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和权没猜到她还有这一招,始料不及地被她砸了满头满脸,眉梢鼻尖都可笑地挂着草叶子。看着她不怕死地还想再抓一把扔过来,也毛了,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跟前:“你!”
“有本事你就打死我!”李嘉先发制人,脖子一拧,一副英勇就义不怕死的大无畏样子:“哼!”
“…”萧和权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你了半天咬着牙道:“今儿我不信还治不了你!”一把提起李嘉的后襟又想学着先前的样子把她摔上马。
李嘉本吃准萧和权不敢对她有所动作,万万想不到这厮一点原则都没有,连女人都动手,顿时慌了神。放开嗓子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连推带打:“别过来!别过来!”
萧和权和她较上劲,非要拧她。
李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纠缠间瞅着了个机会,对着萧和权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日!你他娘的还真咬啊!”这口咬得不轻,萧和权一句粗口爆了出来:“咬坏了老子用什么抱你!”
李嘉一张小脸憋得通红,萧和权一骂,嘴上用得力气又加上几分,反正就是不松口。
两人扭打了半天,萧和权本来就怕伤着李嘉没敢真怎么动手,到最后拿她还是没办法,甩了一把脸上的汗,望着她无言以对。过了会,气若游丝道:“媳妇,说吧,什么事是你愿意做的。”
“沐浴更衣!”李嘉始终牢记这个初衷不动摇。
“日!”桃花难挡,妖孽难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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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洗澡就不动,不换衣服就不走。
李嘉一倔起来,那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还装疯卖傻。
萧和权自认倒霉地妥协了,抓把枯草和枯木枝缠到一起,浇上囊袋里的酒,火石一打。嚓,一抹微弱的亮光照亮了方寸天地。如果萧和权一个人,他一定不会烧起这招眼的火把,不仅会招来夜间的兽类,也会招来比野兽更凶残的敌人。
但他身边带着个李嘉,那就是活脱脱的拖油瓶啊。怕黑怕冷,声音响点就能惊得她紧紧搂着萧和权的腰不放,宛如惊弓之鸟般。
虽然知道她是想着法折腾,但李嘉这小鸟依人让萧和权还挺享受的。
刚刚他和李嘉达成了协议,硬件设施不允许,沐浴更衣就算了。找个清洁的水源,给她简单擦洗一番就行了。
李嘉答应的那叫一个不情不愿,嘴撅得能挂个油壶了,满脸写着“太委屈,太委屈。”
“火把举高点,看不见呢,媳妇。”萧和权背着她晃了晃。
他是不知道,李嘉在背后死死盯着他,差点就拿火把烧了他头发。大约是觉得烧了他,自己也不能得偿所愿,所以忍气吞声地任萧和权念念叨叨。
水源不难找,在草丛里摸索了会,萧和权就捕捉到了一缕细细的溪流声。叮叮咚咚,和把琉璃珠洒地上似的。
李嘉也听到了,急了,使劲拍了拍萧和权的背,示意他快点走。
萧和权使坏,故意站住不动了,唉声叹气:“媳妇啊,这天太黑了,瞧不见啊。反正我也背上你了,干脆直接回去吧。”
李嘉腮鼓得两包子似的,气得在他背上捶了两下:“说话不算话是小狗!”
萧和权一乐:“还小狗!演,你使劲演,都快演回三岁了,够本事啊。”
此时的李嘉听不大懂他的话,但也知道肯定不是好话,喉咙里滚出一道呜咽声,眼见着又要哭。
“得得得!”萧和权赶紧刹住打趣的话头,把人往上又托了托,加快步伐:“咱马上就去洗洗洗!”妃奴
寻到的是处不大的泉眼,顺着条不长的细沟渠一路蜿蜒流去。萧和权和伺候老祖宗一样把李嘉轻手轻脚地放了下来,在地上剜了个洞,火把插一旁。前前后后地铺油毡,拿布巾,把她安置好了,才背过身去拾些柴火烧个火堆。
天凉水冷,他担心李嘉受不住。
萧和权拿着根木棍坐一旁削着,不忘叮嘱她道:“这水冷的很,你别多碰。稍微沾一沾,洗一洗就成了。”
水声哗啦啦的,李嘉显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像是故意气萧和权似的还时不时发出两声得意的笑声。
萧和权哎嘿了声,转过头去:“李嘉你几岁了,还玩水?!我说什么你就偏和我唱反调是吧,那我说你离我远点,是不是你就得亲上我…”
外衫褪尽,轻薄的中衣映着火光贴在衣上似有还无,将女子不算玲珑曲线衬出几分。沾了水的长发更是黑如墨染,半搭在她的臂弯里。
李嘉正拿着水囊舀着水玩得高兴,没留意另一端萧和权正大光明的“偷窥”,凉水溅在脸上,惹得她直笑。水滴在她的锁骨处汇成条细流,一路流进她衣襟里隐晦沟壑里。
萧和权的心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速度,跳得他难以控制的面红耳赤,从手心烧起的温度迅速蔓延向身体各处,最终在小腹汇集,热得他坐立难安。
许是他的目光太炽热,李嘉放下水囊,猛地回头看来。
萧和权呼吸一窒,口干舌燥地解释道:“我,我没偷看。我,我只是担心你冷不冷!”看李嘉并没露出明显的不悦之色后,他突然犹如神来一笔地问了句:“媳妇,你冷不?”
之前玩得开心没发觉,萧和权这么一问,李嘉摸摸自己身上打湿的衣裳。风一吹,打了个寒颤,诚实地回答了自己身体的反应:“冷。”
萧和权心跳得砰砰直响,下意识地也遵循了自己身体的如实反应:“那我抱着你烤烤火呗。”说完后,他觉得自己太罪恶了,简直就像只饥不可耐的牲口!
没等他反悔,李嘉已经思考完毕,朝着他张开双手:“抱。”
55、【伍伍】
软乎乎的李嘉,香喷喷的李嘉,湿漉漉的李嘉…
萧和权的大脑被这香艳一幕冲击理智所剩无几,使劲咽了口口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正人君子地伸过手去把人给抱了过来,抱着还念叨着:“让你不要玩水,冷了吧。”
李嘉被他训得可不高兴了,手一张堵住萧和权的嘴:“烦!”
纤白的掌心沾着冰凉的泉水,沾着萧和权的唇立即变得火热。萧和权鼻尖蹭了下,舌尖麻利地一卷,舔了口。意犹未尽,又舔了口,再舔下去就变成了带着点暧昧意味的亲吻了。
掌心的痒意引得李嘉耐不住地笑,边笑边嫌弃地想要抽回手,嘟囔道:“只有小狗才爱舔人呢!”
萧和权这会子不仅舍不得松开她的手,更变本加厉地沿着她的手腕一路磨蹭上去,牙齿咬上那层在泉水作用下可有可无的中衣时恶狠狠道:“这可是你自自找的,老子让你看看,老子到底是狗还是狼!”
萧和权的心底还是有些发虚,但李嘉这丫头也太瞧不起人了!肉都送到嘴边来了,没有不吃的道理啊!
下一刻,一脸无辜的李嘉就被推倒在了油毡上,油毡下有小石子,膈疼了她,立即惹得她不满地皱起了眉:“疼!”
马上你还会更疼,萧和权在心里禽兽地说,却在忙着撕开彼此衣裳时仍抽空将她挪了个地。
纵然萧和权有心怜香惜玉,但熬了这么多年的火气哪是这么容易消下去的,憋着憋着还是折腾到了李嘉。
——“不要脱我衣服!冷!”怨声载道的李嘉。
“抱紧我就不冷了啊,媳妇。”机智无双的萧和权。
——“你你你,不要摸那里,怪难受的…”出声抗议的李嘉
“那好,换你来摸我。对,就这里,再往下点…”厚颜无耻的萧和权。
——“疼!!!滚,滚蛋…呜…”奋力抵抗最终被镇压低泣的李嘉。
——“…祖宗!我求你别动了,我也疼!!!!”进退两难,同样备受煎熬的萧和权。
这一仗,两人可谓是两败俱伤,各损八百,谁也没讨到个好字。
萧和权的多年兽/欲是得逞了,但一身红红紫紫的抓痕,显然是李嘉不甘臣服身/下的杰作。躺在油毡抱着李嘉,一身大汗望着满天星子直喘气,想吃扣肉得去半条命啊。
李嘉稍微好点,主要是萧和权半是心虚半是怜惜,没敢放开手骋欢,由她又掐又咬的。可她疼啊,尤其是萧和权刚进去那会,简直是撕心裂肺的疼,现在那儿还不舒服得让她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萧和权任她在怀里捣腾,现在火下去了他有些不敢面对李嘉了,毕竟这事算是他强要的。想起刚才李嘉那哭声,他心难受得发皱,后悔,还有些苦涩。她哭就是不愿意,他没想到她抵触情绪会这么大,她就那么讨厌他碰她么…
缩头乌龟做了会,萧和权心理大致调整好了,预备着找李嘉好好谈一谈。做也做了,左右他是一定会娶李嘉的,不过把洞房花烛这个步骤提前了点,现在就要探探李嘉的意思,什么时候把梁国这事给了结了,把他两的婚事给办了。琢磨间,萧和权突然发现怀里的李嘉没声了,刚刚不还哭得歇斯底里的,活像受了酷刑是的,这会怎么这么安静了?
一低头,发现李嘉正冷冰冰地瞅着他,那眼神要多锋利有多锋利,就差在萧和权脸上剜个洞了,腮帮子鼓得和塞了两包子似的。
萧和权戳了下她的脸,她也不躲,只那眼神愈发地狠厉起来,里边分明写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丫给我等着!”萧和权乐了:“媳妇你瞪我就瞪开心了啊?”
李嘉哼了声,把脸扭到旁边去,一副“多看你一眼我都懒得”的冷艳模样,显然是闹起了别扭。经过刚才那番剧烈运动,又被萧和权用他衣裳里外包了个严实,她是不冷了,还闹别扭地扯着衣裳嫌热。
萧和权制服她捣乱的手,强行又把她给裹了起来,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汗湿的额发抚到脑后,沉沉地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委屈,是我冲动了点。不过,我从一开始我就奔着娶你的目的去了。”他腆着脸道:“这事早晚都得发生是不,现在疼了,以后就不疼了是不?”
“哼!”李嘉对萧和权的话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为表示愤怒还用双手堵住耳朵做鸵鸟状。
“…”沟通失败,萧和权颓废地叹了口气,把李嘉的衣裳一件件替她穿好,光着膀子连着油毡一把抱起她:“得,反正我人也是你的了,等你想理我时要打要罚且随意。”
李嘉死活不理他,萧和权这时候终于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要说李嘉是装,这也装的也忘我吧,全然是两个人了。都到这份上了,还装什么疯卖什么傻啊。
扳过李嘉的脸,萧和权看着眼神清澈到纯净的李嘉,试着问了句:“我叫什么名字,媳妇?”
“你是不要脸的萧和权。”这是两人分别前,李嘉对他说得最后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
“…”很好,很符合李嘉一贯毒舌风格。
不要脸…这句话对现今的萧王爷已经算不上打击了。他真正地思考了下,对李嘉道:“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只能更不要脸地问你一句,媳妇,你啥时候嫁进我萧家啊?”
一柄袖箭嗖地扎断了他的尾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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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佩仁和节镇数位将领在武昌镇等了数日,迟迟不见李嘉率人前来,派人去打听了,才得知中书令柜体抱恙,留在原地休养。早不病晚不病,偏在这个时候病,看在有心人眼里,颇有些给节镇下马威的意思在里头。
“大帅,这小子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堂上一名将领握拳愤起:“这分明是在给您摆谱!”
“嗳,他是朝廷特使,又是新上任的宰相,摆点谱立个威也不是不可理解的。”吕佩仁麾下的一名谋士插嘴了一句。
“可是!”将领们显然仍是不服。
坐在上首的吕佩仁眼神明灭,捻着手腕上珠串,喃喃道:“我倒宁愿她只是摆个下马威。”萧和权突然出现,李嘉抱恙,这其中的联系实在不得不令他生疑。
“啊?”
吕佩仁和煦一笑,三言两语安慰了诸位将领。待人散去,立即唤来一名心腹,低低吩咐了两句。
入夜,武卫探听消息回来,朝着吕佩仁拱手道:“属下找到了官驿的郎中,为防中书相公察觉,便只细问了两句,没敢将人带回来。”
吕佩仁点点头:“打听的如何?”
“那郎中说,中书相公在夜间感染风寒,却并没有招他诊病。而在今日早晨,由个宦官带了个郎中匆匆入了中书相公房中。问诊、纳方、取药、煎熬,皆由那宦官亲自操作,不假他人手。”
咔嚓一声,一缕茶水从碎裂的瓷盏里缓缓流出。
“大帅!”
“无事,你且下去吧。”吕佩仁握着帕子慢慢擦净指上的茶水和细细的血丝:“今日之事不得向他人提起,哪怕是我父亲。”
“是。”
他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吕佩仁眼中映出的烛焰仿佛愈烧愈旺。李嘉,你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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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会后悔的。”数日前,高幸望着合衣卧在榻上的李嘉,半晌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那夜的冷热交加终是让李嘉受了凉,回来倒床上眼就睁不开了,高热烧得她浑浑噩噩。幸而还留着一丝清醒斥退了李谆找来的郎中,写信让高幸带来名信得过的医师。
“我从来没做过后悔的事。”不间断的咳嗽让李嘉的声音又低又哑。
“公子真正的仕途才开始不久,就这么轻易地放弃了么?”高幸轻声问。
“就算没有此事,以我的身体状况也撑不了太长时间。既然那一天早晚都会到来,迟一天,早一天又如何呢?”李嘉端起凉了些的药吹了口气:“即便你同上皇有意瞒着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那公子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公子不再是今日的公子,萧和权还对你是否一如今日?”
“高幸啊,我早说了。”李嘉长长叹下一口气:“你有时候直白地让人讨厌。他变不变心,与我何干呢?我所做的只是我想做而已,他变心了我或许会伤心会难过,却不会活不下去。再说了,”李嘉唇角淡淡勾起:“那时候我已经傻了,或许连什么是伤心都不知道了吧。
屋内沉寂无声,李嘉饮尽药,咳出些药沫子,擦拭嘴角道:“你去把我的信送到武昌镇去,记得必须由你亲手交给吕佩任。”
高幸看着李嘉坚毅果断的面庞,已经在嘴边的话终是重新吞回肚中:“是。”
听着墙外马蹄声远去,李嘉放下书看着眼前人,慢慢道:“究竟该听谁的想必你心里清楚,我问你的话你务必如实回答,也务必不得泄露一字出。否则…”
“是是是,在下明白。”郎中擦着一头冷汗。
“我这副身子受孕的几率究竟有多大?”
++==============我是作者良心回归,特意过来替换章节的分界线,以下是新章内容,么么哒==============
郎中没料到李嘉有此一问,犹豫顷刻道:“小人惭愧,妇科并不是小人所长,小人不敢妄言。”
“擅不擅长多少也应该知道点,说吧,我不会怪你。”李嘉勾起了个淡淡的笑。
郎中迅速地瞟了李嘉一眼,见她眉目间并无厉色,这才稍微宽下心来道:“大人的身体说好也不算好,差也没到根基全败。虽说孱弱些,但孕育后代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医术尚未可知,这中庸之道倒是颇为精通,李嘉眼底晦光浮动:“那若是我有了孩子,我的病是否会…影响到它?”李嘉最关心的不是她能否生育,她担心的是生下的孩子会与她一样最后痴痴傻傻,那不如现在就断了这个念想。
郎中低头斟酌再三,方壮着胆子抬头道:“这个理应没多少可能性,只不过,只不过小人担心大人若是有孕,腹中的孩子会刺激您的病情。到时候不仅加快它的发作,在生产时更有极大的危险性。”
“这样么…”李嘉按了按小腹若有所思:“你既然是高幸找来的人便是信得过的人,今后你就留在相府替本相调理身体,你与你的家人本相必不会有所亏待。”
信是信得过,到底是高幸的人,李嘉还是安全为上地小小地威胁了一下。
“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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灌了几天汤药,病养得差不多了,架子也摆得够了,换上蟒袍玉带的李相爷姗姗来迟地驾临了武昌镇。来迟就算了,人从马车里出来当着吕佩仁和武昌镇一干重要官员及将领的面,第一句话是用帕子捂着鼻子皱眉问道:“什么味道?”
这个季节在梁国西北这带常会大量焚烧废去的小麦茎叶,焦味随着黑灰四处飘散。当地人习以为常,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到了李嘉这就被她整出个事儿了。
这般矜贵的姿态落在武昌镇一众将士眼中就只一个字——“作!”作就作吧,李嘉似浑然察觉不出周围压抑到令人胸闷的气氛,又不知死活地拂拂华贵光滑的紫袍:“脏。”
吕佩仁麾下一名高级将官早瞧李嘉这个瘸子宰相不顺眼了,涨红了脸道:“你!”
吕佩仁当即高声喝止他道:“元虎!”
喝止也来不及了,李嘉掸了下衣袖,寻味地看向那名叫元虎的将士:“你?”尾音拖长一截忽然拉下脸来怒气冲冲道:“我当吕大帅知书达理,底下的将士必也是人人守礼守矩的!本相官居二品,你家大帅尚未发话,岂轮到你开口?”宽袖一甩,嘴角嘲弄笑起:“还是本相弄错了,武昌镇做主不是吕帅而是…”
李嘉看似字字句句在说他,实然指桑骂槐地指着吕佩仁驭下无方。她说得极不留情面,别说那将士虎目欲裂,铁拳捏出青筋条条,便是吕佩仁脸上的笑意也淡去几分。
“噗咚”最后那叫元虎的将领最终跪下,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末将知罪,是末将冲撞相爷与我家大帅无关,末将认罚。”
李嘉不看他,一双幽幽寒眸瞟过吕佩仁。
“降两级,今日起去伙营受罚一月。”与他的表情比,吕佩仁的声音倒还是平静得很,他也看向李嘉:“相爷可还满意?”
在场所有将官的军衔都是用命在沙场上次次搏杀拼来的,李嘉两句话即降了一个人两级军衔,自然引得群情激愤。然有元虎之前,其他人不敢再多说一字,各个隐忍地低下头称是。
李嘉哼了声,装模作样道:“本相是代填巡守,他对本相不敬,自然是对天子不敬。本相这也是维护陛下天威,望吕帅不要往心里去。”
把别人打得啪啪响,还不要让人往心里去!好个虚仁假义的狗官!
来武昌镇第一日,李嘉就成功替自己挣得狗官这个称号。
所有巡守,无非是看看当地民生如何,吏治如何。上边下边彼此心知肚明,无非是中央与地方联手演场其乐融融的好戏,力求感性真挚,结局圆满。无奈这回来的中书令是个行事认真又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主。
原本计划一月走遍西北藩镇,留点时间再去西南转一圈,结果一日下来光是武昌镇的武昌城她就没转完。
没办法,谁让中书令大人腿脚不便呢?
“公子,白天你做的太过了。”在高幸看来武昌镇是西北一个大镇,李嘉想要试探无妨却不至于做到白天那个地步。那个元虎是吕佩仁的左膀右臂,李嘉挑拨着让吕佩仁降他的职后还让人当场就记下此事,说要上报给天子。
罚也罚了,这事本来就过去了,李嘉来这一手,元虎将军只能老老实实地和锅碗瓢盆待满一个月。可不是奸诈奸险还没人性。
“还好吧。”李嘉膝上敷着两药袋,喝着药翻书漫不经心道:“不下点重药,吕佩仁真当我是吃素的。”
“公子你真的,不是公报私仇吗?”高幸脸颊扭了下。
李嘉低头翻书一笑:“有嘛?”
你这一笑就坐实了肯定是的…高幸细心地发现,打从与萧和权分别后,李嘉的心情无端好了不少,笑容也多了不少。这种现象固然是好的,可他的心情却是复杂到无以言述。
她的轻松与笑容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而改变。
“相爷,吕帅来访。”
“有请。”李嘉把药碗丢给高幸,捏下肩膀:“你去安排下行李,我们在武昌镇待不了多久。”
高幸跨出门时看了眼药碗,指头刮刮碗底残余的药汁,放在鼻下一嗅,这个味道是…
吕佩仁一进门就闻见股熏熏药味,目光落在李嘉膝上药枕,脸上滑过一丝惋惜:“可惜了…”
“深夜造访,吕帅不是专门来看本相的腿吧。”白日累了一天李嘉也懒得和他绕圈子:“吕帅是为了元虎求情来的?”
“本就有错,为何要替他求情?”吕佩仁一掀斗篷坐下,目光灼灼:“我也不与你说些无用的,只想问你一句,你是不是想要削藩?”
他的唐突未让李嘉并未露出不快之色,她拿着个石榴把玩了会一刀切下:“想。”
吕佩人的脸反倒放松了下来,噙着抹自信而深远的笑容:“现在的你做不到,便是陛下也做不到。”
“朝里不是我一个人,我做不到,陛下做不到,总会有后来人做到的。”李嘉不喜欢吃石榴,但她喜欢剥石榴,一粒粒粉色的果实滚在她指尖,引得吕佩仁目光一动,她一边剥着玩一边说:“我们换位想想,你做皇帝你会容忍在自己的国土上有几个小王国并肩而立么?”
“不能。”吕佩仁的回答快得让李嘉怔了下,他微微一笑,指尖点主一粒四处乱滚的石榴,将它推到李嘉指前,两人的手指近在毫厘,轻声说:“你真要削藩我也不会反对,相反我还会说服其他藩镇来配合你。”
李嘉剥石榴的手慢慢停了下来,她的声音也放轻了下来:“条件呢?”
“吕氏封王,袭三代,与皇室联姻。”
李嘉略一思索,点头道:“这个,可以。”她顿了一下:“如果你说得是真的话。”
手指一动,吕佩仁勾住李嘉的手忽地将她往前一拉,长长的睫毛几乎触到那张白如初雪的脸庞:“还有联姻的对象只能是你。”
时计里的沙子徐徐漏下,数了不知多少时间,李嘉的声音才再度响起,很轻也很坚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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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啊!闷啊!恼啊!李嘉卧在马车里眉头紧锁,剥了数不清的石榴子也无法驱散她心头的烦躁。
吕佩仁究竟是怎么知道她是个女子的?低头看看自己一“贫”如洗的胸,再摸摸高竖的衣领,回想之前在他面前的一举一动,并无一丝疏漏。再一想,也只能追溯到在国子监一同进学的时候了。
李嘉又看了眼自己的胸,无力地扶住额,那时候她的胸比现在更平吧。
“公子,光平山快到了。”高幸的声音暂时打颇了李嘉的苦闷。
光平山在武昌镇东南,典型的杀人埋尸好去处的深山老林。若说李嘉为何突然丢下一众跟班们跑这来,一呢是因为吕佩仁不按常理出牌让她计划全乱;二来呢,她在这约了个人见面。
从理智来说,吕佩仁的提议确实很诱人。武昌镇是梁国最大的藩镇,他若是作出表率,卸下节镇之位。收拾其他藩镇时候自然也轻松很多,方法适宜,几乎不费一兵一卒。李嘉算盘打得很好,到时候找个机会让襄王在这事上出个面把功揽去,那太子和靖王基本也就是凉了的黄花菜,该歇哪去歇哪去。
可这个前提是,她得嫁给他…
峻山秀水,青松绿摆参天入云,一片深翠蔚然成荫。北方与南方的景致最大的不同便是,江南树木是粉妆玉琢的繁花似锦,而一过了江,北边的山中林中只有一片盎然如洗的碧色,流露滴翠,看入眼里,清新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