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买这些?”
梅朔歪了歪头,在他额头上撞了一下,“给你做酸梅汤喝。”
那天晚上,梅朔坐在桌前用竹条扎着纸鸢的骨架,“四个够了吗?”
“什么?”林绰抬起头,桌上一边摆着竹条、纱纸和浆糊,一边摆着笔墨,他正埋在一堆宣纸里面。
“你的糖葫芦。”她扬了扬手里的竹架,“四个葫芦够了吗?”太多了她实在怀疑能不能飞起来。
“嗯。”他又埋下去,没过多久,手里举着一张纸,“阿朔。”
梅朔抬眼看去,“你写我名字写上瘾了是不是?”
“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纸盒,里面放着她刻的那对印章,“这是你包的?”她伸手拿出刻着自己名字那块,本来已经摔裂了,却被他用纱布像是扎伤口一样绑牢了起来,不过肯定是不能再当印章用了。
“嗯,可是坏了。”
她把纸盒收起来,“下次让老大赔,敲她一对田黄石。”
他不住点头,“田黄,印石之王。”
“你怎么会知道?”梅朔惊愕道,伸手拿着竹架差点被划破手指。
他仰起头想了会,“有人告诉我的,应该是爹爹跟我说过,爹爹好像有一块那样的印章,不过有一次哥哥生病,拿去当了。”
梅朔低头开始在竹架上糊纸,先是刻着凤凰的玉镯,又是寻常人家不可能会有的田黄印石,“你记不记得是在哪里当的?”
他摇头,“不记得了。”
他继续埋头写字,梅朔挑亮了些烛火,看着他安静的侧脸,还是打消了要去深究的念头,这样的生活已经很好,何必再去翻成年旧事。
“你真的确定不用我陪?”
林绰用力点头,故意踩着大步走开,很快就消失在大街上的人潮中,梅朔笑着摇头,朝砧板上淋了一桶水打湿,在一边的磨刀石上正反刮了刮刀。然而她却不知道他绕过街角就停了下来,趴在胡同口看她,其实真要他自己一个人上那高墙大院找人,他心里怕得慌,可是她正忙着赚钱养家,他怎么能还让她来陪自己,何况,是他自己把画给弄丢了。
县令家很好打听,他在大门对面的街道上踱着步子,不太敢去敲门,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却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从邱家的大门出来,他快步迎了上去,“哥哥,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影看到他,惊愕了一下,突然紧紧抓着他的手,“二弟,陪我去个地方。”
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他就走,穿过条街停在一个地方,林绰一眼看去,“哥哥,你病了?来医馆做什么?”
“你别问了,你等会呆在我旁边别走。”他现在只想有个人能陪着。
“好,我不走。”
看诊的人不算多,等了几个人就轮到了他,林影在那大夫面前坐下,“哪里不舒服?”
“最近一直干呕,恶心。”
“手拿上来。”他伸手摆上小方案把脉的小枕头,那大夫搭上手指,没多久就道,“怀孕了,都是正常反应。”
林影还不及说话,林绰睁大了眼,“哥哥,你什么时候嫁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林影没有回答他,他似乎对大夫的这个答案没什么反应,像是已经有数了,只是问道,“那,可以开安胎的药吗?”
“这个自然。”那大夫开完药交给小厮去取药,林绰等不到林影回答他,看着那小枕头,又好奇道,“你搭上手指怎么就知道我哥哥怀孕了。”
“喜脉,一搭就出来了。”
“喜脉?是什么样子的?”
“喜脉,就是滑脉。”那大夫扭头催小厮抓药快些,林绰还是不懂,继续道,“滑脉又是什么?”
那大夫摇头道,“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滑脉,一句话说,就是往来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还带那么一点回旋的感觉。”她拉过林绰的手安置在小枕头上,“像一般人的脉象就不是这样子的,”手指搭上,“而是…”
“这怎么也是个喜脉。”
第 45 章
林绰正等着她说下一句话,突然听到喜脉两个字,愣愣地抬眼看着她,“喜脉?我?”
“不是你难道是我?”那大夫没好气道。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喜脉,他有宝宝了?心头蔓延过一阵狂喜,他突然恨不得现在就飞回去告诉梅朔,他有宝宝了。
一转头,林影冲他淡淡笑了下,“你也怀上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神有些黯淡,把林绰一时的狂喜浇去了一小块。
“哥哥,你没事吧?”那小厮正抓完药过来,十大包厚厚实实的药,林绰替他接了过来,还是忍不住问道,“哥哥,你嫁人了?”
“我们走吧。”林影掏出碎银付了帐就要离开,刚走出去几步,林绰突然想到了什么,“哥哥,你等我一下。”他一手抓着那一大摞药包,提着嫌累干脆双手一抱,下巴一搁,他走回那大夫前面,“大夫,我想问一下…”
“你的问题还真是多,问吧,什么?”
“我要不要开安胎药啊?”
“你的胎位稳稳当当的,开什么安胎药,吃药很好玩吗?”
“哦,那我走了。”
他回到林影身边,出了那医馆,林影才像自言自语道,“我没有成亲。”
“啊?”他眼睛睁大了,林影抬眼看着天,“我只是个侍寝的,根本没有资格怀孕,每次伺候小姐前都会有人送药过来,是我自己把药倒了没有喝。”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如果,她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如果她想要打掉这个孩子。”
他突然自嘲地笑了,“她怎么会想要呢?她刚刚还派我去给那个邱公子送东西。”
林绰不是很理解他在说什么,只是摇头道,“怎么会,她怎么会把自己的孩子打掉?哥哥,你告诉她,她肯定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
“二弟,把药给我吧,我该回去了。”他伸手来接药,林绰松开手,正要递给他,他的手突然顿住,眼神看着对面的一个方向,林绰不解地回头看去,锦衣玉带的年轻女子,有点面熟,对了,是那个齐家大小姐,那不就是哥哥说的小姐。
“林影,你在这里,东西送到了吗?”她几步走近,身后跟着两个侍从,林影接过了药走上前,微微弯了下腰,“送到了。”
“这是什么,你病了?”
他一咬牙,“小姐,这是安胎药。”
“什么安胎药?你,你…”她眼神睁大,“是你的?”
“是。”林影低着头不敢看她,她正愣在那里,脸上在瞬间变了无数种神态,最后微微蹙起了眉,“先回去再说。”
林绰站在背后看着几人走远,怎么那个齐大小姐知道自己要当娘了是这个反应,她好像不是很高兴。
他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他很开心有这个宝宝,阿朔会开心吗?
梅朔正在刮鱼鳞,额上冒着薄汗,于安在招呼客人,顺带收钱,正送走一个老人,右手手肘微微捅了捅她,“嘿,你家宝贝回来了。”
她抬起眼,就见到他慢慢走近,双手空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小绰儿。”他走到她身边,梅朔手下没有停,一手按着鱼身,一手在侧面开鱼肚。
“我那个,就是…”
“就是什么?”一刀划开,正要切进去。
“我有宝宝了。”他低着头,没有反应,却听到低低的噗一声,他脸上被溅上了凉凉的液体,嘴唇上也有,他伸出舌头一舔,好苦。
“梅朔,你有没有搞错,苦胆破了。”于安朝那中年男子连连赔不是,“大叔,重新挑一条吧,这里还有好多鱼都不错的。”
“你,你说什么?”她一手还抓着刀,脸上溅到的胆汁比他还要多,眼神呆滞地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我怀孕了,有宝宝了。”
还是没等到她说话,只听到哐嘡一声,他急急抬头,只见到她踩翻了装鱼的几个水桶,整个人后仰跌在地上,衣服湿透,鱼在身上蹦跶。于安好不容易抢过了她手里的刀,站在一边想要翻白眼,她浑然未觉,眼神直直地盯着他,“你,你说真的?”
他点头,“大夫说的。”
她的表情从呆滞变成了狂热,嘴角越咧越大,飞快地一手撑地站起身,也不管身上湿透,还沾着鱼腥味,一把抓着他的腰抱起他,“小绰儿,我要当娘了。”她高高地举起他,脸埋在他腰腹间,林绰脸涨得通红,“阿朔,你放我下来了。”
她放下了他,脸上笑得神采飞扬,突然转身对着买鱼的看热闹的人道,“今天的鱼,全都白送。”
不等于安回过神来要挡住她,地上的桶里的砧板上的鱼都被一抢而空,她双手按着他的肩上,盯着他看得林绰耳根发热。
“败家。”于安的声音传来,林绰跟着不住点头,那么多鱼呢,就都送出去了。
她挠了挠头,“我高兴嘛。”一回身,“你未来女婿就要出世了,送点见面礼都不肯?”
“你怎么知道就是男孩?也许也是个女孩。”
“一胎没有就第二胎,第二胎没有就第三胎…”
于安懒得理她,“别笑得像个傻子样,那就早点收摊回家了。”
林绰眯着眼,弯了嘴角,她果然是开心的,“阿朔,你想要男孩?”
“都好。”她手脚迅速地收拾了东西,“我先不回去了,我再带他去医馆看看。”她拉着林绰就走,于安抬头想要叫她的时候,她已经走远了,“真是的。”她连连摇头,“急成这个样子,你倒是先换件衣服啊。”
“下一位。”
梅朔拉着林绰坐下,那大夫一抬眼,先看到梅朔,“是你。”再扭头看到林绰,“你怎么又来了?”
林绰扁了扁唇,怎么好像他很烦一样?梅朔抓着林绰的手安置到桌面小枕头上,那大夫摇头笑道,“原来你来学推背刮痧就是为了他。刚刚把过了,胎位很稳,没什么问题。”
“那平日要注意些什么?”
“我是个大夫,又不是稳公。”
“那需要开些安胎养胎的药喝吗?”
“你们两口子还真是一个样,没事喝什么药?”
“好吧。”她拉着林绰站起身,才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湿透了,还有一股鱼腥味,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那大夫摇头叹道,“上我里屋换件衣服去吧。”
“那多谢了。”
梅朔换完衣服出来,手里抓着自己的湿衣服裹起来,“过几天洗干净了我会还回来。”
“嗯。”那大夫正在看诊,也没多说什么,等到两人走后没多久,那小厮突然跑出来,“大夫。”
“刚刚那个小姐换衣服的时候掉了样东西在床上。”
“什么?拿来。”
她伸手接过,突然眯起了眼,这半个玉镯,怎么这么眼熟?
梅朔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在田间的路上,“小心脚下的石块。”
“这条路都走过多少回了,我才不会被绊倒。”他笑着故意踢开一块挡在路中的石块,“你买那么多书回来干什么?”
她另一手里抱着一摞书卷,大半都是青灰色的封皮,还有几本暗黄色的看上去都有些旧了。手腕上还挂着一个布袋,里面装着乌梅干、山楂、甘草和一些冰糖。
“回去慢慢学。”
“学什么?”
“到家看看这些书名你就知道了。”
林绰很奇怪,一到家她刚把东西放下就迫不及待地抓过来一本本看封皮,“孕夫什么口。”
“忌口。”
“如何坐月子,怀孕期间行房的…”他的声音低了下去,耳后泛过淡淡红潮,梅朔接过来,“怎么还有这个,我都没发现。”
“你买这些干什么,这又不是给你看的?”难怪刚刚那些掌柜老板眼神都那么奇怪,哪有人家的妻主自己看这些东西的。“这些应该是我看的。”
“你看得懂?”
“我,我…”他终于无话可说。
“哪有这么多讲究,熬过九个月,请个稳公,痛一下就出来了。”
“谁还管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反正平时怎么样就还是怎么样,难道还能不干活在家里歇着?”
“我大了肚子,我家妻主就没碰过我,我怎么知道要注意什么?”
“都多少年了,早忘记了,我倒是记得当时生产的时候痛得死去活来,哦,对了我还掉过一个孩子,冬天的时候地滑,摔一跤就没了。”
每问一个人,梅朔心里就乱一分,越说越离谱,她板着手指头开始数,完了,小绰儿生产正好是在寒冬。
“流产,确实是很容易就发生了,我记得那个时候镇上还出过一个案子,侍君把正君的孩子给打了,据说用的是胭脂里面的什么附子粉,会滑胎。”
“当然有死过人,难产死的人不要太多,你不知道?我们村上就有好几个。”
梅朔觉得眼前发黑,呼吸苦难,“梅朔,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一个大叔终于发现她不太正常,停止了关于难产的言论,“其实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主要到时候要请个好点的稳公。”
“多,多谢了。”
看着她的背影,那大叔感叹道,“不就是生个孩子,哪有人这么当回事的?”
屋里亮着两处烛光,林绰躺在床头把玩着九连环,玩了会反正也解不开,拿过绣架扎针,梅朔正枕在床脚,手里抓着书页,边上还有一大摞。
躺在一头的话,靠墙那个人光线太暗,所以她搬到了床脚,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时不时翻书页的声音,和经常性的喃喃自语,“不能沾染了寒气。”
“地上寒气重,不能赤脚着地。”她直接无视了前面冬天两字,突然想到之前带着他下地他还光着脚丫子踩在田埂上。
梅朔心里一阵后怕,拉过他的脚丫,解开了衣服按在自己小腹上。
林绰缩了一下,惊愕地看着她,“阿朔,我,我不冷。”
“别吵,乖。”她一手抓着他的脚踝,一手继续翻书页,林绰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续低头扎针,脚下暖融融的,心上也是。
乍暖还寒的初春时候已过,清明后,感染风寒的人已经没有那么多,医馆也比之前一个月要空闲了不少。
“大夫。”
“嗯?”中年女子捧着茶杯正在闲闲地喝茶,睁开眯着的眼看着小厮一眼,“什么事?”
“外面有人找你,不是看诊的,说是你的姐姐。”
“姐姐?”她急忙站起身,放下茶杯走出去,看到来人惊讶地张大了嘴,“大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看看你,怎么不行吗?”那女子比她也大不上几岁,笑着慢慢走近,“其实是南清,你知道她本来是风城的府台,这次,她调来西河城了。”
“西河城的府台?那不错,你们都要搬来住了。”
“可不是,已经都搬来了。”
“对了,大姐,你跟我进来,给你看样东西。”
她拉着水启源进了里屋,掏出那半只梅朔不小心丢下的玉镯,“你认得这个吗?”
“这,”她接过玉镯,细细地抚过里面刻着的纹路,“三弟失踪前,我好像在他房里见过。不过太久了,已经记不清了。”
水承源叹了口气,“你也觉得是三弟的。”
“应该就是他的,我还记得,是那个一走了之音讯全无的负心女人送给他的。”
水启源手下捏紧了玉镯,“别提那个女人,要不是她,三弟怎么会失踪。这半个玉镯是哪里来的?”
“我正在等她回来。”
第 46 章
林绰双手趴在灶台上,吸了吸鼻子,“梅子的味道。”看着锅里在水中上下翻腾的纱布包,“我还以为酸梅汤是用杨梅做的。”
“都行。”她在砧板上用刀面把大块的冰糖拍碎,“不过还没到杨梅成熟的季节,就用乌梅干了。”
冰糖放下去,梅朔盖上锅盖,拉过他,“让它自己慢慢煮着吧。”
“你今天不出门吗?”
“你去看看天。”他跑到窗边推开窗户,开心地伸出手,“下雨了。”
梅朔继续坐到桌边看她的孕夫经,“小绰儿,你有没有觉得恶心想吐?”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那就是还没到那个阶段,她时不时在书页上折角划线,他从窗口走到她身前,歪着脑袋看着她,梅朔忍不住抬起眼,“怎么了?”
“阿朔,我想要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女儿。”
“像我有什么好,像你才好看。”
“像你。”
“好好,不过要是以后我们的孩子都长得像我,你别生气就好。”
“才不会。”
她翻了几页,连连摇头,“我那天居然还说要用花椒做菜。”
“你不能吃辛辣的东西。”
“哦。”刚说完,她突然像是跳了起来,跑到厨房,林绰跟在她身后,她打开锅盖,把那纱布包捞了出来。
“我放了山楂。”她解开纱布包,烫得不住缩手,里面的乌梅干、山楂和甘草、金桂散开来,“这锅不要了,回头不放山楂重新做。”
桌面上摊开的书页上,正清清楚楚写着一行字,“山楂,又称堂株,活血化瘀,消积破气,不利胎孕,易引流产,孕夫忌食。”
下了两天的雨,这天清晨,淅淅沥沥的雨声歇去,天朗气清,空气中弥漫着一层淡淡的雾气,被洗刷过的嫩叶绿得流油,林绰站在后院,凌霄花已经长出了花苞,葡萄架上停着两只又长大了一圈的白肩雕。
“不许干重活,也不许自己一个人出门。”
“嗯,我知道。”他点头,梅朔带着洗净的衣服出门,吸着清爽的空气,精神也为之一振。
书上说孕夫的情绪不稳定,她倒是没有发现,至少他还是乖乖的,好好的。
“大夫,我还衣服来了。”她踏进医馆,却没有见到一个来看诊的病人,只有两个年龄相近的中年女子,还都认识。
“梅三少。”水启源奇怪道,转头看着身边的妹妹,“你的意思是那半个玉镯是她掉下的?”
梅朔眯起了眼,“半个玉镯?”
“这是你的?”
梅朔伸手要去拿,水承源缩了手没让她拿到,“你哪里得来的,还有半个呢?”
“我又为什么要告诉你们?”
水启源和水承源对视了一眼,叹了口气,“坐吧,我慢慢从头告诉你。”
整整三个月的牢狱之灾,林源出牢房的时候,第一次发现这日光刺得人眼睛发疼,她躬身从铁栅门出去,才走没几步,就被一个双手抱胸的女子拦住。
她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婆母大人,你说我们怎么老是在这个地方遇上?还真是有缘是不是?”
“怎么是你?”她扭身就想要离开,梅朔挡在她身前,“请你去吃顿饭怎么样?”
“你会这么好心?”
“就去那家说你吃霸王餐害你被押回衙门的好了。”
“我没有吃霸王餐,我只是钱袋被人偷了。”她怒道。
“偷了,哦,所以现在我请你。”梅朔点头,“虽然我们签了两清的契约,不过你怎么说总是小绰儿的娘亲,我请你吃饭也天经地义,你说是不是?”
林源歪了嘴唇,“好,既然如此,我也不跟你客气。”
两人上了酒楼,二楼沿街的窗口摆着一排桌子,边上是半人高的阑干,上方的屋檐盖下来,正好不挡视线,梅朔挑了张坐下,招呼小二上菜,靠扶梯的地方有一圈人围着拉胡琴唱曲,对街好巧不巧,正是一处勾栏。
先送上来的是一壶酒,梅朔满了杯敬她,然后就着下酒的小菜,一杯杯地灌她。“嘿,你到底打得什么主意?”林源微微凑近了身子,一手指着她的鼻子,“有事求我?”
“求你?我好像没什么事要求你,不过想问你件事。”
“你和小绰儿的爹,就是你正君,是怎么认识的?”梅朔替她又满了杯,发现她的视线一直在对面的勾栏。
“我们怎么认识的?那关你什么事?”
“好奇,问问。”酒壶空了,她招手让小二换过,林源脸上开始泛红,打了个酒嗝,伸出一只手指,“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跟你讲,他就已经不守夫道。”
“他肚子里已经怀了孕。”
“是,林影?”
“我像是这种会替人养孩子的白痴吗?”她翻了个白眼,“那孩子,早掉了。”她瘫下趴在桌上,“是我救了他一条命,还给他住的地方。”
“所以,他算是为了报你的恩,以身相许?”
“哼。”林源发出一声冷哼,“老娘看他长得好看,脾气又好,才勉强娶了他,不然你觉得他一只破鞋谁会肯要?”
“废话,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花心思甜言蜜语哄得他嫁我?”她瞪起眼,梅朔自己举起酒杯,满脸恍然,“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看来你以前也很会哄人嘛,居然能骗得他嫁了你。”
“那当然。”她神志有些不清,摇晃着头,“想当年,老娘也是风流倜傥,花前月下还不把他哄得服服帖帖的,把他那个什么青的忘得干干净净。”
“什么青?喂,你先别醉,他为什么要叫自己木青?喂。”
梅朔翻起林源趴在桌上的脑袋,她鼻子也被压得通红,眼前人影摇晃,“你,你知不知道?”
“知道什么?”
“他那个时候,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老娘怒了,就扇了他一巴掌,这世上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说我都不在乎他是破鞋了,他还一副清高的样子。”
“结果他居然笑了,说起来他笑起来还真不赖,然后就肯嫁我了,真是有病,不正常。”
“你还没说,什么青?”
“谁知道,半夜三更的说梦话也一个人在那里叫什么青。”她含糊不清地嘴里吐出了个口水泡泡,“你说我也算对得起他了,他死之前,我都没上过一次勾栏。居然就这样被老二克死了。”
她的脑袋被人啪得松手,落回桌上,磕得额头发疼,梅朔深吸了口气,“小二,结账。”
锅里的蜜枣被水熬出了糖汁,包着乌梅干和甘草、金桂、玫瑰干花的纱布包放下去在小火下熬煮,“阿朔,你怎么都不说话?”
他站在她身后,用侧脸蹭了蹭她的后背,梅朔轻笑着回头,“小绰儿,你想不想…”
“想什么?”
“见见你爹爹的亲人?”
“爹爹的亲人?爹爹有亲人,为什么他没有告诉过我?”
“也许他不愿意想起过去的事。说起来,你有一个大姑姑,一个二姑姑,你都见过,还有些表姐妹兄弟。”
“我见过?”他不解地看着她,梅朔朝堂屋走去,“嗯,你见到就会知道了。”
“为什么你好像不想让我见她们?”他回身偷偷拉开锅盖伸进去一只手指,好烫,接着含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真好。
他也走到堂屋,梅朔奇道,“我有吗?”
“这你都看得出来?”
“嗯。”他点头。
“我没有不想让你见她们,毕竟她们是你的长辈,不过你那位大表姐,我就是不想让她见到你。”
“大表姐,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