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长风简单两句,就道破了藏地、伊贺两部的关系,也就难怪藏地九天、伊贺火雄变了脸色。
伊贺火雄毕竟老辣,眼珠一转道:“秋长风,就凭你小子,想离间我们,还差得远了。你废话连篇,不过是想争取活命的机会罢了,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听你的废话?”
秋长风不语,藏地九天接着笑道:“因为你已经中了毒!”
秋长风身子晃了下,如同风中残叶,叹口气道:“你们把毒下在香鼎中了?你们故意派人装作卫铁衣躺在香鼎旁,不但要暗算我,还要吸引我过去吸毒?”
这种方法本就是连环计,其实在秦淮画舫上,秋长风就见识了一回。
这忍者的计策,实在环环相扣,防不胜防。
藏地九天得意笑道:“不错,你虽然也有些头脑,但比起老子,还差得远了。你方才在香鼎旁良久,早就吸入了我们下的酥骨香,中了酥骨香的人,等毒性完全发作后,浑身就会和烂泥一样,小手指都动弹不得。这种香不错,但有个缺点,就是发作得缓慢。”
伊贺火雄放声笑道:“因此你扯着废话,我们就跟你扯着废话,你到现在,只怕早感觉到手足酸软了吧?”
叶雨荷脸色剧变,只感觉周身满是疲惫之意,不由得大骇,知道伊贺火雄说的不假。
忽的声响,藏地九天震开黑衣,背后展开如翅膀般的两翼,恨声道:“秋长风,我不离去,就是要亲取你的性命。你到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
秋长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盘膝坐在了地上,脸色灰白道:“我还想问你们一件事情…”顿了下,秋长风脸色一变,森然道:“你们这些倭寇虽在沿海为乱,但我朝天子还想以德服之,不想与你们兵戎相见。到如今,你们竟杀了我朝的上师,天子震怒,你们真不怕、自此后,天子发兵,不但要铲除你们忍者,甚至将东瀛国夷为平地吗?”
藏地九天、伊贺火雄均是大笑,伊贺火雄眼中如燃着火焰道:“你朝天子?嘿嘿,只怕姚广孝一死,转瞬就要轮到他了。”
秋长风诧异不已,暗想伊贺火雄如此自负,难道说抢走金龙诀的就是他们?他们自信金龙诀能够改命,这才如此的肆无忌惮?朱允炆究竟有什么本事,能控制忍者诸部?
藏地九天不等秋长风再想,喝道:“更何况,今日之事,也传不到你朝天子耳中。”
叶雨荷一凛,立即知道对方存了杀人灭口的打算。可这时毒性发作,站立都是疲惫,心思转念间,低声道:“我拖住他们,你冲出去,莫要管我。”
她负伤、中毒,就算冲出去,也逃不过藏地九天等人的追杀,只能希望秋长风中毒稍浅,还能逃得一命。
秋长风目光一转,落在了叶雨荷的身上,突然笑道:“你不是一直很厌恶锦衣卫吗?怎么会为我拒敌?”
叶雨荷微怔,奇怪秋长风为何知道她一直厌恶锦衣卫?这种话她好像未对秋长风说过?但她来不及多想,只是移开目光道:“因为锦衣卫中也有好人。”她说到这里,已要拔剑,却没有留意到秋长风眼中突然闪过一分光亮。
光亮的如同茫夜的明星。
一伸手,把住叶雨荷的手,秋长风还能笑道:“我不会走。不想…今日你我死在一起。”他笑得很是欢娱,似乎根本不把生死放在心中。
叶雨荷瞥见他的笑容,心中奇怪,不待多想时,藏地九天已纵身跃起,叫道:“不错,你们今日就做个同命鸳鸯好了。”
他陡一升空,双翼一震,就要发动他的九天应雷大法。
而在这之前,有四个忍者早蹿了上来,一个忍者手臂一扬,打出四枚十字镖,两枚十字镖回旋,两枚十字镖击地,击地十字镖一弹,陡然加速,直射秋长风的小腹。回旋镖本慢,但不到秋长风面前时,后发先至,竟先一步到了秋长风眼前。
另外一忍者就地一滚,一道卍字夺带着耀眼的光华直取秋长风的双腿。
第三个忍者手中持着根竹竿样、尺许长短的兵刃,还离秋长风丈外的距离,就陡然一刺,那竹竿刺空,遽然暴涨,弹出七节更细的竹枝,瞬间伸到丈许,刺到秋长风的咽喉。此人一出手,就是忍术中的破空之法。
第四个忍者却早就兜到秋长风的侧面,只是一抖袖,有几乎透明的丝网兜头罩来。那丝网在忍术中倒有个雅致的名字,叫做情丝。情丝缠绵入骨,若被那丝网罩住,就如被情丝围绕,终究难得脱逃。
刹那间,秋长风陷入死地。因为所有的攻击,均是向他一人而发。
叶雨荷不要说出剑,就算站立都困难,见到如斯攻击,不由得脸色惨然。她就算安然无事,遇到这种错综复杂的攻击,也只能避其锋芒,各个击破,秋长风已然中毒,又如何躲避这般凌厉的攻击?
眼看那十字镖,最先到了秋长风的面前…
秋长风倏然动了,他霍然站起。
他不动的时候,好像奄奄一息的样子,可他一动,就如九天神龙,夭矫无比。他右手两指间突然多了一枚铜钱。
然后他就用那铜钱一拨,准确无误地拨在了一枚回旋十字镖上,那枚十字镖倏然斜飞,击在了第二枚十字镖上。
光华一现,第二枚十字镖遽然折回,以比方才还快十倍的速度打了回去。
那放镖的忍者大惊失色,身形陡翻,堪堪避开自己的十字镖,可双足才一落地,就仰天倒了下去。
一枚铜钱不偏不倚地切在他的喉间。
铜钱是秋长风的铜钱,他只用了一枚铜钱,就破了忍术中的十字回旋镖,还击杀了对手,他怎的有这快的身手?这准的判断?
众人惊诧,可还不是最让众人惊奇之处。秋长风右手放飞了铜钱,左手突然持着一物,敲落了击向他小腹的两镖,那两镖又砸在了卍字夺上。
卍字夺被十字镖击中,就像死狗般跌落地面。
那放飞卍字夺的忍者大惊失色,他这卍字夺的回旋之力,远比十字镖要强过数倍,对手若是格挡,卍字夺立即变线追斩,再变杀招,让敌人疲于奔命,而他及时滚到,配合卍字夺,就能将对手格杀当场。
这亦是忍者之术,叫做不归,卍字夺不杀敌手,绝不回归。
可他从没想到过,卍字夺也会有失效的时候。
卍字夺失效,他已滚到秋长风的近前,他吸气、收腹,还要发动绝招。
可一只脚踩了过来,踩在他脖颈上,瞬间踩断了他脖子内的那口气。
脚是秋长风的脚,秋长风一脚就踩断了近身忍者的脖子。可他左手并未闲着,只是轻轻一按。
哧的一声响动。
破空竹竿的尖端堪堪擦秋长风身躯而过,几乎要将秋长风透体穿过,而那手持竹竿之人眼中却满是不信,他喉间一个血洞,脖子透出半截箭尖。
一枝弩箭在那忍者施展破空之术的时候,反射穿了他的脖颈。
弩箭是燕勒骑的弩箭,秋长风坐地的时候捡起,一弩就击杀了对手。
秋长风弹指、出脚、手指一按,射出弩箭,看似根本不费气力,可转瞬间,就连杀三名中忍。
光电火闪间,那撒网的人已胆寒,他实在不知道秋长风如何做到的这点,但他箭在弦上,怎能不发?
他不指望这情丝能罩住秋长风,只盼能挡住秋长风片刻,为他退后争取时机,只要藏地九天发动攻击,他逃命不难。
他退意才生,就听到嗖的一声响。
破空的竹竿从情丝中刺出,刺入了他的咽喉。那忍者脸上露出极为古怪之意,似乎对发生的一切还是难以置信。可遽然间,竹竿抽回,一股血泉喷出来,那人倒毙。
秋长风击杀三名忍者时,顺便取了破空竿,刺过情丝,刺杀了围攻他的最后一名忍者。
不过弹指呼吸间,攻来的四名中忍先后毙命,大殿陡静,就算伊贺火雄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藏地九天怒极,他还在半空之上,因为他要发动九天应雷。藏地家本以土遁之法称雄,可藏地九天心高气傲,只想翱翔天空,他不想一直屈居在如瑶部之下,既然如瑶部精通天地之忍术,他就不想一辈子藏在土中,只想另辟蹊径,也在空中翱翔。
因此他学会了九天应雷,只想凭借这招在忍者部中称雄。
他这招使出,威力极大,自信有雷霆怒电般的犀利,但这种忍术有个缺点,那就是发动要时间。
那四个忍者上前,就是为他争取时间,他飞到空中的时候,心中还有分遗憾,只怕秋长风不等他九天应雷发动的时候就死去,他倒希望秋长风能挺住。可他从未想到过,秋长风非但没有让他失望,而且远超过他的期冀。
不等他动手,秋长风未倒下,他的四个手下就已毙命。
回旋、破空、不归加上情丝,这本是忍术中四种极为难练的技艺,可在秋长风面前,直如小孩过家家一样的简单。
这个秋长风不是中毒了吗,怎么还有这般本事?
藏地九天只期盼,秋长风眼下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过几下。
空中已起风雷之意,似乎九天之雷,都被藏地九天引到了大殿。
就算伊贺火雄见到,都悚然动容,感觉藏地九天这招发出,肯定地动山摇,他甚至担心,藏地九天会不会毁了这大殿?
可他很快发现,担心的有些过早。
忽的一声响,一物在藏地九天就要发动之时,到了藏地九天的面前。
是情丝。
秋长风破空竹竿一抖,就挑着那情丝罩到了藏地九天的面前。
藏地九天做梦也没想到,秋长风的忍术无师自通,使情丝使得比方才那中忍用的还要精熟。事发突然,但他还来得及振翅。
大殿上空中倏然一声雷响,甚至有火光爆发,紧接着狂风涌动,一道光火尽数地击在了情丝上。
情丝虽难缠,也抵挡不住这天雷地火,遽然而燃,远远荡开。
藏地九天终于发动了九天应雷,可尽数发在了情丝上,硝烟弥漫。他吸气,恼怒,愤然杀鸡用了牛刀,他才待再次聚集气力…
就在这时,只听到哧的一声响,破空之竹破空破烟而来,刺在藏地九天的右胸上,刺个对穿。
硝烟尚在,殿中死寂。就见藏地九天惨叫一声,双翼一震,倒退跌落,一直跌到殿外去,风雨之中…
静寂,肃然。
滴滴鲜血从竹竿尖头垂落,发出了极为轻微地滴答声响,可比九天应雷还要惊心动魄。
秋长风望着殿外的藏地九天,淡漠道:“你也算有些头脑,但比起老子,还差得远了。”
这句话是方才藏地九天说过的,这刻由秋长风说出,有着说不出的讽刺意味。
藏地九天飞得高,也很是高傲,他以为秋长风中了毒,以为出手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却不知道秋长风就是让他骄傲,然后引动他的九天应雷,击杀了他!
众忍者望着秋长风,眼中都露出见鬼一样的光芒。就算伊贺火雄再看秋长风,眼中都带分凛然之意。
叶雨荷心中的震骇,也一点不亚于旁人。
刹那间,秋长风就连破五种忍术,甚至破了藏地九天赖以成名的九天应雷大法,这些忍术本来均是诡异非常,常人难以抵挡,秋长风恁地这般神通,对这些忍术如斯熟悉,破得举重若轻?
第二十六章 反 客
殿中沉寂,呼吸可闻。
秋长风连杀五人,手持破空竿,望着剩余的忍者,凝声道:“你们竟敢害了上师,万死难辞,我秋长风身为锦衣卫,从今日起,就要将尔等缉捕归案,若遇反抗,杀无赦!”
他言语低沉,但其中决心灼灼,不容置疑。
伊贺火雄虽是伊贺部宗主,听到秋长风话语的冷意,也是暗自心惊。看也不看雨水中的藏地九天一眼,伊贺火雄眼中战意火一般地燃起,“就凭你?”
秋长风简洁地回道:“不错。”
伊贺火雄眯缝眼睛,缓缓道:“你没中毒?”
现在就算瞎子都看得出来,叶雨荷中毒了,但秋长风没有。伊贺火雄不由得奇怪,不解酥骨香为何会失效?
秋长风反问道:“你说呢?”他说的模棱两可,又让伊贺火雄有些怀疑。
伊贺火雄是老狐狸,陡然又想,说不定秋长风真的中了毒,现在只不过是硬撑,连出辣手,就是想骇退他们。
一想到这里,伊贺火雄决定试一试。
秋长风展现的身手虽惊人,但伊贺火雄只觉得藏地九天没用。伊贺火雄一直想与藏地部争锋,眼下藏地九天死了,他若能杀了秋长风,不但能削藏地部那些老家伙的面子,还能在日后的争雄中处于上风。
伊贺火雄想到这里,心中早定了主意,却叹息道:“你真的不错,但未免过于狂傲。你真以为凭你的本事,会是我们这些人的对手?”他身后还有十数忍者,各个身怀绝技,他不信凭这些力量,还奈何不了秋长风。
秋长风冷冷道:“你为何不试试?”
伊贺火雄双目一张,陡然手臂一震,笑道:“那我就试试。”他话音方落,一点火星竟从袖中飞出,破空而出,倏然就到了秋长风面前。
秋长风目光微凛,手腕轻动,一枚铜钱迎上那火星,旁落在一具尸体上。
轰的声响,那尸体竟燃了起来。不但尸体燃烧,就算铜钱好像都烧了起来,泛着绿油油的光芒。
这是什么火焰?遇之则燃,一发不可收拾,看起来虽不如捧火会的藏地火有气势,但诡异之处,犹胜三分!叶雨荷手脚难动,见到一点火星竟有如此猛烈的威力,不由得叫道:“小心。”
秋长风见到那点星火的威力,脸色本已发白,面容肃然,闻言反笑道:“米粒之光,不过如此。”
伊贺火雄陡然间脸色发红,红的几欲滴血,喝道:“那你再来试试。”他双手一合,竟有团烈火在手掌燃起,双臂一震,那团烈火已向秋长风飞来。
那火光炽热,未到时,热气灼人。
与此同时,殿中还剩的十数忍者身形展动,刹那间占据四面八方,缓缓向秋长风逼来。他们吸取了方才的教训,不急急前来送死,只想压缩秋长风活动的空间,进而让伊贺火雄与秋长风一战。
那烈火行进的虽缓慢,但总有到面前的时候。等到了面前,秋长风想要再闪避,已是难上加难。
火在行,秋长风不动,可青灯火焰下,他额头似有汗水,苍白的脸上,也带分青意。
伊贺火雄毕竟老辣,知道后发制人的妙处,秋长风一动,火球就动。不要说被那火球击中,就算被那火球迸出的火星击中,秋长风都会烈火焚身,死的惨不堪言。
更何况,秋长风不能动。
秋长风还要护着叶雨荷,叶雨荷中了毒,这点绝对不假。
伊贺火雄比藏地九天经验要丰富得多,他一眼就看出,秋长风有弱点,他的弱点就是叶雨荷。
叶雨荷早就疲惫不堪,昏昏欲睡,只想闭上眼睛睡去,只是凭坚强的意志支撑不睡,见到这局面,立即知道问题的严重,知道秋长风不动的缘故,虚弱道:“你走,不要管我!”
秋长风不看叶雨荷,呵斥道:“你若真的为我好,最好闭上嘴。”
叶雨荷一怔,看着挡在身前那伟岸冷漠的身影,不知为何,心弦颤动,她从未想到,秋长风是这样的人。
为了她,生死不顾?
他为何对她如此?难道是说…
叶雨荷呆呆地望着那挺拔的背影,一时间痴了。不知为何,她竟忘记了安危、忘记了险境、甚至忘记了生死。
生如夏花,逝如冬雪。
人一生看似百年,但不过匆匆而过。若真的有一人可为了你死都不顾,你还畏惧什么?
叶雨荷素来冰冷的双眸中,突然带了春湖雾水般的朦胧。
可秋长风背后没有长眼,看不到叶雨荷的眼神,他只是看着那团火,陡然间脚下一点,踩中地上的一个弩筒,只听哧的一响,有弩箭射出,打入了火焰之中。
他的脚看起来,竟和手一样灵动。
这招极为突兀,方才秋长风就是用弩箭射杀了施展破空的忍者,谁都想不到他会这般发箭。
弩箭破空,就要穿过火焰,打向伊贺火雄。
哧的声响,弩箭燃起,燃在火中。
秋长风脸色终变,这团火极为诡异,有如实质,就算这般犀利的弩箭都无法打穿?他终于想到了什么,惊诧道:“焚地火?”
焚地火、飞天梵音、天人水,本是忍术中最为高绝的三种忍术。秋长风似乎没有想到,伊贺火雄用的竟是焚地火。
伊贺火雄哈哈大笑,双掌缓动,控制那火球的方向道:“你听不到飞天梵音,见见焚地火再死,也能瞑目了。”
话音未落,秋长风手中的破空竿就刺了出去。丈许的竹竿,刺入了焚地火之中。
他方才就凭这破空竿,击杀了藏地九天,不想那破空竿一入焚地火中,立即就燃了起来。秋长风一竿刺出,如刺在一面极为柔软的墙上,更要命的是,有火星蛇一样的盘旋,顺着那破空竿,瞬间就燃了过来,燃到他的手前。
秋长风弃竿,俯身,一伸手就抓起了叶雨荷,倒纵。
一退三丈,瞬间到了那香鼎旁边。
香鼎中还燃着酥骨香,他刚才离那香鼎唯恐不远,但这刻火烧眉毛,看起来早顾不得许多。
秋长风动如脱兔,却早在伊贺火雄的意料之中。
断喝一声,伊贺火雄身形展动,双臂一震,那火球就如流火金风一样,刹那加快了百倍的速度,追到了秋长风的身前。
烈火喷薄,就要烧到秋长风的身上。
秋长风突然不见。
那实在是种奇怪的感觉,空旷的大殿中,秋长风就如隐身般,突然消失不见。
伊贺火雄微怔,转瞬发现秋长风不过是躲到了香鼎之后,不待冷笑,就见到秋长风暴喝声中,竟然把香鼎举了起来。
谁都想不到秋长风有那大的气力,竟然举起数百斤的青铜鼎。
可这时候火烧屁股,他举鼎何用?
伊贺火雄闪念之间,很快就知道秋长风为何要举鼎。因为秋长风振臂一挥,那香鼎陡然倒转,扣在了焚地火之上。
烟雾弥漫,那香鼎中不知烧了多少年的香灰倒出,刹那间弥漫如雾,充斥周围。
焚地火虽是犀利,但被数百斤的香鼎扣住,也是抵挡不住。忽的声响,冬的落地,遽然爆燃,燃得青铜鼎都泛红起来。
可终究再动不了一步。
烟尘弥漫,伊贺火雄暴喝一声,几欲吐血。他全部身心都放在了焚地火上,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秋长风会如此破解他的法术。
焚地火和他息息相连,焚地火被压制,他那一刻,只感觉胸口如同火般的燃烧,巨锤敲击。
然后他就一口血喷了出来。
他怒极,狂叫,周身红袍倏然而燃,双目红赤,手臂巨震,就要控制焚地火破鼎而出。可遽然间,他感觉全身血脉一凝,心中骇然,失声道:“僵尸跳!”
他突然感觉不对,他好像中了毒——中了一种很古怪的毒。他很快判断出自己中的是什么毒,那毒就叫做僵尸跳,也是忍术中的一种毒。
顾名思义,中了僵尸跳的人,就和僵尸一样,四肢僵硬,只能跳着行走。伊贺火雄清清楚楚的明白他中了什么毒,可他益发的糊涂。
他竟然中了毒?秋长风都没事,他如何会中毒?
不等伊贺火雄再想的时候,他就见到了一道刀光。
秋长风终于再次出刀。
不见刀,只见刀光。
刀光如梦,庄生晓梦;刀光如幻,流离华年。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刀是锦瑟刀,思的是春心,梦的是迷蝶,斩的是流年。
刀光起,破雾、破烟、破火、破幻,就那么带着几许梦幻、十分惊艳地斩到了伊贺火雄的胸前。
伊贺火雄退,爆退,急退。他看不到刀,但他身经百战,如何感觉不到凶险?刀光一起,迷离万种,让人浮想联翩,但他只有一种感觉。
死!
不退就死,退了也不见得不死。
殿中只见到火光一道退到了殿外,然后就见一股鲜血从殿外的伊贺火雄胸口飙出,带着火一般的明艳。
那流火闪入殿外的暗,再也不见。
可伊贺火雄的惨呼声还带着尾音,转瞬间就到了百丈之外。他中了不知怎么中的僵尸跳,挨了怎么也看不到的锦瑟刀,再不逃命,还等什么?
那些忍者才围了上来,就见到惊变陡升,焚地火居然也被制住,伊贺火雄败逃,惊乱中,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事发生。可他们早就有了畏惧,畏惧眼前这看似年轻的人,竟比千年妖怪还要恐怖。
伊贺火雄退却,他们立即要走,但陡然间,感觉到举止僵硬。有明白的忍者想到伊贺火雄方才所言,骇然叫道:“僵尸跳!”
又是僵尸跳!
他们都中了僵尸跳的毒,举止不便。可他们又如何会中僵尸跳?
所有人不等想得明白,就见到刀光再起。
刀光如梦。
梦醒后,所有忍者无一例外的咽喉一道血痕,仰天倒地,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之意。
叶雨荷倒在地上,见到所有的一切。她见到秋长风出刀重创了伊贺火雄,尽诛忍者,毫不留情。
秋长风那刻的杀气,从未有过的强烈。秋长风出刀之际,就已杀机顿起。他不妄杀,但这些忍者公然为乱,杀了上师,只有死路一条!
那刀如梦,更如魔,出刀必见血,定要杀了见刀之人。叶雨荷不知这点,只感觉如同在梦中,可她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又晕了过去。
不知许久,百年或者一瞬,叶雨荷终于又醒了过来。
睁开眼时,就见到天边泛白,飞檐下点点滴水落下,滴滴答答。原来天亮了。
叶雨荷从未想到过,亮天的景色竟是如此美丽,让人心动。或许只因为,她从未想到过还能看到亮天。
夜漫长。昨晚的夜尤其的漫长。
挣扎着坐了起来,回眸望处,就见到一个身影再次走入了大殿。
那身影如往日一样的孤高、落寞,似乎又藏着无尽的秘密,不想让人知道和了解。
叶雨荷见到那身影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想到,难道说秋长风刚才帮她解了毒,一直在照看她。看到她醒来的时候,又去殿中找寻线索?
她以前总对秋长风看不顺眼,不喜他的职业,不解他的固执,厌恶他的风流,不懂他的心思…
因为她从未想去懂。这刻她好像突然懂了,却还是不想去信。
有风吹,滴水如露,秋意早浓,心意更浓。
叶雨荷还是不知道判断的正确与否,也不想去知道,挣扎站起,发现气力恢复,伤势竟也轻了很多,她也走进了殿中,悄然地走到了秋长风的身边。
静静地望。
她突然发现,秋长风专注的时候,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尤其那双眸子,她应该见过?她不敢肯定。
秋长风没看叶雨荷,但感觉到她的到来,望着地上的尸体道:“燕勒骑在动手之前,就中了忍者的酥骨香,不然很多人也不会连弩箭都未发出,就已毙命。”
叶雨荷突然道:“那你为何没有中酥骨香?你早知道香鼎中有毒?”
秋长风不答叶雨荷的前问,只是道:“我可以肯定,在我离开殿中,去追张定边的时候,香鼎中没有下毒的。”
叶雨荷又问:“你带我再次入殿的时候,明明知道香鼎中有毒,为何不告诉我?你故意让我中毒,为了什么?”她的声音突然冷了起来。
秋长风故意让叶雨荷中毒,当然是要麻痹忍者。他这么做,也的确让忍者损失惨重,但他也的确将叶雨荷置在极其危险的境地。
叶雨荷突然心中有些发凉,感觉睁眼时的那些猜测,很有些可笑。
秋长风做事,还是不择手段的——锦衣卫素来都是如此。
二人各说各话,秋长风只是望着地上的尸体道:“酥骨香发作需要时间,应该是我离开后被人投入香鼎的。那时候…”终于转过头来,望着叶雨荷道:“你应该还在?”
叶雨荷突然长吸了一口气,本来变得温柔的目光突然冰一样的冷。她终于明白秋长风的用意,明白的时候,心中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