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我转念一想,一个新念头冒出来,眯起眼看着他:“你是不是也投在了他的麾下?”

风芜道:“公主聪慧。”

他既隶属南天,没有长生帝的默许必不能叛离九重天,这么说长生帝君也站到了岑鹤那边。眼见东岳帝君这道登天门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进,于是在离开天帝位亿万年之久的龙族终于还是入主中天了吗?

我瞧了眼和以前一样剑不离手的风芜,忽然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荒谬可又是如此的顺理成章,这些顺理成章在冥冥之中有什么共通之处在维系着。任凭我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到是什么。千年之前的东国,我的阿姐、五叔、师父、甚至是侍卫风芜,都非凡人。难道真是因为巧合,这些人才齐聚在东国吗?

“公主,你可知道天上有个神君命为司命?”风芜见我沉默不语,主动开了口。

我道:“这自然是知道的,还知道司命主掌的是凡人生老病死,你们神族应不由他主掌吧?”

风芜点了点头,续道:“父神当初设虚宿司命一位,旨在告之无论神仙还是凡人都应明白一个道理――命中注定,天命难为。亿万年前,龙族被赶出九重天沦为妖道,而后当今天帝一脉登上天帝位,皆是命中注定。”

“既然如此,岑鹤现在所做的岂不是白费功夫吗?”我接口道。

不知是光线太昏暗,还是我老眼昏花,我总觉得风芜看我的眼神忽然变了,那是种让人很难过的眼神,我不晓得那是不是叫同情。他说:“宿命节节相扣,连环而成,自是不可打破。若有打破,当只得逆天而行。公主,你…”

“你又怎么在这里?”我突兀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想再听下去,直觉再听下去那必是我不能也不愿听到的。

他的话截在嘴边,张张合合最终咽了下去,道:“东岳帝君的公主患了咒疾,凿齿的利齿有驱秽避凶之用,君上命我将凿齿送来以供取药。没想到正遇到公主与将军…”

“可是它好像死了…”

“嗯,是死了。”

“那怎么办?你会不会受罚?”我觉着有点儿不好意思,这种不好意思出自于这头“猪”在形式上是代我遭了这一劫。

“凿齿虽是上古凶兽之一,但本身也是极贵重的药头。风芜犯下如此大错,无论受什么罚都是应该的。”他忠肝义胆道:“即便如此,我也要将这凿齿送至东岳帝宫门前。”

“要不,我和你一起去向东岳帝君解释解释?”听说这位东岳帝君很是不好相处,又位列四方之首,到时若因这事闹的东天与南天不和,再拿风芜开刀,我当真要于心不安死了。

尽管风芜再三道,不劳我此行,但我仍执意同他一起上路了。反正,本来我也是要走这条路的…倒让他颇不自在,似乎因为连累到我而时时愧疚。

说来也可笑,到现在这些东国故人,竟然是和我关系最疏远的风芜与我能说上两句话来。走走停停,聊了些以前旧事,倒也不觉这烽火蔽日里的道途难走。

这日行至东岳山脚外五十里外的一处杏溪,见溪水透彻,杏子结了一树累累的,便在此略歇了歇。我啃着一颗杏子口齿不清道:“风芜,我前不久见到主含含了。”

他用帕子沾了水擦脸,平淡无奇地随口问了句:“竹含含?可是那个跳舞还不错的小姑娘?”

我唔了声,抹了下唇角的酸甜汁水,又啃了一口才察觉到哪里不对劲,试探着问道:“你还喜欢她吗?”

捧着水喝的他狠狠呛了一口,脖子都红了:“公主别拿属下说笑了,属下与那姑娘说的话不多于十句,怎会喜欢上她?再说,公主应该知道她是有心上人的,曾经还因为这事与苏辞闹了…”

他手里的水沙沙流下,口里的话说了一半断了…

我久久地看着他懊恼和后悔的脸,过了一会伸了个懒腰:“唉,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走了,再往前应该就到了吧。”

风芜尴尬地起了身,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

“站住!你们是何人?难道不知前日东岳府就颁下禁令,不得随意走动?!”

杏林里走出两个衣饰华贵的少年,一个外貌年纪约十六七,一个才五六岁的模样。年纪大的少年一袭轻甲,手里攥着把藏青长弓,英武俊俏;年纪小的那个腰间也有模有样地扣着柄玄石小匕首。

叱声的是那高个少年,轮廓深陷的脸上划着道才痊愈的伤痕,万分戒备地看着我们,手还将那小孩童往身后拢了拢。

“你又是何人?”我打小就不喜欢这种仗着家世飞扬跋扈的贵胄子弟,皮笑肉不笑地上前一步道:“若是下了禁令,你这带头乱走的不是要第一个被抓起来吗?”

他护着那小孩童往后退了一步,厉色道:“放肆!再往前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我不屑道:“你个小屁孩能拿我两如何?”

风芜难堪地扯了扯我的衣服,我没动,又扯了扯,我还是没动,终于作罢…

少年哈哈笑了笑,手一拍,那杏林之中平空出现了数十与他衣服差不多的兵卒。

剑拔弩张时,一直在他身后默不作声看着我们的小男孩,抬起那双黑黝冷幽幽的眸子:“你们是来找龙帝的?”

龙帝?那不就是岑鹤嘛?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告诉你们我今天去看泰坦尼克导致今晚要熬夜码字了吗…

悲催地发现,这周这文要更两万!我好想死啊…明天更新苦逼苦逼的道长。然后休息一会,继续码容我,我有种预感,我会一口气把它写到完结了。对了,要完结了,好像男女主要滚床单了。嗯,就这样,那就下章滚吧,速战速决!

 

 


50、一念欢(一)

东岳主掌五行之中青木之气,山中树木葱郁繁茂自不必说,天地所有的生机仿佛都集中在了此地,绿华盎然一泻万里。那些如火如荼的战火硝烟仿若被一堵看不见的屏障挡得一干二净,白莲托着闭目打坐的小花妖沿着溪流从容漂向远方,鱼竿那头的老酒仙戴着蓑笠打着盹,金背黑身的鲤鱼游到岸边化成长发飘逸的金衣少年…

“五方之中,论福天灵地莫过东岳。”风芜随在我身后发出一声赞叹。

领头的少年露出得意之色来:“得我家君上仙泽照拂,有如此盛景自是当然。”

风芜连连称是,少年竟起了好兴致,大致是觉得找到了一个难得的知己,拉过风芜与他一一指点起好风光来。指点之余,时不时用狭小的眼光瞄一瞄我,嘲弄挑衅的味道很浓。

幼稚啊幼稚,果然还是个孩子。打入敌人内部,分化离间这种事我早在孝义山调解外遇婚姻问题时充分见识过了。我撑着伞慢腾腾地走在盘山石阶上,无视他的挤眉弄眼,想着与另外一个小鬼搭上讪,套几句话出来。

别看着这小鬼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但正是他方才三言两语制止了一场即将发生的暴力冲突事件,在弄清楚我们来的目的后决定带我们去见岑鹤。再看那少年对他的言听计从的态度,他的身份隐约可猜出几分来。这样小的年纪能有这样的心思,叫我这活了千来年的老妖怪有点儿汗颜,只是…这小鬼话未免也太少了吧!一路走过来没听他说过一句话,安安静静地走在我身边,偶遇见几个捧着罗罐行礼的小仙娥,也只是眼珠子都不转地轻轻颔了下首。

“累。”穿过山腰的屏障之后,他突然将手伸了过来,紫金罩纱袖下的小手白白嫩嫩地像个小包子。他那双黑溜溜的眼睛还是看着前方,手却动也不动地横在我面前。

一句话都不和我说,还想我牵你走?我用手扇了扇风,也目不转视地看着前方:“我也挺累的。”

“哦。”他踮起脚勾住我的手:“那我牵你,走吧。”

“…”

在那群背着弓箭的护卫的注视之下,我讪讪地牵着他向前走,这闷骚的死小鬼比那个嚣张的小鬼更讨厌!

“你在骂我。”他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确定。

我:“…”

“你可真不可爱。”我低头面无表情道。

他也面无表情道:“我娘说了我几百年,习惯了。”

你娘真可怜…

“那你爹呢?”我被他给堵的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又勉强找了个话题。

他板着的脸没有一丝波纹:“他们都说我像我爹。”

你娘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怜…

“龙族在上古是天之一脉,天为阳灵,他们是最纯正的阳灵。”在登上纵云梯时,他背着小手道:“你修行千年的术力是阴寒之力。”

青雾驾起白玉梯,云水打湿了衣裳的边角,我抬头看着祥云浓雾后若隐若现的东岳帝宫道:“那又如何?”

他扶了扶小金冠,淡淡道:“不值得。”

之后,他就被从帝宫鱼贯而出的仙娥们簇拥而去了。在拐入飞瀑假山时,他侧过头:“东岳很大,有你容身之地。”

和他说话真的好累啊,我额头挂了三道黑线…

“少君挺喜欢你的。”一直和风芜亲亲热热说话的少年站在身后,冷不丁地冒出声:“很少见他主动亲近别人。”

我认真道:“一般人都挺喜欢我的。” 摸了摸下巴:“大概是因为我长得很讨喜吧。”

他:“…”

拿着银弓的少年名叫司天,是东荒司幽国的少主,因擅长骑射在儿时就被选入东岳帝宫中的作为世子护卫来栽培。虽然他似乎看我很不顺眼,但还是恪职尽守地将我与风芜带到了一座小楼中休憩,言明日登仙门开了就送我去见岑鹤。

我问为何今日不直接送我去见岑鹤,他藐视我道:“如今天翻地覆,我东岳夹在中间本就情势尴尬。今日少君在大庭广众之下捡回了你,若就这么送你去了龙帝营中,定是要被那天帝老儿骂作不忠不义。罢了,你这脑子也想不到这些,早点休息明天我们一早就要启程。”

我气沉丹田,大喝一声:“等等!”

他被我惊了一跳:“你干嘛?”

我捏了捏拳头:“烦请你解释一下什么叫我这脑子…”

他:“…”

这天夜里我做了个分外冗长梦,梦的开始是师父也就是岑鹤刚来东国时候的情景,他站在夏日的凄凄芳草中对我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师父了。”接下来的那些画面却没有多少他的身影,因为不久之后我就遇见了苏辞,再然后我就死了。这个梦的结尾停留在我死后初醒那一天,我坐在荒凉月色下的棺材板上呆呆地找不到出路。

夜半时分,雨露沿着芭蕉叶中间长长的脉络一一点点滚落,滴答落在我死了又睁开的眼睛中,若和水的墨,将拨开如茵长草缓步而来的那人身影模糊成了一团。长草依旧是那长草,我依旧是我,除了耀目的太阳变成了幽莹的清月,所有的一切好像都没有变。那道模糊的人影翩然立在三尺远外,如皎皎玉树:“找到你了。”

“他叫岑鹤,从今往后就是你的师弟了。”

“莫贪杯,酒多伤身,师姐…”

“你再敢往土里钻试试!木姬!”

“今年埋下它,来年春发就可掘出来下酒了。”

“师弟师弟,我好像长高了!看,五百年前,我才到你这儿,现在已经到你肩膀了。”
“矮冬瓜。”
“…”

“师弟,一转眼我们已经认识八百年了,时间过的真快呀。”
“是吗?没发觉。”

些记忆明明是不存在的,为何我会觉得如此熟悉,乃至于让我难过的不能再难过…

枕边的月色浸湿在我眼角,鼻子酸的发堵,攥着被面抹了抹脸。头顶罩下一片阴影,一抬头对上双黑如渊的眼睛,折进月光幽幽地发出一点亮。我失声尖叫:“有色狼啊!”

“…”

我与那小鬼床**下对望了会,他冷着脸率先道:“你胆子很大。”

“过奖过奖。”对于表扬我一向来而不拒,哪怕是反讽的表扬。

“哼。”他戴着的小金冠已卸了去,留着根短短的花簪束了一缕发在后面。男子戴花簪着实是件很稀奇,而这花的样子也是少见的很。他见我出神地盯着他脑袋的模样,不自禁地摸了下道:“这是我娘给我的。”

我想起了以前听说过的一个习俗:“你身子不大好?”在民间,若男孩生来体弱多病,有的父母会将他从小当女孩养,以期避凶趋吉。再瞧瞧他,联想起风芜所说东岳家小公主病弱的消息,自我感觉这个猜想合情合理。

他扶着床,腿一蹬,坐到我身边,清清淡淡道:“在我与妹妹之前,娘请还有过一个孩子,后来不幸夭折了。娘亲为了保我与妹妹的平安,便刻了这个簪子附了自己的仙魄在其中。”

“你的娘亲对你很好啊。”人有三魂六魄,仙家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个仙魄,正是有它仙人才得为仙人,可见它有多么重要。我回想了下我的娘亲,搜寻了一遍记忆,发现除了龙椅之上那个明黄身影之外没有其他可寻觅的。大多数的母亲都比较疼爱年纪小的儿女,但如果这个母亲是一国之君加之这个小女儿又实在不争气,这条常理就不成立了。

“她与你无多少母女情分,你不须过于忧愁。”他像能看破我脑中所想,平静地安慰了一句。

他很淡定,可我不能淡定了:“你怎么会知道我和我娘的事?”

他反问道:“这很奇怪吗?”

“…”太奇怪了好不好…

“我的师父是大司命,知晓这些并不为奇。”他不以为然道。

我更惊奇了:“这么说你开了天目?”大司命所掌管的是命格,手中一本司命簿写尽凡人命运起伏。这些命运不是他一人之力就可撰写出来,这就和一棵树一样,主干早已经过上天的安排固定形态长好了,司命所做的就是沿着这条主干将枝枝叶叶详细添上。而能看到命格主干的也只有开了天目的司命一人而已,据我说知司命历代只有一人,从不收徒。这小鬼居然拜了司命做师父,这是不是说,下任司命就是他了?

东岳帝君家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个世子和公主,如果这小鬼接了司命的班,那东岳的帝位不是要由那个体弱多病的小公主继承了吗?好个命途坎坷的帝家世子,本可到手的爵位竟被自己的妹妹一朝抢走。他日兄妹相见,一个为臣一个为君,身为帝君的妹妹担忧哥哥功高盖主,身为臣子的哥哥则不甘屈居人下,韬光养晦,终一日与自己的亲妹妹决战紫禁之巅!好一出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天界惨剧!

“…你,不用再往下想了。”他冷冷打断了我的浮想联翩,

“好吧…”我识相地适可而止,转而问:“这么晚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他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去继续瞧着窗纱上蝴蝶花纤柔的影子:“睡不着来找个人说话。”

前半夜做的那个梦还萦绕在心上,沉重之中又让我生了几丝疲惫,只想裹着暖和被窝再倒回去睡个无梦无忧好觉。我托着沉沉的脑袋道:“这东岳宫里上下多少号人,你去找他们就是了。”

“我只想找你。”他笃定道。

我默了默,婉拒道:“虽然你的辈分也许比我长到不知哪里了,但从年龄来说你还是比我小上几百岁。我虽是个妖怪,但婚姻观基本还停留在做人的时候。我能接受十岁以下的姐弟恋,但几百岁以上的祖孙恋就不能接受了。”

“…”他的脸色好吓人…

“这东岳宫只是父君在下界的行宫而已,父君又历来行事简朴,宫里统共不过是些平日洗扫、供奉香火的掌事而已。至于九重天上…”他仰头看了下屋顶仿佛能透过它看到万里苍穹之上的情景:“那里全是些神仙。”

我不理解了:“神仙怎么了?你也是个神仙啊。”

他道:“就是见多了神仙,才想和你这妖怪说说话。”

我:“…”这样说的意思是,我因为自身种族在这里的稀缺性所以具有可观赏性与娱乐性吗?这个意思怎么就那么让人不太高兴呢…

“况且,”他的眼眸里浮出见面以来的第一缕浅淡笑意,白玉包子小手伸过来撇去我眼角的泪珠:“这时候你也想找个人说话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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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司天来接时,我的眼珠子里布满了红血丝,小鬼离开时说的话阴魂不散地盘桓在耳边:“你的未来里并没有做天后的命格,如此你明日还要去找他吗?”

他说的这些我何曾不知道呢,只是第一次有人明明白白地揭露在我面前,我有种穷途末路的绝望。

司天牵过他的白玉虎:“丑女,今天怎么无精打采的?”

“…”

一掌拍碎栓坐骑的大石墩,我阴郁道:“怎么,想打架吗?”

他:“…”

岑鹤扎营的地方在登仙门不远的蛰藏池边,司天道那是下界散仙上九重天前净心沐浴之地,因此我止不住猥琐地想,岑鹤是不是一边在打仗一边在泡温泉?

应是昨日便有人通了消息,还没从云头降下来时就隐约看见了水雾弥漫里的一众人影。领头的那个自是熟悉非常,他微微仰着头朝我这边看来,我的心跳腾腾地突然就加快了,握着缰绳的手臂僵硬起来了。

“你怎么了?”司天往下行了一半没见着人,又飞回到我身边讥讽道:“难道你怕了龙帝的威压?”

“他是我相公我怕什么?”我翻了翻个白眼。

他脸上的笑呆滞了:“你说他是谁?”

底下前方的身影突然没了踪影,我立刻瞪大眼睛到处去找,背后一暖,他清柔的笑声低低响起:“夫人,你让我等的好生心焦。”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的存在是来说明作者对于情节进度把握失调…于是,该滚的下章再滚吧= =

去码苦逼道长了,今晚一定会有一更!气沉丹田“呀吓!”,来吧,小宇宙!

 


51、一念欢(二)

“如今局势这么紧张,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他替我勒着缰绳,降下骨辏说着责备的话却怎么也遮掩不住声音里的笑意:“再过一个月我也就去孝义山接你了。”

我盯着骨昙饫的犄角:“你不要以为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其实我是因为在皇陵里闷久了出来走走,就随意走到

“是,是。”这回他是真的噗嗤笑出了声:“你只是随意从孝义山一不小心走了万里来路过东荒了。”

不想和他说话了…

骨曷淞说兀他翻身下鞍后来抱我,后面一干妖魔神鬼恭恭敬敬又好奇地往这边偷偷打望。我扶着他肩蹬腿跳了下来,我颇有点儿局促对他道:“怎么这么多人来围观我?我都不好意思了。”

“…”

围观人群里有个眼熟的身影,金眸花袍,我瞄了一眼又瞄了一眼。咦,这这不是消失了好久的那只九尾狐狸吗?他立在人群背后,见我瞪他,他没好气也瞪了一眼回来,随后摸了下鼻子调转了目光。

我侧过头去,看见岑鹤深黑的眸子闪了闪:“一路疲劳,夫人稍作休息如何?”

昨夜没睡好,被他这么一说,倒真是有些困了。

因是短暂扎营,岑鹤住的小楼除了比别人的清雅些也没多奢侈华丽的地方,照旧是一院子的葱茏碧竹。想是这里昨夜下了雨,石台上积了些水,湿漉漉的。我东张西望了番,喃喃道:“竟然没有泡澡的池子?”

他牵着我的手一顿,笑了笑带我进了屋。

岑鹤是个性子极淡的人,房里除了张苍天鹤舞案稀罕点外,其他都是灰沉沉的书画。案上摊了卷半开的画轴,羊毫笔上墨汁还未干透,旁边是盏琉璃壶,勾人酒香一缕一缕从中飘了过来。

他道:“你这趟路过倒让我陷了窘境,既没备下你爱吃的也没你爱玩的,你不嫌苦闷无趣就好。好在战事差不多了结了,没有多么危险。否则…”

握着我的手指攥紧了几分:“否则出了意外,你让我该如何是好?”

胸臆里流出一脉既酸且涩的暖流,我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攒上了所有的勇气,我道:“有你就很好了。”

手指被他捏得很疼,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反应,我的心像颠簸在浪头的舟船,吐纳的一缕气息越来越细。煎熬了一会他木讷地问道:“你说什么,阿徵?”

我:“…”

这会功夫我已经动了几遍想死的念头了,他居然没有听到,没有听到…

门粗嘎地被人猛地合上,腰一紧一转,我抵着坚硬的檀木门惊魂未定地盯着那片绣着翠竹的碧色衣襟。

“阿徵,再说一遍,嗯?”他略显浑浊的滚烫呼吸喷在额顶,带得我脸也开始生起热来。见我不答话,他竟低头在我耳垂上惩罚性地重重咬了一口:“阿徵。”

我从他突如其来的亲昵举动还过魂来,抛掉了所有的矜持,声音细细地发颤:“我想见你了,所以来看你了。”抬起头对上他的眸子:“我担心你,岑鹤,我怕有一天接到不好的消息。我想…”身子微微发颤:“如果真的那样,我一定要在你身边陪着你。”

“逼你说出真心话可真不容易。”他轻轻笑道,印在耳垂上唇移到了我唇角:“阿徵,我也很想你。”

随后发生的一切搅浑了我所有的意识,也不知是谁先起的意喝光了壶里酒,酒意如炭焚烧尽了所有的理智。依稀我感觉很热,想挣开他搂着我的手含混道:“我要出去,出去吹吹风。”

当时他密集的吻已滑到了喉下,顺势吮上了锁骨,有点疼,更多的是五脏六腑里沸腾起来的渴望。他松开手,银发乱成片迷蒙的薄烟,衣怀敞散地倚在案上,那身脱俗的仙气已因刚才的疯狂染上堕落的红尘气息。他就那样笑看着我,像个,引诱人的妖魔…确实,他是个妖魔,如果不是,我怎会从一开始清醒抗拒到现在身不由己的接近沉沦。

我朝门口迈了两步,步子被一绊,差点摔倒,幸好他在身后揽住了我。我头一低,见到了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身上的裙裳不知何时已被剥了三三两两,欲落不落地挂在身上。身子被强势地扳了过来,闷哼一声他将我抵在了门上,他说:“阿徵,我想要你。”

心顿时失了节奏,他的吻狂风骤雨似的卷走了我所有的迟疑,汗水从额角滑下,腻得我微微晕眩。衣裳如水而落,背后檀木上的雕刻膈在裸/露在外的背像是要烙在皮肤上一样,我找不到依托的手终于艰难地捉住了门边的垂帘,和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扯住再不放开。成婚这么久,我们才成为夫妻,这么想着我有点想笑可笑到一半唇角却尝到了眼泪的苦涩。

“阿徵,害怕么?”他的唇攀上我的嘴角。

我呜咽着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长这么大我头一次经历人事,那种站在悬崖边随时都像要失足的恐惧占据了我心头。

“阿徵,不要怕。”他安抚地抱紧了我:“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在你身边,一直在。”

身子慢慢放松了下来,他趁势一挺,侵入时的撕裂疼痛让我措不及防地再度泪落而下,啪的一声,我看见无数的剔透五彩的珠子和骤雨般纷纷而下。沉重的喘息和门板吱呀作响声旋转在我头顶,缠绵的疯狂席卷而来,我沉溺其中难以自拔。

等这一场疼痛大过欢愉的欢愉稍稍平息了些,我抓着他肩的五指僵直地动了下,一缕鲜血从深深的指甲印里流出来了。我匀了口气,瞧清了自己与他的状态,头一低将脸埋在他怀里:“没脸见人了,没脸见人了,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