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她或是不屑,甚至愤然,或许都会拔剑。但她终究什么都没做,只是奇怪自己为何会心痛,她只听到自己有些麻木的声音在问,“你认为是我下的毒?”
又听秋长风道:“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天亮了。有曙色,淡青,虽然冷,但有希望。
叶雨荷怔住,心痛之意竟然轻了很多,又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秋长风叹口气道:“你若是敌人,怎么会去救上师,又怎么会和张定边拼命?若是你下的毒,你怎么会中毒,还叫我离去?”
叶雨荷突然想起了自己昏迷时的颠簸,心中的怨气突然不见。
雨夜中,秋长风背着她奔走,大殿中,秋长风面对焚地火,依旧对她不离不弃,他虽是骗了她,但孤身对敌,把所有的危险都扛在他自己的肩头。叶雨荷想到这点的时候,感觉自己真是莫名其妙的小气。
那种时候,秋长风还有别的选择吗?
一想到这里,叶雨荷心中释然,头脑恢复了往日的灵活,立即道:“那时候殿中只有燕勒骑和上师等人。”
秋长风终于站了起来,眼中露出森冷之意,“我查了殿中的尸体,卫铁衣带来的三十七骑中,除了和你一起出殿的那五人外,尽数死在这里!”
叶雨荷只感觉到心寒,可明白秋长风的言下之意,“那些死去的人是不可能下毒的。”目光环望,又道:“这里的尸体没有卫铁衣,公主和上师,但下毒的显然也不是他们。”
秋长风点点头道:“你看的不错,这里的尸体,少了上师、公主和卫铁衣,不过还有一人,是姚三思!”
叶雨荷惊住,不敢想象道:“难道是姚三思下的毒?”她真的不能相信,那个浓眉大眼的憨厚护卫,竟会在香鼎中下毒。
秋长风沉默许久,这才摇头道:“不会是他。”
叶雨荷立即问,“你怎么这么肯定?”
秋长风顿了片刻,才道:“我信他。”他口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定,他虽然怀疑很多事情,但他终究还会信一些东西。
就是因为这个相信,他才会和别人不同。
叶雨荷看着秋长风那坚毅又真诚的面容,不知为何,竟也信了,可还是忍不住道:“那下毒的是谁…”脑海中陡然有灵光闪过,叶雨荷叫道:“是那个姓叶的人!”
秋长风拳头握紧,喃喃道:“叶欢?”
他早就怀疑是叶欢,那个来历不明的所谓长白山商人。只有叶欢能在张定边爆起,吸引所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地将酥骨香放在香鼎中,然后悄然离去。
这尸体里面除少了上师等人的尸体外,岂不也少了叶欢?
秋长风想到这里的时候,望向了殿外。
红日未起,破晓,他想的却是风雨雷电的昨晚。当时他和张定边争夺金龙诀的时候,有人横出,居然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抢走了金龙诀。
那人当然是个高手,那人是不是叶欢?叶欢对往日如此熟悉,当然也是志在金龙诀。叶欢和忍者同时出现,他们之间也有关联?
有雾,秋雾重重,秋长风眼中带了分茫然,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突然察觉到什么,秋长风转过头去,望向叶雨荷。
叶雨荷也正在望着他,因为她突然见到,秋长风想事情的时候,有着和平日截然不同的忧悒——他很少向人展露的忧悒。
或许他本来就是如此,只是他在平日总给自己带上不同的面具,就像叶雨荷的冷漠般…
移开了目光,避开了秋长风的双眸,叶雨荷轻声道:“现在怎么办?”
秋长风反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叶雨荷立即道:“他们捉走了云梦公主,虽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用意。但我一直保护着公主,当然要去救她。”
秋长风道:“好,那你去吧。”
叶雨荷一怔,半晌才道:“你难道…不跟我一起?”
秋长风良久才道:“上师去了…这件事我一定要禀告圣上。我们不同路,就此告辞吧。”然后他就看着殿外,再不发一语。
叶雨荷心中不知为何,又有些刺痛。但她知道秋长风说得不错,他们的确不是同路的人,一直都不是。
终于转过身去,叶雨荷缓缓向殿外走去。秋雾正浓,浓得迷离,浓得让人看不清前方的方向,叶雨荷走到殿门的时候,终于止步,转身对秋长风道:“昨晚还要多谢你救过我。”
秋长风淡漠道:“可你也救过我一次,我们扯平了。”
叶雨荷笑笑,笑容中带着说不出的揶揄,“不错,我们扯平了。再见。”她心中却想,你还在骗我?这次忍者计谋百出,酥骨香都毒你不倒,甚至反中了你下的什么僵尸跳,你上次又如何会被暗算?你这么说,当然是不想我和你一起,干扰你行事。
她亦是聪明,知道那些忍者会中僵尸跳,绝非无因,但她怎么也不明白,秋长风什么时候、怎么下的毒。
雾气浓,有风起,吹皱衣袂,吹乱了发丝。叶雨荷终于还是一咬牙,举步要走——她不想走,但她还有留下的理由?
冷风吹入大殿,吹到秋长风身上,他眼中也带分离愁之意——他想挽留,可他不能挽留,因为自此后,相思更浓,但风波更恶。他终于转过身来,脸色突然变了,身形一纵,陡然到了香案旁。
他霍然揭开了香案上的幕帷。
金山寺大殿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巨变,香案倒斜在一旁,这本是小事,就算秋长风也没有留意。方才风过,恰巧吹动了幕帷,秋长风虽也心乱,但还是看到了幕帷下有衣襟露出。
香案下有人?
是谁?
秋长风半点等不得,径直掀开了幕帷,只见到一人晕在那里,脸色已经发黑,却是姚三思。
秋长风有些意外之喜,他百思不得其解,觉得公主失踪还是可以解释,那帮忍者或许觉得公主还有价值,但不解为何姚三思会不见?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什么,立即扛着姚三思出了殿,舀了一瓢水,然后从怀中掏出个盒子。盒子打开,共有十三个格子。
格子中装了各种颜色的粉末,乍一看,如同女人用的胭脂水粉盒子。
秋长风打开后,根本不假思索,指甲挑了三种粉末,弹入水瓢中,然后撬开姚三思的嘴,把水灌了下去,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叶雨荷,皱了下眉头。
叶雨荷没有走,见秋长风望过来,心中暗想,难道当初他也是这么给我喂药吗?一想到这里,本是莹玉般的脸上有些发热,可又十分好奇秋长风的那个盒子,感觉这个秋长风浑身上下,无不透着神秘的味道。
他怎么会对忍术那么熟悉,他又为何会解忍者之毒,他使的是什么刀,他那一身骇人本事,又是谁传的?
叶雨荷越想越离奇,见秋长风对她视而不见的样子,故作掩饰的咳嗽声,说道:“姚三思中了毒昏迷在香案下,逃过一劫,但肯定对当初发生的事情很清楚。我也想从他口里,听听公主去了哪里。”
秋长风不语,但也没有轰叶雨荷离去。
炷香的工夫,姚三思脸上黑意退去,睁开眼睛时,略带茫然,等看到秋长风的时候,又惊又喜道:“大人,是你?”扭头望去,记起什么,骇然道:“上师被他们害死了。”
秋长风脸色如秋霜般的冷,说道:“你把经过说一遍。”
姚三思诺诺,终于开口将叶雨荷离去后的事情说了一遍,“…上师倒地时,曾让卫铁衣告诉你,让你毁了排教的什么夕照。”如果不是听姚广孝在长江上曾说过什么夕照,姚三思那时只怕会以为姚广孝临死前糊涂了,可这时候,他已知道夕照无疑是个非常紧要的事物,不然也不会让姚广孝临死不忘。
可夕照既然紧要,姚广孝为何要让秋长风毁去?
夕照究竟是什么东西?姚三思茫然,叶雨荷亦是奇怪,只有秋长风望着那远方萧萧的树木,似有沉思,许久后才道:“那后来呢?”
姚三思脸色惨然,“上师一死,那帮忍者突然出现,我们想要迎战,可不知为何,都是手足酸软,根本无法动手,燕勒骑都死了,我也…昏了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他说到这里,垂下头来,脸上有些不自然。
秋长风若有所思地看了姚三思半晌,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们走吧。”他站起来,向山下行去。
姚三思道:“那这里的尸体怎么办?”一想到一日前,这些人还是活蹦乱跳,姚三思心中发冷。
秋长风道:“死人能等,活人等不得的。”他说话间,大踏步地到了山脚江边,那江边还有几艘小船孤零零地系着,秋长风解下一艘,见姚三思跟过来,说道:“我要顺江而下,你自己找船回南京吧。”
姚三思一怔,讷讷道:“大人,你不带我一起走了?”
秋长风看着姚三思,缓缓道:“我要走的路是不归路,你却不必走的。”他操起船桨,就要离去,姚三思突然大喊道:“大人,我知道你都知道了。”
秋长风身子一凝,望着江水道:“知道什么?”
姚三思脸露羞愧之意,迟疑半晌,才咬牙道:“你知道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他们都冲过去和敌人交手,就我没有骨气,早早地躲在香案下,因此我只是中了毒,却没死。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出来了。”突然放声大叫道:“可是我那时候真的很怕!”
叶雨荷远远地止步,见到那浓眉大眼的汉子难过的样子,忍不住为他遗憾,可不想他竟有承认的勇气。她其实也有些疑惑,疑惑姚三思怎么会活下来。
秋长风还是在望着江水,淡然道:“那时候我若在,我也会怕的,你不用难受。”
叶雨荷心中一软,从未想到过秋长风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姚三思大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因此不想再带我走了。我是孬种,我本来不配和你一路的。”他眼泪终于流了出来,又是羞愧,又是难过,转身要走…
秋长风突然道:“你错了。”
姚三思一怔,止住脚步,不解地望着秋长风,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秋长风终于转过头来,目光晶亮地望着姚三思道:“你不是孬种,从来都不是。那时候去拼命的是英雄,不拼命的是智者。我只知道,若不是你,我就听不到上师最后说的话。死有轻重之分,那时候,我宁愿你活着,我不骗你。”
姚三思脸色涨红,反倒说不出话来。
秋长风又道:“我不想你和我走,因为走上这条路,命就没了一半。你还有家人,是不是?”
姚三思心中激动,昂声道:“可我早就应该死了,现在能活下来,命算捡回来的。我不想再窝窝囊囊地活下去,大人,你若带着我,姚三思再不会是孬种。”
秋长风笑了,笑容让人如沐春风,“既然这样,上船吧。”
姚三思大喜,立即跳上船。秋长风双桨一荡,船已离岸。姚三思忍不住向岸上的叶雨荷看了眼,低声道:“大人,不带着叶捕头一块吗?”
秋长风最后看了叶雨荷一眼,摇摇头道:“她和我们,不同路的。”
帝宴(贰):逆天之战
图书在版编目(CIP)数据
帝宴.2,逆天之战/墨武著.—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2.12
ISBN 978-7-222-10515-7
Ⅰ.①帝… Ⅱ.①墨… Ⅲ.①长篇小说-中国-当代 Ⅳ.①I247.5
中国版本图书馆CIP数据核字(2012)第314724号帝宴(贰):逆天之战
墨武◎著
策划:英特颂
责任组稿:周 琼
责任编辑:马 清
特约编辑:石中玉 刘道伟
责任印制:段金华
出版 云南出版集团公司 云南人民出版社
发行 云南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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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本 700mm×980mm 1/16
印张 23
字数 320千
版次 2013年1月第1版第1次印刷
印刷 常熟文化印刷有限公司
书号 ISBN 978-7-222-10515-7
定价 29.80元
经销电话:021-56551515
第一章 交换
小舟入江,渐渐行远。等再靠岸的时候,秋长风立即前往镇江府,找到那里的知府大人,让镇江知府收拾金山的残局。同时出具锦衣卫令牌,征马东行,又写了封书信,命驿站八百里加急呈给天子。
镇江府知道金山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吓得脸都发蓝,忙不迭地一切照办。
秋长风不等镇江府快马送信出去,就和姚三思策马沿江东进,一路奔波,不到三日的工夫,就到常熟。
常熟在苏州府北部,已临近长江入海口。
这时大明海运发达,处举世巅峰之境,郑和几次下西洋,均是从这里入海,各国商人若是前来与大明交易,很多也走此路,因此造成了附近商业的空前繁荣兴旺。
常熟地处长江入海口左近,端是民丰物足,极具繁华。
秋长风入了常熟后,正是晌午时分。姚三思一路兼程赶路,早就疲惫,但竟咬牙挺住,也不叫苦。
这本来有些懦弱、胆怯的锦衣卫,经历风霜雪雨,无疑坚强成熟了很多。
姚三思虽不叫苦,但很是不解,搞不懂为何金山发生了如此大事,公主等人下落不明,秋长风却跑到海口附近?
秋长风看了眼天色,舒了口气道:“奔波几日,总要吃口热饭。”看到路旁有个酒楼,颇有气派。翻身下马,将马儿随意系在酒楼前的木桩上,举步上楼。
姚三思始终猜不透秋长风做事的目的,暗想这种时候,恐怕只有秋千户才有心情好好吃饭吧?
二人到了酒楼上,见到楼上众人都是衣饰华美,举止文雅。常熟地处兴旺,正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是以食客看起来都是温文尔雅,一团和气。
二人早换了便装,那伙计见秋长风两人风尘仆仆,不像有钱人的打扮,料想没什么油水,半晌竟不来招待。
姚三思恼怒,才待呵斥,被秋长风一把拉住。姚三思不解,低声道:“大人事情紧迫,怎么能在这儿浪费工夫?”
秋长风目光转动,亦低声道:“你难道忘记了上师的吩咐吗?”
姚三思道:“没有呀,上师让大人毁去…”他住口不语,竟是极为谨慎,但姚广孝临死前,让秋长风毁去排教的夕照,他怎么可能忘记?
不过上酒楼吃饭,和上师的吩咐有什么关系?
秋长风点头道:“你没忘记就好。我们从现在开始,就在完成上师的任务,可这件事极为棘手,我必须周密行事才好。”脸露肃然之意,秋长风警告道:“这件事弄不好,你我都要死在这里,因此你现在跟着我,要打起十二分的小心。”
姚三思似懂非懂地点头,秋长风吩咐完后,像是漫不经心地拿着筷子,目光却如鹰隼捕物般从楼上商人的身上扫过,神色略带失望之意。突然目光闪动,望向楼梯口处,皱了下眉头。
姚三思随着秋长风的目光望过去,差点叫了起来。
楼梯口上来一青衣女子,面容略显憔悴,身形纤弱,明眸如水。见秋长风、姚三思望过来,那女子也走过来,在秋长风的对面坐下,看着姚三思惊得合不拢的嘴,那女子轻淡道:“几天不见,就不认识了?”
姚三思吃吃道:“叶捕头,这么巧?”
原来那女子正是叶雨荷。
叶雨荷秀眸转动,望向秋长风道:“秋大人当然知道不是巧了。”
秋长风皱起眉头道:“你不去追踪公主的下落,怎么会跟我到这里?”他当然知道不是巧合,叶雨荷肯定是跟踪他们来此,不由得有些佩服叶雨荷的跟踪之术。
叶雨荷凝望秋长风,低声道:“我仔细想了,上师去金山,是为了取金龙诀。叶欢、忍者到了金山,不单是为了报复,恐怕也是为了金龙诀。金龙诀再现,只怕就要天下大乱。”顿了下,不闻秋长风回答,叶雨荷只好继续道:“上师当然明白一切。他临死前,让你毁去什么夕照…上师绝不会无的放矢。因此我断定,夕照和金龙诀之间,必定有种奇异的关联。上师让你毁了夕照,恐怕是和阻止金龙诀改命有关!”
姚三思恍然道:“抢去金龙诀的人定不会让秋大人这么做。”
叶雨荷点头道:“不错,忍者当然不会让秋千户毁去夕照。”
姚三思接道:“因此追踪忍者、毁去夕照、阻止金龙诀改命,本来都是相关的事情!”
叶雨荷如水的眸子只是盯着秋长风,想从秋长风脸上看出她的推断是否正确。可秋长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望着窗外,喃喃道:“好饿,难道还没人招呼吗?”
叶雨荷怔住,不知道秋长风到底什么心思。
窗外秋深,江南虽还是绿油油的景色,可有落叶知节,轻轻地随风落地,带着分无奈和萧瑟。
黄叶冷风中,有个乞丐模样的孩子抱着肩膀,正在路边望着酒楼,那小乞丐又黑又脏的样子,秋长风向下望去,看不清那乞丐的脸。
就在这时,长街尽头走来几人,大摇大摆地到了酒楼前,一人看那乞丐碍眼,呵斥道:“讨饭的,滚远点。”
为首那人是个胖子,隔着肚子望不到脚面,极为气派,浑身上下好像是金子做的一样。衣衫闪亮,手上戴个金戒指,耀人二目,一笑的时候,露出满口的金牙。见到那乞丐在旁,神色不满道:“这酒楼也是常熟数一数二的地方,门前怎么会有乞丐呢?”
说话间,那小乞丐低着头,缓步走向一旁。
那胖子的跟随见状,觉得不耐,挥拳要打,那小乞丐慌忙退让,一不留神绊在台阶上,摔了个跟头。
那胖子和跟随均是笑了起来。
小乞丐在地上,抬头看了那胖子几人一眼,眼中露出痛恨之意。可那胖子早就和那帮人进了酒楼。
这楼下发生的可说是小事,每天都在不同的地方上演,有钱的看不起没钱的,似乎也是正常的事情。
叶雨荷也看到楼下的情形,想管的时候,乞丐已站远,那帮人也已入楼。她虽不平,但毕竟知道眼下根本不是管这些事的时候,更何况小乞丐没事,她不想节外生枝。
除了叶雨荷,旁人不要说去管,就算看都感觉有些麻木。偏偏秋长风对此看得津津有味,因为秋长风能看出这寻常小事的不寻常之处。
事事留心皆学问,处处分明断源根。
乾坤索两千多句口诀,看起来极为神秘,其实很多地方,不过是在归纳总结常人留意不到的细节。
就如入酒楼这个寻常的生活细节,乾坤索中亦有提及,“投店打尖看内外,车马九流势分明”。
这句话简单来解释,就是说住店吃饭前,要看看内外的环境,留心店外的车马和三教九流的态度。这句话听起来简单,但若真能运用纯熟的话,最少做个寻常的捕快已不是问题。
捕快并非每个人都如叶雨荷那样武技高强,大多不过是会点寻常的把式,维护日常百姓的安危罢了。若真有江洋大盗、武技高手出没,官捉贼还是贼拿官,那也是说不清的事情。
但合格的捕快必须得有件本事,那就是对周边三教九流的势力,酒楼、客栈的内外清楚熟悉,这才能均衡势力,维护地方平安,同时保自身没事。
秋长风不是捕快,但他远比捕快还要看得多。他选这家酒楼吃饭,绝不是只为填饱肚子,而是看中了这家酒楼的规模极大,酒楼前车华贵、马雄壮,出没的显然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就是要找有头有脸的人物,同时要让人知道他在找,他用的是打草惊蛇、反客为主的计策。
他已起了杀机。
朱棣知道姚广孝死了,肯定会伤心、会愤怒、会有行动、会让一些人后悔,后悔为何做出这种事情。
他现在所做的一切,虽未得朱棣吩咐,但他知道朱棣肯定会支持。
他行事不必等吩咐,因为朱棣早有旨,锦衣卫遇紧迫之事,可先斩后奏,事后无责。
他纵马奔驰的三天内,想了太多太多,他从未忘记上师的任务,也知道要实施这个任务,难度太大。
可他不会放弃,他入酒楼时,就在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这样的酒楼,既然是有身份的人出没,自然厌恶乞丐在旁。酒楼能撑得起来,自然会依靠附近有势力的堂口,不时地孝敬。
这里接近长江入海口,最有势力的堂口,多半会和排教有关。
那些堂口既然收人钱财,当然与人消灾,会保证酒楼不会有闲杂人等出没。这无非是个势力范畴,环环相扣,秋长风早就知道。而那些经常出没的乞丐自然也知道,受到堂口势力的警告,也不会到这种酒楼乞讨。
那小乞丐竟然到这里乞讨,就说明他或者是个新入行的乞丐,或者不是个乞丐。秋长风更觉得那小乞丐不是乞丐,那小乞丐抬头望向那胖子时,终于让秋长风看到了脸。
秋长风那时候心头一震,从未想到过会遇到这个小乞丐。虽然他心中震惊,但还能保持平静。就在这时,有伙计招呼道:“雷三爷,这边请。”
秋长风扭头看向楼梯口,然后看到那金光闪闪的胖子上到楼内。胖子就是雷三爷。
见到楼上满是食客,雷三爷皱了下眉头,问道:“我今天反客为主,在这里摆宴宴请荣家的公子。不是说了,要包下这楼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人在这里?”
那掌柜早迎出来,赔笑道:“雷三爷,你说包了晚宴,这不才晌午吗?”
雷三爷眉头一皱,喝道:“虽是晚宴,也不能马虎。现在早就应该准备,你们还在做生意,是不是不把我的金子放在眼中?”
那掌柜的赔笑道:“我们哪敢。”
雷三爷一瞪眼道:“那还不将这些人轰出去。他们的饭钱,我给双倍。”
那掌柜的很是为难,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食客中大多是商贾,讲求和气生财,倒少惹事之辈。有些人怕事,见到雷三爷这般威风,悄然起身离去。有些人虽是极为不满,皱起了眉头,但一时间搞不懂雷三爷的来历,也不想出头和雷三爷作对。
秋长风望着那雷三爷,嘴角突然带了分微笑,对叶雨荷道:“我知道你想和我联手破案,去救公主…但你根本没有头绪,所以你只能跟着我。”
叶雨荷沉默片刻,点头道:“是。”转瞬期待中带分恳请道:“秋长风,我希望和你…一起。这些困难,我们一起分担,好吗?”
秋长风眼眸一亮,却垂下头道:“你要和我联手,其实也行。但你要先帮我办件事——很简单的事情,事情若成,我们就可一起行事。”
叶雨荷精神一振,立即道:“你说。”
秋长风望着那雷三爷,正逢那雷三爷也望过来。
雷三爷见到这寒酸的小子还在那儿大摇大摆地坐着,心中不耐,正要让人将这人丢下去,就听到秋长风道:“我看这雷三爷很不顺眼。你帮我打他一个耳光如何?”
众人骇了一跳。
秋长风说话声音虽不大,可楼上倒有大半的人听得清楚,听清楚了还有些不信,不信这个寻常寒酸的小子竟比雷三爷还猖狂。
秋长风看雷三爷不顺眼,要打雷三爷一个耳光?
叶雨荷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没有出手。她出不了手。秋长风有原则,她何尝没有?
她没有秋长风明察秋毫的眼,但也看得出这个雷三爷不是个简单的人物,雷三爷虽嚣张,他手下也该打,但无缘无故去打雷三爷一记耳光的事情,叶雨荷不要说去做,她想都没想过。
秋长风瞥见叶雨荷为难的脸色,很是失望道:“你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无法做成,我若带着你,除了连累我外,还有什么用?机会只有一次,你若不打,就不要碍我行事,不如早些走吧。”
叶雨荷握拳,不等开口,姚三思不平道:“这个…事情,说不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