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起头来,冉刻求缓缓站起,如同负着千斤的重量,在室内踱了几步,喃喃道:“原来那小姐是我的…是我的…”
他方才应付慕容晚晴,随口找了个心痛的缘由,但一想起往事,心口真如针扎般痛楚。
用力按住胸口,冉刻求终于平静了情绪,又自语道:“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再走了几步,一咬牙,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推门出去。
只见到那华贵公子正立在那小姐的门前道:“小姐,你要的饭菜我都吩咐人做好了,不知可否赏面品尝呢?”
冉刻求皱了下眉头,还是走过去。
未走几步,阴阳脸鬼一样地出现,立在他面前道:“去哪里?”
冉刻求虽知这人多半就是威震江南的陈国大将萧摩诃,此刻心中没有畏惧,反倒有分厌恶之意,冷冷道:“这客栈让你买下了?我走走都不行?”
“不行!”阴阳脸冷漠道。
冉刻求怒极反笑,忍不住想要挥拳打过去。可知道自己十个加起来,恐怕也不是萧摩诃的对手,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十年前就知道。
正气愤间,听到对面房间那女子的声音传来:“公子有心了,不过妾身不饿。”
那公子闻言,失望兼有失魂落魄。
他年少风流身份高贵,身边美貌女子无数,可不知怎地,还没见到那女子的面容,只听她的声音,就感觉这女子直如仙子下凡,让他难以自持,忍不住想要讨好,哪想到碰了一鼻子灰。
可越是这样,越让他心中想念,不敢亵渎那女子,他微笑道:“既然这样,那小姐若饿了,招呼一声就好。”
他颇有风度地转身就要离去,但听到房中那小姐道:“妾身有事相询,不知道冉公子可否过来一叙呢?”众人皆怔,冉刻求心中微震,指指自己的鼻尖,有些难信之意,不知这小姐怎么知道自己姓什么。
那女子又道:“冉公子莫非不愿吗?”
冉刻求心神激荡,那一刻却没有自作多情,只是在想,我哪里是什么公子,但她当然是在招呼我!难道她都知道了,不然怎么会对我这般口气?可是…
他迷迷糊糊走过去,那一刻如同被催眠一样。
那公子面有不悦不解之意,可见萧大要拦阻摆手止住。见到对面房门轻开,等冉刻求走进去后又关上,他心中茫然一阵,只是在想,那小姐为何对这小子情有独钟呢?
孙思邈飞身上了屋顶,虽满怀不解,但知道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只能先行离去再做打算。
不想脚未沾屋檐,就听前方一声喝道:“好本事!”
这时明月正悬,照得屋脊院中银白如霜。
霜尘中,遽然有道白色身形飘然而起,直冲半空,轻一转折,竟向孙思邈扑来。那身形飘逸潇洒,轻身功大竟似不在孙思邈之下。
孙思邈一见,暗自凛然,不待转念,那人已到孙思邈身旁,一掌拍来。
那人一掌轻飘飘的全然没有力道一般,但掌法飘忽,已将孙思邈罩在其中。
孙思邈赞道:“好功夫。”说话间,他身形又闪,已和那人擦肩而过。
“朋友留步。”那人说话间,化掌为钩,竟抓住孙思邈的衣袖。只听到“刺啦”声响,孙思邈衣袖已被那人扯去半幅,那人冲力不停,轻飘飘地落在庭院之中,好像棉絮落地一样。
那黑脸冲了过来,喊道:“我去!”才待上屋顶再行拦截,不想那人一伸掌,已重重地打了那黑脸一记耳光。
声音清脆,那黑脸后退两步,捂脸错愕道:“大师兄,你…你做什么?”
孙思邈本待离去,一听“大师兄”三字,忍不住向院中望去,只见到庭院那人衣白如雪,面如美玉,端是玉树临风的人物,心中暗想,难道此人竟是王远知的首徙?怪不得这般本事。
那大师兄脸如凝冰,望着那黑脸道:“师尊曾道,斋醮一事,当修心诚意,正身明德,方才那位先生所言一点不差,你为何执迷不悔,仍要恃强动武?若外人知晓,都以为茅山宗这般作为,岂不坏了师尊的名声!”
那黑脸立即跪倒在地,颤卢道:“太玄知错,请大师兄严惩!”
那白脸踉跄过来,亦跪倒道:“可是大师兄曾说过,这次斋醮事关重大,绝不能泄露风声。这人偷摸前来,我等只怕是齐国的细作,因此才会动手。”
大师兄哂笑道:“你等真是开了大大的玩笑,堂堂圣手灵心孙思邈怎会为齐国卖命?”
那黑脸和白脸的脸色均绿,失声道:“孙思邈?他就是孙思邈?”
二人声音讶然,显然知道孙思邈之名,可更惊冴的却是孙思邈本人,他实在不知这大师兄怎会知道他的底细。
那大师兄单手作揖,向屋顶孙思邈道:“孙先生,可否下来一叙?”
孙思邈略作沉吟,轻身下了屋顶,作揖道:“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那大师兄笑道:“在下姓桑,师尊赐名洞真。这位白脸的是我的二师弟,叫做周太平,黑脸的是在下的三师弟严太玄,那门口的叫做姚正一,是我的四师弟。其余的都是师尊座下的二代弟子,就不一一给先生介绍了。我们四个师兄弟前来响水集,本以为本事不差,但遇到行家,班门弄斧,倒让孙先生见笑了。”
孙思邈道:“阁下实在客气了。是在下鲁莽行事,这里先行赔罪。”他对周围众人作揖致歉,礼数周到。
先前刺孙思邈一剑的姚正一躬身回礼,周太平和严太玄二人神色讪讪,但见桑洞真严厉望来,勉强一礼。
桑洞真道:“还不知孙先生为何到此呢?”
孙思邈见周太平、严太玄的神色,知道这过节不好解开。心中暗想,他们身为修道中人,恁地气量如此?我虽无心之过,还是解释明白的好。当下将事情原委说了遍。
周太平、严太玄听了,互望一眼,都有怀疑之意,显然并不太信孙思邈所言。
姚正一诧异道:“你说是那无赖引你来的?可那无赖进来时只是说,他是代表集中父老来问我们还需要准备什么的。我打发了他,根本没什么信让他来送呀。”
众人面面相觑,孙思邈印证了心中的猜测,亦是感慨那无赖的本事,可是这时候,那无赖只怕早就远走高飞,不知所踪。
桑洞真眉头紧锁道:“止一,本宗到江北斋醮一事本是极为隐蔽,落脚之地知道的人不多。”
“只有集中百姓推举出来的乡正知道。”姚正一接道。
“那乡正稳妥,既想讨好茅山宗,又怕得罪齐国的官府,派来和我们联系的人应该都是亲信之人。”桑洞真道。
孙思邈听他说的条理分明,暗想王远知的大徒弟毕竟与众不同,遂向姚正一问道:“那无赖如果是陌生的面孔,你见了没有起疑心吗?”
姚正一明白过来,略带委屈道:“可那无赖我认识呀,他一直都是乡正派来和我们联系的人。那无赖就是乡正的儿子!”
孙思邈怔住,一时间疑云阵阵,只感觉事情的错综复杂,远超过他的想象。
桑洞真一扬眉,立即道:“我们去找乡正!孙先生当然也会去的,是不是?”
孙思邈见他有疑自己之意,立即道:“然。”他脸色突变,向西方望去。
桑洞真忍不住跟他目光望过去,只见到西方的天空有红光冲天,浓烟弥漫,失声道:“有地方失火了?”他顾不得走门,纵身上了屋顶,向西奔去。
孙思邈不即不离地跟着,心中隐约有股不祥之兆。
二人奔行不过半里,就听到前方有锣声响起,同时有人喊道:“走火了,快救火!”等再奔行片刻,前方火光冲天,热浪滚来,灼热难挡。
孙思邈只见前方是独立的庭院,但此刻早被火蛇缠绕,心中一沉。
茅山宗弟子也相继赶到,姚正一气喘吁吁道:“那是乡正的家!”
就在这时,众人突然听到一声惨叫从大火熊熊的庭院内传出。那惨叫声虽远,但其中惊恐、绝望之意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桑洞真失声道:“还有活口?”忍不住向孙思邈望去,就见孙思邈身形一闪,已蹿入了前方的庭院之内!
这时候火势正急,直如烘炉,近几分都觉得炙热难忍,孙思邈此举形同送死,桑洞真虽自负身手,见状也是骇然失色。
严太玄不由道:“不好,他要逃。”
陡然觉得桑洞真目光如电射来,严太玄喏喏道:“大师兄,我们要不要追…”
桑洞真厉喝道:“先救火再说。”
众人听令,立即和集中百姓担水桃土来灭大火,可火势猛烈异常,众人只能隔断火势,让大火不至于蔓延开来、殃及别家,要灭乡正家的大火,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茅山宗众人终于无奈罢手,就见冲天火光几乎将明月染成红色,心中不约而同地泛着一个念头。
如此大火,孙思邈怎么能活?
第二章
暗算
孙思邈还活着。
烈焰熊熊,他一冲入火中就知道此事凶险至极。但他方才分明听到有声惨呼从火中传来,火中还有活人,既然如此,他就不能见死不救。
他身法虽快,火势更快。他连穿两道庭院之时,额头已然冒汗,长衫更是干烫欲燃,若不立即退出,只怕他全身都要燃了起来。
目光转动,孙思邈突然长吸一口气,仍旧向内蹿去,转瞬又过了一道火门。
这时火势猖狂,半空星火乱溅,有几点落在孙思邈身上,倏然燃起,眼看就要将孙思邈罩在火中。
孙思邈虽急不乱,手一伸,竟抓起一个水缸,扣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时间水滴淋漓,他身上的火遽然而灭。
原来,他刚才穿进来之时,早留意乡正家前庭后院的格局,知道若按正常盖房子的方法,此处必定会有厨房。
厨房当然要储水,他不退反进,就是前来取水先救自己,再看看能不能救助别人。
这点说穿了简单,但在方才极为凶险之时,要想到这点非但需清醒的头脑,更需要极强的魄力。
他身一沾水,灵台清明。虽难在烟熏火燎中望远,但双耳微动,便可细心地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就在这时,有呻吟声从左首处的厢房传来。那呻吟声虽轻,但听到孙思邈耳中,有如五雷轰动!
孙思邈想也不想,身形一转,就到了厢房之前,手一除一卷,已褪下湿透的长衫束结成棍,再一挥动,衣棍竟荡开门前火势,人已借隙蹿了进去。
电光石火间,他早看清房中床榻前伏有一人,那呻吟声当然是从那人口中传来。
那人还有救!
他们才知道乡正之子有问题,乡正家就起大火,只怕敌人已料到他们的下步棋,抢先下手断了他们的线索。若能救活那人,说不定能寻到蛛丝马迹。
就算那人什么也不知道,们他毕竟还是条生命。
转念之间,孙思邈人已到了那人面前,手一翻将那人翻了过来。等看清楚那人的一张脸,心头狂颤。
那人竟是送信的无赖!
孙思邈震惊的不是因为那人就是送信无赖,而是因为那人已死!
死了最少三个时辰!
他自幼学医,到如今救的人数不胜数,医道高绝,早可一眼就能判断出一个人的生死,而且根据尸体的情况,还可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死去的。
推算时间,那无赖送信时,离现在绝不会超过一个时辰,如果他三个时辰前就死了,那他怎么还会去送信?
有鬼?!
火光熊熊中,孙思邈只感觉背脊发凉,可转瞬间就想到更致命的一个问题。
如果这人早死,那呻吟声从何发出?
他发现问题所在,倏然感觉危机迫在眉睫,只是这一次却是前所未有的凶险。念头方起,孙思邈断喝一声,身形向外弹去,然后就听到惊心动魄的一声巨响,整个厢房炸了开来!
冉刻求走进那女子房间的时候,一颗心像要炸开一样。
房中孤灯一盏,独候今生寂寞。
那女子静静地坐在床榻旁,仍带着纱巾,如幽兰绽放。蝶舞的美是看得见、说得出来,但她的美却是难以描画、只可意会。
就算她遮着脸,但所有人听到她的声音时,都难免浮想联翩。这种美是一种静——静得惊心动魄,让人不敢亵渎。
冉刻求嗓子干涩,极少留意那女子的美,他脑海中只想着一个问题,她知道我的身份了?不然怎么会找我入房?!
那一刻,他热血上涌,眼中却蒙了一层淡淡的泪光,透过那泪光望过去,见到那女子柔弱地坐在那里,无依无靠般。
他只是想,响水集很快就要变得非常危险,可我一定要保护她的周全。
那女子微抬螓首,看着冉刻求,目光中却有分不解之意,说道:“冉公子请坐。”
娇羞地笑笑,女子又道:“方才那位穆姑娘说,公子姓冉?”
冉刻求心中微震,脑袋顿时醒了,神色间满是失落之意。
他转念之间就想到,慕容晚晴方才为了打探消息,用的假名字来骗取这女子的信任。
这女子根本不知道他是哪个!
苦涩一笑,冉刻求道:“穆姑娘骗了姑娘。”
“她哪里骗了我?”轻纱后娇靥难见,但那双眸子幽幽,满是天真无邪之意。
“我只是个粗人,哪里会是什么公子,穆姑娘抬举我了。”冉刻求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中针扎一样地痛。见那女子“噗嗤”一笑,冉刻求反倒皱眉道,“姑娘找我来有事吗?你总是见到陌生人就会放进房间中吗?”他这一刻,倒是颇为严肃的样子。
那女子怔怔地望着冉刻求,轻轻摇头道:“不是的,方才那个陈公子,我就不会独自和他交谈。家父一直对我说,出门在外,要多防备些,可是我信自己的眼,我知道穆姑娘和你不会是坏人的。”
顿了片刻,她补充道:“不知怎的,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虽长得有些凶…可我不怕你的。”说罢轻轻一叹,室内幽独。
冉刻求心中微震,喃喃道:“我长得有些凶?我长得的确不怎么样!”他声音中突然带着激愤之意,霍然站起,大声道:“我长得不好,没有兰陵王英俊,这难道是我的错!你看不起我,找我来做什么!”
他蓦地失态,只因为这句话触动了他心底埋藏多年的伤痛,一时间悲伤欲狂,就要向门外冲去。
那女子眼中满是惊诧之意,轻声道:“冉公子…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
冉刻求冲到门前,闻那女子言语如泉水清澈,当头浇下,顿时清醒过来。心中苦笑,她又知道什么,我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向她乱发脾气?
一念及此,他心中歉然道:“姑娘找我可有事吗?”
那女子见冉刻求如此,隐约有畏惧之意,低声道:“我听穆姑娘说,冉公子一直留在邺城,不知道…那里现在可太平吗?”
冉刻求不解道:“邺城眼下为天下第一都城,自然是太平的。你要去邺城?”
回头望去,见那女子缓缓点头,冉刻求错愕道:“请问姑娘芳名?令尊是哪位?”他心中暗想,不对呀,如果事情真如慕容晚晴说的那样,这女子怎么会去邺城?
见那女子沉默许久,冉刻求也觉唐突,又道:“姑娘不便说,就不说好了。”
那女子又是轻叹,低声道:“妾身说了名字,冉公子不要再对旁人说及。”
她似乎对冉刻求极为信任,开口道:“妾身张丽华,父亲一直在扬州经商,做船运生意,只是父亲名姓,妾身不便提及。”
“你父亲可叫张季龄?”冉刻求心中冲动,脱口而问。
张丽华满是诧异,立即道:“冉公子如何知道?”她这么一说,显然承认冉刻求说得不假。
冉刻求虽早有料想,可听张丽华直承此事,脑海又是一阵眩晕,扶住门框,许久才道:“你父亲还好吗?”
他蓦地这般问,显然十分不妥,张丽华也觉得奇怪,但还是点头道:“多谢垂洵,家父一直都好。冉公子难道认识家父吗?”
“不认识,我怎么有资格认识你父亲!”冉刻求言语中满是忿忿之意,转身对门,眼中又有泪光闪现,只感觉多呆一会儿,一颗心就要碎裂,伸手开门就要离去,终究还是说了句,“你…你最好早点离开响水集,这里恐怕会有祸事发生。”
说完后,他不想再留,推门离去。
房门关闭,有风吹得灯火闪耀,照在张丽华脸上的纱巾上,如同蒙上了一层雾。
冉刻求出门后仍愤懑在胸,只是这种忧愤却不是因为张丽华。
风一吹,他头脑立即清醒,暗骂自己糊涂,张丽华去邺城做什么,他怎么不问?
本想再次回转问问,可又不想再触及隐痛,正犹豫时,那贵公子凑上来,陪笑道:“冉公子,那位姑娘可是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吩咐下人找个大夫?”
冉刻求一直想探听这公子的底细,但这刻却没有了心情,冷冷道:“你自己怎么不去问?”说完,拂袖离去。
那公子神色讪讪,本是不悦,但很快望向张丽华的房间,神色间露出痴迷之意。
冉刻求到了自己房门前,心中蓦然想起一事,忍不住惊诧。
他知道张季龄在南方经营多年,除船运外,也多垄断陈国别的生意,目前实乃扬州第一首富。不过眼下陈、齐两国虽算不上交恶,但也称不上友善,张季龄秘密让女儿前往邺城,细想想,其中瓜葛只怕不简单。
又回忆起张丽华曾说过这贵公子姓陈,陈乃陈国国姓,联想到这公子还要陈国大将萧摩诃保护,莫非这公子是皇家子弟?既然这样,就更不能让陈公子知道张丽华的底细。
可陈公子究竟来这里做什么?好像是偶遇张丽华,并非专程为她而来。
张丽华去邺城做什么?
张季龄可是有了变故?
一念及此,冉刻求心中不知是快意还是酸楚,推开了房门,见一人立在面前,又是一惊。
等看清楚是慕容晚晴,蓦地想到了什么,冉刻求连忙问:“先生回来了吗?”
“你问到了什么?”
二人同时发问,冉刻求暗自惭愧,心道只顾想着自己的事情,却忘记了先生的事情,摇摇头道:“只知道那女的叫做张丽华,父亲是扬州首富张季龄,听说她要前往邺城…”
心中又夹杂分困惑,他暗自想到,奇怪呀,张丽华对陈公子有些戒备,为何对我和慕容晚晴这两个陌生人能说出底细?她是天真…还是自有打算?
慕容晚晴对张丽华似乎没了兴趣,略带焦急道:“先生还没有回来,只怕出了变故。那面着火了。”
冉刻求这才留意到窗外远处火光冲天,隐约有锣声,人声鼎沸,立即道:“怎么失火了?”
“我怎么知道?你留在这里等先生,我去看看。”慕容晚晴言罢,也不走门,推窗就跳了出去。
冉刻求心烦意乱,总感觉要有大事发生,才坐下来,就听到远方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骇然跳起,心惊肉跳,不知那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慕容晚晴推窗跳出,不落长街,反上屋顶,沿着屋脊向失火的地方冲去。
人在半途,她也听到那声巨响,心中狂震,忍不住摸了下腰间的软剑。
她毕竟非寻常女子,胆气不逊男子,细腻更有过之。近火光时,她并不急于打探动静,只是伏在屋脊暗处留意下方的动静。
下方长街众百姓奔走救火,防火势蔓延,本极为混乱,慕容晚晴目光转动,却留意街角一小帮人众。
那些人多是一身黑色,虽遇祸事,但神色远比百姓要从容。
临火头最前方的那人,却着白衣,卓然不群。
慕容晚晴大为奇怪,暗想响水集最近真的是风云汇聚,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前来,难道真是要图谋什么大事?
她悄然移动身形,向那帮人靠近,就听有声音隐约传来,“大师兄,刚才不知为什么会爆炸,孙思邈这么久没有出来,只怕死在里面了。”
慕容晚晴心中一震,差点从屋脊滚了下来,立即想到,孙思邈死了,我怎么办?转瞬又想,不会,他如此神通,绝不会就这么死了。
一恍惚的工夫,下面的人说了什么,她完令没有听到。就见到那帮人中,一个黑脸的一个白脸的向那白衣人躬身施礼,悄然地离开众人。
又听那白衣人长叹道:“火势如此凶猛,而斋醮在即,我等又身负宗师所托,不能轻身赴险。四师弟,只有等火灭了,我们再进去看看了。说不定孙兄吉人天相,会逃过此劫。”
旁边一人道:“大师兄说的是。”
慕容晚晴听到“斋醮”、“宗师”几字,心中微震,立即想到,这些人莫非是茅山宗弟子?茅山宗势力扩展到了江北,难道是要对齐国不利?
见那白衣人立在原地入定一般,她心思转念,反向那白脸、黑脸离去的方向跟去。
月正明,那两人走得虽快,但慕容晚晴尽可看得见。
眼看着那两人走到一个十字街口,突然一左一右分开,消失不见。
慕容晚晴微惊,以为两人觉察到自己在跟踪,转瞬发现,原来不过是黑脸入了间大大的庭院,另外那白脸却是沿着长街奔出去,竟像要出响水集的样子。
慕容晚晴心思转动,立即向那庭院看了眼,见前房临街,是个店铺,挂着“李记”的招牌,立即继续跟踪那白脸。
茅山宗威震江南,在江淮百姓的心目中有着崇高的地位,慕容晚晴却始终感觉,这帮人行踪鬼祟,而这白脸在这种时候离开响水集,只怕更存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思绪缜密,行事果敢,一路跟过去,见那白脸果然出了响水集,向东方荒山奔去,更是好奇。
可集市的喧嚣渐远,一片静寂笼来,她好奇的心中难免有分凛然之意。
她回头望去,只见到集市灯火如星,绵长渐淡,如同那不经意逝去的流年,心中微有惘然,但转瞬振奋了精神,盯紧前方那人。
二人一前一后,走了数里之遥,前方突然出观一片密林。
那白脸毫不犹豫奔入了密林之中,慕容晚晴却不敢长驱直入,立即向旁奔出十来丈,从另外一侧入了密林。
林中极静,树木高大,树荫如盖,如水的月光落下来,只在林中留下斑驳神秘的影子。
慕容晚晴不敢大意,放轻了脚步,就听到左前方有脚踩枯叶之声,慢慢跟过去。
那脚步声不多时突然消逝,慕容晚晴立即隐身树后,就听到一声音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慕容晚晴一听到那声音,又惊又喜。那声音没有半分感情,听起来让人极不舒服,正是约孙思邈来响水集的那个妖人发出。
她喜的是,自己终于有所收获。惊的却是那妖人本领极为高强,若被他发现自己,只怕自己难活过今晚。
就听那白脸道:“道主,一切均按你的计划行事。”
慕容晚晴心思飞转,道主?什么道主?计划?又是什么计划?这白脸如果是茅山宗的弟子,这般听妖人的话,按理说这妖人应该是茅山宗的领袖人物。但茅山宗自魏华存、陆修静来,以太师、玄师、真师、宗师来称呼首脑,因此茅山宗均称呼王远知为宗师,却不闻茅山宗有道主这种称呼。这妖人若不是茅山宗的,那白脸怎么会听他命令行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听那妖人道:“你做得很好,若是大事得成,你当为我道第一功臣。”
那白脸似合不拢嘴笑道:“多谢道主。那接下来…”
“接下来你按原计划行事就好。”那妖人抬头望月道,“你去吧,小心行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那白脸应了一声,转身出了密林,向响水集的方向走去。
慕容晚晴听得激动万分,只恨这两人说得太少。
她知道向己想要的答案都在这妖人身上,但要问,却只有可能去问那白脸。她屏气在树后,听那妖人喃喃道:“今日已是七月十四,只要再等一天,我辛苦筹划多年的计划就可成行,天师有知,定会保佑我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