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襄王之后,太子和靖王也派人过来虚情假意地向李嘉这个新上任的中书令道贺,顺便联络下兄弟之谊。李嘉两边都不得罪,一视同仁地把贺礼收了,隔天再派高幸趁着人少的时辰送还了回去。
她这个中书令做得虽不八面来风、长袖善舞,但与朝中各方势力相处得倒也融洽,因为她谁也不亲近谁也不得罪就是了。在李嘉那,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今日罚了崔家的吏部侍郎,明日等王家的尚书左丞犯错时也不会轻易饶过。但她不记仇,罚过了该赏的也会赏。
赏罚分明,这让持观望态度的朝臣们渐渐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有些嗅觉灵敏的已经暗中向李嘉示好,希望簇拥她成为朝中一方新势力。
李嘉慎重考虑下,这个时候梁帝正注意着她,还不是结党营私的时候。于是她大义凛然地拒绝了,毅然决然地继续做着她的清流。
太子,靖王和襄王那都是小孩自己玩家家,抓紧皇帝的信任才是当务之急。她以皇子之身在朝为官,更要低调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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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隆冬,新年在日益忙碌的公务中转眼就在眼前。今年是燕国新帝登基头一年,以两国的交情,于情于理梁国都少不得派队使节送去贺礼。早朝上梁帝把这事提了提,众人的目光不自觉地就聚拢在了前方紫袍华贵的李嘉身上。
“咳咳,早就听说中书相公与对面那国的萧王有些不得说的故事了。陛下还问啥人选,直接让中书令送礼去就是了。”
“大人小声点小声点,中书相公该听见了!”
“我觉得他已经听见了…”
“…为啥?”
等待(GL)
“嘤…你没看见刚刚中书大人那冻死人的眼光么!”
“…”
李嘉淡淡扫过朝臣一圈,这些话翻来倒去都说了快一年了,她耳朵都长茧了就不能换个新话题哪怕说说今年金陵的新花魁也好啊。
梁帝对他那些臣子们的小八卦一清二楚,装聋作哑地只作什么也不知道,眼昏昏地对着朝臣随意点了几个人名。人名里有李嘉,这叫她诧异了一下,让她一个中书令去送礼这规格未免也太高了吧…
燕帝脸够大啊,李嘉腹诽。
随即,梁帝给她释疑了,他选李嘉不是去燕国,而是去西北边镇巡察。
据说,边境几镇有些不同寻常的躁动,梁帝怕边镇那些节帅一不小心躁动过了头,大军就躁动到了金陵城下。
“按我说,你那老子爹不要也罢。有他这么做老子的么!”李老爷子,现在应该称呼为上皇的蹲在李府上喋喋不休:“那边境是人去的地方么,明知节镇图谋不轨还派你去。万一那几只老鸟反了,你不是连骨头不剩么!”
“又不是去打仗,不过是照例巡视而已。”李嘉倒不是很紧张。
“节镇那几只老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啊喂,乖孙!我还没抱到重孙子啊,嘤嘤嘤!”
“你的重孙子都已经能打酱油了。”李嘉不得不提醒上皇,他老人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孙子。
上皇抹抹干巴巴的眼角,讪讪道:“我说的是乖孙你的儿子嘛。话说你和那萧家小子到哪个阶段了?”他叹了口气:“我想白了头发也想通了,你要真心喜欢那小子也就喜欢吧。左右他也挣到个王位了,配你也勉强配得起了。你跟了他去燕国,总好过留在这受你老子兄弟的气。我也没啥奔头了,入土前让我能抱一抱你的娃也就瞑目了。”
李嘉听他这话说得不吉利,心里有些不舒服,冷冷道:“都说祸害遗千年,我看爷爷你还有的折腾的。”
“那是,算命的算我能活到一百岁呢。”上皇得意洋洋地摸着下巴,等李嘉走远了才反应过来:“呔!你个不孝子孙,拐着弯骂你爷爷我呢!”
李嘉没空和老上黄胡搅蛮缠,边镇一行安排得非常紧凑,不日就要启程,而她还有大量的事宜需要安排。龟龙麟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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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飘雪的第一日,出发去往燕国和西北的车队同时驶出金陵城。去燕国汴梁的使臣是靖王,恭贺对方皇帝登基,派出一名皇子倒也不为过。李嘉把车帘一拉,以身体不适需要小憩为由,缩在马车里直接挡去了靖王蠢蠢欲动的眼神。
过了圳关,两列队伍分道扬镳,各自前往自己的目的地。李嘉这才从假寐中睁开眼,睁眼的时候人恍惚着一时不知身处何时何地,一脸空白地对着晃动的车帘。车外的李谆喊了许久,眼睛才一点点聚起光,扶着沉重的脑袋,李嘉沙着嗓子应了声:“怎么了?”
“相爷,前方再走百余里就要进入武昌镇的辖区了,”在公事上,李谆收起私下里的随意之态,甚是严肃地向李嘉禀报道:“是不是要停下准备一番,再做前行?”
准备什么,难道准备过后以这区区百人的队仗就能抵挡节镇的万人兵马了吗?不过休整倒是要的,她必须以饱满的精神状态来面对猛如豺狼的节镇和比豺狼还狡猾的吕佩仁…
以天色临晚(还是大中午)的理由,李嘉率人暂驻在个小城里。
她没有立即随大批人马入住官驿,而是和李谆两换了身便装在就近的街市上转悠。西北的小镇没有金陵的三分繁华,随处可见光着膀子,腰围着皮毛的胡人。这里离燕国不远,藩镇之乱后,大批胡人与汉人杂居在燕国各地,见到他们也不稀奇。
李谆只是有些担心李嘉行动不便,受到这些人的冲撞,便格外小心地推着她避免与他们接触。
路过街角,两人恰好与三五身高腰粗的黝黑汉子,李嘉忽然举手示意李谆停下来。
李谆不解,李嘉聚精会神地听了会他们渐行飘远的话语,道:“他们说的是契丹话。”
“契丹人!”李谆的神情顿时一变,大为紧张道:“要不要通知此地的戍卫?”
“不必了,他们说得与我们无关。”李嘉慢慢道:“他们在谈论一个人。”
“谁?”
“萧和权。”
53、【伍叁】
李嘉这么一说,李谆反倒松下心来,拇指在鼻尖上一撇:“萧哥的战神之塞外,可不令契丹人闻风丧胆。战场上,那契丹汗王光是听了他的名字连兵阵都不敢跨出一步。”
李嘉看着他那得意的样子,瞥了一眼:“再厉害,他又不是我们梁国人。”
李谆欲言又止地咽咽口水,其实他很想说,你两都好到这份上了,萧哥迟早不是你家的人么。是你家的,还不就是我们大梁的。可这话当着李嘉的面,他没胆说。
李嘉将那几个契丹人的零星碎语反复咀嚼了几遍,眉头紧皱不展,李谆看不过去想分开她的神道:“不是说好出来散散心的,你看你,别说你这副身子骨,便是旁人像你一样时时殚精竭虑也抗不住啊。契丹人也好,萧哥也好,左右与我们此行无关,暂时放放罢了。”说着兴致勃勃地推着李嘉走向前方食肆:“这儿的烤羊肉可谓一绝,今儿我带你好好尝一尝。”
李嘉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神色:“羊肉?”
李谆心仪已久的烤羊肉最终没有吃到嘴,因为李嘉突然身体不适,他只得怀着深深的沮丧之情赶紧将人给送回驿站中。
得闻中书相公贵体有恙,随性官员呼啦啦地将李嘉房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相爷,要不要再请个靠谱点的郎中来啊!”
“相爷,您可千万要挺住啊!下官、下官们可对付不了节镇的大帅们啊,呜…”
“下官觉得相爷您可能是路途太过劳累,要不请两心灵手巧的丫头给您揉一揉,捏一捏…”
“喂,长史大人别以为你比下官高一品,下官就不敢参你企图色诱中书相公哦!”
“吵。”李嘉冷冰冰的一个字令门里门外鸦雀无声,连着先进门的那个郎中都被哄了出来。
李谆一声不吭地把门扇拉上,对着一脸吃瘪的众人咳了声:“相爷他无大碍,休憩一下就好。各位散了吧。”
“哦那就好…”
“走走走,回去继续听曲儿。李大人你来不?”
来个屁的来,李谆想到李嘉交代给他的事就发愁,你说他虽然在军中混,可让他亲自去跟踪几个人高马大的契丹人…李谆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发自心底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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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说休息,却是捧着卷史书挨在油灯看着。书里说的是前梁时期太宗分封藩镇,梁国的情形又与前梁时期不大相同,不过虽然藩镇的势力已在上皇及现在陛下手上受到了极大的制约,却仍是不可小觑。襄王若想在最后的角逐中脱颖而出,必少不了这几位节帅的支持。
所以说这一趟对李嘉来说还是大有用途的,正因如此,她也琢磨不透梁帝派她来的意思。究竟是试炼她,还是想试探她呢…
想着想着,在闪烁的灯光下,李嘉慢慢伏着手臂闭上了眼。
她并没睡多久,因为屋内多出的第二个人的响声几乎同时惊醒了她。额头贴上了片温浅的热度,将她抬头的动作拦住了。
“都发热了,还不叫郎中来看看?”说话人的声音永远是那样温温和和,像一壶煮不开、沸不了的水。
若是给别的姑娘家听了定是如醉春风不能自拔,听在李嘉耳中就和毒蛇嘶嘶在耳边嘶嘶吐着信子。再昏沉的神智立马也清醒了,她不动声色地避开吕佩仁的手:“吕节度使怎么这时候来了?”
窗外已是星夜如墨,近在咫尺坐着的吕佩仁身上披风未解,似才赶到:“我在武昌久等你不至,恐你路上遇着了什么事,便带人循路找来。一来便听说你病了,正巧我带的人中有懂医术的,你若方便就传他来看看。”我家后院是异界
李嘉此行是代天巡视,而不得她的传召,一个节度使竟敢贸然闯入她的寝居,节镇在边境的嚣张跋扈的可见一斑。
“不必了,只是水土不服而已,略作休整就好。”李嘉很想打起精神来对付他,但她确实太过疲惫,脸上的恹恹之色怎么遮也遮不住。
李嘉难得一见的弱势映在吕佩仁眼中,瞳中轻闪过一丝笑意,他低下头挨得离她更近了些,声音也放得更为低迷,隐隐带着暧昧的宠溺:“这个时候就莫逞强了,身子是你自己的要爱惜。”略微停顿了下,他屈起手指轻轻拂过李嘉微微瘦凸起的颧骨:“都说金陵水土养人,也不见将你养得多好…”
“啪”吕佩仁的手被李嘉重重挥开的同时,厢房那扇可怜的梨花木门也被人给四分五裂得踢飞。驿站里其他人听到动静想探出头来看看,结果碰上李谆吃人似的目光,嗖得齐齐又缩回了脑袋。乖乖,李大人那扭曲的脸孔太吓人了…
一柄短刀插在木桌之上,离吕佩仁的手指只有毫厘之远。
李嘉已经连叹气的*都没有了,她在心底念了千遍要冷静要冷静,显然冲进来的这厮和她没有半点的心有灵犀。
吕佩仁的手已在刚才刹那收回袖中,饶有兴味地看向脸寒似冰的萧和权:“本帅没想到这官驿的守卫如此疏忽,竟让刺客如此轻易闯入相爷房内。不过仔细看看,此人与燕国的萧王殿下似有几分相像?相爷,您看呢?”
笨到别人一个动作就能激得他闯进来,这个人不用她看也知道是谁,可不就是燕国那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取的萧王殿下吗。李嘉无力地撑着额遮住半张脸,能说不认识他么…
“老子的人你也敢动?”萧和权丝毫没把吕佩仁隐含威胁的话放在眼里,他关注的是一脸无所谓模样的李嘉,被揩了油她还挺开心的?
李嘉赶在他发飙前及时截住他的话:“让吕帅见笑了,这是本相一位在此地的故人而已。多年未见,今日来了便邀来一聚。”事到如今,她只能睁眼说瞎话。这是吕佩仁的地盘,外围有着武昌镇数万大军,他要真不把她这个中书令放在眼里拿下萧和权,她当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吕佩仁眼角微抽,多少还是顾忌着李嘉情面,淡淡一笑道:“原是相爷故人,约是本帅眼拙了。既然相爷故人来访,那本帅也不作多扰。明日相爷到了武昌镇,再正是摆宴替相爷接风洗尘。”
“好说好说。”李嘉恨不得立刻送走这尊瘟神,她知道,这个情或者说是把柄是实实在在落在了吕佩仁的手里。
与萧和权擦肩而过时,吕佩仁略停了停脚步,偏着脑袋含笑看了眼萧和权:“请让步。”
萧和权的剑蹭地出了鞘,李嘉重重咳了声,萧王爷强忍着怒火一寸寸又按了回去。
“你被人揩油揩得很爽么!”吕佩仁的影子还没彻底消失在驿站的门口,萧和权收住的怒火就一股脑冲向了李嘉:“我要是不来,你准备让他摸到什么时候!”
你不来,下一刻我就剁了那厮的手了。李嘉默默在心里道,她也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所以明智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殊不知这样的沉默更进一步激怒了萧和权:“李嘉!做个宰相把你底气做足了是不!”萧王爷其实很委屈啊,你解释啊你就是解释一句我也信你和姓吕的那王八蛋啥也没有啊!
这一句把李嘉给逗乐了,大汪吃醋的点怎么那么与众不同呢:“这和我做宰相有什么关系?”
“官做大了,就有胆儿花了!”萧王爷一针见血。
放屁,涵养很好的李嘉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粗话,脸上颜色也拉淡几分:“胡说八道些什么!你这么大喇喇地闯进来,你是生怕别人认不出你来?”
大圣贤
萧和权闻言,勾起一缕分外阴冷的笑容:“怕?区区一个吕佩仁我还不放在眼里。他要再敢和刚才那样对你动手动脚,我就带兵踏平他的武昌镇!”
“萧和权!”李嘉怒起拍桌:“这儿是我大梁!”
萧和权浑身一僵,那缕冷笑倏地变得无比嘲讽:“大梁…好一个你的大梁…原来在你心中,分得如此如此清清楚楚。”
“我分得清楚,你又何尝不是?”李嘉语声如冰,黑色的眼瞳里晦涩幽深:“你以为我不知道契丹人为什么在这里走动,燕国又有多少眼睛虎视眈眈这江南腹地!”李嘉越说越快,说到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尽了她胸腔间的最后一缕气息,低得只有他二人听见:“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权禹有着同样的野心!”
柴氏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属于萧氏,现在燕国皇宫内那把龙椅原本也应该属于萧和权。
“你扳倒权禹是拥君护主还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心,”本就头疼的李嘉被他气得头脑发昏,已经管不上嘴里说得究竟是什么了:“只有你自己知道了…”
话音刚一落地,她整个人天旋地转,险些吐了出来。
“李嘉啊,你们吵架的声音小点儿…”李谆心惊胆战地从破败的门扇里探出个脑袋,待看清里面情景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萧、萧萧哥,你要把李嘉带哪儿去!”
萧和权扛着尚未回神的李嘉,咧出一嘴森森白齿:“老子要好好教训这个不听话的!”
你给我把人放下!李谆还没出口的话在萧和权充血的眼光下胎死腹中,紧紧抱着门柱喃喃道:“别,别搞出人命就好。”
萧和权哪还看他,扛着人扬长而去。
后知后觉的梁国官员出来瞧动静:“李大人,相爷呢?”
李谆看着一地破碎的木屑,忧伤道:“相爷啊,大概是被人劫色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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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甩上了马背,李嘉终于分清了东西南北,再好的脾气也爆了:“混账!放我下来!”
“不放!”萧和权一跃上马,从李嘉身后勒住马缰,扯了个流里流气的笑容:“相爷您最好安生点,否则这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萧和权你混账!”李嘉在马背上一颠差点吐了出来,抵着翻滚的胃忍着恶心道:“现在你悬崖勒马还来得及!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说完李嘉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
“悬崖勒马?!”萧和权笑得让李嘉陡生出不详的预感,就见他弯下腰亲昵地贴着李嘉的脸颊,眼里冷光幽幽:“我巴不得带着你一同死呢,驾!”神驹高高嘶鸣一声,撒开蹄子朝着郊野狂奔出去。
“萧和权,有话我们好好说。”掣肘在人,李嘉试图换个怀柔之策,竭力从萧和权压制的手下抬起头:“那吕佩仁又没对我做什么,你闹什么脾气呢。”
“你还等着他做什么?”萧和权冷冷低头看她,驭马的胳膊肘向下稍一使劲,李嘉那点努力挣扎顿时灰飞烟灭,重新被他强按在怀中。
李嘉很不习惯也很不喜欢这样受制于人的弱势姿态,压下去的火气又蹭了上来:“我最后说一遍,放我下来!!!!”
萧和权掀起薄唇,吐出两字:“做梦!”
李嘉的倔脾气再也控制不住,不管不顾拼尽全力一头撞在萧和权胸前。
萧和权没料到她这般大的动作,刹那不及间手一松,缰绳脱落,而李嘉整个人也一骨碌从马背上滚落了下去,重重栽在了地上。诱婚缠绵,疼上娇妻
萧和权终于慌了神,一把抓回缰绳把受惊的马匹拉住,长腿一翻,一个箭步奔到了李嘉跟前:“媳妇!媳妇!”看着李嘉摔得七荤八素的模样又是心疼又是懊悔又是恼火:“你多大了,知不知道轻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从疾驰的马背上跌下来的滋味相当不好受,李嘉只觉五脏六腑都一齐移了个地方,想吐又吐不出来,眼前金星直冒,听萧和权居然还骂她,嘴皮子一快:“我乐意!我想死!你管不着!”
“…”萧和权手痒痒地又想揍她了。
抱着李嘉从头到脚地摸了一遍,确定没哪折了,萧和权这才稍稍安下心来,握着袖子小心地擦去李嘉脸上的灰尘没好气道:“下回你想死找个没人的地,别死在我跟前,碍眼。”
“萧和权,我发现官当大了,脾性长了的人是你啊。”李嘉嫌他笨手笨脚,不耐烦地想要拍开他的手,结果一动弹那股翻天覆地的恶心感又来了,趴着萧和权的手直作呕。幸而她早上没吃些什么,真吐也就几口清水。
萧和权本还想趁着她不占理训她两句,一看她这阵仗什么狠话也说不出口,慌得拦腰想要抱她起来:“逞什么强!我这就带你回去!”
“别,别动。”李嘉求饶地拉住他的袖子:“你让我好好躺一会,歇会就行了。”
萧和权踯躅地望向四野,嘀咕道:“这荒郊野外的哪能躺啊,万一跳出来只豺狼虎豹怎么办?”却乖乖地扶着李嘉靠在块树桩子上,自己打了个口哨唤来马,从马背的囊袋里取出油毡,仔细垫在李嘉身下。
李嘉头晕得难受,人倚着萧和权眼睛都没力气睁,嘴上还不饶他:“现在知道荒郊野外了,刚刚那股狠劲去哪了?”唇角向上一拉:“豺狼虎豹,有哪只豺狼虎豹比燕国的萧王殿下还厉害?”
萧和权的脑袋被冷风一吹凉快下来了,自知理亏不敢还嘴,在心里直叨咕:平时不见说话,这时候话倒是一连串蹦出来不带喘气的。
李嘉躺了会呼吸浅了下来,萧和权以为她睡着了便脱下了外衫,才要给她披上,李嘉闭着的眼睁开了条缝:“别。”
“别闹了,冷。”
“脏。”李嘉避开他,拎了拎袖子。
萧和权这才反应过来,她说的脏是指将才呕吐时不小心溅在衣上的秽物,忍着笑故意扳着脸道:“我说李嘉,有谁像你这么嫌弃自己的么。爷都不嫌弃你,你在那矫情啥。”
李嘉死活不愿意,态度异常坚决:“你不嫌弃,我就嫌弃我自己了!”
“…”
夜里的温度下降得很快,李嘉本就体弱,萧和权试着出了个主意:“媳妇你好点儿了没,好点了我们就回镇子上换身干净衣裳。”
李嘉认真地回答他道:“不大好。”意思是,我不愿动。
这丫头还胡搅蛮缠上了!摆明是报刚才萧和权摔她上马的一箭之仇,萧和权怒啊,萧和权急啊,没办法的办法之下道:“那你先换上我的衣裳…”
“你的衣裳?”李嘉拔高了声音,砸吧着嘴思考了好半天才勉强首肯道:“好吧…”
“哎嘿,穿爷的衣裳还委屈你哪。”萧和权看李嘉那幼稚模样又好气又好笑,低头在她脸颊上啄了口:“故意给我使坏是不?又想逗我了是不?”萧和权可还没忘记那天早上李嘉装傻装呆。
李嘉被他没剃干净的胡须扎得脸发痒,耐不住地推开他,发脾气道:“你脱不脱!不脱我脱了!”
“…”
54、【伍肆】
萧和权喉咙咕咚一声响,咽了口口水结巴道:“你,你别乱来啊!这荒郊野外的!万一有那谁经过瞧见了影响多不好啊…”
你要真想脱,等咱回去找个没人地慢慢脱呗…
李嘉才拉开领口的手顿了下,眉头紧扣,真得认真地思考了番萧和权的话,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有人看到就不好了。”说着手将衣领合拢了起来,挡住了那一抹若隐若现的雪白春光。
“…”萧和权凭空生出一种莫名后悔和想抽死自己这张嘴的抽动。
话说到这,萧和权以为算是摆平李嘉了,麻溜地爬起来作势要抱起她:“走,咱回家了。”
李嘉揪着衣领一声不吭,突然发话:“不行,我穿这脏衣裳我浑身难受!”
“祖宗!”再好脾气也经不住她这样折腾啊,萧和权大怒,指着李嘉道:“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干啥!要杀要剐给个痛快!”
李嘉漆黑漆黑的眼眸瞪着他,半晌慢吞吞道:“我要沐浴更衣…”
萧和权彻底无能为力了,她还装无辜装上瘾了,他抓起一把杂草揉碎在手心里,往地上狠狠一摔:“沐浴更衣?你是不是还要来五六个丫鬟伺候你捶肩敲背撒花瓣啊!啊!啊!”
李嘉被他吼得一时怔了神,过了半会功夫,泪水渐渐汪在了眼眶里直打转。
萧和权也是一呆,随即跳脚:“祖宗你演上瘾了是吧!”毛躁归毛躁,但一看到李嘉眼里的泪水,再毛躁的心也软下去了,垂头丧气地往她身边一蹲:“媳妇,听话啊。天黑了,外头不安全也冷。我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挨得住冻,你挨不住啊。这次贸然来找你,是我不对,我这不是担心你在那吕的兔崽子手上吃亏么。得,和我回去吧。”
李嘉含着泪看他,眼睛一眨一串泪珠吧嗒落下,盈盈泪花粘在长长睫毛上,说不出得伤心可怜。
有了前车之鉴,萧和权自然之道她这眼泪可怜都是假的,心里哀怨着可又不敢再吼她两句,伸出手来搂她:“别哭了啊,哭得我都心疼了。”
李嘉恨恨推开他的手,蹭啊蹭地躲到一边就是不让他碰,手背胡乱在脸上擦着,左一道泪痕,右一道泪痕,滑稽非常:“走开!你走开!”
这还撒起娇来了么…萧和权傻了傻,想笑又不敢笑,厚着脸皮挨过去:“我走开了,留你一人怎么成呢。你都是我媳妇了,还不和我在一块啊。”海捕文书
“谁是你媳妇了!”李嘉像是踩着了钉子的猫,有尾巴的话肯定竖起来炸开了毛,一件件指责他道:“我不认识你!你是坏人!你凶我!”
这演技都天下无敌了吧,萧和权感慨,故作惊奇地陪着她演道:“你都嫁我好多年了,怎么不是我媳妇啊!”眼睛不怀好意地朝李嘉小腹瞄瞄:“说不定连儿子都怀上了。”
李嘉被他的话闹了个大脸红,瞪着眼睛鼓着腮想骂他,可又想不到啥恶毒的词,大半天憋出一句:“你不要脸!”估计自己也觉得这话没什么气势,便连土带草地抓了一大把,朝着萧和权的脸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