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闻回答,冉刻求脸色立变,他当然知道孙思邈耳朵极灵,这时候也不可能安睡,孙思邈不答,是不是意味着他出了意外?
伸手一推门,那门竟然开了,冉刻求心中凛然,全神戒备地进了房间,突然呆在那里。
房间内空无一人!
冉刻求心中顿时慌了,又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这些天来,他跟随孙思邈,虽历经磨难,但心中却有着前所未有的安定。孙思邈没让他拜师,可在他心中,早当孙思邈是师父、朋友甚至父兄。
可孙思邈竟然不辞而别?
他是怕冉刻求累赘,还是认为对付不了萧摩诃的纠缠,抑或是他本无忧无虑地来,亦无忧无虑地走?
冉刻求想不明白,站在房中片刻,立即转身从自己房门出去,到了慕容晚晴的门前。这时候,他感觉慕容晚晴或许能给他主意。
轻较敲敲房门,感觉到楼下的萧摩诃等人似乎望上来,冉刻求忍住慌张,却听不到慕容晚晴回应,更是心惊。推推门,门内上了闩,冉刻求一咬牙,手一翻,两指掐了一根铁丝探进门缝挑动两下,推开了房门。
这招他已许久没有用过,这刻早顾不得许多。知道慕容晚晴翻脸无情,冉刻求早准备好了说辞,才待解释,突然愣在那里。
风吹窗棂,噼啪轻响,房中有股入秋的寒意。
可冉刻求心中更寒,只因为这房间内也是没有人迹,慕容晚晴亦不知去向。
雨渐细,风正冷。
孙思邈人在屋顶,极目远望,留意各条长街的行人。
这时正值夜浓时分,有几盏灯飘零在夜中,照得雨丝如红尘阡陌,却照不走自身的孤单。
孙思邈还在笑,只是笑容看起来也有分灯的颜色。他知道冉刻求肯定会找他,但他暂时没有时间和冉刻求说明究竟。
原来他一间到房间,就无声无息地滑到窗口,在推窗望到窗外无人后,从窗口而出到了屋顶,然后向左手奔去,到了长街的十字路口处。
他知道有张网已在收缩,而他眼下就在网中,他要破网而出,就要争取主动。
或许冉刻求还不明内,但他早知道,肯定是那无赖送的那封信将萧摩诃的矛头指到他的身上。
谁写了那封信?
是不是在黎阳城外暗算他的那个人?萧摩诃究竟向他要什么?写信那人想挑拨他和萧摩诃之间的关系,坐收渔翁之利?
第二卷 浮云蔽日
第一章
斗法
这些问题显然暂时没有答案,孙思邈唯一知道的是,他身上没有萧摩诃要的东西。可他知道萧摩诃这种人,认定一件事后就很难改变,与其向萧摩诃解释,他不如先找到那无赖再说。
他作态看那包裹型的珠宝,答应萧摩诃带来那物,无非是想先行稳住萧摩诃。
他在客栈内看似什么都没放在心上,却早留意到那无赖一出门,是向客栈的左首走去。
客栈外是一条长街,长街约五百步,那无赖若走得不快,这刻的工夫也就才到十字路口。
心思转动时,孙思邈目光搜索不停,却见长街空寂,哪有半个人影?
孙思邈心中有些失望,暗自想到,那无赖是和送信人一伙的,还是受人所托?他若是本地人的话,向这里的百姓或者客栈掌柜询问,定可知道他的落脚之处。
才要回转客栈,突然听到对面店铺有些动静,孙思邈伏低身子看去,却见那无赖从对面一家铺面走出来,还扭头点头哈腰道:“谢大爷的赏。”
那店铺门倏然关闭,隔断了那无赖的话语。
那无赖唾了一门,轻骂道:“什么玩意儿!”他手上报了锭银子,抛了下,又开始眉开眼笑,嘟囔道:“今晚赚了不少,是去找桃红呢?还是先去赌两把?”
他立在那里片刻,就做了决定,“还是先去赌两把了,不然到了那女人的肚皮上,什么都掏空了。”言罢,他拖趿着鞋子向远方行去。
孙思邈在那片刻,也在做着决定,是跟着无赖呢,还是去对面的店铺查看动静?
事情已很明显,那无赖显然是个本地人,只是受人之托送信给萧摩诃,本身不见得知晓什么事情,而送信的幕后主使,当然就在这店铺之内。
那幕后主使挑拨之后,随时都可能离去。
一念及此,孙思邈立即向旁行去,走了十多丈才溜下屋顶,过了长街,又飞身上了对面那排店铺的屋顶。
他虽是艺高胆人,但从不鲁莽行事,这番举动,当然是要避开对手的监视。
盘算距离,孙思邈很快到了那无赖走出的店铺前,见到店铺屋檐下挑出个黑字招牌,上书“李记”两字。
简简单单的字,在雨夜中却似有股惊心动魄的勾魂魔力。
孙思邈立在屋顶,向李记内望去。李记临街店铺后有两排厢房,只有一间房内亮着灯,颇为宽敞的后院内堆满了木材。孙思邈一时间不知道这李记究竟是做什么的,沉吟片刻,已落到后院,心中打了个突。
后院那些木材下,竟排放着一排排黑漆漆的棺材!
那棺材排得紧密,上面又堆积着木材,闪此方才孙思邈并未留意。
如斯凄凉雨夜,乍见到这么多的棺材,胆小的只怕早就晕了过去,孙思邈脸上也没了笑容,但亦没有畏惧之意。
院中极静,静得听得到落叶在风中呻吟的声音。
孙思邈立在院中片刻,举步就向那亮灯的房间走过去。前方无论是刀山火海,还是阎罗大殿,他既然来了,总要看个究竟。
只是伸手去敲房门的时候,孙思邈心中蓦地掠过了一分不安,感觉有什么不对。
那种情形,就像他推开房门后,就要落入一个极深的陷阱,可他偏偏又不知陷阱究竟何在。
略有犹豫,他终究决定去敲房门,有幽风传来…
咯吱声响,房门竟然开了。
烟雾缭绕,充斥着不算大的空间。
孙思邈鼻翼微动,这才缓步走进去。
房中有盏油灯摆在香案之上,香案之后,供奉着三尺高的一个木像。
木像盘膝而坐,顶负圆光,身披多彩,左手虚拈,右手虚捧。
孙思邈见到那木像,又微皱了下眉头,他熟知道家经典,认出那木像正是元始天尊。
那幕后主使无赖送信之人挑拨他和萧摩诃的关系,居心叵测,在这四处棺材之地又供奉个元始天尊…
心思转念间,孙思邈单手作揖向那木像行了一礼,转身就要出门…
陡然间,门前一声轻叱道:“留下!”
声才发,就有一道乌光从门外飞来,直指孙思邈的咽喉要害!
烟气缭绕中,叫周本静得骇人,一人入了房中,难免被诡异的气氛所摄,哪里想到真正的杀机却在门外?
孙思邈偏偏似有准备,前行身形如水般转折,倏然后退了一步。
虽只一步,但那乌光未及咽喉时已然力尽顿住。
原来,孙思邈刹那间看清刺来的是柄桃木剑,闪此退到剑势尽处顿住,胆气之壮,目光之准,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运剑之人眉目细长,头戴道冠,赫然是个道人。他一剑走空,神色诧异,但双眉一竖,再次喝道:“妖孽倒下!”剑一抖,剑尖竟有青雾漫出,罩住孙思邈的口鼻。
孙思邈身形一晃,摇摇欲坠…
道人见状心喜,只以为孙思邈这次定然难逃命数。不想一瞬的工夫,眼前一花,居然平空失去了孙思邈的行踪。
那道人心中凛然,陡然觉得肩头被拍了下,毫不犹豫回手一剑刺去、却又刺了空。等到扭头望去时,才发现孙思邈立在院中,离他已有数丈的距离。
那道人骇然之余又是心惊,竟然不知孙思邈如何到了院中,可他知道,方才孙思邈拍他之际若取他性命,只怕也是翻手之间。
孙思邈立在院中,本待开口,心中警觉又升。
他方才遇险不惊,在那弹指之间屏气闪身,竟从道人身侧硬生生地挤出。但他知道可能有了误会,才待解释,不想就见到庭院中棺材上的圆木突地如有灵性般滚开,棺盖也无声无息地滑到一旁。
棺材才开,里面就有黑影立跳而起,转瞬围在孙思邈的周围。
那情形,就如一人到了荒郊野岭外,突见许多荒坟中的尸体还魂冒出来一样。
孙思邈饶是胆气极壮,乍遇这种怪事,也是头皮发紧。目光转动间,突然笑道:“原来各位是茅山宗的朋友…”
门口持剑的道人一怔,有些意外的表情。
孙思邈见道人反应,立即知道自己猜的不错,可心中惊诧之意更浓。
他早在一入响水集时就知道有茅山宗的道人到此要做法。他幼年就曾诵老庄经典,晓天下诸事,等在昆仑十三年后,更对道中之事极为熟稔。
一见房间供奉的元始天尊,他就知道眼下只有茅山宗这般做法,他一时不查,只怕触了茅山宗的禁忌。
那些人从棺材里面跳出来,别人是目眩心悸,孙思邈却知道茅山宗的道人以诵《上清大洞真经》存思守神增进修为。人在棺中,断念守心,龟息行意,正是茅山宗修炼的一个法门。
不过,这些人在棺中,恐怕也不只是为了修炼。
茅山宗一直在江南活动。齐闻禁道,这些人蓦地来到江北,想必是怕官府找他们的麻烦,这才躲在棺材中,借此掩人耳目罢了。
孙思邈想到这里,隐约知道中了敌手的算计。他知道,茅山宗眼下不可能和那妖人一路,那自己误入此处,当要解释明白。
才待开口,就听左首有人道:“你既知我等身为茅山宗,就应知我等斋醮之前的规矩,如此破戒,难道不把茅山宗放在眼中吗?”
右首处又有人冷冷道:“和他多说什么。破戒者当杀无赦!”
随着话音,俩人大踏步地走来,围在孙思邈身边的如僵尸般的人见了,让开道路。
孙思邈望过去,见到左首那人脸色极白,轻飘飘地走过来,如足不点地。右首那人却是脸色黝黑,一步一个脚印,满脸杀机。
两人走到孙思邈的身前丈许同时立住,神色间满是敌意。
起先孙思邈听到“斋醮”两字时,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原来斋醮又叫做道场或法事,是道教中人祭吿神灵、祈求神灵消灾赐福的一种仪式。而在斋醮之前,做法事的人必须修心养性,忌讳外人干扰。他是被人诱来,本无心之过,但心中还是难免不安,是以诚挚道歉。
孙思邈沉声道:“两位道友,在下实不知茅山宗朋友在此做斋醮准备,得罪之处,先行赔罪。”他说到这里,深施一礼,神色极为肃然恭敬。
不想那黑脸冷笑道:“你轻描淡写一句,就想没事吗?”
孙思邈直起身来,缓缓道:“那道友的意思是?”
他心中蓦地冒出个念头:我一直以为送信的另有其人,可现在想来,那无赖的一举一动均有深意,多半就是真正的主谋!那无赖倒是好本事,故意骗我前来,却不知是何方神圣。他难道和那妖人有什么关系?
转念间,他极力回忆那无赖的面容言语,竟难查那无赖半分特异的地方,暗自惊疑不定。
那白脸皱眉道:“本宗为响水集祈福救灾,事关重大,外人绝不能知道风声…你想走,只怕不行了。”
孙思邈皱眉道:“道友想留我在此,等到斋醮过后吗?”
那黑脸道:“你不但要留在这里,还要以血祭神,向神请罪,方能弥补你的过错!”
雨已停,云本淡,但那人所言字字寒意,如惊雷鸣耳,杀机现出。
孙思邈微愕,轻皱眉头道:“在下还不知道茅山宗的斋醮有这个规矩。”
那黑脸的呵斥道:“你又知道什么?”
孙思邈道:“在下知道,烧香行道,忏罪谢愆,谓之为‘斋’;延真降圣,乞恩请福,则谓之‘醮’。‘斋醮’一事,惟道是修,惟德是务,外不沾尘,内静其心。造诸功德,后己先人。只有心诚天地,发大道之心,才能心开地府,力动天关。而阁下值斋醮之前,心有杀机,见人过错,连个悔改的机会都不给,又如何能感动天地、为民请愿?”
众人皆愕,没想到孙思邈对斋醮一事竟这般熟稔,说起来合情合理,让人无从反驳。
门口那持桃木剑的道人面存思索之意,那黑脸却双拳紧握,寒声道:“这么说,你是有错不改了?”
孙思邈皱了下眉头,不待多言,那白脸淡淡道:“想你是自负身手,这才要教训我们?”
二人一硬一软,但均是咄咄逼人,根本未将孙思邈所言听到坏中。
孙思邈心道,茅山宗源自上清派,以魏华存为开派祖师,传自陆修静、陶弘景时,均是道法天地,自有所成。我听闻眼下宗师王远知也是个人物,将茅山宗影响扩至江南千里,极具魄力,一直想要拜会,怎么其下弟子这般作为?
他沉默不语,白脸见了,更觉得这人傲气十足,冷冷道:“你若真想道歉,先行束手,我还能宽免你的死罪…”手一挥,两个僵尸般的人忽而上前,就要制住孙思邈。
“且慢。”孙思邈手一翻,那两人踉跄后退。
黑脸见状,怒喝道:“二师兄给你活路不要,难道你真要自寻死路?”他一句话的工夫,身形展动,蓦地出手,拳打脚踢,瞬间竟攻了七招,手脚之快,让人眼花缭乱。
孙思邈退了三步,那七招凌厉的攻势尽数落空。
陡然间,只感觉身后寒风冲来,孙思邈想也不想,凌空拔起,落在丈许之外,见那白脸的一剑正从他方才的位置刺过,心中凛然。
那白脸一剑刺空,变成向黑脸刺去。
那黑脸并不惊慌,只是厉喝一卢,腾空在剑尖上一点,竟落在白脸的肩头之上。
而那白脸的身形微屈如弓,陡然陀螺般一转,喝道:“元始天尊,安我身形!”
那黑脸亦随那白脸转动,接声道:“弟子魂魄,五藏玄冥!”
这二人合体,一转一喝,只见地上水滴旋起如蓬,空中竟似有雷声滚动。
若是旁人,多半不解这二人做些什么,但会被这二人的声势所骇,孙思邈却知道这二人是在行法念咒,就要对他发动生死一击,忍不住变色道:“等等…”
那二人却不理会孙思邈,右手拇指掐在中指指甲背处,做了个奇怪的手诀,异口同声喝道:“顺吾咒者,伏降往生。违吾咒者,天地不容。急急如律令!”
声一落,天空一个炸雷,震得人耳聋目炫,那二人霍然腾空而起,带动水雾一团,冲向了孙思邈。
孙思邈闷哼一声,来不及解释,又退七步,但地上圆木瞬间立起来七根,竟如北斗七星的形状,挡在他的身前。
门口那持桃木剑的道人见孙思邈脚下如有神灵相助,脸色遽变,低呼道:“禹步?”
那一刻,他心中狂跳,不信孙思邈竟能运用这种步法。
禹步传说为夏禹所创,步伐依北斗七星排列位置行步转折,传说中,此步可遣神召灵,获七星之神气。
那道人这一生中只听师尊王远知形容过,但王远知对此步伐一直讳莫如深,也不知道能否运用,只说此步运用是“飞天之精,蹑地之灵,运人之真”,步星之际定要运出三元五行之神,方能使用。若不得其法,反受其害。
那道士脑海中有光电闪过,记得师尊曾说过的一句话:“禹步,非大宗师不能运用!”
话犹在耳,那道士也是信之凿凿,却不想禹步竟被孙思邈使出。
轰的一声巨响,七根圆木有六根飞散而出,那白脸身形落地,突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他念咒行法,本是无往不利,但蓦地受阻,心神顿伤。
那黑脸人在上面,却少了很多障碍,见伙伴受伤,又惊又怒,心道若不杀了孙思邈,此事传出去,他们二人在茅山宗颜面何在?
他急怒攻心,根本考虑不了许多。箭在弦上,更是不能不发,双臂一震,长衫鼓起如翼,才要顺势对孙思邈发动致命一击。
陡然间,他心头狂震,一颗心倏然沉了下去。
就见孙思邈足尖点动,身形不停,从那竖起的圆木踩上去,一刻的工夫,竟然到了圆木之顶,再一顿足,竟上了屋顶。
这时,雨收云散,月出行踪,有清冷光辉洒落,照得孙思邈身法灵动,飘逸若仙。
那黑脸鼓动长衫,本要发动茅山宗“十翼”法术,但见孙思邈这种身法,蓦地想起一事,失声叫道:“渡虚术?”
古老道中传闻,有一轻身之术叫做渡虚术,得习之士可摄空取虚,凭空飞渡,但那黑脸一直以为不过是夸大其词,或者仅仅是障眼之法。
这时虽值夜深,似明月在空,照得天地亮色。
孙思邈人在月下,只凭一己之力施为,那是清楚明白,绝非使用法术障眼,那黑脸见到,只感觉此人如云海龙腾,再非世间人物!
冉刻求立在慕容晚晴的房间内,只感觉周身发冷,如从红尘中一路坠下去,一直到了十八层地狱。
他从未有这般失落之时。
孙思邈不见了,慕容晚晴也不见了,张三、王五不见了,蝶舞也不见了…只有痛在。
红尘反复,有如梦露。
他奔波这么久,本以力看到了希望,但到头来,却发现忙忙碌碌好像不过是梦一场。他本来以为坚定的依靠,原来看起来也没有那么可靠。
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脑海空白许久,才有丝丝麻木闪过,唤醒了冉刻求。他一咬牙,心道,既然到了响水集,总要想办法来救两个兄弟再说。可至于怎么救,却茫然没有头绪。
缓缓转过身来,冉刻求才待举步,心头狂震,忍不住后退两步。
一人不知何时静悄悄地立在他的身后,有如鬼魅。
冉刻求一时看不清那人的面容,只以为那妖人来了,嗓子顿时哑了:“你…你…咦,怎么是你?”
陡然松了口气,全身放松下来,原来立在他面前的是慕容晚晴。
冉刻求看清楚慕容晚晴的面容,一颗心倒有些欢喜,忍不住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才对。”慕容晚晴脸色不悦。
冉刻求心神回转半数,立即想到这本是慕容晚晴的房间,不由暗自叫苦,可又搞不懂她方才去了哪里,怎么走的?
搔头之际,见慕容晚晴脸色不善,只怕她以为自己进房要对她无礼,灵光一动,立即道:“先生不见了。”
慕容晚晴果然一怔,蹙眉道:“孙思邈不见了,他去了哪里?”
“我就是不知道,才来找你,不想你也不见了。”冉刻求机灵劲全部回转,故作苦涩道,“我还以为你俩…你俩…私奔了呢。”
慕容晚晴秀颜微红,道:“你胡说什么!你确定他走了?他把包裹也带走了吗?”
冉刻求微愕,立即冲出慕容晚晴的房间,再入了孙思邈的房中,见到床榻干净,但孙思邈的包裹还在,暗骂自己鬼迷心窍。
孙思邈既然留了包裹,显然只是临时有事出去了,冉刻求关心太切,竟然这都没有想到。
慕容晚晴也跟着进来,却走到窗旁看看道:“孙先生没有关窗,难道是从窗户出去的?”她心中也转着一个念头,他出去做什么?莫非是追踪那无赖吗?
她也怀疑那无赖的身份,但方才离去,却是要办一件紧要的事情。
冉刻求立即道:“先生自有分寸,倒不用你担心了。”他知道孙思邈未远走,欣喜之下头脑活络,立即想起一事,“你刚才离开房间干什么?”
慕容晚晴冷漠道:“我有向你禀告的必要吗?”
“当然没有,”冉刻求有些心虚道,“只是现在大伙同仇敌忾,我又尽力地撮合你和先生,大伙一家人当互通消息…”话未说完,他急退了几步,只感觉鼻尖热辣辣地作疼。
慕容晚晴一记耳光打空,秀眸怒睁,低喝道:“冉刻求,我除了想找他帮忙复仇外,再无其他可能,你记住了!”
冉刻求揉揉鼻尖,嘟囔道:“有话说不就得了,何必动手呢?”心中大是奇怪,暗想以前凋侃慕容晚晴,总觉得她对孙思邈有点那意思,怎么今天突转了风向?
不知慕容晚晴搭错了哪根神经,见她余怒未歇,转身要走,冉刻求忙岔开话题道:“喂,先生忽然离开,会不会和那妖人有些关系?”
慕容晚晴也不转身,却终于止住脚步道:“只怕今日到响水集的,都会和那妖人有些关系!”
冉刻求哑然失笑,心道这女人真会疑神疑鬼。
慕容晚晴似看出他的心意道:“若没有关系,堂堂陈国大将、权贵公子,还有富豪千金来这响水集做什么,好玩吗?”
冉刻求忍不住问:“富豪千金是哪个?”转念想到什么:“你说那乘马车来的小姐,她是富豪下千金,你怎么知道?”
不闻慕容晚晴做声,冉刻求有些恍然道:“原来你刚才是去打探那小姐的来历了?”
慕容晚晴缓缓点头,神色略有异样,只是冉刻求却无法看到。
眼下虽平淡如水,但冉刻求当然知道响水集杀机四伏,说不定一不留神就要丧命在此。
慕容晚晴虽脾气难以琢磨,可心思缜密远胜冉刻求,方才他们回转房间休息,慕容晚晴却一刻不闲,原来是去打听那小姐的根底。
她这般尽心,显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孙思邈。
她蓦地脾气改变,是不是因为孙思邈不解她的心意?
一个女子,喜欢上一人,虽喜欢付出,但怎会不希望意中人知道?
想到这里,冉刻求羞愧中带分了解,感觉自己慢慢地又开始了解女人了,问道:“那小姐是富豪千金,不知是哪家的女子呢?”
慕容晚晴淡淡道:“似乎你对这些有兴趣了?你不是一直立志做天下第一富豪吗?你若是…”顿了片刻,她才道:“你若是有本事娶了那小姐,倒能省你半生功夫。”
她虽是极力平淡心境,但声音仍似有波涛起伏之意。
可是冉刻求却没留意,哼了一声,道:“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无愧于丨心,凭借别人的能力发家,算什么本事?”
慕容晚晴仍未转身,喃喃念道:“丈夫行事…当顶天立地,无愧于心?冉刻求,你当真这般英雄了得?”
冉刻求终于感觉她声音中有些异样,心中困惑,暗想她这般恼火,莫非喜欢的是我?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忙道:“其实…这些都是先生教的。慕容姑娘,我…没你想的那么好,你不要…”
只听慕容晚晴道:“那有面镜子,你可以去照照。”
“照什么?”
冉刻求错愕,陡然醒悟过来,笑道:“你是说我不自量力自作多情吗?嘿嘿,我照与不照,都是这般模样!”
慕容晚晴听冉刻求知其讽刺,不怒反乐,自有一番豁达之意,倒打些诧异,心道,我一直以为这冉刻求是个无赖市侩的人物,可这种人物原来比那英雄还豪迈光明几分。
冉刻求见她沉默,突然问道:“慕容姑娘…那小姐到底是哪家的,真没有嫁人吗?”
慕容晚晴无声而笑,半晌小道:“看她装扮,应该还是在找婆家吧?其实我也没打探到什么,只是听说她姓张,父亲好像是扬州首富…”
不闻冉刻求声息,她回转身笑道:“你若有兴趣,倒可以…”笑容突硬在脸上,只因为见到冉刻求脸色煞白,她惊异道,“你怎么了?”
阵刻求身形微晃,微闭双目,手扶桌案才站得住,那神色直如见鬼一般。
慕容晚晴见他如此,不由凛然,环望四周,以为有敌来袭。
这时云散月出,有一丝清辉从微敞的窗口挤进,照得室中一处微尘舞动跳跃,却静寂地伤人。
冉刻求缓缓坐下来,半晌后才摆摆手道:“没事,我就是自小有个毛病,一累就心痛了。慕容姑娘,你休息去吧。”
慕容晚晴不知道冉刻求哪里出了问题,追问了一句也不闻他回答,心中来气,只感觉他故作高深,懒得理会,便出门离去。
冉刻求静静地坐在那里许久,直如石化一样。
许久,他才抬头望去,见到对面桌上有面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