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鬼面人方才和秋长风谈话之际,早与藏地九陷互通消息。藏地九陷知道和秋长风相差太远,放弃与秋长风斗技的念头,利用土遁之法,潜在佛像之旁。
鬼面人攻得急,就要将秋长风逼到藏地九陷身边。鬼面人见藏地九陷出手,立即封住秋长风的其余三路。
转瞬间,秋长风已四面为敌。
云梦公主惊骇交加,只以为秋长风再也躲不开这致命的攻击。
不想寒芒堪堪到了秋长风的背心,秋长风陡然反踢一脚,竟将藏地九陷连人带刀踢飞了起来。
藏地九陷眼见刀尖入肉,甚至早一步体会到手刃仇敌的快感,哪里想到秋长风还有这招,惨叫一声,只感觉下体剧痛,惨不堪言。
秋长风早在等着藏地九陷。他把鬼面人当作最大对手,但以他心机缜密,又如何会忘记藏地九陷?他故作中计,却是在引藏地九陷上当。
后方危机瞬去,可前方杀气更浓,鬼面人九刀连环,就像刀山般迫过来,秋长风一脚踢飞藏地九陷,但却把自己陷在绝境之地。
眼看他再也躲不过鬼面人的泼风刀。
砰的大响,藏地九陷摔落在地。
乒的声响,刀光散去,火星四溅。
鬼面人一刀砍实,震得手腕发麻,大吃一惊,倒退一步。却听当的大响,佛像落地。
原来方才工夫,秋长风居然举起地上的佛像,抗住了鬼面人的九刀。
那佛像少说几百斤的分量,竟被秋长风硬生生地举起。那佛像极大,根本不用招式,已尽数封住鬼面人的刀势。
鬼面人算了千万种可能,却唯独没有想到过秋长风竟能力举佛像挡了他这一刀。
可秋长风随即丢佛像在地,反身一纵,已如苍鹰般扑到了藏地九陷身旁。
这时藏地九陷才摔在地上,冷汗直冒。他一直像地鼠般的活着,虽重重摔在地上,还不算疼痛,可他两腿之间,实在和裂开一样。
见到秋长风扑来,藏地九陷的豪情壮志突然消失,再没有对阵的勇气,他双手一展,黑衣倏然解体,向秋长风罩来。秋长风奇异般地一扭,避开黑衣,可眼前的藏地九陷,突然消失不见。
这会儿工夫,云梦公主终于挣扎站起,躲到角落处,可目光还是追随秋长风,只盼他能够击败对手。她无论如何厌恶秋长风,可这种时候,若一定要有个人胜出,她当然希望是秋长风。
黑衣舞动,藏地九陷陡然不见,云梦公主也是看直了眼睛。她实在想不到,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不见?秋长风却半刻迟疑都没有,陡然一拍刀鞘,喝道:“米粒之珠,也放光芒!”
他那一声断喝,直如天雷滚滚,鬼面人才待扑去,身形陡凝。那一声断喝,就如沉雷般击在鬼面人的心口,他从未想到过,一个人竟能发出如此的喊声。
锵的声响,长刀出鞘。
秋长风出刀。
方才秋长风只凭空手,就已挡住鬼面人,重创了藏地九陷,如今他已出刀,鬼面人虽是自负武功,但如何敢正撄其锋?
长刀空中一闪,不刺鬼面人,反倒钉在三丈外的地上。
云梦公主魂飞魄越之际,怎么也想不通秋长风为何要使出这莫名其妙的一招,但她很快就明白了秋长风的用意。
地底一声惨叫,鲜血射出,藏地九陷霍然出现,只是一条小腿,已被秋长风的单刀斩断。
藏地九陷见秋长风迫来,只能用土遁之术逃命。不想秋长风不但看出了他藏身之处,而且只出了一刀,就破了他自傲的土遁之法。
云梦公主大喜,就见秋长风向她的方向望过来,目光凌厉。云梦公主心头一沉,几乎以为秋长风对她动了杀机,不想陡然间身子一轻,转瞬身不由己地飞出窗外。
鬼面人在秋长风出刀的那一刻,先一步纵到云梦公主面前,一把抓住了云梦,蹿出了窗外。他不想再战,因为他发现,这一仗并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个秋长风的本事,远超过他的想象。
秋长风身形一纵,随即扑到了窗口。
嗖的声响,三把飞刀破空而来,直奔秋长风的面门。秋长风人在空中,陡然抓住窗棂,提身而起,避开一把飞刀,双脚连环一踢,竟将其余的两把飞刀踢了回去。
那飞刀回转,去势竟比来势还急。
鬼面人听到风声,陡然一旋。一把飞刀割破衣襟,远远没入黑暗之中。
秋长风一招得手,听身后一声闷哼,忍不住心头一沉。
回头一望,就见一把飞刀正钉在藏地九陷的胸口!
方才秋长风看穿藏地九陷的藏身之地,却只断了他的腿,就是为了留活口逼供。但鬼面人显然看穿秋长风的用意,明是算计秋长风,暗地杀了藏地九陷灭口。
秋长风不再去看第二眼,径直追了出去,才追出两步,陡然间感觉脚下异样,秋长风伸手一抓,手上蓦地多了一物。
那物竟是《日月歌》。
四野幽冷,清风动树,树影婆娑。
云梦公主这才发现,原来她的噩梦没有结束,不过是刚刚开始。
那鬼面人拎着她,一纵一跃之间,就到数丈之远,她就算乘马时,都不见得有这么快捷迅速。她脸孔向下,只感觉山石就要撞到头上,知道鬼面人是带她向山上奔去。
云梦公主睁大了眼睛望向身后,却看不到秋长风的所在,才想呼救,鬼面人冷冷道:“你若敢喊,我就割了你的舌头!”
云梦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可听到那鬼面人阴森的话语,不知为何,竟不敢发出声响。
不知许久,鬼面人终于奔上山巅,停下了脚步。喘息数声,叹口气道:“秋长风,你也算是执著了。”
云梦公主艰难地望过去,见到不远处的树下悠闲地站着一人,正是秋长风。
秋长风也不迫近,只是淡淡道:“我不急…”
鬼面人目光闪烁,缓缓道:“你放任我离去,只因我带着个包袱。我若始终带着公主奔行,体力消耗过巨之时,想必就是你出手的时机。”他时而狂傲,时而诡异,杀藏地九陷的时候,心狠手辣,和秋长风交谈时,又显得心机颇深,思维缜密。
秋长风对这种敌手,戒备极深,却怎么也想不到此人是谁,用意究竟何在。可他还能微笑道:“你也可以想象是你技高一筹,我始终追你不上了。”
鬼面人放声长笑道:“好,很好。秋长风,我此次能够见到你,也算不虚此行。你《日月歌》已经到手,还是紧追不舍,原来终究要救公主的。”他发现《日月歌》已然失落,可脸上并没有什么急迫的表情。
云梦公主一听,心中惊凛中还带分喜悦,她方才只见到那飞刀破空划破鬼面人的胸襟,还在埋怨秋长风不知分寸,如今一想,才知道鬼面人的《日月歌》也在那时失落。
见秋长风得到《日月歌》,还继续追踪,云梦公主心底蓦地有分自得,暗想秋长风还是在意自己的。不想转瞬听到秋长风说了一句话,云梦公主肺几乎要气炸。
秋长风只是道:“救不救公主,不在我任务之内。你也可以想我是…要将你这叛逆绳之以法了。”
云梦公主不等大骂,鬼面人哈哈大笑道:“你说对公主性命根本并不关心…我还不信。”
秋长风神色不变道:“那你可以试试。”
鬼面人目光一闪,喝道:“那我就试试。”话音才毕,振臂一挥,竟将云梦公主向远方的山坡抛了过去。
云梦公主顾不得大骂,惊叫一声,从山坡滚了下去。
而那鬼面人身形一展,向相反的方向飞掠而去,没入黑暗之中,再也不见。
秋长风怔住,绝没有想到鬼面人这么做。他若不追鬼面人,下次再要揭穿鬼面人的底细,不知何年,可他若追鬼面人,公主这般滚下去,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
云梦公主的惨叫声在黑夜里,有着说不出的凄厉惊怖。秋长风只想掩住耳朵,可终究还是身形一展,向云梦公主滚落的方向追去。
他虽看似对云梦公主的生死并不在意,但那不过是和敌人比拼意志,他知道若是露出半分关切之情,只怕就会受制于人,因此故作冷淡。可如今公主性命攸关,他又怎能视而不见?
他冲下山坡时,突然从怀中掏出个竹筒,捻燃后举到半空。
通的大响,紫色烟花高高冲天,无比炫丽,片刻后,繁华散去,恢复了夜空的落寞。
秋长风手上不停,脚下亦如追风,可一直顺着草痕追到山脚,仍不见云梦公主的踪迹,忍不住皱眉。
突然止住了脚步,侧耳倾听,秋长风眼露警惕,目光已扫过不远处的一株大树。原来他蓦地察觉,树后传来极为低微的呼吸之声。
他一直想不通,为何鬼面人费尽心思抓了云梦公主,却又轻易放手,只感觉其中必定有什么诡计。难道说,鬼面人放了公主到山下,还埋伏人手在附近,只要取他秋长风的性命?
秋长风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因为素来说得少,想得却多,一念及此,故作向大树相反的方向行去,可遽然身形一纵,突然到了树后。
一道乌光倏然而出,直指秋长风的咽喉。
树后果然有埋伏,秋长风遇变不惊,刀鞘陡出,倏然格开那乌光。
树后之人不想秋长风竟有这么快的反应,心中微惊,才待再刺,秋长风退后一步,放下刀鞘,皱眉道:“叶捕头,是我。”
树后那人顿了片刻,从树影下移出,在月色中露出清冷的面容。
那人竟是叶雨荷。她居然也追踪到了这里。
秋长风见到叶雨荷,脸上并没有什么意外。他知道叶雨荷不笨,相反,也很聪明。她追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
见是秋长风,叶雨荷有些意外,但也舒了口气,问道:“敌人呢?”
秋长风反问,“公主呢?”他问话间,抬头向树上望去,见到树杈上躺着一人,衣着如火,正是云梦公主。
叶雨荷见秋长风发现,也不隐瞒,说道:“方才我追过来,公主见我后,只说了一句‘救命’,就昏了过去。我以为有敌人追来,这才躲在树后。”
她没有再说什么,因为她知道秋长风会明白。那种时候,她只能藏起公主,等待来敌再做决定。
纵到树上,叶雨荷将云梦公主抱了下来,迅疾地检查下她的周身,见云梦公主如火的衣裳早就褴褛,幸运的是,只有手足刮伤,看起来伤势并不算重。
叶雨荷轻呼几声,云梦公主却是双眸紧闭,昏迷不醒。叶雨荷蹙眉,说道:“公主受到了惊吓,我们必须立即离开这里,给她找个大夫。”
秋长风看着云梦公主,若有所思道:“我们?”
叶雨荷只是关切云梦的伤势,说的并没有什么深意,听秋长风重复一遍,反倒好像有什么意味,脸色一板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秋长风望着叶雨荷如霜的脸庞,突然道:“你怎么会追过来的?”
叶雨荷冷淡道:“天底下,并非只有你一个聪明人的。”她虽是这么说,可心中对秋长风的追踪之术,也是佩服。
若非秋长风在前,她几乎就顺着敌人布下的圈套追了下去。见秋长风还是不咸不淡的样子,叶雨荷皱眉道:“这里哪有大夫呢?”她自言自语,当然是希望秋长风能帮助出谋划策。
秋长风似乎对云梦公主的伤势,并不放在心上,淡淡道:“公主死不了的。你既然来了,想必卫铁衣也离得不远了?”
话音未落,远方就有脚步声繁沓,一人道:“烟火应该就是这附近。”另外有人道:“你们成扇形搜上去…”那声音虽还镇定,但已有焦灼之意。
叶雨荷一听,心中微喜,叫道:“卫千户,公主就在这里。”
那镇定的声音露出分惊喜,叫道:“是叶捕头吗?”转瞬火光燃起,脚步声急来,一群人围了过来,为首一人,汗水满面,神色如铁,正是五军都督府的卫铁衣。
卫铁衣见到公主果然就在这里,脸现喜意,见到秋长风,更是惊喜,不待开口,旁边一人喜道:“秋千户,你真的在这里?”
那人浓眉大眼,喜不自胜,却是姚三思。他身边站着一人,短髭根根如针,眼中恨意一闪而过,说道:“秋千户胆识过人,我就说过不会有事的。”那人口气虽像欣喜,但难掩酸意,正是锦衣卫千户孟贤。
原来秋长风入了刘宅,孟贤、姚三思却循正门而入,其后随即公主被劫,卫铁衣追踪下去,孟贤、姚三思满是错愕,但亦是硬着头皮追下去。
叶雨荷发现异样,终究没被马蹄痕迹迷惑,穿林而过追踪秋长风,卫铁衣、孟贤、姚三思等人摇摆不定,卫铁衣一狠心,又追叶雨荷而来。
方才秋长风放出烟花,却是锦衣卫示警所用,姚三思见到,立即判断秋长风在此。
姚三思这次倒没有想错,卫铁衣寻来,正见到叶雨荷、秋长风和云梦公主三人。
卫铁衣虽寻到云梦公主,暂放心事,见云梦公主仍旧昏迷不醒,不由得焦急道:“秋千户,追敌一事不如暂且放放,先救公主要紧,你说如何?”秋长风斜睨一眼昏迷中的云梦,见到她虽闭着眼,但眼珠微动,心中明白,轻淡道:“敌人早就跑远,追不上了,更何况我本没有任务追他们,由他们去好了。至于救醒公主一事,本是卫千户的事情,在下也就不参与了。在下还有事要做,就此告辞。”
他一拱手,转身就走,众人一愣。
卫铁衣不想秋长风撂手就走,不由得错愕。可他也没有阻拦的理由,眼看秋长风离去,一时间说不出什么。
不想一人突然喝道:“秋长风,你慢走!”
众人扭头一望,脸色大奇,喝止秋长风的,竟然是云梦公主。
秋长风止住脚步,也不回头道:“还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叶雨荷、卫铁衣对云梦昏迷一筹莫展的时候,秋长风早留意到云梦公主眼皮下眼珠微动,已经醒来。
旁人或许不明白云梦公主为何还在装晕,秋长风却是心知肚明。
云梦公主挣扎站起,又羞又恼,又气又急,她一直风光无限,这次在众人面前出丑,本想故作昏迷混过去,以后再说。可见秋长风要走,想起一事,顾不得装晕。
望着秋长风的背影,云梦公主突然伸出手来,叫道:“你走可以,把《日月歌》留下。”
众人神色异样,有的不知道公主说什么,叶雨荷、卫铁衣二人却是心中一震,暗想公主要的,难道就是刘太息手上的那本书?
秋长风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带分揶揄道:“这本书本是卑职几经辛苦取得,不知道公主有何理由让卑职留下呢?”
云梦公主听出秋长风是说她并无寸功,心中委屈。可她自觉没有功劳,总还有苦劳,见秋长风如此冷漠,横蛮性格发作,怒道:“我让你把书留下,你就留下。你敢不听我的命令吗?”
秋长风看了云梦公主良久,这才道:“锦衣卫自创立以来,只听一人的命令,那就是天子!”
他虽未明言,但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他不会听云梦公主的吩咐。
说完后,秋长风道:“姚三思、孟千户,我们走。”他转身离去,再不回头。云梦公主又急又气,对卫铁衣斥道:“你们是木头呀,怎么不拦住他!”
卫铁衣两下为难,低声道:“公主,秋长风是锦衣卫,圣上早有命令,锦衣卫做事,我们无权干扰的。你…你还是养伤要紧,不如先回青田…”
云梦公主跺脚道:“我养什么伤。”
眼看秋长风再也不见,云梦公主咬牙道:“秋长风,你胆敢和本公主作对,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脸上突然露出分狡黠的笑,“哼,你真以为跑得了吗?你等着瞧,总有一天,要你知道得罪本公主的下场。”
第八章 日 月
月沉星隐,天现曙色。
秋长风终于出了山区,一路向北行去。姚三思心中满是好奇,本想问秋长风事情的究竟,见秋长风脸上肃然,不敢多口。
秋长风在想着心事,他南下时,从未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般结果。
《日月歌》为何让刘太息毙命?那鬼面人为何要联合东瀛忍者来取《日月歌》?前来刘宅劫持公主的,除了藏地九陷外,还有两个高手,一使宝剑如月,一使长刀如电,那两人就算不是忍者,也是技击高手,却又是哪个?
鬼面人连同这些忍者引他们入了刘宅,突然抢走云梦,又轻易把云梦放弃,究竟有何用意?
这些事情处处透着离奇,秋长风越想越觉得诡秘,难免心事重重,又想起上师的吩咐,更是感觉到其中有太多的不解谜团。
三人行了个把时辰,前方现出个市集,人来人往,很有些繁华的气息。
秋长风打了个哈欠,孟贤见状,忙道:“秋兄操劳了一夜,可要休息吗?”
孟贤和秋长风不同,素来养尊处优,如此奔波一夜,早就疲惫不堪。
秋长风看了眼二人,舒口气道:“这些日子,颇为奔波,两位也辛苦了。”
姚三思忙道:“大人才是真正的辛苦。”
孟贤亦道:“不错,秋兄是真正的辛苦,我们算什么?秋兄这么操劳,不如在这找家客栈休息半天,缓缓疲惫如何?”姚三思说的真心,孟贤却是另怀心事,只怕秋长风不应。不想秋长风点头道:“我也的确有些累了,要休息就休息一天好了,买了马匹,明日再启程也是不迟。”
孟贤心中一动,问道:“秋兄一路南下,就是为了上师的命令。如今突然放松,莫非已完成了上师的吩咐?”
秋长风只是点点头,并不多言。孟贤却是又惊又妒,他跟着秋长风南下,总是想着如何破坏秋长风行事,见秋长风不等他参与破坏,居然就完成了上师的任务,怎不嫉恨?强笑道:“秋兄马到功成,真是可喜可贺。”心中微动,忍不住问,“上师就是吩咐秋兄来从刘太息手上取《日月歌》吗?”
孟贤也不笨,虽未身临其境,竟从点点滴滴的线索汇聚,想到了这点。
秋长风笑笑,并不言语,走进家客栈,抛出锭银子,吩咐道:“准备三间上房。”他给三人一人要了间房间,回房后倒头就睡。姚三思也是颇为疲惫,如此倒是正合心思。
孟贤一颗心却像猫抓一样,恨不得揪起秋长风逼问个详细,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这么来做,等午后出去一趟后,他突然又恢复了常态,吩咐店家准备了好酒好菜。到秋长风门前徘徊片刻,终于重重敲了下房门。
秋长风打开房门,脸色苍白依旧,可精神已好了很多。
孟贤见状,连忙道:“秋兄马到功成,小弟惭愧,一路上并无寸功,特摆下酒菜为秋兄庆功。还请秋兄加官晋职后,莫要忘记小弟。”
秋长风看了孟贤一眼,心道你三句不离本行,吃你点东西,只怕要吐出点东西才行。可只是笑笑道:“一定一定。”又拉起旁边房间的姚三思,一起到了酒席旁坐下来。
孟贤居然很是客气,亲自为二人满了酒。
姚三思有些受宠若惊,问道:“孟千户,从未见过你有这么大方的时候,这次怎么会请客?”他不说不错,一说就错,可自己全不觉得。
孟贤恨不得一巴掌抽在姚三思脸上,可终究只是用鸡腿堵住了姚三思的嘴,故作风度的笑笑。与秋长风对饮三杯后,孟贤放下酒杯,重重叹口气道:“秋兄,这次南下,可说是波诡云谲,很多事情,我和三思都不明白。”
姚三思精神一振,咬着鸡腿还不忘点头道:“是呀,是呀,千户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日月歌》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引起这大的风波?”
孟贤心道有这傻小子,倒省我很多事,故作肃然道:“三思,这等机密的事情,秋兄只怕不方便说,你这么问,不是让秋兄为难吗?”
姚三思愣在那里,神色有些不安。
秋长风喝了杯酒,笑道:“这之前,的确很多事情不方便说。不过现在嘛,你们要听,我倒可以给你们说说。”
姚三思连连点头,孟贤心中窃喜道:“秋兄要说,小弟洗耳恭听。”
秋长风端着酒杯,缓缓道:“这件事一开始,其实就极为的诡异奇怪…可最让我奇怪的是,我出顺天府一事很是隐秘,公主怎么会跟我们过来呢?”
姚三思连连点头道:“是呀,这件事是很奇怪,她怎么会到这里呢?这不像是巧合呀。”
孟贤不知道喝多了还是怎的,脸色有些发青,沉吟道:“公主其实对上师的任务很是看重,秋兄也知道,公主为了太子,做事多少有些任性。我们又没有乔装打扮,路过沿途州县,被公主发现行踪大有可能。”
秋长风一拍桌案,有些恍然道:“孟兄一语提醒梦中人了,多半是这样。我差点怀疑是你们走漏了风声呢,该罚该罚。”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孟贤笑容有些牵强,姚三思也跟着喝杯酒,笑道:“千户大人,你太多心了。”孟贤岔开话题,问道:“秋兄,《日月歌》到底是什么来头呢,为何会和刘太息有关呢?”
秋长风放下酒杯道:“你们只怕还不知道,《日月歌》本是诚意伯写的,刘太息本是诚意伯的子侄。”
孟贤、姚三思均是一震,忍不住浮想联翩。
秋长风盯着酒杯缓缓道:“诚意伯刘大人为太祖立国、坐稳江山,可说是立下了极大的功劳,但一直…被当时宰相胡惟庸嫉妒…”
孟贤一旁接道:“这件事小弟倒也略有知晓,都说刘伯温这人上知天文,下晓地理,深通玄学星相,五行术数,对六壬、麻衣相人等事也是极为精熟。当初太祖知他本事,曾让他品评当朝文臣,刘伯温说胡惟庸好比一匹劣马,若是重用,定会将大明拉垮,事后胡惟庸得到重用,果然密谋想反,被太祖诛杀。而此事牵连之广,也可算…极大了。”
他说着这些,心中却想,秋长风言不轻发,突然提及往事又是为了什么呢?
见秋长风点头不语,姚三思忍不住插嘴道:“胡惟庸案乃太祖年间四大案之一,因此案被杀的听说有数万人之多。不过很多人都说太祖是…”顿了下才道:“千户大人为什么突然说及此事呢?”
孟贤心中冷笑,暗想这个姚三思不是真傻,也不敢评论太祖的是非。
其实大家都认为,当年胡惟庸虽可能有造反之心,但并没有造反之实,朱元璋不过是借胡惟庸一案铲除功臣,为孙子朱允炆顺利登基做准备罢了。
秋长风道:“诚意伯被胡惟庸所妒,只怕惹祸上身,因此告老还乡。孟千户有件事说得很对,诚意伯的神算在太祖之时,就被传得神乎其神,有人甚至说,他有…”终究还是没有说完这句话,秋长风话题一转,“传言中…太祖数次遇难,还是靠诚意伯解救…当然了,这些都是题外话。诚意伯病死前,曾经将一生所学著书十数卷,让其子刘琏等胡惟庸死后,将那些书送给太祖。”
孟贤问道:“那些书…现在都在圣上的手上吗?”太祖朱元璋早崩,如今朱棣掌管天下,孟贤推断那些书到了朱棣手上,倒是合情合理。
秋长风摇摇头,“没有。”顿了下才道,“诚意伯似乎没有料到,其子刘琏没有听他所言,在胡惟庸还当权时,就入京将书进献。但刘琏不等见到太祖,就先见到胡惟庸,然后刘琏跳井身亡,而那些书,再也不知去向,想必都被胡惟庸一把火烧了。”
孟贤沉思道:“刘琏之死难道就是因为那些书吗?胡惟庸为人权欲心极重,当然也为后世子孙着想,想必是收到风声,怕刘家后人因书得势,这才这般做法,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他是以已度人,倒把胡惟庸的心思猜了七七八八。
秋长风斜睨孟贤一眼,“不错,的确算不上什么。但胡惟庸之后不久亦死,那批书的下落就再没人知道了。不过胡惟庸恐怕也没有想到,当初刘琏带的书,有一本却漏了下来,落在刘琏书童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