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她不会骗我的,我要去找她。”
“好了好了。梅家的人都是怎么说的,她要娶那个程公子做正君了,而你,只能做侍君,她呢,这么长时间,有来和你解释一下吗?”
他又坐回椅子上,看着上官馥在竹匾里磨着花瓣,细碎的花粉在缝隙中掉到下面接着的盆中。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服,不会的,阿朔不会骗他的。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说她要娶别人?明明,她和他已经拜过天地了。明明,他才是她明媒正娶的正君。
上官馥看着他发白的脸色,“哎,你想开点,她们那些世家不都是这个样子,要什么门当户对,要是你真喜欢她,大不了等会我送你回去,你去做她的侍君好了。”
他低下头,原来,他的身份从来就配不上她,原来,她从来就不是他一个人的。
是不是,她也会抱着别人,教他认字,喂他吃饭?只要想到她怀里是另一个男子,他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撕裂般疼痛。
眼泪一滴滴掉落,正落到上官馥刚刚磨好的花粉中,他连忙抢过来,“哎,你。”
门外郑夫子走进来,“馥儿,醉雪勾栏的倌爹来找你,说你好些天没去了,花街的那些公子都问着你是不是有什么新的香粉。”
“花街?”林绰突然仰起红通通的眼睛。
“是,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他走到一边拿起一个竹筐背在身上,“正好让你见识一下,这世上,有多少寡情薄幸的女人。”
原来,这就是花街,一个比一个漂亮的男子,那些女人,都是左拥右抱,他低着头,替上官馥拿着一个竹筐,“她,她也会来这里吗?”
“你说你家三少?”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上官馥带着他上楼,“你说呢?”
“我,我不知道。”
“你不是不知道,你是自欺欺人,假装不知道。”他推开一间房门,“玉公子。”
“哎呀,馥儿,我可想死你了。”
“想我的香粉吧。”他把竹筐放在桌上,“你闻闻,这是我新调的丹枫染。”
“丹枫?”
“就是牡丹加上红枫。”
那男子拿起一小盒,“他是谁?”
“我朋友。”
“嗯嗯,不错,香而不腻,比纯牡丹香还要好。”
“那就好。”
房门没有关上,外面传来一个男子惊喜的声音,“那不是梅家二少和三少,怎么会一起来这里?”
林绰手里的竹筐掉在地上,上官馥一把拉住他,“你急什么,你怎么知道她是来找你的,也许她是来找这楼里的公子的。”
“我,我…”
“玉公子,帮我们一个忙,今天的香粉,我就送给你。”
“没问题,你说。”
又一道声音传来,“哎呀,连大少都来了,不过这么呆在门外不进来。”
上官馥脸色微变,走过去踢上房门。
“上官馥。”梅朔脸色铁青,站在楼下吼道,她挥开那倌爹的手,居然敢带她的小绰儿来这种地方,他到底是打得什么主意。
“咦,这不是梅三少,你不是就要成亲了吗?还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也不怕你未来的正君会生气。”他从楼梯上慢慢走下来。
“他在哪里?”
“他,他是谁?”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如果三少说的是那个被你抛弃的结发夫君的话,我不知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要见他。”
“我又不知道。”
“告诉她。”一道冷冷地声音传来,上官馥一把挥开她,“你不要命了,你碰我干什么?”
“习惯了就好,你说的。”梅期拧着眉,这里面充斥着各种香粉的味道,她开始打喷嚏,上官馥拉着她就向外走,“他在玉公子房里。”
“你快去吧,我去看老大。”梅朝推了她一把,梅朔点头,几个箭步冲上二楼,问了那玉公子的房间,推门而入。
一道身影正背对着她坐在桌边,手指蘸着杯里的茶水不知道在写着什么。
梅朔什么都没说,只是走上前从身后把他拥住,叹了口气,看着桌上半干干湿满满的朔字,吻着他的发迹,“小绰儿,我们回家,回西河。”
“好。”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心疼地闭上眼,“只有我和你。”
“还有小壳和小龟。”
“好,还有它们。”
带着他出来,梅期和梅朝都没了踪影,她抱着他上马,林绰吸着鼻子,“阿朔,我的东西还在松苑。”
“不要了。”
“可是,那是你送我的。”
“绸缎小狗,还有眉脂。”
她咬了咬唇,“我回去拿,你在门口等我。”
梅朔抓着东西,就要走到大门口,身后传来那道她最不想听到的声音,“你再敢朝前走一步试试看。”
“奶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我要走,离开这里。”
“你今天要是敢踏出去一步,就别再回来。”
说是这么说,边上还是出来了八个护院,左边四个,右边四个。梅朔眯了眯眼,飞快地抽出离她最近的那个护院手里的剑。
“你想干什么?”
她看着梅安,刀锋划过左手手腕,“梅家的血脉,现在还你,从今以后,我不会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
她转身就走,梅安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秦默站在不远处,暗自叹气,老主子,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在她心里,到底什么才是最重要的,难道真的要等三个小姐都走上家主的后尘,你才知道要后悔?
“阿朔,血,血。”
“乖,别说话,我们走。”她用右手挥起缰绳,林绰撕下自己的衣服,替她扎起了左手手腕,“怎么会这样?”
“这叫流血消灾。”
“有这个说法吗?”他打了个结,怀疑地看着她。
“当然有。”
“哦。”安静了一小会,他又问道,“你不成亲了?”
“我不是成过亲了,和你在西河?”
“我是说,和那个,那个程公子。”他憋足了气,才把这句话说完。
梅朔低头看了他一眼,“除了你,我不想娶任何人。”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被蛀的木料还有其他一些事,因为和老三没什么关系,放到老大的番外里面
第 43 章
出了风城,梅朔勒马放慢了速度,林绰一直很安静,也没再抱怨屁股颠得痛,“你怎么了?”她拉住缰绳,城郊的风吹在脸上,很暖,很温和。
他伸手摸着那马脑袋上枣红色的鬃毛,梅朔松开了缰绳,右手扳着他的下巴转向自己,“告诉我,怎么了?”
“你,你可以娶别人。”
梅朔愣了一下,“你才知道?”她纯粹只是奇怪,因为女子三夫四侍本来就很正常。
他低垂下眉眼,“我才想到。”她身边之前又没有出现过其他年轻男子,他怎么会无缘无故想到这个。
“我说了我不想娶其他任何人。”
“你现在不想。”
梅朔突然笑了,“那我重说一遍,现在不想,将来不想,永远也不会想。”
“真的不能再真了。”她松开了手,“所以你被那上官馥一哄就跟着他走了,小绰儿,我真伤心,你一点都不相信我。”
他抬起眼,没在她脸上找到任何同伤心搭得上边的情绪,“她们和我说,你要和别人成亲,我觉得我要死了。”
“呸呸,说什么不好。”她捂住他的嘴,林绰挣了开来,“我找不到你,后来就遇上了他。我没准备走,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娶别人。”
“好了好了,别想了,以后都不会发生这种事了,我们回家了。”
“嗯。”他身子微微朝后靠在她身上,“你还会回去吗?”
“不会。”
“可那是你家啊。”
“不是。”他奇怪地回头,她勾起唇角,抬起头,蓝天白云,还有两只熟悉的黑羽白头大鸟在头顶,“有你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她重新挥起马鞭,“现在回去的地方,才是我们的家。”
到了西河镇上,梅朔把马卖了,毕竟骑着马回村里太过奇怪,她和林绰一起慢慢走回去,离村口还有半里路的地方,遥遥就看到空中飞着好几只纸鸢。
算算日子,也快清明了,现在回去种点什么还来得及呢?也只能种夏菜了。梅朔正在走着神,胳膊被他抓着,“纸鸢。”
“嗯,我看到了。”
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些向往,她脑子里还在算着要是种芋头,一排可以多少株,全种芋头又好像太多了,要不干脆开始种西瓜,他那天不是还想在后院种来着。“我回去给你做一个。”
“可是我不会放。”
也不行,村里有好几片大西瓜地,要吃的去要几个就可以了,去卖也不合算,要不豆荚,丝瓜黄瓜也行,不过还得搭瓜架。“我教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纸鸢的样子?”
他抬眼看着天上在风中飘荡的纸鸢,似乎有两根线缠在了一起,他想了想,“糖葫芦。”
“糖葫芦,不行吗?”
“糖葫芦,我还真,真没见过糖葫芦形状的纸鸢。”她突然笑道,“你是嘴馋了想吃还是怎么了?”
“我就是想,红红的会很显眼,就不会弄丢了,而且长长的不是更容易飞起来吗?”
梅朔的笑容越咧越大,满足地叹了口气,果然一回家心情都会变好。“好,就糖葫芦的纸鸢。”就看你飞不飞得起来了。
推开门,屋里是一阵阴潮的霉湿味,“看来,东西都得搬出去晒晒了。”
“今天天很好,我就去外面搭竹竿晒被子。”
“你慢点。”梅朔没叫住他,他已经两手一起抓了墙角的四五根细竹竿朝后院走去。打开了门,横端着竹竿出去。
她自己走到小柜前,解开手腕上扎着的布料,血早就止住了,不过伤口还不浅,她知道要不是她划了这一刀,自己不可能走得那么容易,不过似乎力道没掌握好,划得太深了点。
她正想低下头找伤药,林绰走到后院,发出了一声惊呼,她立马跑出去,就见他还端着竹竿站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眼看去,走之前搭得葡萄架上已经爬上了绿油油的嫩叶,卷曲的茎叶弯成了可爱的弧度,还在朝上攀爬,“我以为没人浇水锄草都会死了。”
“大概春天雨水比较多。”她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竹竿,三根扎在一起的撑开搭成了一个稳固的三角支架,另外两根一头搭在这三角支架上,一头搭在墙上。
“我去拿被子出来。”
“衣服也都拿出来晒晒吧。”非 凡 电 子 书 论 坛
他搬着团成一大团的被子出来,下巴搁在被子上,看不清路,差点绊了一跤,梅朔稳住他的身子,接了过来抖开。
“你还要去打渔吗?”
“可是你没有鱼鹰。”
她手下顿了一下,“对了,那两只就知道吃的家伙呢?”
“在外面吧,到村头的时候还见到它们在上面飞的。”
“没有就没有吧,我自己打。”反正那匹马卖了不少银子,够用上一阵子了。
篱笆上的凌霄花也长得很茂盛,竹竿上晾满了衣服,梅朔回屋里继续上药,“我得去买些种子。”
“好,我收拾屋子。”他抬眼发现屋梁上都爬上了蜘蛛网,梅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上面的不许弄,等我回来我来擦。”
“哦。”
“不许碰。”她微微弯下腰,正对着他的双眼,“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怎么收拾?”
“还敢问?”不等她伸手,林绰一转身跑到边上,“我去打扫厨房。”
她笑着摇头,出了门遇上好些村里的人,她半真半假地说回老家了一趟,来到于安家门口,她正在绕着粗重的绳索,抬眼看到她,惊得合不上嘴,接着就扔了绳索过来拍着她的肩,“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果然不能指望狗嘴里能吐出什么好东西。”
“出了什么事了?他找到你的?那些到底是什么人?”
“家人。”
看她不想再说,于安也没再问,梅朔指了指地上的绳索,“你干什么呢?”
“晒衣服的。你家里的鸡,一会赶回去吧,还生了一窝。”
“那窝就送你吧,算是我的谢礼。”
“姨姨。”身后传来一道软嫩嫩的声音,梅朔笑着蹲下身,“小宝,牙换好了,不漏风了?”
小女孩咧开嘴,上面的两颗门牙已经长了出来,下面的一颗牙却明显晃晃悠悠地也快寿终正寝了。
“还和我去镇上卖鱼吗?”
“去,干什么不去。”她站起身,“不过我得过几天。”
“行。”非 凡 电 子 书 论 坛
“娘,牙掉了。”
“什么?”于安回过身,就见自家女儿手心里躺着一颗蛀了一半的牙,她笑着拉过小手,“这次是下面的牙,我们丢屋顶上去。”
“好。”一大一小两只手一起一抛,牙齿上了屋檐,梅朔心里突然痒痒的,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桌椅抹干净了,水缸里里外外也擦干净了,他自己抓着水桶出去打了小半缸的水,开始烧水。柴火没有了,不过后院还有很多梅朔堆着的木料,虽然有些潮了,不过烧火还可以,就是烟大了点。
灶台上犄角旮旯里都爬上了蜘蛛网,他用一只筷子把蜘蛛网卷起来绕走,灶神娘娘的画像上也都结了一张蜘蛛网,他小心翼翼地把一只棕色的小蜘蛛抓下来,双手盖着走到后院放到葡萄架上。
忙了半天,正想歇会,屋外突然传来咕咕的声音,林绰跑出去,就见她满头大汗地叉着腰,面前是熟悉的家禽,梅朔见到他就挫败地把脑袋搁在他肩上,“为了把它们轰回来,我半条命都没了。有水喝吗?”
“我去倒。”
回到屋里,梅朔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满满一杯水,抬起眼看着屋子,林绰突然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就朝厨房里跑。
“梁上的蜘蛛网呢?你跑厨房去也没用,出来。”
“不要。”
“怎么上去的,踩桌子上,还要搭椅子是不是?摔下来怎么办?”
“不会,以前我就一直擦的。”
梅朔和他绕着桌子转着圈圈,回了个身就把他困在怀里,“以后这些事都我来,你别想插手。还有,以后也不许杀鱼了。”
“你那天在活鱼身上取鱼片,看得我心惊胆战的。”
“原来你胆子这么小。”
她愣了一下,“居然知道笑我了。”她伸手捏着他敏感的腰际,他缩着想要躲开,梅朔在他屁股上重重拍了一下,“下午和我一起去湖边。”拍得声音很大,其实却一点都不疼。
“你下午就去打渔?”
“嗯。你和我一起去。”
“你之前没让我去过。”他奇怪道。
“现在天暖和了,之前水太冷。”
“原来,这艘船是你的。”林绰惊讶地站在湖畔,梅朔解了锚绳丢开,“什么原来是我的?”
“我以前在湖边洗衣服的时候见过这艘船,我还在想,怎么有人会用这样子的船打渔,根本就是艘游湖的小船。”
“我知道,当时就找得到这艘了,本来就是游湖的船,这个装鱼的舱还是我自己重新加的。”
她跨了上去,朝他伸出手,“上来吧。”非 凡 电 子 书 论 坛
小船晃了晃,竹篷下面是一张小桌,边上两个铺着碎蓝花布的固定木凳,林绰坐在上面,用手拍了拍,突然笑道,“阿朔,你知道吗?我当时还在想,要是能上来坐坐就好了。”
梅朔站在船头,渔网扔在脚边,“坐里面干什么,出来。”天暖和了,连风吹着也舒服了。
他趴在船尾,伸手在水里划着水,“什么味道?好香。”
“鱼食,引它们过来。”她从一个小铁罐里抓着大把黑乎乎的饵食,朝水里撒,林绰起身腾腾腾跑到船头,“鱼呢?”
“当然在水里。”她把铁罐塞给他,“你接着撒。”
她张开渔网撒下去,林绰睁大了眼盯着水里,突然一阵水花溅起,他举起袖子,衣摆还是被溅湿了。一道女子的笑声传来,接着是梅朔的笑骂声,“你找死。”
两艘船靠得不远,于宁正站在船头,船边停着好几只鱼鹰,梅朔一手抓着船桨撑在船身上,“怎么就你一个人?”
“我一个人就够了。”她嘴里吐着果核,吹了声口哨,几只鱼鹰齐刷刷跃下水,梅朔伸手,“扔串枇杷过来。”
于宁笑着摇头,“不给。”她的脚边,堆着满满一堆颜色或深或浅的枇杷,这会故意把一颗果核用力吐到梅朔面前的水里,刚刚溅起的水花也是扔了几个枇杷过来。
“不给,好,你等着。”梅朔回过身,“小绰儿,把那两只家伙叫下来。”
林绰奇怪道,“它们又不会抓鱼?”
“你叫下来就知道了。”
林绰蜷起小指吹哨,连着吹了好几声,于宁正不解,突然她的几只鱼鹰全都从水里飞了出来,完全不顾她的叫唤,扑腾着翅膀四处逃散。这才发现,湖面上,两只雕正在低空飞翔。
“你,你有种。快叫它们走开,鱼鹰都不敢回来了。”
“你也让人家试试抓鱼嘛。”梅朔闲闲地两手搭起,撑在船桨上,那几只鱼鹰回到于宁船上怎么都不肯再下水。
“梅朔。”她划着船过来撞她,林绰笑着跑到梅朔身后抓着她的衣服,两艘船微微撞了一下,梅朔弯腰顺手在她船头拎了两串枇杷过来,“这是哪里来的?”
“对面摘的。”
她从枝干上拧下两个在水里洗了一下,递给林绰一颗,自己剥了一颗,接着龇牙咧嘴,“怎么这么酸?”
“嘿嘿,谁让你找了颜色这么淡的,还没熟呗。”
一回头,林绰正吃得津津有味,“你不嫌酸?”
“是挺酸的。”话是这么说,嘴里却没停,梅朔摇头,“那你慢慢吃吧。”
第 44 章
虽然酸得牙龈都感觉有些无力,林绰还是忍不住多剥了几个,突然觉得喜欢上了这种酸酸的感觉漫在嘴里。
“喂,可以叫它们走了吧?”于宁用船桨敲着甲板。他很快地把嘴里的果肉咽下去,吹出一声短促的哨声,那两只白肩雕渐渐飞高,在湖面上空转了几圈,很快又不见了踪影。
梅朔正在收网,鱼只有几条,倒是有很多活蹦乱跳的白虾,“我忘了,又到了白虾繁殖的时节了。”
她打开甲板上的隔板,下面是一个用来装鱼的小舱,“晚上做白灼虾好了。”
于宁正仰头看着那两只雕飞远,收回视线,“不过说真的,你怎么会想到养这两只的?”
“我以为是鱼鹰。”
“梅朔,你可真厉害,连鸬鹚蛋和雕蛋都分不清。”
林绰忍不住想笑,一口枇杷呛在喉咙口,弯着腰咳嗽起来,梅朔丢了网兜过来轻轻拍着他的背,“行行,我就是厉害了,一个两个的都就知道拿这个来笑我。”
酸涩的汁液在喉口带来一丝丝刺痛,咽了口口水,才慢慢退去,他抬起眼看着梅朔笑道,“玉面鸬鹚。”
她没好气地撇了撇嘴,看他没事,撒开了手继续收网,林绰跟在她身后,“阿朔。”
“我还想吃。”
“枇杷?”
“还吃,你就不嫌倒牙?”
“可是想吃。”他抱着枇杷走到船尾盘腿坐下,于宁的船渐渐驶远,还看得到鱼鹰飞跃入水,芦花开得正好,吐出了新穗,淡绿色泛着紫悠悠银光的长杆从湖中直挺挺地站立着,风一吹便不住摇摆。小船划过的地方,毛茸茸的羽穗拂过脸颊,痒痒得他忍不住轻笑。芦花下的浮萍有绿有紫,还看得到长脚水蚊子在水面划过,他看着那虫子的方向,小嘴一撅,果核吐了过去。
果核吐在水里,水面上浅浅的水涡荡漾开来,没有碰到那水蚊子。他晃着脑袋,满足地叹息。
“怎么不吃?”梅朔替他剥了一小碟虾肉,推到面前,林绰用筷子夹了一只放在米饭上,“我觉得嘴里没有味道。”
他埋头开始吃饭,梅朔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我看,你是那酸枇杷吃多了,都吃饱了。”
她之前在梅家饿了好几天刚开始吃东西也是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还是后来一道香辣蒜骨突然间舌头上麻了一下,就尝得出味道了。“要不明天用干辣椒做几道菜。”
“明天你要去镇上吗?”
“还不,这几天我把地翻好,把丝瓜种下去。”
“我陪你一起。”
“嗯。”她把虾肉全拨到他碗里,“现在,好好吃饭。”
吃完饭收拾了碗筷,林绰洗完出来,看到床头的绸缎小狗,突然想起了什么,“阿朔,你那天拿东西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幅画?”
“什么画?”
“就是一个竹筒,里面是一幅画。”
“细竹筒,我好像倒是看到一个,不过没有拿,怎么了,是你的?”
“就是那次我去找你的时候,答应了邱公子让把画给你的,可是后来我给忘了。”
“给我干什么?”
“他让我答应把画给你雕一副屏风,就告诉我你在什么地方。”他伸手挠了挠自己后脑勺,“可是我给弄丢了,怎么办?”
“屏风?画上面是什么?”
“不知道,他说我不可以看。”
“他说不可以你就不看了?”梅朔伸手把他拦腰拉近,“丢了就丢了,改天见到他说声谢谢不就好了。不过他怎么会知道…”话语未尽,想想大概又是齐鸣的关系。
“我答应了的,要不让他重新再给副画。”
“嗯,你答应的,所以你自己雕。”
“为什么?”林绰惊愕地扭头。
“因为我只给你雕。”
“可是,这是我答应的,你给他雕是不是就是给我雕了?”他很认真地问道,梅朔话到嘴边突然变成一声轻笑,“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她不打算来钻牛角尖,反正只要是他开口,其实她也不会拒绝。
泥土全都翻了一遍,松松软软得正散发着一股混杂着露水的清新气息,林绰光着脚丫踩在田埂上,跟在她身后,她挖一个坑,他就放几颗昨天已经浸泡过催芽的种子,然后把土盖上。
梅朔回过头,他正蹲着捧起土盖上,一抬眼看到她停了下来,“都好了吗?”
他拉开自己身前扎着的放种子的小布袋,“种子也都没了。”他站起身朝回走,留下一路浅浅的脚印,脚弓处缺了一块,五个指印格外清楚,梅朔低头看着他白皙的脚踝踩过泥地,心里漫过暖暖的溪流。
他回过了头,“阿朔,你怎么了?”
她回过神慢慢走近,低头看到他的指甲里卡进了很多泥土,突然笑着一把将他拦腰提抱了起来,“啊,阿朔,你干什么?”
“我们去洗脚。”她走到田埂边上提起他的鞋,“今天有胃口了吗?”
“我突然好想喝那个黑乎乎的水。”
“就是在你家那边的时候,喝得那个酸酸甜甜黑乎乎的水。”
“酸梅汤?你最近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奇怪,就想吃些奇奇怪怪的零食。”
“我只是突然想到。我会吃饭的。”
“明天我就去买乌梅干,山楂,甘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