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干果,放在新房里的,新郎不用晚膳,就用这些充饥。”
兰枫捏了颗花生吃了,“这些怎么会饱?”
“还有些点心,是厨房当天准备的。”魏紫看人抬着布匹进去,回头对兰枫道,“枫儿,我还有事要忙,先不招呼你了。”
兰枫点头,这才想到他明明是想来安慰魏紫的,怎么好像反倒是他在劝自己?
兰枫走在回家的路上,踢着街上的小石子,没注意到一边酒楼上一道白色的身影见到他,笑着离席出来。
他停在一个卖烧饼的铺子前面,好香呐,可惜出来的急了,没带银子。正想着,突然耳边传来嘿的一声,吓了他一跳,还没来得及回身,身子已经被人抱住,他直觉地出肘向后,却被身后的人困在怀里动弹不得,“小东西,几天没见,你就是这么招待我的?”
就知道是她,兰枫没好气道,“还有更厉害的呢。”
云子轩笑道,“什么?”
他抬起脚就想踩她脚背,云子轩看着他的动作,却不闪不避,兰枫犹豫半晌,终究没下得了脚。“你都不来找我?”撒娇地嗓音,甚至有些委屈。
云子轩把他扳过来对着自己,摸了摸他的脑袋,“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难过。轩,我要回去了,我是溜出来的。”
“你又闯祸了?”
“没有,我就不知道爹爹为什么说我偷人,轩,是不是我成亲前不该和你见面的?”
“胡说八道,我送你回去。”
回到兰家,兰枫拽着云子轩不让她走,“怎么了?”
“轩,你去和爹爹说,我不想被关了。”他正拽着她的衣服,满脸委屈,云子轩脑子里突然想到一只被关进笼子里的小兽,忍不住开始笑,兰枫斜着眼,“你笑什么?”
“笑你可爱。”她轻拍他的脸颊,笑着抬眼,正看到一个年轻的公子,身后带着一个小侍走近,“二哥?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应该被关着吗?
“小竹。”他闷闷地叫了声,还在不爽。
“好了,”云子轩站起身,“我去和你爹爹说。”
“大爹出了门,还没有回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不知道,可能要到晚上吧?”兰竹看了她一眼,又道,“一会我可以和大爹说,是云大小姐带二哥出去的,想来大爹也不会太过计较。”
云子轩没回答,只是看着兰枫,他点头,“好吧。”
兰枫回到自己院子,那两个护院见到他,惊愕不已,推开房门,才发现房里的根本不是二公子。
那天晚上,司徒昕回来,听说了兰枫的偷溜的壮举,于是又调了四个护院过来看着他,送饭的人也换了自己的心腹小侍。
兰枫没见到司徒昕,见那加大的守门队伍,拍了拍自己脑袋,“笨,我居然还会相信他会和爹爹说。”
过了两天,正是兰竹和司徒烟的喜宴,毕竟是侍君,只是请了些自己亲戚朋友,几大世家稍微请了些人。云子轩本来是没兴趣去的,不过因为小东西在,她就作为云家的代表来了。
可是转了一圈却没见到兰枫的身影,等到两人拜完堂,新郎被送进了洞房,她都没找着人,于是她去问司徒昕,“枫儿呢?”
司徒昕也是一怔,明明早上一起来的,怎么没人影了,摇头不知道。云子轩正要离席,兰枫却突然回来了,出现在大堂,正要去他大哥兰诺身边坐着,手腕被人拽住,他回头,“轩?”
“我旁边没人。”
“哦。”他乖乖去她身边坐着,因为饿得很,开始狼吞虎咽,云子轩拿湿巾替他擦着嘴角,“你上哪里去了?”
兰枫嘴里嚼着木须肉,一手还在夹菜,含糊不清道,“厨房。”
“你去厨房干什么?”
兰枫嘻嘻一笑,“轩,我告诉你,羊奶酥可一定不要和酸梅汤一起吃哦。”
云子轩狐疑地看着他,“我不喜欢甜食。”
兰枫晃着小脑袋,云子轩还是不解。
直到后来才知道,那天在司徒家,兰四公子的新婚之夜,他却上吐下泻,没度成春宵。
好几年后的一年夏天,云子轩和兰枫带着云小陌一起在江淮十八铺。
云小陌坐椅子上还够不着桌子,云子轩让小二加了张垫子,他才算搭着了边。
两个酷爱甜食的一大一小吃得正欢,云子轩摇头,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这么喜欢这么腻的东西。
这时,旁边一桌两个人的酸梅汤送上来,云小陌伸着黏糊糊的双手,“要喝。”
“不行。”兰枫也用同样有些黏糊的手拍掉他的小手。
“因为,”兰枫看了眼云子轩,后者轻笑摇头,“羊奶酥是不能和酸梅汤一起吃的。”
养生之道
在后来跟老妖学医之前,兰二公子对于,一直只有一些很皮毛的认识。而这些皮毛,还得从他和云子轩的新婚说起。
洞房花烛夜后的第一个清晨,云子轩在第一缕日光照进房间的时候醒了过来,小东西的睡相还真是够差的,她把他缠在她身上的腿拉下,露在外面的手臂塞进被子里,低下头亲亲他挺翘的鼻子,兰枫还没醒,不过长长的睫毛轻颤,看得云子轩忍不住又亲了亲他的眼睛。
他唔了一声,稀里糊涂地睁开眼,看到她的笑颜,却突然睁大了眼,惊愕地盯着她,然后慢慢恍然过来,再慢慢涨红了脸。
看来,就是兰枫,初为人夫也还是会害羞的,他拉过被子把自己光溜溜的身子包了起来,硬是把云子轩轰出房后才开始穿衣服。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他没再露出惊愕的表情,只是背对着她开始着衣。
第三天,他在她身上蹭了蹭,然后说,“轩,我要起来了,你转过去。”想当然耳,云子轩是不会转过去的。
第四天,他赖在床上,等到云子轩下了床,他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却没收回去,“轩,抱抱。”云子轩把他连被子一起抱到桌前,用了早膳。
第五天,他昏昏沉沉地坐起身,昏昏沉沉地眯着眼,昏昏沉沉地看着她,然后云子轩替他穿上了衣服。
半个月后,兰枫终于第一次回门,到了兰家门口,却发现并没有人来接他,他有点失落,云子轩抱着他下马,“走吧。”
两人进了门穿过院子,却见到司徒昕正和一个大夫打扮的女子走出来,“最近秋燥,可以适量多吃一些酸性的食物,帮助生津,少吃辛辣的。还有,我们都说甜入脾,酸入肝,苦入心,辣入肺,咸入肾,所以家主最近饮食应该以清淡为主,切记过咸。”
司徒昕点头应下,抬眼看到兰枫,这才恍然,“看我这记性,都忘了今天是你回门的日子。”
“爹,你怎么了?”
“不是我,是你娘。我先送大夫出去,你要不去房里看看她。”
兰枫和云子轩走到房里,见到兰贤靠坐在床上,“娘,你怎么了?”
兰贤摇头,“没什么事,身子不太舒服,大夫说静养就好。”
没多久司徒昕回来,在书房里翻了很多养生的书出来,云子轩还在房里和兰贤聊着什么,兰枫则在书房不解站在他身后,“爹,娘需要静养?”
“就是躺着?”
“当然还有很多规矩,不管是日常作息,饮食都需要调理。”
“哦。”兰枫半懂不懂,后来因为司徒昕忙着,也没空招呼他,他这次回门只呆了半日便不了了之,回去的路上,云子轩带着他骑着马,他坐在她身前,又问道,“娘到底是怎么了?”
云子轩发出一声轻笑,“依我看,你娘最需要的,是清心寡欲。”
他正要说什么,却发现云子轩盯着不远处一个地方,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不过就是几个女人站着不知道在争执着什么。
“你怎么了?”
“听她们在说什么。”
“这么远,怎么听得到?”兰枫很是不能理解,他当然不知道她内力深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来听,也是清清楚楚,如在耳畔。
过了会云子轩终于策马离开,刚回到云家,她就说有些事要去办。他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开始转眼珠,她要办什么事?
云子轩从风无月那里回来,想着过几日要去会会那个无双赌王。回到房里的时候,夜已经深了,兰枫坐在床沿上,无聊地踢着腿,手里拿着一卷从书房顺回来的书页,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云子轩进来他也没抬头,直到手里书页被她抽掉,“今天晚上干什么了?”
“吃晚饭,然后我在院子里转了十八圈,然后上你书房,然后就回来了。”
“怎么了,没精打采的?”云子轩除了外衣,兰枫看着她,“轩。”
“嗯?”
“我很无聊。”
云子轩坐上床,躺着靠在床头,“那就找点事做。”
“可是,”兰枫把双腿盘上床,想小狗一样爬着,爬到她身畔跪坐着,“人家想跟你一起。”
云子轩微微侧着身子,修长的手指伸到他发间抚着他柔软的发丝,都说头发的软硬和脾气一样,小东西脾气倔倔的,头发倒是软得很,摸着舒服得像是上等的云锦绸缎,她最喜欢穿的布料。
她把他抱在怀里,他的长发铺了她满怀,在她颈间划过,又痒又酥,连带着心也软了,“想去哪里,我都陪你。”
“是我陪你,你去哪里,我都陪你。”
云子轩低下头,眼神带着淡淡的水光,“好。”
她点头,“真的。”
第二天一早,云子轩刚踏出房门,腰间就多了一双手,“你要去哪里?”
“你去哪里,会不方便?轩,我想陪你。”兰枫眨着大眼,“你说过的,去哪里都带着我。”
云子轩按上他缠在她腰际的手,脸上勾起一个很浅,却漫入眼眸深处的笑容,“你真的决定,去哪里都要陪我?”
云子轩转过身,微微俯下身对着他的双眼,“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走,你会怎么办?”这世上的男子,普遍都比女子长寿,更何况,通常妻主的年纪都会大些。
“我陪你。”兰枫不假思索,脱口道。
“小东西,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兰枫仰着脑袋,对着她的双眸,“我们一起过奈何桥,一起轮回,下一世,我就还会遇上你。”
云子轩摸着他的发丝,就让她对小东西自私一回吧,她做不到将他独留于世,如果有一天她真的会比他先走,她宁可黄泉路上,也有他相伴不离。
“枫儿,我答应你,从今以后,不管天南水北,如影相随。”
云子轩此时当然不会知道,她今日一时戏语,后来差点成真,在西荒那次,如果没有遇上老妖,兰枫真的会带着昏迷不醒的她从踯躅山顶一跃而下。
那天晚些时候,从赌坊出来,兰枫在街上遇到了司徒昕,见他看上去有些疲惫,兰枫好奇道,“爹,你这是怎么了?”
司徒昕摇头,像是难以启齿,兰枫越加好奇,穷问不舍,司徒昕才道,“罢了,你也嫁了人了,和你说也没什么关系。你娘她,本来该禁欲休养,不过也就过了一个月不到,那天我早晨在她房门口看到那个新来的侍君出来,就知道不妙,结果现在病情加重了。”
“没事,她现在向皇上递了折子,请辞了半年,带着几个护卫去宁安寺静休了,我刚刚送她出了城。”
他回家后问云子轩,“轩,那天你说娘应该要清心寡欲。”
“如果是你,你做得到吗?”
云子轩很认真地想了会,才道,“如果那个需要禁欲的人是你,我想我应该做得到。”
意思就是,如果是她自己需要清心寡欲,那基本上不大可能。
兰枫翻了个白眼,果然,这世上的女人呐。
后来兰枫把这件事告诉了人小鬼大的云小陌,云小陌很好奇他娘亲到底能忍多久,他六岁生辰那天,他拉着她娘的衣袖,“娘,今天是我生辰,我今晚和爹爹睡好不好?”
“我想和爹爹说心事。”他对戳着手指,期待地看着她。
“你爹答应了?”
“爹爹说娘答应他就没问题。”
云子轩终于点头。
第二天,云子轩起床没多久,云小陌就急匆匆地跑来找她,“娘,不好了,爹爹病了。”
他话刚说完,就发现他娘不见了踪影,他慢慢吞吞地到背着手踱步到房门口,那个大夫和他娘在絮絮叨叨,他站在门口摇头晃脑,他赌一个月,最多一个月。
可是才半个月后,他那个没有同盟意识的老爹叛变了,晚上跑到书房去找他娘亲,结果第二天,他被他娘放到房顶,他死死巴在上面,“娘,你带我下来,我错了,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后来,还是兰枫趁着云子轩出去的时候,搬了张梯子带他下来,那天以后,云小陌就决定,他要学武,不管多累都要学。
兰枫拍着他小小的脑袋,“其实,对你娘来说,这事也不是那么难的。”
“以前我受伤的时候,我勾引她都没勾引得成。”
“当然是真的,你难道敢小看你娘的自制力。”
云小陌沉吟许久,后来他说,“其实娘也不是自制力好,她只是太爱爹爹了,不舍得他受一点伤,不舍得做一点于他无益的事,当然,也更加不会去碰别的男人。”
云家有儿初长成(一)
南州城的四月,春雨终究又开始连绵不绝的下来,君香楼的大堂里,不过就小猫三两只,掌柜的拿着苍蝇拍,对那跑堂的小伙计叹道,“你说,最近这生意差成这样,我们该怎么办才好?是不是该出去贴点告示,就说降价?”
那伙计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灰衣,布鞋上沾满了灰尘,慢慢吞吞地擦拭着桌子,“不用。”
“不用?可这一下雨生意就差,总也不是个办法。阿念呐,你娘和你爹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马鸣声,没多久走进来一个小公子,脱了身上蓑衣,顺了顺头发,走上前,“掌柜的,有房吗?”
那小公子不过十三四岁,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一双诱人的桃花眼忽闪着,胸前挂着一只小小的金算盘,上面是用象牙雕成的算盘珠子,走起来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身上还挂了一只布袋,里面似乎塞着一团什么东西,掌柜的在他走进来时似乎看到那团东西动了一下,揉了揉眼睛,是看错了吧。
掌柜的觉得很奇怪,这么年幼又漂亮一个小公子,怎么会独自一人出门在外?“阿念,还不快带这位小公子上楼,挑间上房。”
那伙计慢慢吞吞地丢了抹布,走过来提了掌油灯,“走。”
那小公子跟在她身后上了楼,她推开过道最尽头的一间房,“请。”
那小公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一向动作这么慢吗?”
那小公子打量着她,“我叫云小陌。”
“南宫念。”
“南宫念?我问你,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很有名的酿酒师?叫南宫夜的。”
“有。”
“那你知道她在哪里吗,我想找她。”
“她不在。”
“那你知道上哪里可以找到她吗?”
南宫念看了他一眼,又用她惯常的温吞调子问道,“为什么找她?”
“有事啊。”云小陌仰起了脑袋,“你到底知道吗?”
她摇头,云小陌失望地关上了门,“算了,我自己找。”
第二天一大早,云小陌起来,发现大堂里还是没什么人,甚至连个招呼客人的伙计都没有,他饿着肚子,叫道,“人呢?”
南宫念从院里进来,“你起来了。”
“怎么人都没有?”
“没有客人,她们集体休息。”
“我不是客人?”
“所以我留着了。”她掀开一边厨房的帐帘,“你要吃什么?”
“你还会做饭?”云小陌跟了进去,好奇道。
南宫念点头,生起了炉灶,架上锅子,又问了一遍,“你要吃什么?”
云小陌看着她,“如果你做饭的速度和你说话走路都一样,我看你直接做午饭好了。”
南宫念从地上的篮子里掏出两个鸡蛋,又拿了些昨晚的凉饭,果然是继续慢慢吞吞地打蛋,调开,热锅,炒蛋,等到蛋一面还是糊状的时候,她把饭倒下去,蛋浆液粘在每一颗米粒上,她翻炒了一会,走到一边切了些细碎的葱末,撒进去,最后起锅,盛了两碗,一碗给他,一碗自己拿着。
云小陌拿过筷子,吃了一口,“不错哎,比我想象中好多了,也快多了。”
他坐到大堂里,开始吃饭,南宫念则端着饭碗进了后院。等到云小陌吃完,她也没出来,他好奇地走进去,就见南宫念蹲在地上,洗着一只大缸,旁边还有好几只似乎刚刚洗干净,空饭碗放在一边地上。她的动作还是很慢,擦一下就得半天,看得云小陌感觉肠子都被她拖痒了。
他摇头,“喂,南宫念,我要出去,晚上还住这里,你还在吗?我可不想回来没晚饭吃了。”
南宫念又慢慢吞吞地点了点头,继续擦拭着缸。云小陌站起身,出了君香楼。
身为逆云山庄的少庄主,发扬生意,扩展版图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也是云小陌给自己定下的毕生大业。
而他那个无聊的娘亲,居然放着南州城,这座仅次于屏溪和江淮的江南第三大城池不碰,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反正是她跟人家打赌,又与他无关,所以他一定要好好地来开发南州这块宝地。
路上听说南州城有个出名的酿酒师,一壶酒最贵卖到千两难求,尤其是她在每年三月初四酿的酒,从没人喝到过,单单为了闻酒香,人们就愿意一掷千金。他听得心痒难骚,一定想尝尝那壶酒。
本来他也是打算三月初四前来的,没想到在路上被夙玉宫的人给缠上了,好不容易脱开了身溜了,到南州城却已经是四月了。
云小陌穿着蓑衣,走在濛濛细雨中,路上行人不多,他拍了拍身前的布袋,“小崽,你说娘和爹爹还在十八铺吗?”
“这么久没见,我倒是有些想她们了。”
那只永远不见长大的毛团在袋子里翻了个身,继续睡大觉,云小陌抬眼看那沿街边的店铺,“这里要是天好的时候,一定也很繁华,很热闹。”
没多久,他就走到了淮江边上,因为南州紧邻江淮城,淮江横穿江南数座城池,经过南州的时候,也还是中游,江中好几艘货船快速地驶过,他定睛看去,瞟见江边还停着一艘画舫,甲板上方遮着,淋不到雨,好几个人坐着,似乎在喝酒,他心里暗想,这些人应该是这南州城里的大户,也许会知道那个南宫夜在哪里?
云小陌来到江边,跃上那座画舫,走到前方甲板上,才发现原来这画舫是青楼花魁的,那些女人都是来寻欢作乐的,其中一个年轻的女子见到他,笑道,“小茹,怎么你们楼里还有这么嫩的小倌?不过长得倒是真不错,就是不知道那身蓑衣脱了,身材怎么样?”
她怀里的男子抬眼看去,摇头道,“这可不是我们楼里的,要是,爹爹还不好好藏着,等他成人。”
云小陌眯起了眼,朝那几个女人甜甜一笑,“几位姐姐,可以打听个事吗?”
“你说。”坐在之前那女人旁边的一个,大概长上几岁,锦衣华服,身上难掩贵气,看着他的眼神耐人寻味,她一开口,旁边几个立马都噤了声。
“你们知道这城里一个叫南宫夜的酿酒师在哪里吗?”
“她不是君香楼的吗?”
“君香楼,可是店里的伙计说她不在。”
那女人喝了口酒,“你找她什么事?”
“自然是想喝她酿的酒。”
“其实,你可以去找她的女儿,她酿酒的功夫,据说不比她娘差。”
“她女儿?”
“君香楼的伙计,叫南宫念。”
云小陌一怔,南宫念,那个慢慢吞吞的家伙居然也会酿酒。他朝那几个女人抱了抱拳,道了声谢就离开了画舫。
“勋王殿下今日怎么话多起来了?”最先开口的年轻女人打趣道,另一个也接口道,“我都不知道,殿下居然喜欢这么嫩的嫩草。”
“南宫念。”云小陌走到后院,她果然还是在擦那几只缸,头也没抬,“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那个南宫夜的女儿?”
“你没问。”
“那你还说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是不知道。”南宫念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种类似于鄙夷的神色,却又不完全是,云小陌一时很奇怪,“你怎么了?”
她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端着那盆已经脏了的水去倒掉,“反正,她又不管我死活。”
云小陌奇道,“你说你娘?为什么?”
南宫念回来,拧干了抹布,“她眼里心里,除了我爹,哪里还容得下其他?”她的语速还是很慢,可这句话却像是抱怨,赌气,难得的带了语调。
云小陌张着嘴,激动地看着她,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拍她的肩膀,南宫念不解地看着他,“你又怎么了?”
“我们都是没娘疼,没爹爱的孩子,”他抓过她的手臂,“知己一场,今晚我请你出去吃顿好的。”
南宫念手上袖子还没放下,被他一把直接抓在腕上,本想甩开,然而滑腻腻的触感,让她莫名其妙地任由他抓着,拉出了君香楼。
这个小公子,还真是奇怪,说风就是雨,还一点都不避男女之嫌。
云家有儿初长成(二)
云小陌小脸上带着淡淡红晕,半醉不醒地摇着南宫念的手,“嘿,你会酿酒吗?”
“会。”她抽回手,拿开他手里的酒杯,放进去一杯茶,云小陌突然呜呜地趴在桌子上,“你怎么了?”
“我想爹爹了,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干什么不见他?”
“我在生她们气,不见她们。”他嘟着小嘴,身上的布袋突然动个不停,他把那毛团掏出来,
小崽爬到桌上,“这是爹爹养的,我走的时候顺便带着一起走了。”
“为什么生气?”
云小陌眯着眼,“她们把我的生辰都忘了。”
“这样子你就要离家出走?”南宫念已经喝了至少是他三倍的酒,面色不改,用她那温吞的动作倒着酒,满满一杯,一滴不多,一滴不少。
“她们不疼我。”他趴在自己的胳膊上,南宫念叹气,“如果我说,我从小到大,连生辰是哪天都不知道,你会不会好受点?”
“真的,因为爹没注意,娘不记得,只知道是在七月。”
云小陌嘻嘻一笑,“原来你是在鬼月生的,那干脆就算在七月半好了,鬼节,多好。”
南宫念看了他一眼,“都一样。”
“对了,我还没问你,你会酿酒,会酿你娘在三月初四酿的酒吗?”
“不会。”
“连你都不会?”
“那是给我爹的,她不会教我。”
“一点都不会?”
“那,怎么样才能喝到你娘的那个酒?”
云小陌挫败地低下头,嘴里不知道在嘀咕着什么,没多久,竟是趴在桌上睡了过去。南宫念继续喝着酒,夜深后,才叹着气,站起身想要背他。
“呲。”小崽挡在云小陌身前,咧着牙,弓着身子,背上毛发竖起。南宫念盯着它,“那你背他,我走了。”
“呲。”
南宫念伸手拎住它的脖子,却被它两颗尖牙咬了一口,手上印着两个小小的口子,“牙还真利。”她掐着它的脖子,把它塞回云小陌的布袋里,然后背起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