的弩箭,那秋长风就是飘逸的轻风。
弩箭射空,藏地九陷落地一顿一陷,身子好像都要没入土地的时候,再次爆发了出去,这一次,他攻得更急、更猛、更加犀利。这本是他的绝招,停顿为了更好的蓄力,若等他第九次蓄力之后,他相信,就算是长风闪电,都会被他追上。
不想秋长风并没有再退,也等不到九陷之法完全施展。秋长风身形一闪,就和藏地九陷擦肩而过,扑向了那鬼面之人。
二人擦肩而过时,藏地九陷只感觉脚踝微微刺痛下,再次落地时还待转身再攻,可剧痛从脚踝传来,差点惨叫出来。
他低头望去,见到脚踝上早就鲜血淋漓,心中怒极,可也怕极…
秋长风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知道用什么在他脚踝上轻割了一条口子,那口子若在平时,根本无足轻重,但藏地九陷落地时,正要施展第三陷的攻击,那时候他的脚踝承受的压力,远超平日。
他平日可以承受,但他裂开伤口的脚踝却是难以承受,重压之下,伤势恶化,已不异被人砍了一刀。
这个秋长风,恁地出招这么精准毒辣?竟利用藏地九陷最强的那点,重创了藏地九陷自己!
秋长风不管藏地九陷,早扑到了鬼面之人的面前。在他心中,真正的对手,无疑就是这个幕后之人。
鬼面之人似乎也没想到过,秋长风一招就重创了藏地九陷。他虽亮刃,但并未急于出手,他还想利用藏地九陷看清秋长风的武功路数,可他竟也没有看到,秋长风是如何伤了藏地九陷。
妖异的眼中闪过分凌厉,那人手中白练一展,陡然后退。一退丈许,然后断喝一声,挥出了白练。
白练是刀——一把软刀,软如绸,硬如钢。
刀光如月照风雪,月在天,风雪满人间。
那一刻,鬼面之人施展秋长风方才对付藏地九陷的方法,以退为进。他退一步,拉开最能发挥刀法威力的距离,然后出刀。
刀光如雪,肃杀清冷;风中有火,如火如荼。秋长风无疑就是那扑火的飞蛾,眼看就要撞到如雪如火的刀光中…
就算云梦公主,都骇得差点叫起来。她虽恨秋长风的冰冷傲慢,但知道若秋长风死了,她只有更惨。
秋长风陡然顿住,再退。
他攻势如离弦之箭,看似没有回退的余地,但蓦地退后,直如飞矢化烟,烟飞云散。
但就算是飞烟,看起来都逃不过如月的刀光,云梦公主只见到冷月般的刀光罩在了秋长风的身上,然后有飞絮蒙蒙,秋长风落在地上,脸色更白,肩头有血,衣衫绽裂。
他终究还是没有逃过那一刀,不但被鬼面人一刀绞碎了衣裳,还被那人伤了肩头。伤是轻伤,斗志更昂。
刀光一击而收,寒气仍在,清光犹存,而那鬼面人眼中的战意,如同烈火般燃了起来。
望着刀尖上一滴鲜血垂落尘埃,鬼面人缓缓道:“好身法。”
秋长风竟还能笑得出来,“好身法也不如好刀法。听闻这泼风刀法本缘起东汉太平道,传到大隋第一高手李玄霸手中后发扬光大,自李玄霸身死,泼风刀也就再也不见,我本以为失传了,不想能在阁下手中见到。”
鬼面人眼中闪过分惊凛的光芒,缓缓道:“秋长风,我本来以为你只是个锦衣卫的千户、朝廷的鹰犬,现在看来,要对你重新评估了。”
秋长风笑笑,并不介意道:“鹰犬也罢,锦衣卫也好,天子赋予我们权利,就是要将你们这些叛逆一网打尽!”
鬼面人握刀的手紧了下,寒声道:“你莫要拖延时间了,卫铁衣那帮人不会赶到了。就算赶到,反倒会成为你的桎梏。”
秋长风抚掌笑道:“你可真知我心,大伙分功劳,当然不如一个人领要好!我亦是不想卫铁衣他们前来,更不想拖延时间,可你一刀得手,反倒收手,却是什么道理呢?”
鬼面人淡淡道:“你这种高手,也算少见,若就这么杀了你,不是可惜吗?其实我倒觉得,你若投靠我们…”他拖长声调,话音未落,突然一个健步就窜到了秋长风的身前,手起刀落,片刻之间就砍出了三刀。
那人故意用言语懈怠秋长风,倏然出刀,端是诡计多端。
秋长风猝不及防,左支右绌,似乎无从应对这种犀利的刀法,甚至拔刀都没什么机会。
转瞬之间,秋长风已退到了佛龛不远歪倒的佛像旁。
云梦公主见了,只觉得那人刀光就如风雪狂涌,虽不识货,也知道这是极高明的刀法,一颗心忍不住提了起来。可蓦地见到一件事情,忍不住眼露惊骇之意,喊道:“小心。”
就在这时,平坦的地上突然凸起一物,寒光闪动,刺到了秋长风的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