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袖脸色灰败,已经不敢再听下去。这不就是那天晚上土匪来寻她,她以博弈之棋,赌出了更多的时间,却哪里晓得小荷会在院子外头偷听。
“小荷还在少夫人身上,发现有吻痕,更有些莫名的印记,虽则少夫人说要去寻上官先生拿药,谁晓得是不是…。”
“是什么?别怕,你说出来。”云萝夫人冷笑着。
“是不是个障眼法,说不定是私会情人啊。”小荷说的天花乱坠,哪里还有平时那可爱模样,陆云袖明知道这时候她是在胡说,却分明再没办法抵挡。因为他们找见了这件事中最要紧、最致命的伤害,便是她的守宫砂、她的清白以及那土匪的衣裳。
“够了!”睿王爷突然抬手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物品噼啪乱想,一个水杯子竟然摇晃了一下,从桌子上滚落下来,掉在地上砸开了一个花儿。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54 承责
所有人都闭嘴不动,几双眼睛自然都落在了睿王爷的身上。
睿王爷绕开王妃,走到陆云袖的身边,他指着陆云袖怒道:“儿媳你给我说老实话!这到底怎么回事!”
实话怎能说出口,让她说那天晚上有人冒名沈风栖来圆房,她也半推半就的从了?这种话,万万说不出口啊。
陆云袖开始低声啼哭,无助的垂首望着地上,咬唇不语,抽抽嗒嗒的模样,竟也让人看了心生怜惜。
见她问不出话来,睿王爷更加生气,他对着陆云袖怒道:“你说话!到现在还在保那个人么!”
陆云袖擦了擦眼泪,“儿媳不知…儿媳…不能说…”
那边云萝夫人见陆云袖这嘴难撬开话来,便对小荷使了个眼色,让她默默退到一边,自己则拐弯抹角地说了起来,“听闻世子与少夫人关系密切,不晓得世子知道一些什么事?”
见云萝夫人又扯上了沈风栖,陆云袖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这小荷从头到尾都是云萝夫人的人,是云萝夫人派了眼线来盯着她,先前自己屋内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是小荷一口传到了云萝夫人的耳里。
现在她这么说,便是又要把沈风栖也给拖下水。
沈风栖看着闷不吭气垂首哭泣的陆云袖,心头也似被刀砍了般,疼的钻心。难怪、亦是难怪那日,他问她真心,却得来拒绝。
睿王爷自然不喜这种事与沈风栖扯上什么关联,他便指着陆云袖道:“我们王府不要你这种不知检点的东西,今日我就办了你!”
见睿王爷动了真格,这下沈风栖便没有了方才那般冷静。
他突然冲来过来,对睿王爷说道:“父王,这件事莫不是要再细细查一查?”
睿王爷斜眼看着自己的儿子,不明白他怎么就会为她说了话,“你什么意思?”
“我是指…不能单单靠一个守宫砂就说弟妹不知检点吧。”沈风栖虽是对王爷说,但气势却没有低下去。
云萝夫人偷偷地盈盈一笑,她转了个身,道:“那简单,把陆云袖带进去验明真身不就好了?”
这么一提,陆云袖浑身一震。她与土匪圆房已经是莫大的羞辱,还要带她去房内给别人探查**,不是更加丢脸吗?
陆云袖连忙摇头,她宁死也不愿做这种事。
沈风栖见了陆云袖这番模样心中十分心疼,他看了一眼陆云袖,又鬼使神差一般看着上官先生。而后者竟然也一脸可惜地望着陆云袖,沈风栖的心中不免浮出一丝奇怪,甚至有了别的想法。
睿王爷并未回答,可云萝夫人又浇了一层油,“世子你今日的举动颇为奇怪,处处袒护着这陆云袖说话,怎么?你们俩可也有说不出的关系?小荷可告诉过我,你们还互换了定情信物。”
沈风栖被侧王妃说着一愣,竟然也被侧王妃激了起来,他再度看向陆云袖,只见她忽然伏在地上拼命的摇着头,“这件事与兄长毫无关系,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沈风栖见她这般模样,心里更加不舍,怜惜之情溢于言表,要晓得,若今日此事除却他来担责,换任何一个人,陆云袖都是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众人目中,就见这风骨无双的男子,拂衣缓缓跪下,面色郑重的说:“父王,你怪孩儿吧,那衣裳是孩儿的。”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55 情深
他的举措把在场所有人的都给震住了,包括陆云袖。
只听睿王妃大惊失色地喊道:“我王儿!你在胡说什么!”
连一向见过大世面的睿王爷也吓得朝后退了一步,“风栖!这等事可不能乱说。”
沈风栖抬起头,“未曾,孩儿喜爱弟妹已有许久,这些日子,府中诸人都晓得守夜之时,是孩儿去寻了弟妹。一直以来是孩儿逼迫袖儿,让她从了自己。”
认识沈风栖的都知道,他做事一向规规矩矩沉稳有序,断然不会做出这种没有伦理的事情,今日他为了陆云袖竟然抗下这等事,别说是自己的亲娘,就是连陆云袖也不明白了。
然而沈风栖心里却十分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睿王爷相当震怒,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你…你!”
陆云袖也看着沈风栖,泪眼涟涟的说:“你何必…你何必…”
与他毫无关系,他却要担下此事。陆云袖此刻的心几乎是要被揪了起来,她觉得自己欠沈风栖很多很多,这些几乎是她这辈子也偿还不清的。
“孩儿恋慕袖儿,一心想让她与自己在一起,甚至不惜放下狠话,若她肯与孩儿一起,将来承袭王位时候,也能娶她做个妾室,不用再守空闺孤寂。”
陆云袖死命的扯着沈风栖的衣裳不让他再说,泪水之中更多的是悔恨、恼恨、痛恨,她悔恨自己当初没有答应沈风栖,落了今日的遗憾;恼恨自己不中用,为什么当日没发现那土匪不是沈风栖;更痛恨、痛恨明明在最需要的时候,那土匪却悄无声息,任她受尽侮辱。
然而每每沈风栖多说一句,实际上是将责任都落在自己头上,替她分去所有的事端,陆云袖不停的说着:“与你无关,你这是为何啊…为何…”
沈风栖却反握住她的手,认真的说:“孩儿自知罪孽深重,也知不该强迫弟妹做这等违背伦常之事,但求父王母妃能成全我们俩。”
这回见沈风栖言辞凿凿,定然是要保了陆云袖,云萝夫人索性将话头一转,跟着跪在了陆云袖的身边,这一出这么唱了起来,周遭人也是看不懂了。
她哭的比陆云袖还要惨烈:“我苦命的儿啊,你在黄泉之下还未睡稳当,你的兄长与你的妻子在为娘的眼皮底下串通私情,背叛了你啊…你教娘亲百年之后如何面对你啊…”
在场的除了王爷、王妃,其余的人都跟着跪了一地,小荷与纪花难得的抱成一团的哭。陆云袖虽则已然绝望,不再辩解,却也不想连累了沈风栖与自己受罪。她此时除却事态暴露的悲痛,也有小荷的背叛。
若非对小荷毫无提防,以为她是自己人,又何来此时的痛不欲生。
睿王爷气的浑身发抖,王妃更是坐在旁边低头垂泪,直扯着王爷的衣裳说:“看在风栖是沈家独子的份上,求王爷网开一面啊…”
一听这话,云萝夫人哭的更加凄厉,“我的儿,我的风景,你的兄长不义,你的娘子不忠,,你死不瞑目啊…”
睿王爷抚着心口连声咳嗽,仿佛在一瞬间老了几岁,陆云袖哭的似是断了气,抽泣几下之后已是脑中空白,尤有握着自己手掌的那温热,支撑着她跪在原处。
“把他们两个,先给我拉到柴房里关起来…”睿王爷不理云萝夫人,无力的挥了挥手,道。
说到底,这也是自己的儿子,王妃的话很在理,这已经是睿王府唯一的儿子,将来要承袭王位的儿子,一向在民间颇有声誉的儿子。
想到这里,他忽然挺直了腰板,怒声道:“还有,今日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若外头有一个人说风栖的不好,我便拿你们是问!”
这场中唯一的外人,也便是上官先生,无奈的看了眼沈风栖。
云萝夫人不甘心的说:“王爷,你太偏袒她二人了!”
睿王爷捏着眉心,斩钉截铁的道:“你给我闭嘴,此事一定要闹到这里说么?你是还嫌王府不够乱么?先将他二人关起来,我需要想想如何处置才好。”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56 柴房
家宴不欢而散,可以说这是王府有史以来最难看的家宴,沈风栖与陆云袖相继被王府的家丁拉着送进柴房,甫一走进那幽暗的地方,陆云袖便两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却有一人当先将她扶住。
陆云袖望着他,颤声说:“你这是何苦…”
“是谁?”沈风栖抓着她的肩膀,沉声问:“到底是谁,你与我说。”
对他而言,惩罚不足为惧,偏就是占了眼前女子清白的那人,才是他要追求的关键。沈风栖此生难得有个人入了心头,却落得这般田地,不觉亦是心头火起,哪怕这关的紧紧的柴房之中,也能感觉到沈风栖勃然而发的怒意。
见陆云袖尚在怔忡中,沈风栖问:“为何到这时候,只有你我相对,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他是谁?难道…”
他甚是痛心的问:“难道你便如此爱他?”
“不、不是的。”陆云袖矢口否认,她自是绝对不可能爱上那土匪,谈不上恨比天高,自也没有爱如海深,只是事情复杂,复杂到陆云袖压根难以启齿,她便是说了又如何,沈风栖怕只会更加看低了她。
第一回是她被强迫,但第二回、第三回、第四回…又何尝能说每一回都是被迫呢?只有陆云袖自己心里头明白。她无奈的垂肩,“事已至此,云袖已知无力辩解,兄长…你无需再管我的…”
她垂着头,甚至不敢抬头去望那双眼睛,痛心疾首却又步步紧逼,正是她长久以来不敢触碰的地方,心渐渐抽痛,而扶着自己双肩的手也是愈发的紧。
沈风栖忽然沉声问:“是上官么?”
咦?如何与上官先生扯上关系?
陆云袖这才念起,那日自己去拜访上官,平白无故得来的那顿质问,沈风栖怕不是将此事再与小荷所谓的上官居所相会联系起来,才有了这种结论。
她立刻解释:“不是,怎么会是上官先生,他欠了王府的情,又如何会做恩将仇报的那人。”
沈风栖眸光冷了下来,“那么不是他,我府里还有谁,能夺了你的心神,这般护着他!”
陆云袖的身体已是摇摇欲坠,这等情势下,沈风栖终究还是心软了些,他将她的手扶住,二人缓缓步到墙边,沈风栖先让她坐下,才蹲了下来,面面相对。
尚是白日,但柴房却略显昏暗,内中堆着的杂乱物事,占满了各个角落,以至于二人挤在其中倒显狭窄。陆云袖以为那夜噩梦终成现实,却扰乱一波池水,搅进了眼前这个世子爷。偏生沈风栖那坚定不移的眸光落在面上,更是增添了几分心乱如麻,不禁嗫嚅着说:“是或不是,如今重要么…”
陆云袖直起上身,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无论从哪个方面敲,都近乎完美,正是这种天地轩轾,令她心生退缩,不由自主的便开始流泪。这一次是动了真情的落泪,一个男人肯这般为你做,只能说他的的确确是真心爱着自己,但她这样一个女人,如今被那土匪欺负数次的女人,还有什么脸面站在沈风栖的身边。
就这般静静的看了会,沈大世子恍然间似乎想起了那日她身着喜服,一身红装的踏进王府,却原来,这一番擦肩而过,便是永远不可得。缓缓叹了口气,沈风栖显然见不得她那么委屈的眼泪,颇为颓然的坐在旁边,将陆云袖搂进怀中,一手轻轻拭去,望着简陋的窗格,疏影之中透出点点阳光,如同希冀,从未消失。
沈风栖说:“若你还肯信我。”
他不再说话。
陆云袖渐渐歇了抽泣,只觉扶着自己肩头的那只手越收越紧。信,她为何不信,她原先以为,在这王府之中,便只有两个丫头以及沈风栖,是最值得信任之人,现如今看来,怕小碧小荷也都不是自己人,唯有眼前这一个,尚在绝境之处,明知罪人,却愿替其赎罪。
陆云袖想起小碧小荷,不觉又是一阵心酸。伸出一指,闭上眼开始在沈风栖的面上细细描画着,一点一点,似乎要将这张脸镌在心底般,纵是疼痛,却要深刻。
她描至眉骨,说:“我不认得他,不晓得他是谁。”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57 错过
寸草寸灰。
心头掠过是那土匪清寒眸光之中偶尔闪耀的温柔情思,泪水滑过面庞,“这些日子,他只是夜里来,晨起走。他…”
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那般难为,指尖停在高高鼻梁之上,陆云袖怔怔的想了半天,唇齿艰涩,“新婚那日…他说他是世子沈风栖…”
——“你虽嫁入王爷府中,但小弟已然去世,这下半辈子恐怕会一人孤苦,父王怜你无助,特命我来替小弟圆房。”
——“将来我便是承袭王爷位的人,虽不能光明正大纳你为妾,但至少能保你无忧。”
陆云袖失声痛哭出来,一手便只停在沈风栖的面颊上,哭的喘不过气。沈风栖愣在那里,任他如何想,都未曾料到是这般局面。一手紧握成拳,狠狠的砸在墙面上,另一手狠狠的将陆云袖带进怀里,反复的叨念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当真不是自己,听了母妃的话,去圆房。因着对小弟的歉疚,他执意守夜,将陆云袖扔在婚房当中…
脑中似是炸开了朵烟花,沈风栖险些失控。当日的确母妃有提点,然则他却只觉可笑,推脱过去。
便是那一次轻言慢写的拒绝,却错过了千般万般,错过了眼前足以落在心底的女子。
沈风栖深吸口气,抚着额头说:“那日、那日…”
他再说不下去。
陆云袖却是不晓这等事端,揪着他的衣裳,抽泣着说:“与你无关之事,云袖不想牵累你。你不要再管我了…那人、那人恐怕要对王府不利,只是我探知情形甚少,就算说出来亦是没有人信的…”
沈风栖没有回话,而是合眼靠在原处。似在思量着什么,又似在悔过着什么。眉心深锁,眸光离远。
陆云袖哭的累了,也便放弃,而是倒卧在沈风栖怀中寻求着一丝慰藉。人在山中,烟锁重楼,云深不知处,恐怕这一刻,不论是她亦或者是他,还是他,都堕入了这等境地。
这时,门声忽然响了,走进来的却是王妃,陆云袖慌忙的退开几步,垂首跪下,“拜见母妃…”
睿王妃一向待人宽厚,是而教出的沈风栖,亦是性情温和。她顿了顿,面色犯上几番难色,倒还是叹了口气,俯身将陆云袖扶起,让她在一旁坐下,自己则站在沈风栖面前,“风栖…”
沈风栖回过神来,立刻起身,本想请自己的母亲寻个地方坐下,然而实在是柴房窄小,也无什么干净之处,只好颇为歉疚的说:“是孩儿不孝…”
睿王妃先摔了沈风栖一巴掌,咬牙切齿的说:“早前便与你父王提过此事,是你自己先行拒绝。现如今肆意妄为,这下倒好,给侧王妃寻着说话的机会,让旁人笑话!你可、可晓得,若是早些与我们说了,也不会这般难办…”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58 告白
一旁只听见哗啦啦的倒塌声,待转过头去,却见陆云袖满脸的惊讶,她显然是听见那句“先行拒绝”之中隐含的意思,顿时惨白了脸。
沈风栖上前拉住陆云袖的手,尤担忧她会退缩,死死的拉住不放,在睿王妃眼里,这二人的确是像一对感情极深的恋人,这下心头更是打鼓。现下的问题在于,原本王妃与王爷的确是属意,让陆云袖私下里就从了沈风栖,一直守着活寡也是可怜,只是那日征求沈风栖意思却被拒绝,而他们也以为此事无望,便未曾去与侧王妃说过,这下倒好,反被侧王妃利用,在家宴之上闹出笑话,如今睿王爷下不了台,更恨沈风栖自作自受,也恨陆云袖不知检点,最后还恨侧王妃无理取闹。
睿王妃痛心疾首,“现如今只能让你父王冷静几日,哪怕在这多待几日吃点苦头。”、
沈风栖扯过陆云袖,用极其平静的声音与王妃说:“让母妃失望了,是孩儿的错。孩儿愿意受任何惩罚。”
陆云袖想要说话,沈风栖却捂住她的嘴,定是不要她再有任何异议。
沈风栖第一次这般强横,“孩儿愿受所有惩罚。”
惩罚自己,让宵小乘机占去陆云袖的清白,让旁人欺压她一个弱女子这般久,而自己却毫不知情,任她在侧王妃的刁难与不知所谓的人的侵夺中,艰难跋涉。再念起那日,她生生的退了一步,拒绝自己的委屈。
那时候,那些时候…那些夜里…她便是…被那个人…
一想到这,沈风栖心口就痛如刀锥,不由得蹙眉再次念了一遍,“孩儿愿承所有的罪责,不关她的事情。”
陆云袖听后一时呆了。未曾想到,都已经说的这般明白,他为何还要如此坚持。睿王妃叹了口气,显然也有些动容沈风栖笃定的态势,她只好说:“你已是王爷独子,想来他便是再气愤,也不会拿你怎样。安心在此待上几日,我去与王爷、侧王妃说说。”
沈风栖点头应下,睿王妃转身离开了柴房,他这才缓缓松手放开了陆云袖。
陆云袖一时不知要如何说,却见他从袖中拿出自己的那块帕子,沈风栖搁在鼻下嗅了嗅,轻叹,“好香。实际上,自始至终都是我不是么?”
“啊?”陆云袖没听明白。
沈风栖话语之中满是惆怅的意味,“自始至终都是我,从未有过旁人。”
陆云袖顿时红了眼圈。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59 小碧
黄昏日落,夕阳余晖,再接着便是日暮天明,晨光初绽。在柴房之中的一日一夜,沈风栖都将陆云袖的手握着紧紧,偏是不肯放开,就算是陆云袖也被这个倔强的男人弄的有些无奈,只好靠在他的肩头瞌睡。
那土匪知道她如今的处境么,他口口声声都说自己是他的女人,那到底会不会紧张。眸光之中幽幽愁绪,似是要看破天外月明,已是浓的化不开。
何堪解忧、何堪解忧啊。
到得第二日夜里的时候,陆云袖已然开始怀疑,睿王爷难不成已经忘记了这个亲生儿子,不管她也便罢了,活生生的饿着沈风栖,当真一丝也不心疼?
沈风栖问:“饿了么?”
陆云袖倔强,倒是摇摇头,轻声说:“坐的有些久了,我起来走走。”
这般说,沈风栖也不好一直抓着她的手,松脱开后,她红着脸揉了揉手背,缓缓站起身。
她抚着腹处空空如也的地方,倒是想起了年幼时候刚寄养在姑姑家时候,因着平日便就有些贪吃,倒是谨言慎行的不敢多吃,每每饿了自己,也比不过现在这种饥肠辘辘的感觉。
想到此处,陆云袖神色一暗,眼底波光涟漪,万般的委屈涌上心尖,思绪翻转间险些要落下泪来,但顾着背后小憩的沈风栖,硬是忍了下来。
她低头不留痕迹地擦去泪痕,又抬头侧目望去,今夜的月色似乎极好,像一泓泓清泉,透过屋顶的缝隙流落地面,洒下斑驳的痕迹,让陆云袖有些看痴了,不禁伸手触去,冷色的光下,那双小手越发纤弱无骨。
腹中饥饿难忍,可沈风栖的双眸却始终瞧着陆云袖,目光触及那纤纤玉手,怜爱滋生,但更多的却是担心。
眼下的形式,母妃虽说要帮忙求情,但父王盛怒之下能听进多少劝言,实难估测,再加上侧王妃定会在一旁火上浇油、推波助澜,这一顿家法恐怕是逃不了的…自己是男子,身强力壮,但是陆云袖…如此娇弱的身体,怎么能承受得住呢。
沈风栖微微合上眼,状似平静,但细观之下,那卷翘的睫毛微微地颤着,可见内心愁虑。
只希望,自己一并承担了罪责,能让她少受苦。
已是三更时分,此时陆云袖已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抱膝坐着,身体蜷成了小小的一团。一旁的沈风栖呼吸绵长,像是睡着了。陆云袖胃里空虚的很,连着心口都直发慌,只能干睁着一双眼,丝毫没有睡意。
许是入夜的缘故,屋内屋外显得越发的静谧。陆云袖侧耳停了半响风声,愣是培养出一丝睡意,眼见着困顿袭来,快入睡的时候,门外却传来了动静。
一惊之下,陆云袖坐直的身子,眼睛直直地瞪着那扇木门,身体绷的紧紧的。忽然握成拳的小手被温暖的掌心包裹住,陆云袖扭头一看,沈风栖竟也醒了,朝她面露一个温柔的微笑,示意她安心,手握住她的力道更是加重了几分。
这么晚了…会是谁?该不会是那个土匪…陆云袖着实有着几分紧张,不时地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看着一旁的沈风栖。
若真是那个人的话,该如何是好?
片刻,门外的人像是终于搞定了那把大锁,吱嘎一声长响,门被推了开来。
借着月光,陆云袖和沈风栖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臂弯处挎着篮子,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见到他们,那女子先是一愣,随后便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扑在两人面前,抓住陆云袖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小…小碧?”
第1卷 梅花香,小荷自吟纵余年 060 天意
眼前哭花了一张脸的少女正是陆云袖房中的小碧。陆云袖惊愕极了,小荷的背叛,她自然而然地以为小碧亦是侧王妃派来盯梢她的人,却未想到,这婢子竟然冒险夜探他们。
“夫人!世子!您们受苦了…”小碧抽抽噎噎地抬起脸,一双眼睛已是红肿不堪,不知来前已经哭过多少回。
陆云袖心下顿时软了,想到平日里的相处,小碧这孩子活泼天真,没有半分心眼,对她又是维护的紧,怎么可能是会背叛她的那种人。
她掏出帕子,替小碧拭去泪水,柔声劝慰:“哭成这般,让上官先生瞧见了,还不笑话。”
小碧粉脸微红,硬是将眼眶中打滚的泪珠给憋了回去,扁了扁嘴,小声争辩道:“笑话就笑话吧,夫人您都这样了…我又怎么能安心。”
说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将一旁的篮子拿到身前,掀开掩盖在上头的棉布,里头搁着陆云袖前日里做的一些玫瑰百果蜜糕和两只苹果,小碧将吃食递给两人,眼眶又红了起来,哽咽道:“夫人,世子,小碧一时之间只能寻得这些东西,委屈你们了…”
陆云袖心下更是茫茫,小碧偏挑着这个时候悄悄地来,恐怕王爷这次气得不轻,才不允许任何人来给他们送吃的,日后将有什么样的处罚等着他们,实难预料…
这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错误,只是沈风栖…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就这么被自己给连累了。
小碧见她二人都不动,将篮中的糕点,一一塞到两人手中,玫瑰百果蜜糕香甜的气息萦绕入鼻,陆云袖嘴张了张,含泪咬了一口,胡乱嚼了几下便咽了下去,
沈风栖沉默了许久,将小碧递与他的糕点吃下,即使落拓至此,他的一举一动仍是充满了优雅,但眉眼间锁不住的忧愁,他轻轻将手中余留的碎屑抖落在小碧铺在一旁的帕子上,微微叹息:“小碧,我父王那…近日有何说法?”
“王爷…王爷说…”小碧的声音细若蚊语,目光闪闪间仓皇地低下头去,手将衣角拽的死紧,绞出好几条褶子“王爷说,要动家法,大约就是明日,要请青龙鞭…”
沈风栖身形晃了晃,陆云袖刚入门不久,大约还不知,睿王府府中有一柄先帝御赐的九节青龙鞭,鞭长六尺有余,且每节带有倒刺,普通人只需挨上几鞭就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痛不欲生,更何况陆云袖这样的弱女子…
陆云袖见着沈风栖和小碧面色有异,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地向她袭来,心中慌乱更甚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