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在发呆,身后突然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条件反射似的迅速转过身。
顾寒晏靠在椅子上,敛着眼睫看着她,神色冷淡,薄唇抿成一条线。
看起来有点委屈、有点困惑又有点烦躁。
时弦这两周和他对话最多的时候是早上。
一般都是他先开口:我给你买了早饭。
然后她点点头:谢谢。
拜他所赐,时弦几乎把各种馅儿的包子都吃了个遍。
叉烧包、奶黄包、小笼包、豆沙包还有好多她已经说不上名字的。
时弦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了呀?”
顾寒晏眼眸半眯,盯着她乌黑明亮的眸子,声色喑哑:“我是不是没有犯规?”
时弦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
顾寒晏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神情忽然变得温柔而郑重,幽深地黑眸里倒映着浩瀚星空,他一字一顿地问道:“那你是不是可以考虑…”
时弦整个人陷在他的眼睛里,他的嗓音像和风吹过自己的脸颊,她的呼吸滞住,心跳一下子加快,仿佛被蛊惑了一样。
顾寒晏吸了一口气正要把话语说完,陈天南突然大声唱起歌来:“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哎,阿里山的少年不要脸唉…”
顾寒晏:“…”
没给顾寒晏反应的机会,陈天南一手拽着书包,一手扯着周明昊:“傻昊,走,我们去打游戏。”
三秒不到,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室里。
时弦叹为观止。
她朝黑着脸的顾寒晏温婉一笑:“陈天南唱歌还挺好听的。”
顾寒晏磨了磨牙,脸上阴晴不定:“是吗?在我弄死他之前让他给你完整的唱一首。”
时弦肩膀塌了下去,害怕地看着他,吞了吞口水问道:“那…他一直不给我唱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弄死他了呀?”
顾寒晏舌尖抵着后槽牙,眸底戾气翻滚着,散漫地笑开来:“你说呢。”
*
张文赫将杨三朵的建议告诉班主任后,赵青霞考虑了一会儿采纳通过了。
于是他们班最终定下来入场仪式——人手几只气球,在经过主席台的时候集体放飞,场景一定美轮美奂。
套用杨三朵的话来说就是:省时省钱省力,既不耽误学习,又能体现她想要的浪漫和梦幻。
运动会当天早上。
张文赫给每个人发了六只气球和几条丝带,让每个人自己吹好气球再在小尾巴上绑个丝带,如果拿到坏的吹不起来的气球再找他换新的。
而作为功臣的杨三朵得到了一把气球,张文赫特意自己掏钱给她买的,让她没事的时候吹着玩。
杨三朵满意地点点头:“生活委员,你很上道哦!”
张文赫腼腆地笑了笑:“快点准备吧,还有三十分钟就入场了。”
杨三朵比了个OK的姿势,随手将气球拨给时弦一半,“弦儿,我们可以把宿舍挂满气球!”
时弦无奈地笑了笑:“万一晚上睡觉的时候炸了,会吓死的呀。”
杨三朵舔舔唇:“对哦!算了算了,吹着玩吧。”
时弦吹到第四个就吹不动了,吹了半天还没有巴掌大,她正准备歇一歇,一只手接过了她手中的气球。
她侧过脑袋看过去,对上顾寒晏漆黑幽深的眼眸。
顾寒晏瞥了她一眼后,又懒洋洋地收回视线,轻轻松松地吹了一口气,修长的手指一捏然后迅速打了个结。
时弦看了一眼气球口,脸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她的嘴巴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我刚刚吹了半天这种话。
顾寒晏替时弦吹好剩下两个气球,脖颈动了动,又抬手捏了捏有些僵硬的颧骨。
周明昊看着两人啧啧了两声,又转过头看向陈天南,刚刚阿晏从张文赫手里抓了一大把塞给了他,此刻他吹得面红耳赤的,模样委实凄惨。
陈天南大口喘着气,呼吸稍微平顺的时候,他瞪着周明昊:“看你妈看,再看老子一个也不会封给你。”
周明昊发现他吹到前鼻音后鼻音都不分了,捂着肚子笑瘫在了椅子上。
*
运动会开幕式主持人是迟青韵,她坐在一众学校领导旁边,心里颇有些紧张。
她握着话筒,眼睛在人群中寻找着贺佳年,等她看到他的时候,才发现他也在看她。
两人相视一笑,迟青韵忽然不觉得紧张了。
她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垂眸扫了眼主持词。
八点整,开幕式准时开始。
迟青韵起身,拿着话筒走到领导席前面。
“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报到高二一班的时候,迟青韵一眼也没有看稿子,只专注地盯着主席台前方不远的队伍。
看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带着青春最肆意的张扬朝这边走过来。
而她的心上人就在这个朝气蓬勃的队伍里,是其中无比耀眼无比夺目的存在。
快走到主席台的时候,蒋媛媛出声提醒:“待会听我指令,我喊三二一,喊到一的时候大家一起松手,记住了吗?”
同学们纷纷点头。
时弦站在第二排最右边,她捏着丝带的一端,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不知道是激动多一点还是紧张多一点,她接连咽了好几口口水。
杨三朵偏头朝她粲然一笑:“弦儿,待会一定很漂亮。”
时弦重重地点了点头,细声回道:“是呀。”
等所有人都走到了主席台前,蒋媛媛稍微提高了点音量:“三二一放!”
全班仰着脑袋,抬高手臂,放开手里的丝带,动作整齐划一。
秋日的暖阳有些晃眼,时弦用手背挡在眼睛上面,从错落开的指缝之间注视着越飞越高的气球。
碧蓝色的天空,白色的云,五彩斑斓的气球,好漂亮呀。
她正感叹着,忽的察觉到身下有些异样,好像有什么人踩住了她的鞋带。
时弦慢吞吞地垂下脑袋,看到顾寒晏正蹲在她身前,慢条斯理地给她系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散开来的鞋带。
她愣了一下。
他不是在最后一排吗?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的?
时弦朝四周看了看,所有人还在欣赏天上的气球。
她皱了皱眉,不敢出声,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还在不急不慌给她打蝴蝶结的顾寒晏。
他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比玉雕还要精致好看,在她眼前娴熟地翻飞着。
时弦抬手触碰了下滚热的耳廓。
在她一颗心快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之前,他终于站了起来,懒懒地看她一眼又往队伍后面走。
时弦一瞬间对空中漂亮的气球失去了兴趣,周遭的事物像是失了真,全部从耳边眼前消失。
她垂下眼睫盯着脚上的蝴蝶结,眼眶渐渐湿润。
从来没有人为她系过鞋带。
隔了一会儿,时弦揉了揉发红的眼眶,像是在自言自语,声音极低:“顾寒晏,你又犯规。”
第31章 第三十一根弦
期中考试定在了十一月上旬, 时弦从十月下旬开始就进入了紧张的复习状态, 班上大多数人亦是如此。
只有身后的人没有什么变化,甚至比平时还要慵懒,好像提前进入了冬眠一样,每次她回头,他总是趴在课桌上睡着觉。
校服外套松松散散套在身上,敞着怀, 露出里面单薄的白衬衫,看得时弦总担心他会冻着会感冒。
十一月的脚步渐近,N市昼夜温差缩小, 白天晚上都变得很冷。
早上,时弦一打开宿舍门,冷风呼啸着刮过来,冻得她一个哆嗦, 忙关上了门。
她在校服外套里又塞了一件毛绒绒的马夹, 搓了搓手再次出门。
时弦小跑着去了食堂, 吃完早饭出来又小跑着到了教室。
她看了一会书后,班上同学陆陆续续来齐了, 抄作业的抄作业,聊天的聊天, 吵吵闹闹的, 教室都变得没那么冷了。
时弦拿出昨晚还没做完的物理竞赛题, 左手托着下巴, 右手抓着笔苦思冥想着。
想了一会儿终于有点思路了, 她随手扯过一个本子开始演算。
早自习的铃声响过,语文课代表慕周周抓着课本走上讲台,她拿书敲了敲讲台,“别吵了,马上要期中考试了,我们今天把要背的课文都复习一遍。”
慕周周看了一眼目录后,目光在全班同学身上扫视一圈:“先把书翻到第二十三页。”
等全班稀稀拉拉的翻书声响毕,慕周周提高音量:“《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读!”
全班读到一半的时候,时弦总算将那道电磁感应题目解了出来。
她吁了一口气,快速拿出语文书找到诗经篇,跟着念了起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
“尔”的气流还积在喉管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哑的呼唤:“时弦。”
时弦抓着课本懵懵地回头,自从上周她委婉地跟他说了下食堂早上提供的热汤面有多好吃后,两人早上就很少说话了。
他的校服外套依旧敞开着,里面是时弦见过的那件浅灰色卫衣,看起来还是不够暖和。
时弦盯着他胸口上方裸露在外的颈部,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顾寒晏还趴在桌子上,英俊的脸埋在胳膊里,见时弦回过头,又长又密的睫毛动了动,手撑着下巴直起身来。
他脑袋歪着看着她,额角的碎发妥帖地贴在白净的皮肤上,脸上的神情很放松,使得他的五官看起来不再那么有侵略性。
薄薄的唇勾着淡笑,整个人散发着刚刚睡醒的…慵懒和性感。
时弦眨了眨眼,下意识地咽了一口口水后,才开口:“怎么啦?”
顾寒晏灼人的视线慢慢从时弦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她泛红的耳朵尖上。
他狭长的桃花眼眯了眯,胸腔轻轻震动,嗓音低沉喑哑,透着极致柔软:“是时刻拨我心弦的意思吗?”
“啊?”
时弦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盛着几分茫然,看着他的目光湿漉漉的,犹如林间刚出生的小鹿。
愣了几秒,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脖颈往上全部红透了,耳廓也不例外。
“总角之宴,言笑晏晏…”
尽管耳边充斥着同学们嘈杂的读书声,时弦依旧能清晰地听到她的心脏噗通噗通跳发出的动静。
顾寒晏的脸朝她贴近了些,黑眸深处泛着柔光,笑意一点一点扩散开来,“是不是啊?说啊。”
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呀。
明明大家都在背书,都在紧张的复习,就他还有心情逗自己玩。
时弦唇动了动,支支吾吾半天,就在她不知所措到想瞪他一眼回过身时,周明昊拍了拍陈天南的胳膊,“老陈,快把你那首歌再给阿晏唱一遍!”
陈天南正在玩手机,闻言看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哪首歌?”
周明昊一脸菜色,一副想吐又吐不出来的难受模样,他捏着嗓子学着顾寒晏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我陈!你快说,你的名字是不是特地为我取得?”
陈天南踹了他一脚,不耐烦道:“什么跟什么啊,你能不能别恶心老子!”
顾寒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食指和大拇指压在暴跳的太阳穴上。
不弄死旁边这俩玩意,他可能会被气到英年早逝。
时弦轻咳了一声,眼睛不敢看顾寒晏,四下闪躲,她细细开口:“最近开始降温了,你以后多穿点呀。”
说罢,她匆匆转过身。
刚卷子袖子准备打人的顾寒晏顿了一下,他挑了挑眉,黑眸凝视着前方娇小的背影,无声地笑了起来。
*
周四下午第一节课是语文阅读课。
期中考试在即,其他班的语文老师都不约而同地把阅读课改成了语文课,只有时弦他们班的语文老师习墨兰我行我素,甚至还苦口婆心地劝同学们多看看课外书放松一下神经。
午自修结束,时弦正在思考带什么作业去阅览室写,听到后面周明昊正撒着娇:“晏晏,咱们去打球吧?去嘛去嘛~”
身后迟迟没有传来她想要听到的嗓音。
时弦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收拾着笔袋。
杨三朵站起身:“弦儿,走啊,你愣着干嘛呢?”
时弦哦了一声,眼睛在桌面上随意地扫了一下,随手抓了两张卷子就跟在杨三朵后面往阅览室走。
去阅览室的途中,杨三朵上了个厕所,等她出来没剩两分钟就上课了,两人一路小跑着下了楼。
赶到阅览室门口的时候,习墨兰刚好就在她们前面,正要进教室,听到动静,她转过身看着两人。
习墨兰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气都没喘匀的时弦身上,她笑眯眯地抬手摸了摸时弦的脑袋:“迟到一会会没事的,下次别跑这么急了,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她的语气很温柔,在时弦的记忆里,几乎没有长辈会这么耐心亲切地跟她说话。
时弦懵懵地点点头。
习墨兰瞥了眼时弦手中的卷子,没有说什么,往旁边让了让:“你俩快进去吧。”
杨三朵说了声“谢谢老师”后,拉着时弦往里走,两人最终选了一个离书架最近的位置坐下。
杨三朵偏头问时弦:“弦儿,你上次那本《半生缘》看完了没有啊?”
时弦摇摇头:“好像没有吧,我不记得我看到哪里了。”
杨三朵晃了晃她的胳膊:“走,去挑书?”
时弦迟疑了下,正想和杨三朵说自己想做卷子,却猛然发现自己没有带笔袋过来。
她看了眼杨三朵和附近的人,他们都没有带笔过来。
时弦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她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两人刚走到书架前就听到习墨兰的斥责声:“你们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接着一道懒洋洋的嗓音响起来:“老师好。”
习墨兰瞪着顾寒晏,刚想再说些什么,旁边的陈天南忙上前解释道:“老师,我们不认识路,刚刚问了半天路才找到这里。”
此话一出,全班哄然大笑。
顾寒晏舌尖抵着后槽牙,眼神冰冷地先扫了陈天南一下,随即视线掠过全班落在了时弦身上。
全班同学纷纷以为自己被威胁了,立刻瑟瑟发抖,安静如鸡。
习墨兰相信了陈天南的说辞,放三个人进了教室。
顾寒晏单手插着兜,径自朝时弦走过去。
时弦转过头来,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他不是打球去了吗?
顾寒晏在她面前站定,眼睫低垂着,薄唇翘起:“啧,都看呆了。有那么好看吗?”
时弦:“…”
她抬手挠了挠有些发热的耳廓,低着头盯着脚尖不再看他,声音轻轻的:“你能不能正经点呀。”
顾寒晏面色僵了一秒,他舔舔唇道:“那你回答我早上的问题。”
这人怎么又这样啊。
现在还在上课呢。
老是不分场合的逗她。
时弦有些恼,回身随手取了一本书,迅速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杨三朵还在认真地挑书过程中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顾大佬占了。
她砸巴了两下嘴巴,认命地继续选书。
时弦发现顾寒晏跟着她坐下来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像只小刺猬一样整个人缩成一团,缩在了课桌的角落里。
她有些郁闷,刚刚应该拿一本大点的书,最好是那种超级大的画册,能把自己完全遮住的那种。
现在手上这个小册子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阅览室会有数理化公式大全啊。
时弦没有偏头,也能感觉到旁边投来的炽热视线,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直到把她盯出一个窟窿出来或者等到她一个答案。
她蹙了蹙眉,狠了狠心,闭着眼睛去抓他的手腕。
她的手在他的胳膊上面摸索了几下,碰到他的手腕时便一把握住,近似粗暴地扯了过来。
顾寒晏顿住了,半眯着眼眸看着旁边的少女神色紧张地将他的手拿过去,藏在了课桌底下。
然后少女一只手牢牢地抓着他的手腕,迫使他掌心朝上,另一只手在他掌心轻柔地笔画着。
笔画很复杂。
但是不难猜出来。
因为她只写了一个字就停住了:是。
少女始终闭着眼睛,午后的日光温柔地照在她白皙干净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就好像真的仙女一样。
不,比仙女还好看。
比世间所有漂亮的事物还要动人。
顾寒晏黑眸上情绪不断翻滚,神情温柔而愉悦。
半晌,他看着一写完就把手松开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仙女,桃花眼末梢挑起勾人的弧度。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支黑色签字笔,啪嗒一声搁在了时弦胳膊前面。
*
习墨兰刚回到办公室,就见赵青霞猛地从办公桌前站起来,眉间拧成了川字,神情严肃,浑身散发着修罗气息。
赵青霞正要去教室找人,看到习墨兰,皱着眉问道:“刚刚我们班是不是在上阅读课?”
习墨兰以为她在谴责自己没有抓紧时间让她们班学生复习,讪讪地笑了笑:“复习归复习,总得给孩子们…”
没等习墨兰说完,赵青霞拉着她的胳膊就往自己的办公桌走,指着电脑上的照片愤怒地说道:“刚刚有人给我发了一封匿名邮件,我打开一看竟然是顾寒晏和时弦两人。你快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他们竟然在课堂上公然拉手!”
习墨兰认真地研究了下照片,一脸难色地回道:“这个角度也不能说明这两人在拉手啊,最多就是顾寒晏同学把手伸进了时弦同学的课桌里?”
赵青霞显然不信,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大,“他没事把手伸进女同学的课桌干什么?”
话锋一转,赵青霞看着习墨兰:“你上课的时候没有发现吗?你是不是在偏袒他们?”
习墨兰拿手指着自己,一脸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委屈,“阅读课啊,我总不能盯着每个人看课外书吧?”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时弦这个孩子肯定不是早恋的苗子,我偶尔看过去的时候,她都是在写卷子的。”
习墨兰肯定地下了结论:“大概时弦课桌里有吃的,顾寒晏伸手拿了一点。”
赵青霞:“…”
她摆了摆手,“不行,我得找他们俩谈谈。”
习墨兰见她要走,忙拽住她的胳膊,劝道:“现在事情还没有定论,你就找两个学生谈话,你这样会给他们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你知道吗?顾寒晏就算了,时弦这个孩子心理敏感,因为你捕风捉影的假设,无心复习,影响了接下来的期中考试怎么办?”
见赵青霞有所犹豫,习墨兰再接再厉:“而且你看顾寒晏那种目中无人的男孩子会喜欢时弦这种敏感胆小的女孩子吗?”
赵青霞被习墨兰说得云里雾里的,她叹了一口气:“等期中考试结束后我再仔细观察一下再说吧。”
习墨兰倏尔一笑:“赵老师,谁给你发的照片?”
闻言,赵青霞眉头锁得更紧了,她咬着牙看着电脑桌面,暗叹道:真是不省心。
第32章 第三十二根弦
期中考试一共三天, 和上次一样, 还是周三、周四、周五。
重点班学生的考场和座位没有变,也和上次月考时候一样。
十一月的南方阴冷潮湿,天气变化莫测。
周五上午考英语的时候,还有阳光透过枝丫斑驳地打在课桌上,考完出来天空就阴沉沉的了,等考了两场饿得不行的同学们从食堂出来就开始下暴雨了。
同学们前一秒还沉浸在胃部装满食物的幸福感与满足感里, 下一秒就进入了“他妈怎么下雨了”“雨怎么这么大”“我他妈没有带伞”的癫狂状态里。
时弦和杨三朵因为午饭吃得快,侥幸逃过一劫,两人刚走到教学楼, 就听到身后狂风大作,雨滴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杨三朵拍拍胸脯,感叹道:“我的天!还好咱俩为了抓紧时间学习匆匆吃完了午饭赶了回来!热爱学习实在是太棒了!”
时弦看了眼外面的雨幕,默默地垂下眼睫, 一言不发。
两人回到班级, 其他人都还没有回来, 可能正躲在食堂里避雨。
下午还有一门生物考试,时弦翻开生物书和笔记本, 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后,又偏头朝窗外望去。
雨没有停, 只是稍微小了一点。
远处的天幕越来越暗沉, 似乎还在酝酿着更疯狂的暴雨。
她的余光一直盯着身后空荡荡的椅子, 内心反复纠结着、煎熬着, 根本没办法专心看书。
他到底有没有带伞啊。
万一没有带淋到雨了怎么办。
这人又总是穿得那么少。
如果淋到雨生病了怎么办。
杨三朵正要趴在桌子上睡觉, 发现时弦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挑了挑眉问道:“弦儿,你怎么了?我觉得你从刚刚开始就不太对劲啊。”
时弦怔了一下,朝她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呀。”
班上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了,一些没带伞的男生被暴雨浇了个透,正骂骂咧咧地脱着衣服。
杨三朵闭上眼睛沉思了一分钟,然后忽的坐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时弦:“我知道了!弦儿,你是不是在担心顾大佬?担心他没有带伞?”
不等时弦否认,她啧了一声,拍了拍时弦的肩膀:“担心他你可以发个短信问一…呃,我忘了你考试期间不带手机来教室来着。”
杨三朵眼睛转了转,又安慰她道:“你放心吧,就算大佬没有带伞,旁边肯定有很多女生争着给他打伞!”
时弦蹙了蹙眉:“…”
她刚刚在说什么屁话啊!
杨三朵暗自呸了两声,认真地解释道:“你别误会啊,我的意思是就算大佬没有带伞,旁边肯定有很多卖伞的地方啊。大佬他们一般不都是去那种比较高级的饭店吃饭么,附近肯定遍地都是金子…哦不,商场啊!”
杨三朵的语气夸张到令人想笑,时弦脸上的愁绪淡了些,她朝杨三朵浅浅地笑着:“朵朵,你快睡觉吧,下午还要考试呢。”
杨三朵朝时弦抛了一个媚眼,眉飞色舞,语调婉转:“我的弦儿,你偷偷告诉朵朵姐姐,你是不是喜欢上…”
“喜欢上什么?”
知心姐姐的话蓦地被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给打断了。
杨三朵回头,没好气地瞪着周明昊:“喜欢上下雨天。”
她眼睛扫了扫,看到周明昊几人衣服都是湿的,周明昊还在甩着胳膊,她嫌弃地往后靠了靠:“你离我远点啊,全是水…啊喂,你别甩了啊!”
时弦转过身,视线在顾寒晏脚边的粉红色小花伞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咬着唇将手上的面纸递了过去,然后毫不犹豫地转回身看书。
从始至终,她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很难受。
杨三朵的话还在耳畔循环播放。
时弦知道她要问什么。
无非就是有没有喜欢上身后的那个人。
如果没有被打断,她会怎么回答呢?
时弦还在发呆,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
拍她的那只手寒冷刺骨,就算隔着校服外套和两层毛衣,她都感受到了。
时弦顿了一下,慢吞吞地回过头,眼睛盯着他湿漉漉的袖子,神情晦涩不明。
顾寒晏边慢条斯理地擦着脸颊上的水,边心满意足地瞧着小姑娘白净的脸。
啧,从刚刚看了几眼自己脚边的伞到现在,巴掌大的小脸写满了不高兴啊。
顾寒晏觉得,小姑娘吃醋的样子就好像一只气鼓鼓的小仓鼠,让人忍不住想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再摸摸她的脑袋给她顺毛。
小仓鼠龇了龇牙,瞪着他:“有什么事吗?”
顾寒晏眼尾一挑,黑眸沾着浓浓的笑意,“伞是周明昊买的。”
时弦眼睛眨了眨,反应了几秒,脸倏地红了红,声若蚊蚋:“你在说什么呀。”
顾寒晏没有说话,低低笑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开口:“刚刚和同桌在聊什么?”
在聊你啊。
时弦咬着唇,脸红的更加厉害了。
顾寒晏脱掉了湿透的校服外套,身上只穿着件V领长袖卫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