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屿吻了吻她的眉心,叫了她一声:“善善。”
“嗯?”
“我一点都不累。”他的嗓音暗沉,有种隐隐压抑着的感觉。她听了懵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翘起嘴角,低低笑了笑。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次日江屿出去,看到外面魏嬷嬷抱着孩子正在哄他。看到他的时候,过来行了礼。魏嬷嬷说:“小公子醒来找不到夫人便开始闹。”
之前还好哄一些,现在都十个月了,越发的机灵了,根本就哄不住他。一定要看到母亲才肯罢休。
江屿衣冠楚楚,身姿笔挺,看着魏嬷嬷怀里这个眉清目秀和自己十分相似的男孩儿,吩咐魏嬷嬷说:“夫人还在休息,不要吵醒她。”
魏嬷嬷自然是清楚的,所以才没有将小公子抱过去。
想了想,还是有些不放心,江屿看了小家伙一眼,说道:“把他抱得远一些。”
他太吵了。
趴在魏嬷嬷肩膀的小家伙就狠狠的瞪着他,眼睛瞪得更铜铃一样大,孩子虽然小,可是早就已经有了占有欲。他喜欢的东西不多,最喜欢温柔的母亲,而只要这个男人一出现,就不许母亲和他亲近了,久而久之,自然是不太喜欢父亲的。
江屿却是没将这小东西的眼神看在眼里。
丁点大的孩子,做出再凶狠的表情,也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
见他挥舞着小胖手就朝着他过来,江屿立刻轻轻的将其捏住,看着他拼命挣脱就是不哭的倔强模样,就淡淡的和他说了一句:“…你最好老实一点。”

第112章 大结局①

御书房里的多宝阁上陈列着奇珍异宝,有些疲惫了,小皇帝赵衡将手里的奏折放下,看着上头搁着的木马雕刻,忍不住伸手拿到手里玩儿。
他一张清俊的小脸稚气未脱,可眉宇之间已经有君临天下的气势了。这木马雕刻是皇叔公亲手雕的,他是皇帝,拥有很多无价之宝,可偏偏喜欢这件皇叔公亲手雕刻的木马。
身边的公公上前道:“皇上,太后娘娘过来了。”
赵衡赶紧将木马雕刻放到多宝阁上。
他知道母后最不喜欢皇叔公了,之前在皇叔公和母后之间,他虽然选择了母后,可总是时常想念皇叔公的。
想赶紧藏起来,只是他的手有些不稳,小木马从多宝阁上摔了下来,滚落到了一条绣着凤凰图案的马面裙裙角边上。
萧太后的步子定住,看向赵衡。
孩子在母亲的面前是最难掩饰的,心里想的什么,一下子就暴露了。她倒是面色如常,只她身边的宮婢锦玉弯腰将木马雕刻捡了起来,递给了她。
萧太后看了一眼,也没有说什么,将东西还给了赵衡。
赵衡伸手接过,喊了一声“母后”,双手紧紧捏着手里的东西,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这个木马,是皇叔公亲手雕的…上回朕生辰的时候,他送给朕的。”
母后没有问,其实不用说的,可今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就是想说。他想告诉母后,皇叔公并不是一无是处之人。
她当然知道他非常喜欢赵棣,可她总觉得那魏王除了风流纨绔之外,还有其他令她不安的地方。萧太后说:“既然喜欢便留着吧。”
赵衡点点头,然后小心翼翼的问:“母后,你为什么这么不喜欢皇叔公?”
这是他一直都不明白的事情,虽说皇叔公的名声不太好,可是接触久了就能发现他身上一些有趣的地方。而且他对母后一直都很尊重的。
萧太后没有说话。她瞧着赵衡手里的小木马,稍稍眯了眯眼睛。她一直都不太喜欢像赵棣这样的男子,觉得他粗俗下流…还用得着其他的原因吗?
母后不说,赵衡也不问。乖乖的将木马放好。
江屿要进来的时候,萧太后便如往常般离开。她最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所以越是如此,越是减少和他解除的机会。她知道,相处的越久,暴露的就越快,一个人的感情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
男子高大伟岸,眉目淡然的朝着她行礼,萧太后一如既往的端庄大气,步履平缓的走出了御书房。
身后是赵衡和他说话的声音,她听得不太清楚。只是一出来,那明亮的阳光照在了她的身上,让她无处遁形。
其实这样也好,偌大的深宫,她一心守着自己的孩子,虽然受人尊敬,身份金贵,可到底太过冷清。
心里面藏着这样一份感情,时不时可以小心翼翼的拿出来看一看,倒也不至于太寂寞。
过完中秋,便是罗廷舟成亲的日子。那一天沈令善抱着犬宝去吃喜酒。
她坐在院子里和舅母表姐表妹们说话,十个月大的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非常找人喜欢。他倒也不怕生,被挨个儿抱着轮了一圈,最后大概是有些闹脾气了,就硬是要母亲抱。
沈令善将小东西抱在了怀里。
只要她一抱着他,他就不哭闹了。
院子里丹桂飘香,阳光照得她肌肤胜雪,她的眉眼弯弯,像极了小时候捉弄完他之后偷笑的样子。
穿了一袭新郎倌儿吉服的人步子稍微停了停,然后有人过来贺喜敬酒,他收回目光,朝着那人笑了笑。入目的是宾客满堂,一片喜气。没有再去看身后的明媚娇色,他略微抬手,春风满面的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回府有些晚了,马车上沈令善抱着小家伙,看向身旁的江屿:“先前见菁表妹,还是个孩子,转眼就长这么大了,连我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罗廷舟虽然年纪不小了,可娶得这顾菁却只是个十七岁的小姑娘,正值芳华。而且顾菁清丽美貌,同他站在一起也是匹配。
江屿见她一脸喜气的样子,好像罗廷舟娶妻她比他还高兴似的。马车晃动,她耳垂上戴着的明珠耳珰也一晃一晃的,他静静望着她的侧脸,凑过去,轻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然后就听到在她怀里睡着的儿子哭闹了起来,是睡醒了。
看到江屿皱眉无奈的样子,沈令善偷偷笑了笑,抱着孩子哄了起来。

到了腊月的时候,犬宝便已经学会走路了。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总是不喜欢别人管着他,跑来跑去的,对什么都很好奇。她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江屿就不许犬宝总是来找母亲,怕孩子调皮冲撞了她。
这日犬宝从院子里摘了两支梅花,小胖腿蹒跚着跑到她的身边,将梅花递给她:“娘亲,花花。”
然后指了指窗户旁的花觚。
花觚里面已经插着几枝梅花了。是每日早晨江屿起来后给她插上的。
沈令善看着献宝似的儿子,也有些明白了他们父子间的相处,从来都是水火不容的,这会儿连父亲送得花都想丢掉,插上自己摘的。
不过两支花罢了,看他这样着急的样子,沈令善也随他,叫魏嬷嬷将花觚里的花换了出来,换上了小家伙摘的。
小家伙就咧嘴笑了笑。
沈令善手里拿着绣绷。大冬天的,挺着大肚子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只好安安静静的待在暖阁里做绣活儿。这会儿怕针扎到他,就将绣绷递给了身边的丹枝。
然后抬手摸了摸他胖胖的脸,小声的和他说:“不许告诉你父亲,嗯?”
看到自己摘的花插.进了母亲的花觚里,小家伙已经很高兴了,加之他本就听母亲的话,这会儿更是乖乖的,抱着母亲的手稚声稚气的说:“不说!悄悄的。”还眨了眨大眼睛。
魏嬷嬷走了进来,看到夫人和小公子相处的温馨画面,也是一阵暖心。
然后过去,将江老太太过来找国公爷的事情和她说了:“…大概是因为三老爷的事儿。”
说得是江屿的三叔江三爷。东院那边,江二爷个性老实,一直都没怎么升迁,而江三爷却是为人处世圆滑老练,已经是四品的官了。而这段日子吏部正在考察,若是顺利的话,这江三爷可是更上一层楼了。不过人选之中,比他优秀,作风端正的大有人在。江三爷并没有什么胜算。
这种时候就想到江屿了。若是由他出面说一句话,那自然是比什么功绩都有用的。
而先前因为江巍的事情,江屿坐视不管,江老太太也就没有再找过江屿。今日会过来,可见对江三爷的重视。
只是现在江屿和萧尚书正是明争暗斗得厉害,越是身处高位,越是被人盯着一举一动。这种时候江屿徇私帮着自己的叔叔,若是被萧尚书知道了,恐怕又要大做文章了。
这厢江老太太见这长孙一副气度凛然的模样,心下不由得嗤笑一声。
他能坐到现在这个位置,自然也没少用什么手段的,怎么到了自己三叔的身上,就如此的刚正不阿呢。老太太头发花白,满脸的褶皱,这几日身子不适,声音也有些嘶哑。
低声的说:“你三叔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叔叔,不过是要你说几句话罢了,还有谁不敢给你面子…再说了,你三叔做事有分寸,也不会阻碍到你。”
江屿坐在太师椅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家常直缀,眉目疏远,气若芝兰。淡淡的和老太太说:“吏部的事情,孙儿不宜插手。若三叔平日勤勉廉洁,升迁是迟早的是。”
那还用他说。可老太太心里最清楚,江三爷平时可不是廉洁之人…不过如今这么好的机会。老太太就说:“你当真不愿帮你三叔?”
江屿没有说话。
老太太生气的站了起来,说道:“祖母也是为了江家的繁盛昌荣着想,你难道就不想江家和和气气的,长盛不衰吗?”
他的两位叔叔青云直上,总比他一枝独秀要来得稳固。
和和气气?江屿浅浅的笑了笑,看向老太太:“当初祖母千方百计想着二弟分家的时候,可有想过江家和和气气?”
江峋顺利分家,老太太也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这件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的。这会儿听着江屿提起,以为他之前不知情,如今看来,他是一早就想到是因为她的。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做错的,江峋如今这么有出息,就是因为自立门户,一直跟着他这位兄长,就事事听从他的,也学着和他一样,不将她这位祖母放在眼里。老太太看着他,缓缓说道:“好,真是我的好孙儿…既然如此,日后祖母再也不会来劳烦你了。”
她以为之前有再多的矛盾,那也都过去了,总说是一家人。没想到她这个孙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倔强性子。
沈令善自然也听说了江屿和江老太太不欢而散的事情,等他进屋的时候,就拉着他的手说:“你还好吧?祖母可说你什么了?”江老太太的性子她还不了解,一切都要按照她的想法来,好像别人都要顺从她的意思。
他又不是小孩子?祖母又能怎么说他?
江屿握着她的手,陪她走到了窗户边,低头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然后看了一眼花觚里的梅花,握着她的手重重一捏:“临哥儿又跑来找你了?”
他怎么知道?
沈令善睁大眼睛看着他,然后才想到了什么,瞧了一眼花觚。的确什么都瞒不了他的眼睛。
程瓒穿了一袭墨色的斗篷欲上马车,身边的小厮何墨将一封信递给他。
大雪纷飞,冰天雪地,有雪落在他的肩头。程瓒将信摊开瞧了瞧,眉宇静静的隆起。
程瓒按照信上的内容,到了一处茶馆,单独进到里面去,看到里面坐着的人,上前道:“不知江老夫人找本官意欲何为?”
老太太看到面前的程瓒,气度不凡,虽不及她那长孙,却也算是出类拔萃,含笑说道:“程大人请坐。”
茶香袅袅,程瓒坐下饮了一杯热茶。
他倒是耐心。如今的程瓒已非昔日的温润儒雅的程二爷,这双只执笔的手,也沾了不少的鲜血了。比如说先前江屿身边的陆诤陆大人。他知道江老太太找他有事情,自然是不着急的。
等了一会儿,他并未提问,果真将那江老太太按捺不住,主动和他说起。
与他所想的无二。
是江三爷的事情。
他笑了笑,抬手替江老太太倒了一杯茶,音色温润道:“江大人官居一品,程某倒是好奇,江老夫人为何要找在下这区区小官,而不去找江大人。”
他哪里是区区小官?
他是萧尚书身边的红人,如今吏部的侍郎,掌管官员考核调动之事。
她不想提江屿,原以为长孙有出息,总会帮着自家人的,结果和先前又有什么两样。可她知道,他到底是她的孙儿,若不是因为程瓒,肯定是会答应的,毕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就是因为程瓒在吏部,他知道若是他插手了自己三叔的事情,肯定会被程瓒抓住把柄,甚至将事情闹大的。
他们两人,一个是沈氏的前夫,一个是她如今的夫君。肯定是水火不容的。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沈氏。
可如今沈氏生了长子,又有了身孕,根本就不会如她先前所料的失宠。
江老太太望着程瓒,此人也是一表人才,要不然当初那沈氏也不会一心想嫁给他。而沈氏和他和离的事情,她也多多少少查到了一些。男人嘛,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江老太太说:“老婆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明白人,此番来找程大人,也不会让程大人白忙活的…”
程瓒轻轻“哦”了一声,带着疑惑的语气,然后说道:“程某倒是想不出来,江老夫人能给程某什么好处。或者——”他看着老太太,“江老夫人凭什么认为,您给得好处,我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欣然接受?”
“自然是你想要的东西。”
老太太笑了笑,然后一字一句缓缓的说,“作为回报,我可以将沈氏送给你。”

第113章 大结局②

近日皇城多有传闻,是关于江屿和萧太后的。一个年轻美貌的皇家寡妇,和位高权重的天子近臣,总是免不了一些传闻的。稍微有点事情,传来传去,便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之前也是有的,不过江屿的身份摆在那儿,没人敢得罪江屿,都是私下小声议论的。
特别是江屿迟迟不娶妻的那会儿。
娶妻生子之后,这些传闻自然渐渐少了起来。不知道近段日子怎么回事,流言越来越多。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碧桃给她端了燕窝来。沈令善吃了一些,侧过头见碧桃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将碗搁到一旁,问她:“怎么了?有什么话想说吗?”
自然是有话要说的,不过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罢了。
碧桃小心翼翼的说:“外面的那些话,夫人不要放在心上。”
沈令善哪里不知道碧桃的脾气?这会儿虽是安慰她的,可语气却不似平日那样慢慢的坚定。她自己都不放心呢,还来安慰她了。
沈令善觉得她的表情有趣,配合的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这个时候肚子里的孩子忽然动了动。
已经八个月了,大概明年开春就能出生了。沈令善捧着肚子,觉得她和江屿相处了这么久了,哪里会不相信他,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安罢了。
江屿回来的时候,他一身绯色仙鹤文的官袍,气度不凡,眉宇间是一贯的沉稳内敛。
坐下之后,她将茶盏递了过去,看着他略微疲惫的样子,没有提萧太后的事情。等晚上沐浴罢,他将她搂到怀里。
挺着这么大的肚子,习惯了侧着睡,她靠在他的怀里,听他说道:“你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他什么?
沈令善想了想,看着身侧丈夫的眼睛,才想起了萧太后的事情。她笑笑说:“都是一些流言罢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这段日子你要当心一些。”
她这样的大度和贤惠,他心里的感觉却很奇怪,谈不上很开心。江屿闭了闭眼睛,低低嗯了一声,想到了什么,和她说:“你明日要去荣国公府?可要我陪你一起去?”
前几日传来消息,沈老太太生了病,她便想过去探望祖母。
沈令善说不用:“你不用每回都陪我去。”然后动了动身子,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你去了,我二叔他们肯定又要来了。你知道祖母不太喜欢二叔他们的。”
明日也不是他的休沐日,总不好要他专程告了假陪她回去,没有这样的道理。若是去了,估计祖母都会说她。
习惯了她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却也明白,她总是有自己要做的事情、要相处的人的。
江屿便说:“好,那我让徐砚陪你去。”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平日出门,她的护卫已经够多了。况且她有点不放心他,觉得徐砚跟在他的身边,保护他比较好。
江屿却是不许的。
有些事情听她的,有些却是无论如何都要按照他的意思。沈令善无奈,只好随他去了。
次日沈令善带着犬宝和椹哥儿一起去看祖母。沈老太太已经不复往昔硬朗,特别是在寒冬腊月,年纪大的人,就显得格外的苍老了。
看到孙女和小曾孙,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便多了一些。
又对着沈令善说:“椹哥儿被你带得很好。”
椹哥儿已经快九岁了,跟着江嵘一块儿念书,有时候江嵘还要请教他学问呢。终究是沈家文武双全的二公子沈遇的独子,自然是聪慧伶俐的。
他身上穿了一件沈令善亲手做的棉袍。沈令善知道他的性子敏感,就要对他好一点,有时候她给犬宝和腹中的孩子做衣裳,也都会给他做一身的。
其实他非常的懂事,她对他好,他也就敬着她,对犬宝这个小表弟更是没得说了,一直都非常护着他的。
傍晚的雪就大了。祖母要她留在府上住一晚。
大雪如絮,随从看到国公爷出来,将斗篷给他披上,说:“国公爷,夫人身边的护卫传来消息,说今日要在荣国公府住一晚,明日再回府。”
雪花纷纷飘散,落在他的肩头,有种萧条肃静的感觉。江屿点头:“知道了。”
正欲出宫,看到不远处有人过来了。
随从小声的说:“国公爷,是萧尚书。”
萧尚书缓步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清雅的男子,便是程瓒。
程家一支出自武安侯府,当初也唯有长子程珉有些作为,却没想到,这位书生气质般的程家二爷,比他大哥更有出息。
萧尚书打了招呼,说:“江大人可是要回府?”
然后笑了笑,抬眼望着这茫茫天地间,缓缓道,“雪天路滑,江大人可是要小心一些。”
江屿淡然道:“有劳萧尚书关心。”
萧尚书看着那他上了马车,渐行渐远,才下意识眯了眯眼,然后看了一眼程瓒。
程瓒倒是面无表情,唯有衣袍子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马车到荣国公府外面的时候已近亥时。管家领着江屿进去,因天色已晚,便直接去了沈令善歇息的地方。她出嫁前的闺阁。
丹枝和碧桃在外面守夜,外面的魏嬷嬷见国公爷来,轻轻唤了几声,不见这两小丫鬟答应,便暗下犯疑。江屿身形高大,直接推门而入,就看到丹枝和碧桃趴在黑漆彭牙四方桌。
魏嬷嬷赶紧过去将她们叫醒。
江屿阔步朝着卧房进去,穿过珠帘,到了榻边。
撩起罗帐,看到上头躺着的穿着开裆裤的儿子,却不见妻子。霎时捏着罗帐的手倏然收紧,青筋毕露。
沈迳过来的时候,魏嬷嬷正抱着犬宝。小家伙睡得迷迷糊糊的,一副没有精神的模样,大夫把完脉便说:“小公子乃吸食了迷药才会精神不济,好在发现及时。”
这样小的年纪,怎么会吸食了迷药?
沈迳的心咯噔一声,看向江屿:“善善呢?她在哪里?她有没有事?”
丹枝和碧桃是大人,虽然也吸食了迷药,可这会儿已经清醒过来了。碧桃便哭哭啼啼的说:“夫人她…她不见了。”
虽说现在荣国公府不如往昔繁盛,却也是皇城的大户人家,又是世代培养武将的,守卫肯定比寻常人家要森严一些的。这样的情况下,居然有人能潜入后宅,不知不觉将女眷掳走。
一想到妹妹是怀着身孕的,稍有差池…沈迳赶紧派人去找。
然后对江屿说:“是我的不是,没有保护好善善。”他最疼爱的就是这个妹妹,而最看不惯的便是江屿,很少给江屿好脸色看的,这回是第一次在江屿面前这样说话。
江屿眉头紧皱,这个时候他的心很乱,却必须镇定下来。
已经派人去找了,能找到自然是最好的。
可若是找不到…
江屿也没有功夫再安慰沈迳。只说了一句:“先去找人。”
沈迳听了下意识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赶紧随护卫一起出去找人。江屿站在卧房之中,想着今天早晨还躺在自己怀里的人,忽然就不见了。那种感觉,他不敢细想。
齐国公府和荣国公府的人都出去寻人了。
一直到了次日中午。
魏嬷嬷哄着小公子吃了一碗小米粥,将空碗端出去的时候,才走到了国公爷的身边:“夫人福大命大,肯定会找到的。国公爷您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先吃点东西吧。”
可心里却是担心的要命,夫人不是寻常女眷,是怀了身子的,一旦出了什么闪失。
江屿开口道:“我知道了。”然后问了一句,“临哥儿睡了吗?”
以前国公爷总是不太喜欢小公子的。魏嬷嬷看着活泼可爱的小公子变成这样,也是十分心疼,回答说:“回国公爷,刚醒来喝了一点粥便又睡了,情况比昨晚要好多了。”
徐砚进来禀告。
人还没有找到。
大雪茫茫,先前还有马车的痕迹,可他们只找到了一辆丢弃的马车,再要往前找的时候,四周都被厚厚的积雪所覆盖,根本寻不到什么任何的蛛丝马迹。
而且马车昨夜就出了皇城,找起来比大海捞针好不到哪里去。
江屿闭了闭眼睛,又仔细想了想。

年纪越大就越怕冷。瑞鹤堂的暖阁里,地龙烧得热乎乎的,边上还放了一个取暖的火炉,烧得是上好的银骨炭。
银骨炭出自西山窰,其炭白霜,无烟。选其尤佳者贮盆令满,复以灰糁其隙处,上用铜丝罩爇之,足支一昼夜。入此室处,温暖如春。
二房三房的女眷都过来给老太太请安,屋里暖和了,都将厚厚的斗篷狐裘脱下,然后坐在杌子上。
有人就说起沈氏的事情。
二房儿媳妇葛氏抱着启哥儿。她一向是安安静静,最少说话的,这会儿听到这件事情,忍不住担心的说:“人还没有找到吗?不知说是去了荣国公府,怎么会出这种事情?”
江老太太近日有些风寒,咳嗽了几声。张嬷嬷轻轻拍着老太太的背,低声安慰说:“老夫人不要担心,国公夫人肯定会找到的。”
老太太眉头紧蹙的说:“希望如此。”
在座的女眷也都知道,若是能这么容易找到,哪里会到现在都还没找到呢?而且掳走沈氏的人也是神通广大,居然能在荣国公府将人带走,神不知鬼不觉的,若非发现及时,恐怕要道今早才会知道。
而且现在这寒冬腊月的,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别说是被人掳走了,就算是要出门都得小心翼翼的,非常容易出事的。
说了一会儿话,外面就有些动静。然后是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明珠急急忙忙的进来,说:“老夫人,国公爷过来了。”
老太太的心提了提,很快就面色镇定,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那脚步声由远至近,高大的身影就这样站在了她的面前。
老太太抬眼轻轻扫了一眼,对身边几位局促不安的儿媳孙媳们说:“你们先下去吧。”
等她们走了,才复又看向江屿,“沈氏可找到了?”
江屿表情冷肃,身上是长居高位的气势,此刻更是平日的压制都没有,气势摄人。看到老太太,才说:“她在哪里?”
老太太面容一顿,然后立刻反应过来,忙道:“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以为是我派人掳走了沈氏?你觉得祖母有这个本事吗?”
老太太的面容苍老,头发花白,已经老了。若是安逸,也活不了多久的。
他其实不太想再记着那件事情,固然是因为这位祖母,可那人也是心甘情愿,现在也过得好好的。那件事情可以不计较了,都过去了。只是现在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