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秋长风终于吩咐完毕,云梦公主心急如焚,眼珠转转,突然惊叫一声,蹲了下来。
众人惊凛,叶雨荷、卫铁衣倏然到了公主面前,不知发生何事。云梦公主捂着肚子,神色痛楚,呻吟道:“疼…疼…疼死我了。”
李知县大惊失色,忙冲过来问道:“公主殿下,你怎么了?”
云梦公主只是叫道:“哎呀,疼死我了…疼…快…快去找个大夫来。我这个病,自小养出来的,怎么…这时候发作。”见秋长风皱眉要上前,云梦公主叫道:“你…走远点,我不要见你…哎哟…我见你头也疼起来了。”
秋长风只能退后几步。
云梦公主一把拉住李知县,满脸通红,汗水看似都要流下来,“李知县,你先扶我…去后堂…找大夫…我休息一会儿。”
李知县被云梦公主抓住,感觉镣铐离得不远,只怕公主死在这里,他要被满门抄斩,连忙吩咐丫环妈子准备,空出夫人住的上房给公主休息。
众人好一番折腾,鸡飞狗跳时,云梦公主终于躺在洁净的软床上。无关人等,均是被屏蔽在外,只有卫铁衣带人守在门前,叶雨荷、李知县陪在云梦公主身边。
李知县浑身上下早就和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连连跺脚,恨不得亲自冲出去找大夫,偏偏云梦公主疼得像要昏迷过去,死死地拉住知县的手腕不松开。
李知县着急,对云梦公主道:“公主,你能不能请移贵手,下官出去看看。这大夫…怎么还不来呢?”
他心急如焚,不想云梦公主突然扑哧一笑,松开了手腕。李知县大奇,叶雨荷本是紧张,见状也是奇怪,不由得道:“公主…你…”
云梦公主翻身坐起,摆摆手道:“不用找大夫了,我这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眼下不痛了。”
李知县一抹额头的冷汗,神色发苦,心道你这病倒来去无影,可把我吓得魂飞魄散。可公主无恙,总是喜事,李知县大惊大喜之下,松口气道:“那公主殿下就先在寒舍休息,等大夫把把脉后再看情况。”云梦公主突然脸色一沉,喝道:“我说不用找大夫,就不用了,你啰唆什么。”
李知县吓得咕冬跪倒,忙道:“那不用了,不用了。下官这就去赶走大夫。”
云梦公主又是嫣然一笑道:“那也不用的。”
她忽怒忽喜,变脸比变天都快,李知县若非身体还好,早就吓晕了过去,可饶是这般,也是心惊胆寒,不知如何自处。
云梦公主望着李知县,突然道:“李知县,方才秋长风和你说了什么呢,你能否和我说说?”
她蓦地软语相求,李知县倒有些受宠若惊,可神色为难道:“秋千户不让下官对别人说的。”
云梦公主秀眸一瞪,就要发怒。转念间,突然以袖掩脸,抽泣起来。她虽是喜怒不定,可面容如画,本是绝美,常人只见到她的横蛮,从未见到她哭泣。但她蓦地哭泣,亦是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李知县见状,惊诧道:“公主,你…哭什么,下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打骂就好,千万莫要这样。下官实在担待不起。”
云梦公主哽咽道:“李知县,我不要你担待。你不知道,我很可怜的。”
李知县心道,你这样若可怜,那我就可悲了。顺着话茬道:“公主殿下,那个…这个…”
云梦公主突然问道:“你可知我和秋千户是什么关系吗?”
叶雨荷露出诧异神色,显然也不知道云梦和秋长风还能有什么关系。李知县更是一头雾水,摇头道:“下官愚昧,并不知道。”
云梦公主低声道:“其实…我心中是…喜欢他的。”
叶雨荷饶是冷静,听到这里,也差点跳了起来。她就算听到纪纲喜欢秋长风,都不会如此诧异,她实在搞不懂云梦公主怎么会喜欢秋长风?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欢喜斗气冤家?
李知县却懂了。
当初李知县见到云梦公主对秋长风的眼神,就认为懂了。可他不懂的是,云梦公主为何要对他说这些,难道说公主对他另眼相看?一想到这里,李知县又喜又惊。他倒没有妄想公主喜欢他,可只要得公主器重,他升官发财,也就指日可待了。
李知县想到这里,声音发颤道:“公主殿下,你…”
云梦公主幽怨道:“我喜欢他,可他一直都对我很冷,你知道为了什么?”
李知县恨不得踢秋长风两脚,这种美事摊到哪个男人身上,都会喜不自胜,秋长风竟对云梦公主冷漠,这是为了什么?
李知县不懂,却知道女人倾吐心事的时候,只要有人听,不需要多问。因此他只是顺着话茬道:“这是为什么呢?”
云梦公主叹道:“他是感觉自卑呀。想我堂堂一个公主,垂青于他,他不过是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自然自惭形秽了。”
李知县深以为然,可搞不懂云梦公主和他说这些何用,还能点头道:“秋大人他…的确有点…”
云梦公主截断道:“可我真心喜欢他,爱一个人,何必讲什么门户卑微呢?我从京城到青田,千里迢迢,就是为了他。你想呀,一个女人若非爱上一个男的,怎么会这么不辞辛苦的奔波呢?”
李知县连连点头,心道真的如此,我家婆娘为了我,不也是背井离乡到这小地方来了?
云梦公主放下了袖子,却捂住脸,从手指缝中偷望李知县的表情,低声道:“可他不这么想,他这人很倔强,又不想求人,只想着做件大事,升迁后才对我说明心意。可我怎么等得了那么久呢?”
李知县应声虫一样,连连点头道:“等不了的,等不了的。”
云梦公主轻叹一声道:“他不想我为他求得官职,他刚才让你做事,亦不想让你告诉我,是因为他不想让人觉得他是仗着我才成事。但我总感觉要为他做点事情,让他明白我的心意才好,你…能不能帮我呢?”
李知县迷迷糊糊中,这才懂得云梦公主是要问方才秋长风让他做什么事情,还有些为难,云梦公主望着李知县,哀怨道:“你不肯帮我,我也不会怪你的。谁让我这么命苦,喜欢上这个冤家,李知县,我也不想你为难的,你走吧。”说罢又是抽泣起来。
叶雨荷表情古怪,想笑又想哭的样子。
李知县却没有留意到叶雨荷,只觉得热血上涌,感觉这公主实在可怜,立即道:“公主殿下这般痴情,下官真的今生未见。下官若不帮助公主,还能算人吗?这件事,就算秋大人怪我,下官也自己承担好了。”
云梦公主低声道:“那不行。他若怪,就怪我好了。”
李知县闻言,再无畏惧,压低声音道:“公主殿下,其实适才秋大人只是让下官找个人。”
云梦公主心中奇怪,放下手来问道:“他要找谁呢?”她放下手来,脸上半分泪痕都无,心中却是得意,暗想本公主这柔情似水计策使出,端是手到擒来,秋长风呀秋长风,你就算有点小聪明,也想不到本公主这种妙计,你等着好看吧。
原来她适才故作肚疼,就是要找李知县单独问话,又不想引起秋长风的疑心。而她故作悲切,就是想让李知县说出此事来。
李知县道:“那人叫做刘太息。太阳的太,休息的息!”
云梦公主更是不解,“这刘太息是何方神圣呢?”她如此一问,只是因为姚广孝这般大张旗鼓的选人,要做的事情肯定不简单,就算要找人,那人也不简单。
李知县摇头道:“下官也不知道此人究竟是哪个,但已让主簿去吩咐里长查黄册了,很快就能得到结果。”
云梦公主倒明白什么是黄册,明朝管辖百姓以十家为单位,称为甲,设为一个甲首,而十甲成一里,设一个里长,接受县州的管辖。黄册由里长保管,记录地方百姓的名姓出身来历。
眼珠转转,云梦公主想到什么,低声道:“你附耳过来,我有事…求你帮忙。”
李知县受宠若惊,忙附耳过去,听云梦公主说了几句,皱眉道:“这…这可以吗?”
云梦公主想要瞪眼,可转瞬柔声道:“怎么不行,秋千户就算知道了,难道会怪我吗?”
李知县连连点头道:“应该不会。秋大人若知道公主的一番苦心,只怕还会感动呢。下官其实也很感动哩。”
云梦公主心中好笑,心道你若是知道真相,只怕感动得要死哩。故作感激,轻声道:“那你快去办了,记得莫要让秋千户发现了,不然他肯定爱面子,不肯让我们这么做了。”
李知县忙道:“不会,下官知道怎么做。”
知县才退出,云梦公主就忍不住大笑起来,转望叶雨荷道:“叶姐姐,我这计策不错吧?”
叶雨荷蹙了下眉头,问道:“公主,你准备让李知县带秋长风瞎转,我们亲自去找刘太息?”
云梦公主得意道:“不错。我们虽不知道刘太息有什么用,但先找到他藏起来,不怕秋长风不来求我。”
叶雨荷半晌才道:“可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妥。秋长风毕竟为上师在做事…”
云梦公主冷笑道:“你错了,他是在为纪纲和二哥在做事,他们一心想打倒我大哥,我绝不会让他们如意。”
伸手握住叶雨荷的手,云梦恳切道:“叶姐姐,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叶雨荷凝望云梦公主片刻,轻叹口气,“公主,我当然站在你这面了。可是公主…你为何要留我在身边呢?”
云梦公主甜甜笑道:“叶姐姐,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一见你就很投缘。你不知道,我从小就向往你们这种游走江湖草莽、自由自在的人。我也想有你这样的一个姐姐,陪我到处走,去看看外边精彩的世界。你武技这么高强,我真的羡慕你无拘无束呢。”
云梦说得极为诚恳,叶雨荷见了,心中暗叹道,你只以为江湖精彩,又怎知道江湖的寂寞、孤单?
二女留在房间不久,李知县又走进来,汗流满面,略带尴尬道:“公主殿下,查到刘太息住在南田乡,不过下官派人带秋大人去了小连山…”
李知县以前从未想到过,还有胆子敢骗锦衣卫,虽说是奉公主之命,心中毕竟有些忐忑。云梦公主大喜道:“李知县,你这次做得很好,我回去禀告父皇,升你官儿。”
李知县本有的一分担心,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忙道:“下官派人去找刘太息过来吗?”
云梦公主举步摇头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找他。李知县,烦劳你了。”
李知县本是汗流浃背,闻言骨头都轻了几斤,当下带着主簿、里长陪云梦公主前往南田乡。
南田乡本在青田县边缘,离县衙很有些距离。乡间小路难行,众人赶到南田乡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叶雨荷将入乡里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李知县,你们查了刘太息的名册,不知道可查到他的来历出身?”
李知县立即道:“查到了。这个刘太息四十有八,本是诚意伯的远房子侄。”
叶雨荷心头微震,失声道:“诚意伯?”
云梦公主也忍不住道:“是刘基刘伯温吗?”
李知县赔笑道:“是呀,这大明,不就一个诚意伯吗?”
云梦公主、叶雨荷互望一眼,心中震颤,因为她们均知道诚意伯是谁!
诚意伯就是刘基,刘基字伯温,乃明太祖一统天下的开国功臣!
民谚有云,“三分天下诸葛亮,一统江山刘伯温。”前半句说的是鞠躬尽瘁诸葛亮,后半句说的就是诚意伯刘基。
明太祖朱元璋雄才伟略,在元末群雄逐鹿中得以一统江山,刘伯温在其中运筹帷幄,可说是居功至伟。
朱元璋创大明江山后,封刘伯温为诚意伯,而后刘伯温告病还乡,就是死在青田。
往事如烟又如电…
太祖已去,刘伯温早死,可姚广孝为何突然要找刘伯温的子侄,这件事,想想都觉得奇怪。
众人说话间,到了一片树林旁,那树林旁有矮树围绕,隐成藩篱。中间搭建了几间木屋,颇为幽静。主簿示意点头,李知县见了,舒口气道:“公主殿下,刘太息就住在这里的。下官去找他出来。”
云梦公主摇头道:“不用了,我去见他。”她翻身下马,就要向院落走去。
叶雨荷突然身形一闪,拦在云梦公主的面前,低声道:“等等。”
云梦公主微怔,不待发问,就见卫铁衣已命人围住了木屋,神色戒备。云梦公主哑然失笑道:“你们也太过谨慎了,这里还能有什么危险?”
不待说完,云梦公主脸色也变。因为叶雨荷身形闪动间,早到了院门前,她蓦地一脚踢开了院门,院中竟躺着一条死狗。
那狗被利器刺穿了喉咙,鲜血撒了一地,夜幕下,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叶雨荷眼尖,方才就是透过藩篱见到了异常,这才阻挡公主前行。
云梦公主心中凛然,蓦地发现危机四伏。
燕勒骑以公主安危为重,抢先保护公主。这时叶雨荷心中凛然,手按剑柄,已到了主人卧房前,缓缓拉开房门,陡然身形一闪。
一人扑了出来,摔倒在地。
叶雨荷才待拔剑,突然放弃了念头。因为那人倒地时双目怒睁,喉间鲜血凝固。那人竟是个死人。
死于一剑刺在了喉间!
第五章 连 环
云梦公主远远见到突然有个死人扑出来,几乎扑到叶雨荷的身上,一颗心差点吓得停止了跳动。
李知县胆子还算大些,可见状也是面无人色,搞不懂本是民风淳朴的青田县,怎么会接连出现命案。
死人是谁?
卫铁衣担负卫护公主之责,虽迫切想要知道答案,但不敢擅离公主的左右,只是命令燕勒骑分出一半人手,搜寻宅院。
叶雨荷虽惊不畏,一眼就看出死人是被利剑穿喉,暂时不管死人,手按剑柄,闪身入了房间。
房间简陋,不到片刻的工夫,就已搜完,除了一具尸体、一条死狗外,这里再没有其余活物。
卫铁衣确认无事后,才敢请云梦公主进入庭院,叶雨荷这时早蹲在尸体前,目露沉吟之意。
浙江十一府的头名捕头,考的绝不只是武技。主考武技的,那是武状元。捕头不但要武功高明,还要思维缜密、判断精准,验尸也是最基本的一项功夫。
从这点来看,秋长风就算不当锦衣卫,也可以去当个捕头。
叶雨荷想到这点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好笑,搞不懂自己为何在这种时候,突然会想起秋长风。她对锦衣卫根本没有任何好感,她对秋长风,亦不例外。
她压住了不相关的念头,只是盯着那死人的咽喉上。
一剑穿喉,用的是宝剑。
犀利的剑法,锐利的宝剑。
虽没有比试过,可叶雨荷从来不觉得,自己验尸的本事会比秋长风差,她见过的尸体,也绝对不会比秋长风少。她只从伤痕切口、肌肉切面的光滑,就想到了当时的情形。
这人倚在门板上,神色惊恐地望着凶手。凶手倏然出手,宝剑一闪,光华绽放,就精准地刺入了这人的咽喉。不是宝剑,刺不出这种切口,不是高手,不能准确的一剑刺在喉结上。
尸体未冷,死了还不到两个时辰。
阴差阳错,就在他们到了县衙的时候,这人已被杀。
叶雨荷想到这里的时候,秀眸微眨,突然掏出手帕,垫在手上,掰开尸体的右手。尸体的右手上捏着小半页略黄的纸片,叶雨荷看了一眼,感觉那纸片似是从书的封面扯下来的。
那纸片略厚,看其色泽,似有些年代,上面只写个“歌”字。
云梦公主有些胆怯地走来,不望尸体,只是看着叶雨荷道:“叶姐姐,这里怎么会有死人?”她当然知道叶雨荷也没有办法回答,可这种时候,她若不说话,如何来减轻内心的恐惧?
有里长颤声道:“公主,这死的人…就是刘太息!”
云梦公主脑海中轰的声响,一时间有些空白。
刘太息死了?刘太息怎么会死?凶手为何要杀刘太息?秋长风才来找刘太息,刘太息就遽然毙命,其中是不是有些关系?最要紧的是,刘太息死了,秋长风还会不会受她的威胁?云梦公主心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见叶雨荷还在望着那纸片,云梦公主忍不住道:“叶姐姐,这上面有凶手的线索吗?那尸体怎么会扑出来呢?”
叶雨荷蹙眉不语,听到公主最后一问,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方才刘太息死的房间内。面对开启的房门道:“刘太息虽死,但被门板抵住,并未倒下。因此我拉门的时候,他才会扑出。”
叶雨荷说到这里的时候,扭头望向了窗子,见窗子打开,心中暗想,凶手一剑刺死了刘太息,是从窗子处跃出离去的。她想到这里,举步到了窗下,一无所获,暗想凶手不但剑法高明,而且看起来极为谨慎。
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纸片,叶雨荷入了房间。云梦公主跟进来,不由得问:“叶姐姐,你还进来查什么?”
叶雨荷见云梦公主脸带惊恐,心中突然带分怜悯,低声道:“刘太息死时,手上握了个纸片。这纸片似乎是从一本书上撕下来的。”
云梦公主眨眨眼睛,“你在找这本书?”房间内一目了然,哪有什么书?云梦公主目光闪过,突然叫道:“如果没有书,那本书当然是被凶手夺走了?凶徒杀死刘太息,难道是抢夺一本书吗?”
这个推断好像有些问题,这年头,有什么书这么重要,值得杀人来抢?
可叶雨荷闻言,点点头,赞道:“公主果然聪颖,我想也是这样。”
云梦公主听叶雨荷夸奖,高兴得如同个孩子,暂时忘记了死亡的恐怖,眼珠转转道:“难道说,秋长风要找刘太息,也是要找这本书吗?”她时刻不忘记姚广孝的任务,竟然想到这点,叶雨荷闻言心中微凛,倒认为公主的推测,绝非异想天开。
这本书如果可要人命,说不定值得姚广孝关注。
低头望了一眼手上的纸片,叶雨荷思索半晌,可也想不到有什么重要的书带个“歌”字。她放弃思索,缓缓关上房门,陡然双眸一凝。
云梦公主也是神色微变,霍然道:“门口有字。”
血字!
是用手指写出的三个血字——王翠莲。“莲”字缺了最后两笔,但谁都看出那字是个“莲”字。
云梦公主顾不得作呕,心思转动道:“这是刘太息临死前留下的血字,他要告诉我们凶手到底是谁!谁是王翠莲?”
叶雨荷也不知道,她对青田县并不熟知。好在李知县也在,闻言颤声道:“难道是刘能的嫂子?这怎么可能?那女的怎么能杀得了刘太息?”
叶雨荷微凛,不想事情转了个圈,竟然扯到了刘能的身上。
他们才到青田,刘老成就自尽身亡,刘能被当作凶徒,现在证明刘能并非凶手,谁想到转瞬之间,所有的事情,看起来竟和刘能的嫂子有关?
这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叶雨荷思索时,云梦公主根本不假思索,立即道:“快带本公主去找那女的。”她做事素来采用最直接的方法,一把扯住了李知县,风风火火地出去,李知县猝不及防,一脚踩在门槛上,哎哟一声,神色痛楚地坐在地上。
云梦公主差点被知县带倒在地,叱道:“怎么了?”见到李知县痛苦的样子,连连跺脚道:“你怎么早不伤晚不伤,就这时候受伤。来人,把他抬到马上。”
李知县暗自叫苦之际,主簿忙走过来道:“公主,知县大人年迈受伤,不堪奔波,卑职也知道王翠莲住的地方,不如让卑职带公主前去好了。”
云梦公主见李知县头冒冷汗,也是暗自愧疚,立即道:“好,李知县,你休息吧。”她说话间,早就上马而行,众人纷纷上马,跟随那主簿离去。
李知县摸着脚踝,神色痛楚,眼见夜幕四垂,院中还有具尸体,早就心寒。幸好还有两个衙役留在这里,李知县让那两衙役搀扶自己,才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心中一寒,差点又坐在地上。
一人如鬼般突然到了李知县的身前。
有乌云卷起,遮住了明月。
李知县身子颤抖,几乎以为刘太息鬼魂出没,抑或是凶徒蓦地出现,听那人阴森森道:“李求安,你好大的胆子。”
那两个衙役早吓得腿软,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李知县双腿一颤,坐在地上,嗄声道:“我…”他坐了下来,离那人远了些,陡然见到那人的脸,见鬼一样地叫:“秋大人,怎么是你?”
李知县做梦也没有想到过,来的那人竟是秋长风。
秋长风脸色苍白如旧,可眼中有分揶揄道:“你觉得我来得太快了?”
李知县的确觉得秋长风来得有点快,按照他和公主的算计,最少要让秋长风兜圈子到明天的。
李知县本来觉得自己做的是没错的,帮助有情人有什么错?说不定以后秋长风还会感激他呢。可见到秋长风死鱼一样发白的脸,他忍不住心寒道:“不是这样的,秋大人…你听我解释。”
秋长风不等解释,早望见那尸体,截断道:“谁死了?”
“刘…太…息…”李知县不知道多么艰难,才吐出了这几个字。可随后的话语就利索了,他不等秋长风发问,就将这里发生的一切说了遍。甚至凶徒要抢书的推测,他也竹筒倒豆子般地说了。公主不在,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对锦衣卫再遮遮掩掩。
秋长风听到那纸片上有个“歌”字时,目光微闪,其中带了分错愕,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李知县不知道秋长风什么意思,也不敢问。
秋长风却是身形一闪,到了刘太息死的房间内。他好像奉上师的命令来找刘太息,可刘太息死了,他似乎并没有特别震怒惊恐,只是带分困惑不安,见到门后的血字,秋长风目光闪烁,又到了刘太息的尸体前,看了下尸体的左手。
那尸体的左手食指,有些血迹。
李知县讨好道:“那纸片是在刘太息的右手。”
秋长风目光森冷,望着那尸体的左手半晌,突然想到什么,目光一闪道:“不好。”一把拎住李知县,命令道:“带我去王翠莲家里。”
他一把将李知县扔在外边的马背上,翻身上马,喝道:“往哪里走?”
李知县不想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见秋长风脸色极为肃杀,颤抖道:“向西…”话未落地,秋长风已打马向西,未行多远,对面冲来两骑,正是孟贤和姚三思。
二人见到秋长风,立即问道:“怎么了?”
秋长风喝令道:“跟我来。”他说了三个字时,马儿早如风般卷过,孟贤、姚三思对望一眼,从未见过秋长风有如此急迫的表情,不由得心中奇怪。
孟贤二人没空发问,立即策马跟随,心中都在想,究竟有什么事情发生,让秋长风这么紧张呢?
秋长风没时间紧张,他马不停蹄,在李知县的指点下,急向刘家冲去。王翠莲寡居,但还是住在刘家。
原来秋长风很快发觉受骗,立即喝令衙役告诉他刘太息真正的所在。那衙役终究不敢再骗,敢骗锦衣卫的人实在不多。秋长风并未责怪那衙役,甚至没有责怪李知县,他知道李知县也不过是受命于云梦公主。李知县就算有个马桶做的胆子,没有公主撑腰,又如何敢骗锦衣卫?
他立即回转,打马如飞,孟贤和姚三思都被他远远抛下。
其实那时候的他,心中并不算焦急,他中了云梦公主的计,可并不想挽救,因为早见晚见刘太息,并非是任务的关键,可他不知为何,总感觉自从南下后,心中就有阴影笼罩。
在见到门板上的血字后,他心中的阴影蓦地放大。
他嗅到了危机,因此他必须赶去见云梦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