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快如飞,李知县坐在马上,从未想到有人策马竟有这般速度。疾风刺面,暗影如魅,他一身热汗冷干时,前方现出一户人家。
李知县立即道:“那是刘家。刘老成以前算个富户,因此家业不小。王翠莲寡居后,一直还是住在刘家。”陡然惊骇道:“秋大人,快住马。”
他说话间,就见到马儿急冲,看起来就要冲到高墙之上。
这种冲力,若是撞在墙上,不但马儿难以幸免,只怕两人都要撞得筋骨折断。李知县心惊胆战间,那马儿倏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距高墙不过数尺停下。
李知县抹把冷汗,才待强笑声,赞一句秋长风马术精湛,不想秋长风已经不见。
秋长风勒马之时,倏然纵起,夭矫如龙,跃到了高墙之上。
刘家宅院颇大,一眼望去,其中却是沉寂如死,只有主堂亮着昏暗的灯火。暗夜下,带着分凄凉。
秋长风一见,心中凛然,暗想云梦公主真的如李知县所说,带着几十人前来,这刘家怎么会如此寂静?
难道发生了什么变故?秋长风心思转念间,轻轻跃下。陡然间,心中警觉升起,就见到有双刀一左一右劈来。
秋长风才一落地,陡然前窜,堪堪躲过双刀。他动作简单、利索,像早知道两刀砍来,也像不肯浪费半分气力。出刀之人凛然,才待追斩,秋长风霍然手持锦衣卫令,喝道:“锦衣卫秋长风。”
那两人一怔,收手不砍。
原来光电火闪间,秋长风早看到那两人就是燕勒骑的打扮。见两人收手,秋长风道:“带我去见公主,有急事商量。”
见有燕勒骑在这里防备,秋长风微微松了口气。很显然,这些人在这里,是要卫护公主,这么说,公主还不会有事,他的担心,看起来有些杞人忧天。
那两人互望一眼,知道秋长风虽和公主闹别扭,毕竟也是朝廷中的锦衣卫,行事自有道理。终于有一人站出,带领秋长风到了那点灯火前。一路上,秋长风只见花丛石后树上,隐有光芒闪烁,知道那是燕勒骑在埋伏,心中凛然。
难道说,刘家真的有什么秘密,或者说王翠莲竟是杀死刘太息的凶徒,这才让燕勒骑如此郑重其事?
才到堂前,柱后就闪出一人,望着秋长风,神色中略带冷漠,正是叶雨荷。
秋长风见到叶雨荷,暗中舒了口气,问道:“公主呢?”
叶雨荷见到秋长风赶来,略带惊奇,显然也没想到秋长风这么快就补正了错误。心中多少对公主行事有些歉然,但不改冷漠,向后堂一指道:“公主和卫铁衣正在审问王翠莲…”
秋长风诧异道:“王翠莲真的和杀死刘太息一事有关?”
叶雨荷闻言,缓缓摇头道:“不知道。”
秋长风本举步要走,闻言止住脚步,略带奇怪道:“叶捕头当然知道怎么审问犯人,为什么不在里面问问?”
叶雨荷淡漠道:“我不会你们锦衣卫的那些酷刑。”
秋长风皱了下眉头,反问道:“你好像对锦衣卫有些偏见?”
叶雨荷目光一凝,盯着秋长风道:“我的眼睛没有问题。没有问题的东西,我就看不出问题来。”
她回答的有些冷,也有些含蓄,秋长风却已明白她的言下之意,淡淡道:“可好像有问题的东西,你也看不出问题来了。”
叶雨荷微怔,不待发问。秋长风已入了后堂。
后堂内孤灯一盏,甚为昏暗,秋长风一看到里面的情况,脸色微变。后堂四角站着四个燕勒骑,神色肃然。云梦公主坐在椅子上,神色不安,而卫铁衣铁枪般立在堂中,面对个女人。
那女人双手上举,像要凌空飞起,脚尖似离未离地面,丰满的身躯不停地扭动,可脸上汗珠滚落,甚为痛苦的样子。
那场面很是香艳残酷,让旁人见到,一颗心都要剧烈跳动起来。
云梦公主早得到警讯,一见秋长风进来,霍然站起道:“秋长风,你怎么来了?”她自知理亏,于是先发制人。
秋长风看了那女子一眼,皱眉道:“这是做什么?这女的是王翠莲?”
云梦公主回头望了那女人一眼,神色不安,不等回答,卫铁衣接道:“不错,这女的就是王翠莲,我正在逼问她的口供。”
秋长风上前一步,盯着卫铁衣道:“对这种女子,用这种逼供的方法?”他早就看到,原来王翠莲被根几近透明的绳索绑住手腕吊起,只有脚尖着地。如此一来,王翠莲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全身重量均落在手腕上,勉强用脚尖分担些痛苦,这种酷刑看起来香艳,身在其中才知道有多痛楚!
云梦公主本来就不算同意,被迫不得不如此,闻言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举动。卫铁衣,放她下来吧。”
卫铁衣立在那里,神色冷然道:“不可以。她若不说出真相,我不会放她下来。秋长风,你可知道,我是在为你着想。”
秋长风有些皱眉,不解道:“为我着想?”
云梦公主接道:“是呀,刘太息死了,临死前留下了‘王翠莲’三字,我们立即断定,这事和王翠莲有关,这才赶到,好在王翠莲没有死。我们逼问之下,才发现你的漏洞,弥补了你的问题。”
她生怕秋长风指责,因此倒打一耙,反倒不停的指责秋长风。
秋长风更是奇怪,“我有什么问题?”
卫铁衣淡淡道:“王翠莲业已招供,是她和贾一刀通奸,被刘老成见到,因此他们给刘老成服下迷药,在刘老成熟睡的时候,吊死刘老成,制造刘老成自缢的假象。不过后来王翠莲又想图谋刘家的产业,贾一刀才想出把事情推到刘能身上,企图害死刘能。刘能一死,刘家的产业,多数就归在王翠莲名下。”
秋长风本有困惑,但当时无暇多问,这刻才算清楚。可仍旧皱眉道:“王翠莲、贾一刀的事情,自然有知县去处理…和我何关?”
一人在秋长风身后冷笑道:“原来这种冤案,本来和秋千户无关的。”
秋长风不用回头,就知道叶雨荷到了身后,冷淡道:“天下冤案多了去,我若一件件管过去,胡子白了都管不完。朝廷设立锦衣卫一职,本是纠察官员的偏错,卫护天下安宁。日月天道,能够生生不息,在于各司其职,若我们来彻底追查,反倒阻碍朝廷的正常运作,那要捕头知县什么用?”
叶雨荷微滞,一时无言,她虽感觉秋长风所言不通情理,但也无法反驳。
卫铁衣截断道:“我等不是越俎代庖,不过是顺便查出此事罢了。秋千户来到青田,不也是顺便帮刘能翻案吗?”他虽冷,但知道眼下不是和锦衣卫闹翻的时候,因此打个圆场,又道:“可我们没想到,逼问之下,竟得知刘太息本来和刘老成有些来往,因此感觉,说不定王翠莲也知道些刘太息的事情,这才严刑逼问。事不宜迟,若她再不说,那物只怕更难查出下落了。”
秋长风目光一闪,“那物?那物是什么?”
云梦公主一旁道:“秋长风,你不要再瞒了,上师让你做事,是不是要找一本书?”她看似刁蛮任性,其实脑筋也很聪明,顺藤摸瓜,渐渐地感觉摸到脉络的中心。
昏暗的灯光下,秋长风苍白的脸色带分阴暗,他望着云梦公主,缓缓道:“你们知道我是来找一本书,因此刘太息一死,你们发现他临死前留下的字迹,就立即前来逼问王翠莲,企图找到她的同伙,寻到那本书的下落?你们在刘家设伏,就是想王翠莲的同伙之人可能前来杀人灭口,因此想要守株待兔?”
云梦公主感慨这个秋长风虽是事后诸葛亮,但也有她的一半聪明,得意道:“不错,就是这样。所以卫铁衣说,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你。”
卫铁衣沉声道:“眼下是齐心协力的时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因此秋兄莫要妇人之仁…”
云梦公主接道:“是呀,只要王翠莲肯说出同伙,我们就会放了她。她若是执迷不悟,这种荡妇,我们何必同情?”她说出“荡妇”两字,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倒是神色泰然。
顿了下,云梦公主又道:“秋长风,你若真的不想那本书失踪,最好先告诉我们那本书是什么书才好。”她来到青田,就是要和秋长风争功,当然也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书,能让姚广孝派人千里迢迢地来取。
秋长风神色更冷,遽然拔刀,锵的声响。
云梦公主骇了一跳,慌忙后退,卫铁衣闪身上前,拦在云梦公主面前,色变道:“秋千户,你做什么?”
刀光一闪,咕冬声响,王翠莲瘫倒在地,大汗淋漓。原来方才秋长风出刀,不过是解了王翠莲的束缚,叶雨荷望见,神色微有异样。
秋长风回刀入鞘,沉声道:“你们错了。”
众人异样,不待发问,秋长风就肃然道:“王翠莲就算是荡妇,就算是砍头的罪名,等待她的自然有朝廷的惩罚。可她根本和刘太息一事无关,你们就没有这么虐待她的权利。”
卫铁衣冷笑道:“秋千户怎么知道她和刘太息一事无关?我们这么来帮秋千户,难道还错了?”
秋长风神色凛然道:“因为门板上那字,本来不是刘太息写的。”
叶雨荷悚然动容,失声道:“你说什么?”她听秋长风这么说,立即想到很多问题,忍不住地心颤。
卫铁衣扁扁嘴,有些不信道:“不是刘太息,那会是谁写的?”陡然想到什么,也变了脸色。
秋长风肃然道:“你们只怕还不知晓,天地造物神奇,天底下,没有任何两个人的指纹是相同的。那门板后虽有血字,但留下的血色指纹,跟刘太息的完全不同。由此断定,那根本不是刘太息所留的血字。”
卫铁衣、叶雨荷闻言,都是面面相觑,感觉匪夷所思。这种道理,后人多数知晓,但在当时,并未能验证,知晓人并不多见。
云梦公主如听天书一样,诧异道:“那血字是谁留下的?”
卫铁衣惊悚道:“不是刘太息,难道是凶手?凶手为何留下血字?”
叶雨荷立即道:“难道凶徒是混淆我们的视线,故布迷局,引导我们走向错误的方向?”
室内冷了下来,众人心思各异。
云梦公主暗自心惊,这才发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聪明。可忍不住又想,凶徒如此狡诈残忍,杀人取书,故布谜团,这说明那本书岂不更是诡异?
可那本书究竟是什么书,该死的秋长风偏偏并不说出,怎么让秋长风说出来呢?云梦公主越想越远,心中暗恨。
灯芯吧的爆响,窗外遽然有亮光一闪,众人不由得扭头望去,才听到窗外刷刷雨声。
原来天已落雨。
秋长风心中不安之意更浓,隐约有个判断,但总感觉太过悚然、不可思议,一时间难以说出口来。
这时一道电闪划过,闪电破空而消逝,云墨雨笔,绘出苍穹冥冥,满是萧冷。
秋长风心头微颤,不由得向窗子望去,脸色陡然一变,喝道:“小心。”
众人一震,根本不知道秋长风让他们小心什么,但不约而同地顺着秋长风的目光望去。
又一道电闪,耀目的光华中,有一点黑影迅疾地接近了窗口,喀嚓声响,撞破纸窗,冲入室内,直向公主冲来!
众人皆惊,秋长风眼眸中闪过厉芒,突然暴喝一声,竟将身边的桌子拎起,向那物砸了过去。
那物来得突然,秋长风反击更是快捷,刹那间内堂风声狂作。
眼看桌子就要砸到那物,不想那物遽然一折,反向叶雨荷扑去!
众人又是一惊,不想那物竟是活的。
叶雨荷脸色一冷,倏然拔剑,可剑光未起,就被秋长风一把抱住,滚了开去。叶雨荷猝不及防,又羞又怒,更是诧异秋长风身形有如鬼魅,叱道:“做什么?”
那物一扑不中,倏然向个侍卫扑去。那物两翼震开,纸般的薄轻,尖嘴腮凹,赫然竟是个蝙蝠!
那侍卫见状,心中凛然。可他毕竟身为燕勒骑,身手敏捷,立即拔刀就砍。
秋长风见状喊道:“莫要见血!”
侍卫听到秋长风的喊声,可见蝙蝠张牙舞爪,甚是丑恶狰狞,顾不得思考,一刀还是砍了下去。
哧的声响,刀快锋锐,竟将那蝙蝠砍成两半,一股鲜血标出,撒了那侍卫一脸。余血飞溅,射向卫铁衣、云梦公主二人。
卫铁衣头次见到秋长风如此紧迫焦急,心中一动,飞身扑出,将云梦公主扑倒在地。
而那两块蝙蝠这时才落在地上,两翼还在颤颤抖动,说不出的阴森恐怖。
啪的声响,云梦公主已给了卫铁衣一记耳光。
原来云梦公主被卫铁衣抱着滚倒,不等站起,就挣扎开来,脸上通红,忍不住给了卫铁衣一巴掌。她金枝玉叶的身份,从未被男子如此抱过,难免心中羞臊。
而叶雨荷早就挣开了秋长风,亦是心中愤怒,握剑的手有些颤抖,可目光落在侍卫身上,脸色陡变。
那劈死蝙蝠的侍卫滚倒在地,双手向脸上抓去,杀猪一样的叫唤。众人一惊,才待围上去,秋长风叫道:“莫要动他,有毒!”
众人凛然,止步不前,就见那侍卫一路滚了过去,一头撞在墙上,腿脚抽搐两下,再也不动。
可那张脸,却已溃烂的不成样子,灯光下,有着说不出的惊怖。
云梦公主脸上色变,只想着方才若是血滴沾身,恐怕会和那侍卫一样的下场,心中怦怦大跳。
云梦公主还不知道那蝙蝠为何如此惊怖诡异,叶雨荷已失声道:“是血蝙蝠?”
叶雨荷身在定海,知道南海有种血蝙蝠,一身血液带有剧毒。人若被蝙蝠血液沾身,立即浑身溃烂。可她只是听说,亦没见过,也没想到这种蝙蝠会到这里,更没料到,这种蝙蝠的毒液,比传闻中还要骇人。
方才若不是秋长风阻拦,她一剑刺出,固然能杀死蝙蝠,可若有一滴血液沾身,只怕亦是和这侍卫一样的下场。
叶雨荷想到这里,忍不住向秋长风望去,本是冰冷的眼中,带分感激。不想蓦地瞥见秋长风益发苍白的一张脸,心头一沉。
那张脸上,少了平静和轻松,竟也带了分紧张。
秋长风抬头望向了屋顶。
叶雨荷霍然抬头,脸上亦是色变。
梁上有人!
梁上怎会有人?卫铁衣早让燕勒骑设下层层埋伏,怎么会有人不经传讯,就无声无息地摸到了梁上?
那人是谁?来此做什么?
叶雨荷只见到那人一身黑色,脸上黑色面巾,只露出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心中震颤。
与此同时,秋长风喊道:“撤出这里!”他才一开口,锵的拔刀,飞旋掷出,斩向屋梁。
单刀凌厉如电,空中一闪,怒射到黑衣人的面前,黑衣人显然也想不到距离这般遥远,秋长风的攻击还是转瞬即至,一个后仰,从梁上倒了下去。
长刀射破屋顶,冲到半空,当啷落在屋顶。
眼看黑衣人就要掉了下来,不想他脚尖一勾,带住横梁,只是一旋,空中转了个圈子,又上了横梁。只是这转圈的途中,手臂一扬,有十数颗黑丸向堂中抛了过来。
卫铁衣见状,想起方才的那只蝙蝠,心中凛然,喊道:“退出去。”
他顾不得再次冒犯公主,一拉公主的手臂,已抢到门口,就听到轰轰几声巨响,堂内炸了开来,硝烟弥漫。
第六章 藏 地
秋长风冲上了屋梁。
黑丸未落时,他人已冲起,一把抓住空中本是系着王翠莲的绳索,借力跃上了横梁。
来者是谁,目的何在?他心中惊诧万分,但知道所有的关键,就在这黑衣人身上,他不能让此人逃脱。
见到刘太息身死时,他心中就有种强烈的不安。其实云梦公主的猜测,半对半错,他南下来到青田,的确和一本书有关,但秋长风也想不到,这本书会引发一连串的凶案。
刘老成死、刘太息死,那本书应该到了凶徒之手,秋长风一直觉得凶徒是在故作迷雾,这件事本来不应该和王翠莲有关。
可事实出乎了他的意料,凶徒居然胆大包天,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来,凶手怎么会有这种神通,避开了燕勒骑的视线?
凶手是要趁乱杀了王翠莲,还是目标本在公主?秋长风并不知晓。凶手要杀王翠莲的话,这又说明王翠莲本和刘太息的死有关,可那血字明明应该是凶手留下的,凶手要杀王翠莲灭口,早就可以做到,根本不必引云梦公主等人到此,他们为何等到这时候才下手?这根本讲不通道理。可凶手若不是要杀王翠莲,那目标是谁?他们故意引公主等人来此,难道目标是公主?
公主才到青田县,怎么就会被对手盯上?哪里来的凶徒,竟然有这么嚣张,敢打公主的主意?
电闪之间,秋长风想不明白,可见到那黑衣人掷出黑丸后,冲破了屋顶。他片刻没有犹豫,闪身上了屋顶,陡然间,面前光华大现。
有光华如月,月到眼前。
这本是雷雨的天气,怎么会有月?
秋长风转念之间,立即发现一剑刺到了面前。
那一剑明耀、惊艳,杀气凛然,秋长风亦见过不少高手,可从未见到如此犀利的一剑。
他大喝声中,陡然一个后仰,坐在屋瓦之上。他这招看似狼狈,但极为突然简洁,竟然避开了势在必得的一剑。
出剑那人似有错愕,可长剑如银河倒卷,倏然下刺。
眼看秋长风避不开那剑,不想一点寒光倏然而起,直刺那黑衣蒙面人的咽喉。
寒光如星,虽不如银河闪烁,但其中的杀意,早寒了那黑衣蒙面人的眉间。
叶雨荷出剑。她只比秋长风晚一步上了房顶,见秋长风遇险,立即出剑,围魏救赵,剑刺黑衣蒙面人的咽喉。
那剑突然,快逾电闪,眼看黑衣蒙面人躲不开那致命的一剑。不想光华一闪,明月笼罩。
黑衣蒙面人回剑,一剑削在叶雨荷的长剑上。
嚓的声响,长剑折断。光华一闪,光芒反刺到叶雨荷的面前。
那黑衣蒙面人用的竟是宝剑。
叶雨荷未料这点,优势逆转,心惊之下,人向后纵,手腕一翻,断剑脱手而出,射向对手的面门。
黑衣蒙面人一挥剑,就击飞了叶雨荷的断剑,不想一物飞来,击中他的胸口,乒的大响,瓦屑四飞。
原来是秋长风掷出一片屋瓦,正中那人的胸口之上。
那人闷哼一声,跌下屋顶,可才一落地,就霍然跃起,突然上了高墙,没入了黑暗中。
秋长风暗自诧异,他方才掷出屋瓦,不亚利刃,本以为屋瓦会切入那人的胸口,不想只是击退那人。闪电之间,秋长风一把抓住落在屋顶的绣春刀,纵上一颗大树,再是一跃,出了高墙,落在地上。
叶雨荷几乎不分先后的和他同时落地,才待举步,就见数点黑影打了过来,叶雨荷才待挥剑击落。秋长风突然色变,用力撞在叶雨荷身上。
叶雨荷防备了前面,却不想秋长风对她出手,整个人被他一撞,飞了出去。她心中恼怒,不待喝问,只听到惊天的一声轰响,那几个黑点掷在墙上,蓦地炸开,石屑纷飞。
叶雨荷翻身站起时,心中凛然,不想那几点黑影竟是火丸,她若用剑刺中,只怕现在也变得和那面墙一样。
不到炷香的工夫,叶雨荷就两次死里逃生,心中骇然对手的奇诡多变。烟尘弥漫中,叶雨荷虽惊不怕,才待再追,突闻马蹄声雷动,转目一望,遽然色变。
黑暗中,有五匹黑马从夜幕中闪电奔出,虽没有磅礴无俦的气势,但如黑夜幽灵般的诡异。
五骑奔来,势如风卷。马上五人,均是黑巾罩面,为首一人的马背上,赫然横着云梦公主!
那五骑并非燕勒骑,云梦公主竟然落在敌人手上?
叶雨荷一念及此,心中大惊,搞不懂在卫铁衣的卫护下,云梦公主如何会落在敌人的手上。她念动身动,霍然纵出,一剑刺向为首那黑衣人肋下。
不想为首那黑衣人尚未行动,身后一匹马上的黑衣人蓦地警觉,陡然断喝一声,一刀斩下。那黑衣人纵马狂奔,刀在马鞍,可一遇危机,立即拔刀就斩。
那刀长五尺,刀身笔直狭窄,竟非寻常的长刀,更像是把长剑。
他拔刀挥刀间,天地间竟似划出一道耀目的闪电,闪电先一步,击在叶雨荷的面前。
叶雨荷剑虽快,但剑已折断,比起这五尺的长刀,更是短如匕首般。她断剑还离那人三尺之远,刀锋已及面。叶雨荷大惊失色,霍然断剑斜刺,竟格在电闪的刀背上。而她片刻间,借力后弹,落在雨地上,面颊水滴流淌,一颗心大跳不停。
她几经生死,但从未有如这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
那黑衣人一刀斩空,马儿已驰出数丈,回望叶雨荷一眼,如狼般的眼中似乎有分诧异。可马儿不停,转瞬和其余四骑奔入了黑暗。
陡然见到秋长风不知何时到了身边,叶雨荷嘶声道:“你怎么不追?云梦公主在他们的手上!”
秋长风脸色苍白,暗自皱眉,心道我怎么来追?我两条腿,怎么跑得过他们的奔马。他们怎么能劫持了云梦公主,卫铁衣在干什么?方才那人的长刀诡异,绝不是中土所有…
所有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长风饶是思绪如飞,一时间也想不明白。
前方马蹄声才消,马蹄声又从身后传来,秋长风霍然扭头,见夜幕中,有数十骑奔来,为首一人,脸色铁青,赫然就是卫铁衣。
卫铁衣远远见到秋长风,嘶声道:“秋千户,上马!”
秋长风早就跃起,落在卫铁衣的马上,急问道:“怎么回事?”
叶雨荷亦是飞身而起,落在一骑之上,叫道:“公主怎么会被他们抓走?”
卫铁衣鞭马不停,又怒又惊说道:“我和公主才退出内堂,不知道哪里来的人,竟然乔装成我们的人摸进来,我本想去帮助你们,就将公主交给他们护卫。发觉不对的时候,公主已被他们劫持。他们劫持了公主,立即上马逃走,我只能带人追赶…”
叶雨荷忍不住道:“你怎么这么大意?”
卫铁衣又羞又愧,低声道:“我怎想到他们胆大包天,竟会这么来劫持公主?”转瞬坚决道:“我就算追到天边,也要追回公主。公主若有不测,在下以命抵偿好了。”
叶雨荷见卫铁衣如此自责,反倒不好再说什么。可她心中发冷,暗想若自己是卫铁衣,碰到敌人如此,只怕也要落入对手的算计。
可叶雨荷更奇怪的是,敌人这般深谋远虑,究竟所为何来?难道只是为了劫持公主?可他们劫持公主何用?
秋长风双眉紧锁,安慰道:“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追回公主才是要紧。”
他奉上师之命南下,只感觉命令古怪,但始终不认为任务是难事。可不想一到青田,诡异事情就连连发生,到如今云梦公主都被绑架,一切好像落入个涡流之中,越陷越深,难道说,这一切只是因为那本书?
可那本书,究竟有什么古怪?
秋长风思索间,卫铁衣早命令燕勒骑空出两匹马来,秋长风、叶雨荷换了单骑,马行更速,一路向西北行去,风驰电掣一般。
可前方的马蹄声,早消失不见。
卫铁衣鞭马如飞,目光如鹰盯着路面,正行进时,身子一旋,挂在马鞍一侧,几近地面,被马儿拖着前行,衣衫猎猎,如同扯起的风旗一般。等卫铁衣再次上马时,秋长风立即问,“看出什么了吗?”
卫铁衣目光如鹰,盯着前方的黑暗处道:“五匹马奔西北的方向,暂时无差。”他方才纵马不停,却在贴近地面的时候观察马蹄痕迹。
在这么快的奔程中还能看出泥泞中马蹄印的多少,这并非神话,而是经验。
卫铁衣毕竟还有几分本事,他不是无能,只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太过离奇、甚至还有几分诡异的味道,这才让他应变不及。
秋长风信卫铁衣的判断,望着远方道:“据我所知,前方再行三十里,就近小连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