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锦那『药』的确非常管用,至少没有三日,她已经能够自由跑跳,再无任何窒碍。不过她自然不会感谢南宫锦,更是对名满江湖响当当的正派盟主毫无好感,一想起此人就是满心怨怼。曾经害的自己入了定玉楼险些没命,扰的地狱门内中大『乱』死伤惨重,而这一切虽然没有成功,其人连面都没有『露』过,可见他的心机之重远胜他人。
好在林若惜对自己福大命大的本领有些信心,否则也不会活到今天。
吐纳一个周天的清心大法后,她打开门,玉卿衣墨昔尘已在外面等候多时,华灯初上,锦州城里依旧是繁华如故,玉卿衣转了转手中小扇,朗声道,“送美宴开始,娘子我要去了。”
林若惜睨了她一眼,探头去了栏外,“林枫呢?”
“早不耐等我,先已经往重楼鸳去了。”
林若惜蹙眉,“要小心。”
“你也是。”玉卿衣拍了拍她的肩膀,“无论昔尘在水下有何动静,你都不许出来。只要记得持好风灯铜镜用作传讯,其他一概别管。”
林若惜晓得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谨慎的点了点头。
玉卿衣先自离开,从正门坐着马车扬长而去。
墨昔尘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说:“小心。”
晓得师傅也是在担心她,林若惜挽了个微笑点头,“师傅也是,水底恐有其他机关,切莫纠缠,以自己为重。”
墨昔尘不再多说,提着一个包裹,轻装玄衣没入黑夜当中。林若惜晓得他手中所持,定然就是要于大道旁隐秘处换的水靠与铜管,便于下水。自己则观察了下左右,见无他人窥伺后,才『摸』了『摸』腰间手臂,确认无误,也是腾跃上空,落在房梁之上,朝着重楼鸳的方向跑去。
天地苍茫,灯火通明。蜿蜒的明火似是点亮了整个深夜,使得锦州城的今晚显得格外魅『惑』。或许是那重楼鸳的送美宴,为锦州城染出了美人红袖凄别离的哀婉,迎面扑来的清风,也带着锦州城特有的香味。
香城锦州,不仅仅是因为香料驰名,也是重楼鸳的软玉温香。
林若惜立于其中一个高楼顶上,深吸口气,但觉无边无际,星空万里,苍山遥遥,浩水如带。首次生出了些豪迈情志。即便是前路未知又有什么?当得挚友在旁,当得有爱存世,当得活了一场,便自足够。
那腹内毒『药』似乎也不再让她多加挂念,两手五指合拢,一股清气渗出,与万物合为一体,然后身子轻灵飘渺,如烟似雾,朝着重楼鸳行去。即便是轻功绝顶的高手,也不一定能察觉出清心大法在手的林若惜,这与自然合二为一的法门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林若惜今日穿的件蓝紫『色』薄衫,为了轻巧,细细的裹着全身,彰显出玲珑有致的体态。自从练得清心大法后,身子骨愈加柔软,贴在重楼鸳的西南角的楼顶之上,似若无物。
此刻重楼鸳亦是张灯结彩之势,楼前大道往来车马比平日多上数倍,站于门口左右逢源笑语嫣然风姿卓越的女子,应该便是占轻绡了。那占轻绡自然没有任何紧张,因着今日的重楼鸳为了迎接往来宾客,比往日的戒备更加森严。
玉卿衣的车驾已然缓缓驰到,她下了马车,毫无异『色』的谈笑风生,一时间,整个重楼鸳外的光彩,都聚到了此一人身上。
占轻绡虽明知有心结未去,但看见惜香公子的时候,还是明眸微闪,被那风流倜傥的模样『迷』去了心神。纠结万分之际,却看玉卿衣缓缓走到面前,柔声问自己:“还在计较么?”
长天月下红袖香 078 误入玄机
占轻绡冷哼了声,摆出一副你奈我何的模样,“有何计较,公子今日肯来,还是让重楼鸳蓬荜生辉,轻绡又如何能想太多。”
林若惜自然是听不见他二人所言,只是看见玉卿衣一到,重楼鸳上下楼内都探出了无数美人,朝着与占轻绡你来我往的玉卿衣挥帕示意,果然,当玉卿衣的眸光向上睨过,就有人兴奋的叫出了声,不觉叹了口气。
玉卿衣果然是生错了女儿身。
玉卿衣微微一笑,小扇颇为轻薄的划过占轻绡的面颊,“所以玉卿衣今日,便是要来告罪的。”
“别又与我玩什么花样才好。”占轻绡怨气十足的瞪了她一眼。
话刚落音,玉卿衣的身后响起了声不满的咳嗽,正在闲聊中的二人转身,却看一位青衫男子,中年岁数,颜面清瘦,却自有一股风骨暗藏眸间,尤其是目光与玉卿衣相触时候,更是厉光闪现,显出此人并不如外表那般容易对应。
“原来是九天门傅柏清,早前就听闻你来了,一直没有时间拜会。玉卿衣汗颜。”
“哼。”傅柏清冷冷的道:“惜香公子你既然已有娇妻,还是收了你那套风流本『色』,莫要着人话柄。”
“岂敢岂敢。”玉卿衣心中更加笃定,傅柏清与占轻绡之间定有情缘,否则依着九天门执法长老傅柏清的『性』情,怎么会去管他人闲事。
占轻绡面目绯红的上前,站在二人中间,看着傅柏清问道:“傅长老,南宫门主今日来否?”
“有柏青出面,他一定来捧场的。”
玉卿衣看这二人含情脉脉的对视,虽只一瞬便心中大意知晓,占轻绡这回就是要请来南宫锦一众武林好手为其助阵,一来增添了重楼鸳的美名,二来又无形中减少了外在的威胁,不怕别人乘着今日闹事。
这套把戏,只不过是玉卿衣长天坊珍宝大会的牙慧,她也不介怀,撒开小扇,转身朝着内堂走去。
林若惜猫了有半个时辰,这重楼鸳外依旧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忽然她的心突地一跳,就看方才走进去的傅柏清又迎了出来,从个华丽马车上迎下了面带银丝软甲的南宫锦,也不知道对方是否知晓自己还是刻意警惕,目光梭处,竟然在自己这方停留了半晌,她吓的躲回原处,好半天才再探出头去,南宫锦已然不在,马车也不见了,显然是入了堂中。
再过了半刻,楼内丝竹弦乐声缓缓响起,大宴拉开序幕,林若惜轻轻喘了口气,看向大道旁的水里。
一只铜管探出水外,须臾间再度消失。
一切就绪,墨昔尘入了水中,她守在楼外,玉卿衣在内牵制众人。
全看墨师傅的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流逝,楼内歌声渐起,时不时掌声雷动,热闹非凡。林若惜在楼顶已是查看了很久,除了腰椎处有些难受,浑没感觉凉意。幸好清心大法要的便是此刻的观感,整个重楼鸳的一举一动,都在她静中取动之中飘然而过。
每一个人、每一句话都仿若平静圆湖之中的一滴水珠,清晰可见。
忽然,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腰间,只因为虽然也不过是转瞬即过,但很明显,黑影掠过正是朝着重楼鸳内而去。
林若惜抬起身子又弯下了腰,待得那几个人消失在内院中后,她才喜笑颜开的扯动了腰间铜铃。铃声轻响,却清楚的传到了玉卿衣与水下的墨昔尘耳朵里。
有客来。
形势大好,墨昔尘完全可以不轻举妄动静静候着,等这突如其来的这方触动了外围机关引得重楼鸳大『乱』后,再行险事。
果不其然,豁然间铃声大作,后院之内忽然传出女子叱喝的声音:“哪里来的宵小!”
占轻绡正坐与主座,听见此言后忽然变了脸『色』,下意识的朝着玉卿衣看去。
玉卿衣则两手一摊,表明与自己无关。甚至在众人纷纷起身朝着后方赶去时候,掠到占轻绡身旁,轻声道:“看来想借此机会的人不在少数,包括今日席中之人,轻绡你多加小心。”
占轻绡恨恨的应了一声,大声喊道:“所有人请在堂中等候,由轻绡…”
她顿了顿,环顾一周,才定下神来,“与惜香公子、九天门南宫门主、傅长老前去查看即可。”
话音一落,立时安静了下来。凤筱筱这等将走的美人,被护送着上了二楼,鱼贯而入的重楼鸳红衣美女持剑将大堂围了起来。虽有人不忿,但九天门门主在此,也无人敢造次,所以大多回了原来的坐席。
玉卿衣瞧了眼南宫锦,率先掀帘朝着后园纷争处掠去。
林若惜见一时间重楼鸳里似乎陷入了『乱』阵当中,正是此刻,才为墨昔尘取图时候,不觉捏了把汗,分外紧张。说时迟那时快,后园水中忽然翻搅出层层漩涡,似有一头水龙将要出水,就连林若惜此刻心绪不宁也能听见园中女子的一声惊呼,直穿心底。
墨昔尘的身影从大道下的水中『射』出,他丝毫没有迟疑,朝着远方奔去。
林若惜则是见机『射』出手中铁钩及腰间铁针,瞬间击破了悬在脚下顶外的灯笼,一盏接着一盏,一路走一路灭。在有人朝着自己这边跑来的时候,瞬间奔到了东北角的楼顶上,匿去了自己的身影。
此刻的林若惜应是进入清心大法第三重境界。然则就是在杂音纷叠当中,她却感觉到背后有些发『毛』,明明应该静若止水,却总觉哪里有一双眼睛,从远处『射』向自己。
不应该有这等情绪,但却是这种外在的干扰,让她的清心大法无法自已。真是遇见了劲敌。她心里暗忖,小心的爬起身来看向重楼鸳内,也不知玉卿衣周旋如何,咬了咬牙,她提起一盏风灯,将其放上天空,自己则默默后退,朝着来路慢慢后退。
重楼鸳的人不可能对玉卿衣做什么,因为从头至尾她都没有出手,只要墨师傅成功逃脱,说明今夜顺利得手。眼下只是林若惜自己有些麻烦而已。
她暗道一声看来是麻烦大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力铺天盖地,瞬间淹没了自己酝酿已久的清心大法。
不得已下,她只能选择飘下楼顶,引着那人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路狂奔。她似乎用尽了此生最大的力量。
那人也不着急,好似老鹰捉小鸡一般,与其前后相接,她走到哪里,那人就跟在哪里,明明比林若惜厉害的多,却就是不下手拿住。
林若惜不得已,回身便『射』出了腰间的飞针,手起针飞的一刹那,她看见了追踪自己的那人的身形,不觉呆在了原地,汗湿夹背,再也没了逃跑的力气。
萧子凉…是萧子凉到了…
原来刚才进入重楼鸳的,正是地狱门的人。
他们居然追了过来,并且也找到了重楼鸳。
最要命的是,萧子凉的目标根本就是自己,林若惜都不知道自己这飞针扎到对方没有,惊慌失措下,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迫到了自己面前,冷到极致的说:“你真是做的十分好。”
八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出来的。
林若惜心底一颤,却也十分欣喜萧子凉的伤势无碍。难怪清心大法会被如此压制,因着萧子凉的冥心大法正是与其相生相克。如今林若惜的清心大法不过三重,被那冥心大法生生克住也是正常。
自上回水中一见,这回的照面好像正常了点。林若惜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讪笑着道:“林若惜见过门主。”
萧子凉看着林若惜,虽二人分离不过数月,但很明显她的武艺高了,人也更明慧美艳了,以前见到自己总是唯唯诺诺的感觉尽消。若非萧子凉实在是熟悉林若惜的身形,今日恐怕还难抓到这到处『乱』跑的小女子。
变成这样,果然是因为那个人么…萧子凉想起搂着她说是自己未婚妻的惜香公子,心中盛怒,一把抓住她的手,“为什么背叛我?你知道叛徒的下场是什么么?”
林若惜张了张嘴,十足想说知道,但又不敢说,此刻萧子凉一定很想灭了自己,只是当她下一句话还未有机会说,萧子凉忽然放出不可思议的眸光,身子一僵,径直倒了下来,狠狠的砸在她的身上,林若惜毫无预警,抱着萧子凉的身体轻呼一声跌坐在地上。
林若惜晓得,定是玉卿衣准备的那根针起了作用,她当然不敢置信自己居然『射』中了萧子凉,简直吓傻了,呆愣的看着压着自己的男人。
他紧闭着双眼,眉心紧蹙。即便是昏『迷』过去,也还是喧嚣着浑身的冷意,让林若惜顿时意识到,若是他醒过来,自己怕会更惨。打了个冷战,她只好轻轻推开萧子凉,努力拖着其到一棵大树旁,任绿草丛生掩住了萧子凉的身子,才放心的蹲下,颇为眷恋的打量了眼对方,狠下心转身朝着反方向奔去。
爱一个人要多深,有多深,才会念念不忘。只是林若惜再不像以前那样,痴痴傻傻。这好像是第一回,她不想再要对方的眼里没有自己,品尝够了被无视的感觉,反倒是这两回交锋,让她十分兴奋。
明明是又害怕又紧张,却又想要挑战萧子凉忍耐的极限。正是因为她晓得对方不会杀了自己,哪怕是被折磨几回,也比在逍遥峰上永远的无望强。
也不晓得墨师傅与玉卿衣是否已经汇合了。她停下脚步,伸手到了腰间,轻轻扯动了上头缀着的一颗小铃,三遍铃声过后,她又等了片刻,听见了回音后,喜上眉梢,才笃定的朝着前方的松树林跑去。
果不其然,墨昔尘与玉卿衣显然是等候多时,她气喘吁吁的到后,连番道歉,“我错了,原来我明明是最轻松的活,却居然还是最拖后腿。”
“怎会。甩掉追你的人了么?是谁?”玉卿衣替她擦了擦额上湿汗,一径的温柔。
林若惜摆手,她哪里敢将遇见萧子凉此事说出,“没有,便是清心大法感觉到有人追踪,所以放出风灯通知你们后,立刻带着他在城中转了一圈,好容易甩开后才敢来寻你们。”
玉卿衣叹,“很好。方才与占轻绡、南宫锦、傅柏清周旋好一阵才能脱身。昔尘你无碍吧?”
“幸好有外人闯入。”墨昔尘只淡淡说了一句,毫不在意周身湿漉漉的,起手去碰那锦盒,却被玉卿衣拦住。
她取过锦盒,说道:“占轻绡那婆娘绝对不能小窥。”
听见玉卿衣难得的说了脏话,可把林若惜逗乐了捂着嘴笑了阵,才看她将锦盒放在地上,盒盖冲着树林旁的悬崖,手中『射』出一针,将锦盒挑开。
看见那针,林若惜的心里又是一阵紧张,想起了被自己扔在竹林里的萧子凉。
只见锦盒盖动了一动,令三人诧异的是,打开的锦盒里什么也没有,玉卿衣的脸『色』忽变,扯着两人向后退了几步,但见锦盒只是震了一震,便自炸成了两半。
“这婆娘。”玉卿衣几乎是咬着牙说出这几个字。
“呀。”林若惜忽然紧张的看向玉卿衣与墨昔尘,“占轻绡她们是不是还在搜寻来人。”
“自然,她至今还以为是那些人偷走的锦盒,当然,没料得这女人…”
林若惜忽然捉住她的手,“我得回去一趟,方才将自己的耳环落入草丛中,若是被她们搜寻见,定是会疑到我们头上,便自不妙。”
“我与你一起去。”
“不用,你们在这里等我就好,人多反倒容易引人注目,我的清心大法足可应对。”
墨昔尘拉住玉卿衣,玉卿衣这才点了点头,“去吧,我们回去等你,再思残图去处。”
林若惜哪里是要去找耳环,她随意将萧冥扔在那里,若是被九天门或者重楼鸳的人发现,堂堂地狱门门主就这么被抓,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也不多说,转身就朝着来路去了。
长天月下红袖香 079 戏中是戏
只是她将将离开没多久,玉卿衣与墨昔尘方要回锦州堂,忽然眉目一凛,对视一眼便自停住。树林里传来了绵长的吐纳声,虽然只是极轻,却绝对逃不过玉卿衣与墨昔尘的耳力。顷刻间,褪去了华丽外袍只留一身短打轻衫,越发显得身段玲珑有致的占轻绡出现在二人眼底。
她的眸光掠过地上还未被收拾起来的锦盒,妩媚的笑出了声,“第二回,险些轻绡又被你这个坏蛋骗了。幸好这锦盒里有我占轻绡亲手埋下的东西,否则也不会那么快找到谁才是今夜真正居心叵测的人。”
见只是她一人来到,玉卿衣倒是没有太大担忧,只要不是南宫锦出手,现在谁也拦不住她。更何况玉卿衣还不想与九天门立时撕破脸,所以缓下心来,俯身拾起锦盒,“承蒙轻绡你如此高看,玉卿衣倒是输的心服口服。”
“要不怎么轻绡一直对公子念念不忘呢。”占轻绡怨怼的看着玉卿衣,只是立刻,她的面『色』便变了去,伸手向着玉卿衣,“既然往日无情来日无缘,公子不若将轻绡那丝帕还给轻绡吧。”
丝帕?
玉卿衣意外的看着占轻绡,那还是上一回小屋相聚时候,占轻绡像做定情信物一般搁在自己手上,只是那日林若惜的足踝被伤,她一时焦急将其绑在林若惜伤处,之后沾染了血迹林若惜说要自己洗了再还给自己。
“呃,那丝帕…”
“你将丝帕怎么了?”
“玉卿衣那日回家,被娘子搜出来,可恨玉卿衣连这丝帕都保不住。”
占轻绡的面『色』顿时五味杂陈,豁然她恨恨的跺脚,“玉卿衣,你会后悔的!”
望着佳人转身就走毫不留情的背影,玉卿衣淡然的看了半天,直到墨昔尘忽然抓住自己的腰,才剧震了一下反应过来,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她与墨昔尘耳语了几句。
占轻绡行了险着实在是太聪明了!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亦或者是聪明亦被无心算,残图就在那丝帕里啊,难怪她会如此着紧。当初将丝帕塞给玉卿衣,无非是想借玉卿衣带离那纷扰之地,如今要拿回丝帕,自是“假残图”已然被人盗走,她大可带着真的图逍遥自在了。
二人商议,便决计不再返回锦州堂,而是先去找林若惜。
林若惜连番起落,以最快的速度奔到方才的竹林当中,见萧子凉安然无恙的睡在原处,才缓缓舒了口气。来路上就有不少人在方圆几里地搜寻着,虽然此处因为自己的狂奔距离有些远,难保那些家伙不会到这里。
她一咬牙,拼了命的扶起萧子凉,将其负于背上,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是自己一手造成眼下的局面,即便与萧子凉没有所谓的情感纠葛,也不会放任仇人将他拿去,更何况自己对他余情未了。
但萧子凉又岂是她能背的动的,勉强使起清心大法,顿感轻松很多,才提起步伐,朝着远处奔去。
刚一离开就听见后面传来几人的声音,“快些找,找到人后我们好回去交差。”
“敢夜闯重楼鸳,怎么都有几下子,你以为我们几个能打的过么?”
林若惜连听都不愿再听,鼓起勇气,闷着头一路下行。起起伏伏上上下下,总算是感觉再无人声,放出清心大法也再听不见来人声息,才放下心头大石,将萧子凉放下,细细端详着他的面容。
的确,这大概是她无数次梦里的模样,想了又念,念了又想。只有在忙于残图事宜时候,才能不把这些前尘惦记。也不知道景寒大哥怎样了,这次远行明显没有他相随,显然是被萧子凉留在地狱门内掌管内事。
半边阎罗面,半边玉郎颜。幸好自己看了这么多年,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欢喜只有自己这样的人,才能与他如此接近。林若惜一世清白,倒是也的确只有萧子凉,一次次撩拨的她心动无常。
忽然心砰然跳动,她念起的是那一树樱华下的初吻,便是坏在此人手中,可偏巧他永远的心比天高,从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如果那日他晓得吻过的人不仅仅是个贴身小婢女,而是身怀玄天八卦的前朝公主,是不是能再对自己好一些。
呼吸逐渐急促,满面绯红的林若惜缓缓垂下头,朝着萧子凉的唇寻去。眼瞧着就要贴上时候,一双淡然无波的眸子骤然睁开,与她直直相对。
林若惜一愣,慌了手脚,停在原来的动作半晌,才讷讷的说:“我想寻下那根银针…”
萧子凉倒是不疑有他,先是紧紧锁住她的手,确认她没有立刻逃跑的心后才从颈部拔出那根银针扔在地上。
他到底要将她如何办。
若只是贴身婢女,早就一掌毙于手下,省的日后透出地狱门内众多麻烦;可是她却是身负秘密的前朝公主,对于自己更是作用甚大。
不能杀,也有一些不舍杀。
尤其是方才,被她浑身突然放出的清气给惊醒,本想立刻索了她问罪,却意识到自己是被她背着朝安全处走,渐渐缓下心来。
终究是这小妮子不愿意自己落入敌人手中,终究是她还能念着旧情来寻了自己。若是如此,任萧子凉是铁打的心都不忍下手,而是提了一口气,让她能轻松点背着自己。好似这也是萧子凉第一回倚赖一个女子,居然也觉着有些好笑。
半截修颈,莹白细腻,宛如牙雕玉琢。踏过的地方愈多原本清晰的呼吸逐渐粗重,身后逐渐远离重楼鸳,却也让萧子凉对她的恨意,渐渐消除。
其实林若惜真的累的够呛,见他醒了过来,又是吓的哆嗦了下,知道萧子凉定要拿自己问罪,后退了两步结果还把自己『逼』到了绝地,背临万丈悬崖,高风直窜,她晓得自己没有让他原谅的本钱,只有一个玄天八卦可以换了这条命,只是自己身中南宫锦的剧毒,一月内不去蓬莱台也是死路一条,这般想着,逐渐心凉。
萧子凉看她面容几变,弱柳扶风的身子临崖就像是要顿时去了的感觉。骤然上前将她带回自己怀中,冷冷的说了句:“算了。”
林若惜如临大赦,出了一身的冷汗。不觉抽泣出声,泪如雨下。
“你们女人啊…”这是萧子凉第一回吐出的心声,他想起了反复变化的绯夕烟,又看着眼前这个狡猾的女人。好似这些年来,与自己亲近的女子都选择了叛离。
林若惜一听此话,不安的揪着萧子凉的衣裳,“不是,惜儿对门主的心从未变过…那日的确是因为不想嫁给洛堂主,心灰意冷下才离开的地狱门。”
从未变过。说自己痴傻,果然还是没变过。
“你不是一向喜欢的都是洛景寒?”
林若惜皱眉,“我一向待景寒大哥是自己的亲哥哥,如何能与自己的哥哥成婚?”
萧子凉愣了,难道真是他会错意了?
“那你为何不与我说,一定要走?”
“我…我是心灰意冷。”林若惜错『乱』中只好解释:“当时误以为门主为了让我甘心拿出玄天八卦,所以想让景寒大哥拴住我。实际上不需要这样做的,但一旦如此选择了,反倒让我渐生失望…”
怎么办?玉卿衣如果迟迟不见她回去,一定要来寻她,而若是迎面碰上,又是一场争斗。她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萧子凉与玉卿衣的对峙。
她豁然不分情由的抓住萧子凉的手,“门主,我想玉卿衣应该是希望能与你合作的,不如…”
“不可能。”萧子凉立刻回绝,林若惜面『色』惨淡,“我萧子凉绝对不会与任何人合作。”
恐怕谁也不能领会此刻林若惜心中焦灼万分的心情,她颓丧的道:“那门主你意欲何为?”
“自然是带你走。”
那劳什子未婚夫惜香公子让萧子凉一想便是大为不快,有一种被别人抢先占好的感觉。明明她伴了自己五年,怎么就被那玉卿衣『迷』了心魂。瞧见那张绝美的容颜带着丝惊惶,更是让他怒上心头。这惜香公子玉卿衣那名满江湖的风流债,怎么能对她好。
他颇为生硬的拽着林若惜的胳膊,“你以为对你好就可以以身相许么?玉卿衣或者也是有所图才这般助你。”
林若惜痛呼一声,自然不能与他说玉卿衣与自己的渊源,她急中生智轻喊了声:“好,我与门主去。但是我要去蓬莱台…”
“蓬莱台?”萧子凉奇怪的看向她。
林若惜不是笨人,何事该说何事不该说她自己很是清楚,慌『乱』的垂下眼,她轻声道:“这次在锦州,不意遇见了南宫锦。他喂了我一颗毒『药』,要我务必到蓬莱台找他,否则不出一月就会毒发身亡。”
萧子凉执起她的手腕,细细查探,果不其然,内里阻滞有中毒的迹象。他沉思片刻,“我原意也是要去蓬莱台。”
“咦?”
“那里下月有武林大会。”难得的是萧子凉再也不会低看了林若惜,倒是将实情说了出来,“我们地狱门能否扳倒九天门就看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