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或者说,梅朝,张嘴正待要再说什么,“苏朝。”苏锦的声音传来,她立马狗腿地贴上去,“小公子,什么事?你饿了,还是渴了,我马上出去买回来。”
“你还想溜?”
“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想溜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到花街去了,是不是?”
“我,那个,”她挠了挠头,“就去了一小会。”苏锦气得拂袖离开了那店铺,身后小侍紧紧跟着,梅朝看了梅朔一眼,也跟了出去。
梅朔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摇头,“为什么她去花街,他要这么生气?”林绰突然走到她身边问道。
梅朔低头看着他,“你知道花街是干什么的?”
“不是卖花的吗?”
那老板扑哧一声笑出声来,梅朔轻笑,“是,是卖花的,不过这花嘛,不是真花。”
林绰不解地看着她的笑容,“是绢花吗?”
那老板把他挑好的几幅画卷起来,塞进一个小竹筒,塞上盖子,递给梅朔,梅朔接过来揣进怀里,“绢花?好像也不是。”
两个人走出店铺,街上的摊子几乎已经全满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大多穿得臃臃肿肿的,还有不少带着帽子,很多男子的脖子里还围着毛绒的脖兜,今年似乎最流行白色的毛绒,在领口翻出,服帖地垂落胸前。
“那是什么花?”
梅朔拉着他走到路边,“今早吃的不多,饿了吗?”
“还好。”
她抬眼,“我倒是有些渴了,喝点热豆汁不错。”
林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街角有一家搭出来的小棚,底下摆着不少小方桌,一个年轻的男子在那里一碗碗盛着豆汁送到客人桌前。
她拉着他有些发冷的手,走到一张桌子前面坐下。
豆汁很便宜,一文钱便是一碗,喝上两口也就没了,那小铺子里还卖些豆腐花,豆腐衣包子,每个都小小的只有普通包子一半大,一口就没了。
林绰端起那碗豆汁捧在手里,“好暖。”
梅朔端起碗喝了几口,林绰看着她,“那是干花?”
她呛了一下,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还真非得打破砂锅问到底不成?”
他摇头,“我不打破砂锅,可是,那就没什么花了啊。”他喝完了豆汁,梅朔指着不远处的小摊,“看到了,那里有春联卖,”她掏出一把铜钱,“去买几张,她问你要什么,你就说要无字联。”
“哦。”他虽然不懂,还是乖乖应过,跑了过去,前脚刚走,一个女子在梅朔对面坐下,“把他支开干什么?我也想见见我这个准妹夫嘛。”
“你那位小公子呢?”
“他饿了,我给他买吃的。”她一手撑在左脸下面,“老三,说真的,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去年元宵。”
“我说我怎么不知道,”她连连摇头,“事情怎么就能这么巧?”
“你也是?”
“谁说不是呢。我转悠了好大一圈,你知道西河城最近的那座凤阳城吗?”
“知道。”
“我在那里遇上了一个人。”
“刚刚那个?”
“嗨,关他什么事,那个娇公子就知道碍我的事,是他姐姐。”
梅朔嘴里一口豆汁噗的一声全喷出来,梅朝飞快地闪过,“干什么,你想打架?”
“你,你还真当你自己断袖了你?”
“我本来就是啊。”梅朝一脸震惊地看着她,“亏你从小到大,怎么说也和我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你居然不知道?”
梅朔翻了个白眼,“你就扯吧,不知道是谁跑青楼跑那么勤快。”
“你不懂,人家那是跟兄弟们去学习要怎么讨女人的欢心。”她挥了挥手,梅朔转过头,隐隐看到林绰已经在付钱,“你该走了。”
“知道了,我告诉你,今天你没见过我,我也没见过你。”
“我考虑一下。”梅朔挑了挑眉。
梅朝不怀好意地凑到她脸前面,“老三,你没资格这么说。要知道,那个全家上下唯一会在栖凤木上雕镂空九凰朝凤图的人,可是你。”
梅朔眯起了眼,林绰正在走回来,梅朝看了他一眼,“你当真只肯为他动雕木刀了吗?”
她没有回答,林绰已经走进那小铺,他奇怪地看了看四周,“我刚刚明明看到这里有个人的,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梅朔接过他手里卷起来的长副红纸,“你看错了。”
她半转过脸,也不知道在和谁说话,张嘴发出低低的一声,“是。”
那个在那年轻男子面前卖豆腐衣包子的女子嘴角牵了一牵,像是在笑。
林绰哦了一声,“我刚刚走回来的时候,突然想到了。”
“想到了什么?”
“肯定是肉酱花。”
梅朔一怔,“什么?”
“肉酱花啊。”
“什么肉酱花?”
“你不知道?”林绰似乎很惊讶,“就是用黄豆做的那种,放缸里发酵了,可以用来烧豆子,烧肉的那种酱。”他伸出手比划了一个大缸的样子,“上面如果长出来的毛没有刮干净,或者是发酵时受了潮,或是沾了水汽,就会起白色的肉酱花,酱就坏了。”
“哦。”梅朔憋着笑应了一声,伸出手在他脸上捏了一把,他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心情就这么好了,以为自己真的猜对了,“肯定是有人卖坏了的酱,所以他会生气对不对?”
“小绰儿,”她嘴角勾起,“你就一直想着这件事?”
“嗯。”他点头,“我顺便想到,我们回去也该开始做酱了。”
“好,交给你了,不过现在,我们继续逛街去。”她拉着他的手站起身,走出了那小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内容似乎不多~~
第 16 章
林绰被她拉着,顺势乖乖站起身,“家里还有黄豆吗?”
“有,还要用到什么?”
“花椒,姜,盐,糖,还可以放剁碎的肉末,不过不放也没有关系。”两人走出了那豆腐小铺,梅朔点头,“正好,等会回去前我也要和于安一起多拉些猪肉回去,反正天冷了,放着也不会坏。”
这路边的店铺,和那些专为赶集来的小摊不一样,很多都是常年开在这大街上的,像是医馆什么的,和过不过年也没什么关系。不过就是这些店铺,也大多贴着倒福字,挂着红灯笼,显得年味十足。
沿街还有几户人家,大门紧闭,有的已经贴上了春联,那豆腐铺子对面,正是一处大宅的后院,长着郁郁葱葱的大片翠竹,林绰看着那片竹林,觉得碧绿可爱。
梅朔带着他走向隔壁的一家胭脂店铺,林绰看见里面打扮精致的男子,僵着站在门口,“我们,不用,不用买胭脂的。”
“不买胭脂啊。”她拉着他,“去买盒雪花膏。”
“买雪花膏做什么?”
“你的脚,后跟都开始干裂了,以为我不知道?”
林绰低下了头,“我用纱布缠一下,到天暖和了,就会长好了。”
梅朔轻敲他的脑袋,接着又揉了一下,语调不容拒绝,“不行。”
“我,我不进去了。”
他只是摇头,梅朔抬眼看向那胭脂铺,不期然地见到两个不久前才遇到的身影,微微低下身子,正对着他的眼睛,“你到底在怕什么?有我在,难道你还会被人欺负去了不成?”
“是,是哥哥。”
梅朔一怔,正好那个齐公子和他那同伴一起出来,身后跟着几个刚刚没见到的小侍,手里都提着东西。
“邱萝,我们好像又碰上了。”那个齐公子扫过两人,“你还想要那个木雕吗?”
他一笑,“不过是个木雕,和这价值不菲的核雕相比,我怎么还会看得上眼?”他张开手,桃核雕成的一条鲤鱼躺在手心,鱼鳞也清清楚楚地划了出来,串着翡翠玉珠,磨得发亮。
“那就走吧。”他示意那些小侍跟上,“这次她总算是上了点心,投到你心头好了。”
那邱萝收回手,“可惜,我对那样的纨绔小姐一点兴趣都没有。”
林绰看到林影空闲的一只手紧紧地攥着衣角,像是很痛苦的样子。那两个男子慢慢走开,那齐公子的声音还在传来,“留点面子好不好,她怎么说也是我姐姐。”
那些小侍跟在身后,林绰的视线一直随着他们渐远的背影,直到梅朔的声音响起,“你要喜欢的话,我也可以雕。”
“什么?”他不解地回头。
“核雕。”她看着他,眼里意味不明,“桃核,杏核,橄榄核,就算是象牙果,只要你想要,我都可以替你雕。”
因为雕刻困难,上好的核雕每一个都是要价不菲,核雕最常见的有三种原料,桃核,杏核,橄榄核,其中又以橄榄核为最上,至于象牙果雕,那更是上品中的上品,通体象牙白色,下刀易裂,就是最好的雕师,也少能成功雕出细致的作品。
两年前,曾经有人在京都以天价买下过十二个生肖象牙果雕,每一个据说连身上的毛发都栩栩如生,都是绝世珍品。可惜没有人知道这些象牙果雕到底出自何人之手,只是在最后一只元宝猪的耳朵里,雕着一朵小小的梅花。
“我很喜欢这个啊。”他握着自己胸前的小木雕,接着低下头,“这是,是你雕的。”
梅朔愣了一下,随即勾起唇角,眼里柔柔的水波又荡漾开来,她到底在想什么?这是她的小绰儿啊,怎么会在乎这些值不值钱的问题,在他眼里,只要是她亲手雕的,木雕核雕又会有什么区别?
“好了,他们走了,可以进去了?”
林绰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走到里面,又道,“哥哥好像看起来很难过的样子。”
“别去管了。”她走到柜前,低头看着小巧精致的瓷盒瓷瓶,却都是各色胭脂。“老板,有雪花膏吗?”
“有有,当然有。”那老板捧出一堆瓷盒,打开一个,粉白细腻的软膏,泛着一层亮亮的油光“闻闻这个,加了茉莉花,最是润泽了,涂上去保管大冬天的都是粉粉嫩嫩的。”梅朔接过来,凑到林绰鼻子前面,“你闻闻。”
林绰吸了下鼻子,扭过头就开始打喷嚏,梅朔笑着还回去,“看来他不喜欢这个味道。”
“那这个什么样?玫瑰香。”
“你这是涂在脸上的?”梅朔又接过来,一边问道。
“全身都可以。”
“阿嚏,阿嚏。”又是连着两个喷嚏,梅朔无奈地看着那老板,“你有哪种是味道最淡的?”
那老板挠了挠头,“味道最淡,我想想。”她低头一阵翻找,“那就只有这种了。”
梅朔递给林绰,他闻了一下,就突然愣在当场,“怎么了?”梅朔不解地接过来也闻了一下,嗯,清清淡淡的挺好闻。
“这,这是以前爹爹身上的味道。”他呆呆地开口,梅朔把那盒雪花膏递给老板。“就这盒了。”
“小姐,我看这位公子眉毛很淡,不如买支眉笔,替他画一下眉毛?”
“不用了。”梅朔付完钱,拉着他出去,看着他未婚打扮的发式,才想到,她是不是疏忽了什么事了?正想要说什么,一抬头正看到边上那家豆腐铺子前面围着不少人。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出来,甚是高昂,“梁浦银泥渣滓尽去,华山玉屑水□融。好是好对,可惜这梁浦银泥,华山玉屑,都是老生常谈了,实在是没有新意。”
那铺子前面围着几个人,当中则站着两三个书生打扮的女子,面前摊开着红纸笔墨,一副上面正写着刚刚被人念出来的对联。
“怎么了?”梅朔拉过一个站在边上看热闹的路人问道。
“嗨,那豆腐铺子的老板请人写对联,她挑上的就送五斤豆腐衣包子。”
这豆腐衣包子似乎是这铺子的招牌,卖的还挺贵,刚刚喝豆汁的时候还闻到蒸笼里飘出来的香味,梅朔笑道,“五斤,倒不是个小数目。”
“要不你也去试试?要是我会,我也会去,那豆腐衣包子,味道当真是不错,”那路人舔了舔舌头,“可惜价钱有些贵,不然我还真想每天都拿它当早饭的。”
梅朔扫了周围一圈,眼神落在那后院的竹林上,把红纸和竹筒都塞到林绰怀里,“我去试试。”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已经走了过去,林绰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她走到那些书生面前,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前那个书生把毛笔递给了她。他走近了几步,梅朔被围在中间,那些书生都是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下笔,而那老板,却是打量着梅朔。梅朔低头写着对联,没注意到她亮得有些不正常的视线。
“门对千棵竹。”上联写完,已经有人读了出来,那老板点头,“还算切景,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梅朔拿过另一张红纸,又饱了墨继续写,等到她连横批一起写完。那老板细读了两边,突然大笑,“秒极,妙极。”
就见那下联写着,“家藏万卷书。”横批,“大块文章。”
“这将豆腐比作书页,还真是头一回看到,不过这同豆腐一般白皙的书卷,大概也只有天书了。”
梅朔搁下笔,那老板叫过自己的儿子,“来,去取刚刚做的包子过来。”
“小姐,不知道你叫什么?”
梅朔一笑,“怎么,这对联还非得落款不可?”
“当然不是,小姐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多问。”她将还没有蒸熟的生包子包好,递给她,“多谢你的对联。”
“多谢你的包子。”她转身,回身正见到林绰走近,朝他笑道,“看来我还是得抱着这么重的东西继续逛了。”
正午刚过的时候,梅朔终于遇到了于安,“你买这么多包子做什么?”
“没花钱。”她把包裹都放到板车上。
“我去切了五六斤猪肉,算你一半。”
“居然还买炮竹,小孩子才玩这个。”她啧啧摇头,“回去了吗?”
“你很急?”
“那倒也不是,你还要去哪里?”
梅朔看了林绰一眼,“你能不能先替我照顾小绰儿一会?我去个地方,马上回来。”
“行是行,不过你…”要去哪里还没问出口,她已经理了理林绰的衣服,让他等她,然后就走了出去,很快消失在街角。
“她要去哪里?”于安问道。
林绰摇头。
“原来你也不知道。”
“小姐,大夫今天不出诊。”一个青衣小厮迎上来,梅朔跨进门,“不用出诊,我只是想问大夫些问题。”
“那,你请进吧。”
那大夫正坐在案几前面看书,抬了抬眼,梅朔走到她面前的矮凳上坐下。
“问什么?”
“肾气不足造成的体虚,该用什么药?”
“男子?”
“什么症状?”
“手脚发凉,尤其是晚上的时候,浅眠易醒,气短,声音一般都很低。”
“舌苔发白吗?”
“这个我没注意。”
“照你刚刚的说法来看,是不是肾气不足我还确定不了,不过寒气入体是肯定的,用药的话,还不如给他刮一下痧,体虚只能慢慢调理,没有别的办法。”
“刮痧?”
“嗯。”那大夫放下手里的书,“你也不带病人过来。”
“真要刮痧的话,我可以学吗?”
那大夫看了她一眼,“自然可以。”她从自己案几上翻出一册书页,“这是人体经脉穴位图,你先得把这些都记熟了。”
“这些我都清楚。”
“这样子,那剩下的就容易了,你跟我来。”她掀帘走进内室,“我教你几个按摩的手法,如果一开始出痧就很厉害的,先用手按就好,不然估计他也吃不消。”
“会痛?”
“他要是经络不通,”那大夫斜了她一眼,“那绝对,会很痛。”
那天日照西斜的时候,那位齐公子和邱萝一起回到了那豆腐铺前面,“你要回去了?”
“嗯。”邱萝点头,看着对面那座大宅,“灵珠,我从后门回去就可以了,你不用再送我了。”
齐灵珠一抬头,突然笑道,“这对子倒是有意思。”
邱萝回过身,见到豆腐铺前面贴得对子,摇头道,“一个做豆腐的,居然敢说自己家藏万卷书。”
“你看那横批,她是在说豆腐。”
邱萝正看着,齐灵珠突然道,“咦,县令大人已经回来了。”
轿子越来越近,前面的小厮突然见到两人,立马跑过来,“公子,齐公子。”
“娘。”邱萝出声唤道,轿子里下来一个女人,五十来岁的样子,长相倒是不错,不过中年发福,挺着个不小的肚子。
那位县令大人刚下轿,眼神一瞟,就看到了豆腐铺子前面贴的对子。
“门对千棵竹,家藏万卷书,还大块文章。”她一拍轿杆,几个轿夫身子一跄,就听她怒道,“居然敢用我的竹林做文章。”
第 17 章
撕拉两声对联横批都被扯掉,说起来这位邱大人也还算是个清官,就是心眼太小,锱铢必较。
那豆腐铺子的老板被带了出来,“你写的?”她接过小厮递过来的破烂红纸,扬了扬。
“大人怎么对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对子也上心了?”那老板半躬着身子,语调却没有一丝敬意,反而调侃得很。
邱大人甚是不悦,“你抬起头来。”
她摇着头慢慢站直了身子,“邱秣,你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师,师姐。”她一惊,喜道,“你怎么在这里?”
“我搬来你家后院对门都快一个多月了,大人日理万机,自然没空管我们这些小买卖。”
“来来,回我家去慢慢聊聊,我们都多少年没见了。”她拉着那老板就走,邱萝跟在两人身后,一起从后门进了县令大人家。
花厅里燃着火炉,飘着一股炭火的香味,邱秣让人送上热茶点心,“师姐,你怎么会来这里?你不是在负责行宫的修建吗?怎么还做起豆腐来?”
她端起茶杯,轻轻抿嘴一笑,“原本也是打个幌子,安顿个地方,准备慢慢找人。”
“找人?找什么人?”
“不过这次,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你要找什么人?”邱秣又问。
“风城梅家,你知道吗?”
“怎么会不知道?我之前还见过那梅家三少。”
“你见过?”她一笑,“早知道该早些来找你的,不过今日我也遇上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幅画卷,上面画着一个女子,画得形神兼备,赫然就是梅朔。
“好功底。”邱秣接过那幅画细看,“这画不知道是出自何人之手?”
“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梅三少,梅家只是给了我这幅画。”
“你要找她做什么?既然见到了,人呢?”
她站起了身子,“还有半年,行宫的修建之期就要到了,我们这位雕师却失踪了大半年。”
“失踪?”
“确切的说,她离家出走,下落不明。”
“那你是要抓她回去?”
“抓回去?”她摇头,“我只是需要她雕一座镂空博古花架。”
“嗨,雕花架嘛,随随便便找个木匠雕一下不就行了。”
“这座花架,是当今帝上的宠妃亲点的,上一半为架,下一半雕花,开口就要九凰朝凤。”
“那你就找梅家啊。”
“是啊,我自然是找上梅家,然后才知道这位梅三少已经失踪了。”
“九凰朝凤呐,上一次见到还是二十多年前,我们一起上京赶考的时候,那时候还是先帝在位。”邱秣眯起了眼,“惊鸿一瞥,我想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位皇妃也是在禁宫的藏宝阁见到了,所以故意出了这么个难题。可惜梅逍已死,现在梅家会雕九凰朝凤的,就只有这位三少了。”她收起画卷,“梅家的意思,是要我带她回去,不过…”
“不过什么?”
“听说梅家二少三少一起失踪,梅三少离家前曾经放话歇手,而那位唯一制得住这两个人的梅大少尚未归家。”
“这有什么关系吗?”
她把画卷卷好塞回怀里,“关系就是,我明着去,还不如暗地里和她打好关系,再以朋友的身份求雕。”
“其实,”邱秣见她要走,开口问道,“既然想要九凰朝凤雕,势必是从梅家入手,帝上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要你来解决?”
“邱秣,”她回过身叹了口气,“你看看你,年纪不算老,又是发福,记性都变差了。当年我们不是也在京都,先帝赐婚给梅逍,你也不想想她正君是谁?”
邱秣恍然大悟,“哦,是,是…”
“所以你想想,这层关系算下来,梅三少还得叫帝上一声姑姑,她要是不愿意雕,帝上难道还能砍了自家侄女?”
“阿朔,我自己来就好了。”林绰想要接她手里的盆,梅朔闪过,把盆放下地,“坐床上去。”
他乖乖坐好,梅朔蹲下身,抓过他的脚,脱下鞋,林绰总觉得自己的脚不干净,缩着想要抽回去,梅朔紧紧握着他的一只脚腕,除了布袜,放进热水里。
“别动了,一会水洒了。”
林绰果然不再动弹,她又除了另一只鞋袜,按进水里撩起水泼在他脚上,轻轻地揉搓。
白皙瘦弱,她一手握住他的脚底,抬起了一只脚,“小绰儿,你真的是很瘦呐。”她用一指抚过明显的指骨,他小巧的脚趾微微蜷缩着,“那,那我以后多吃点。”
梅朔轻笑,用手扳开他的脚趾,贝壳般的透亮指甲,她用手指轻轻蹭着,又按回水里。换了一只脚慢慢继续洗。
洗完了用巾帕包起来擦干,她端起水盆,“坐着别动,等我回来。”
梅朔走到后院倒了水,回来拿出白日里买的雪花膏,打开小瓷盖,用手指捞了一小块凝膏,另一手抓过他的脚,在后跟慢慢抹开,然后用手掌揉满整只脚。
林绰坐着一动不动,双腿曲起,坐在被子上,一手拽着膝盖上的布料,看着她专注的神情,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鼻子酸酸的,那股小蚂蚁在心上爬的□感又涌了上来。
她换了一只脚,在后跟干裂的地方上下抚摸,涂完了抬眼正看到他呆愣的表情,心下一软,拉过他的脚在算珠骨上轻轻啄了一下,林绰吓得一缩,梅朔起身放掉雪花膏,坐回床上,放下他刚刚被她微微掀起的裤腿,“冷吗?”
“不会。”他摇头,屋里升起了火。他不知道梅朔怎么突然会想到在家里搭火炉,三角支架撑起的小铁炉,燃着不算旺的火苗,墙上也映着橘色的影子,闪烁不断。
“那把衣服脱了。”
“啊?”他瞪大了眼看着她,梅朔故意扬起一抹坏笑,勾着他的下巴,“快点,脱光了躺床上。”
他还是瞪大了一双眼,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她是好人的,为什么会突然向他提这么无理的要求?他摇头,身子也在向床角缩。梅朔看着他自以为是在躲开她的动作,俯下身,两手探在他身子的两侧,把他困在一个小圈子里面,“怎么?要我动手?”
“为,为什么?”他嚅嚅地开口,身子贴在墙上,再退不得。
“脱衣服很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