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的时候,罗家送来了请帖。罗廷舟和顾菁的亲事就八月十六。
小家伙特别喜欢红色的东西,看到这请帖,抬手就要拿,沈令善抱着这个越来越重的小家伙,没有给他,只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年纪小就是容易被转移注意力,母亲亲他一下,立刻咧嘴笑了起来,也就忘记他想要玩的请帖了。
把孩子抱出去喂奶,沈令善进了西次间,走到江屿的身边去。
她的动作再轻,他也早就感觉到了,停下笔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她,一副脾气很好的样子,轻轻的问:“怎么了?”他虽然在西次间,可她很少在他忙的时候进来和他说话。其实现在的她,看上去好像和之前一样,非常亲近的和他相处,可到底已经长大,当了母亲,一些细节就能体现她的成熟。
见她伸了手,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来。
是张喜帖。
他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看到了上面的名字。
沈令善便笑着对他说:“上回看你好像对罗二表哥的亲事挺关心的,那你到时候要不要去?”
他再不喜欢,罗廷舟也是她外祖家的表哥,他肯定是要去的。表情平静的将喜帖搁在一旁,江屿眼神随意的打量了她。沈令善奇怪的看着他,然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她没有防备的时候,有只手忽然抓住了她的腕子,稍稍一用力,人就被他带进了怀里,坐在了他的腿上。
她腹中的孩子才三个月。她生得纤细,看着一点都不像怀孕的。因刚生完孩子不久便怀上第二个的缘故,江屿对她就更小心翼翼了。现在看上去,她的气色非常好。
现在她已经很习惯的和他亲近了,和他靠在一起,最是自然舒适不过了。
江屿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看着她微蹙的眉头,逼近了一些和她说:“那你觉得我该不该去?”鼻尖都碰到她的了。
男人炙热的气息将她包围着,给她一种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的感觉。
她也不是傻的,过年在罗家的时候,不太明白江屿对罗廷舟的态度,可之后却是有点反应过来了。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己在意的东西,好像别人也和他一样在意似的。
她哪里有那么好?
也就他这个傻子对她念念不忘。

之后的一段日子,江屿有些忙。这日他回来的时候,原本在罗汉床上看书的,等她从净室出来,便看到他靠在罗汉床上睡着了。身边爬来爬去的小家伙,就趴在他的身旁看他,然后伸出手,就要去拍他的脸。
沈令善赶紧过去,握住了小家伙的手,看到他一副见着自己非常欢喜的样子,便冲着他轻轻“嘘”了一声。小家伙特别的聪慧,大概是平时和他玩得多了,这会儿也明白了她的意思,跟着把胖胖的手指放到嘴边,做出安静的手势。
把儿子抱了过去,低头和他说:“父亲很累,让他休息一会儿,犬宝不许吵着他。”
虽然起了大名儿,可她还是喜欢叫他的小名,小家伙也对小名敏感一些。抬起头冲着她笑嘻嘻的样子,活泼淘气的模样,一点都不像他的父亲。
江屿慢慢睁开眼睛看了看,看着妻子教导儿子不要吵着他的样子,只看了一会儿,然后弯了弯唇,闭上眼睛,安心的休息。
还是怕儿子吵,沈令善让魏嬷嬷把他抱了出去,看着睡在身边的江屿,便拿了一条毯子替他盖上,然后坐在他的身边,拿着绣绷安静的做绣活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江屿醒来的声音,她就转过头去看他:“怎么在这里就睡了?既然累了,就上榻去休息罢。”
江屿坐了起来,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揽住她的肩膀,在她唇上轻轻的吻。
手里的绣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江屿拿走放到身边的,她的手也下意识的攀住了他的肩膀。被他吻了一会儿,身子就往后倾倒,被他压在身下。只是这种时候…虽说小心一些行房也没有什么事情的,可是不宜太频,昨晚他才…她犹豫了一会儿,轻轻的推了推他的手臂:“…江屿。”
他的脸贴着她的,然后才撑起了身子,低头看着她,声音暗哑道:“叫我一声,我就放过你。”
这人…沈令善有些哭笑不得,现在她还不清楚他,就算她不叫,他肯定也不会继续的。他最是知道分寸的。
可是他想让她叫他什么呢?
望着男人深邃的眼睛,沈令善认真的想了想,开口叫了一声:“夫君。”
见江屿笑了笑,在她唇上重重吻了一下,却还是没有放开她。她蹙眉想了想,再去看他的模样,才有些明白…是她叫错了吗?不然还有什么?
她垂了垂眼,复又很快抬起,启唇道:“屿哥哥…”
试探的语气,有点不确定。
就看到江屿抱着她的手紧了紧,而后慢慢的将她放开。
“…嗯。”

第110章 很香

这日沈令善和谢幼贞约在白泉寺见面。
先前谢幼贞顺利生下一对龙凤胎,就一直在府上休息,因两家的关系,她也就没有再和她见过。这会儿相见看着她面色红润的模样,知道她和程珏一直都过得很好。
谢幼贞看着她,还说着:“我本是打算抱出来给你看看的…”
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沈令善就说:“还那么小,带出来做什么,以后我这个姨母总是有机会看到的。”又问她,“先前让丹枝送过去的东西都收到了吗?我针线活儿不如你,你不要嫌弃才好。”
谢幼贞和她是自小一块儿长大的,哪里会嫌弃她的针线活儿?而且她觉得她是越发的贤惠了。
她撇过头看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福哥儿正在和魏嬷嬷怀里的犬宝说话,快十个月的男孩儿了,已经开始学说话了,聪慧伶俐的模样,模样随他的父亲,可性子却和他的母亲一样活泼。
谢幼贞就和沈令善说起福哥儿刚学说话的时候:“他学说话迟,那会儿我还担心了好久…犬宝真是聪明,这孩子日后肯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有那样的一个父亲,自然是虎父无犬子。
犬宝今日戴了一顶墨绿的瓜皮小帽,穿了一身青色的小袍,是上回沈令善给江屿做袍子,小家伙看到后一直扯着新袍子不放,父子俩大眼瞪小眼,板着冷冰冰的脸,谁也不让谁。沈令善无奈就给他做了一身一样的,只是小一些。
小东西十分喜欢穿,特别是在父亲的面前,小小年纪就知道炫耀了。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对自己的名字格外的敏感,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也不和福哥儿玩了,扭过头就要找母亲。
伸出双手,身子往前倾,要母亲抱他。
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孩子,沈令善对他的确是非常疼爱的。江屿总说她太溺爱她,可她觉得孩子还不满一岁,宠着他一些也没什么的…而且她觉得犬宝挺乖的。让魏嬷嬷过来,沈令善从她怀里接过孩子,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怀里。
小家伙乐呵的颠了颠小屁股,把手里捏着的一株桂花递给她:“…香!”
他就是这个性子,父亲做什么都不喜欢,却喜欢把所有的好东西给母亲。沈令善配合着凑过去闻了闻,点点头说:“很香。”
犬宝就咧开嘴咯咯的笑。
福哥儿已经出落得一副小小少年的模样了,玉白清秀的小脸像极了他的父亲,看到小弟弟就特别的喜欢,扭过头和母亲说:“犬宝真好玩儿。”
当了哥哥,就更加喜欢照顾弟弟妹妹了,福哥儿每天都要去母亲那里看刚出生的弟弟妹妹,不过他们都还很小,而且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睡觉,或者就是涨红着脸嚎啕大哭…
犬宝就不一样了,虽然还不太会说话,却特别的爱笑,也喜欢和他玩儿。
谢幼贞抿了抿唇,目光安静的落在身旁之人的脸上,不经意的打量…她和沈令善自幼相识,因沈令善只有亲兄长,就对她格外的亲近,关系如亲姐妹一样。
太熟悉了,所以她从小就是看着这个表妹众星拱月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嫉妒的,因为她也挺喜欢她的。
如今她隐隐知道程珏对她的心思,再相见的时候,就算极力压制,看她的眼神也和平常有点不太一样了。
弯弯的柳眉,明亮的眼睛,玉肤朱唇,顾盼生辉…她的身上总是有一种光晕,好像只要她一出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落在她的身上。
她忽然有点明白程珏了。喜欢上这么一个青梅竹马的表侄女,再正常不过了。
有些地方,她的确是一辈子都比不过她的。
不过那又如何?这些年程珏对她怎么样,她最清楚不过了,现在和他都有了三个孩子,过去的事情,她也不想太计较了。既然真心喜欢过,那就算他的心里,始终保留着那样一个位置,不希望任何人的触碰,她这个当妻子的,抓着不放又有什么意思?
她轻轻的笑了笑。
有些事情别人说再多的话,都不如自己想得明白。
之后沈令善随谢幼贞去拜了菩萨,一个已经出嫁,生儿育女的妇人,心里面想的事情,其实都是差不多的,都是一些简简单单的心愿。
和谢幼贞出来之后,在小径处走了一会儿,犬宝趴在母亲的肩头,胖胖的小手玩着桂花,一副很乖巧的样子。
经过一处凉亭的时候,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是个妇人的声音:“谁知道你抱着的这个孩子是谁的。你不就是想讹银子嘛,我是一个子儿都不会给你的,以后不要再过来了…”
步子停了下来,沈令善抬头看去,见那穿着绫罗绸缎的妇人,正是程家的老夫人叶氏。身边是她程宝华。
而跟前跪了一个穿着秋香色褙子的年轻女子,梳着简答的妇人发髻,身形非常的单薄纤细,打扮得也十分素净,怀里还抱了一个孩子。
那是…
碧桃小声的说:“那不是程二爷身边的丫鬟吗?”毕竟是在程家待过五年的,碧桃对程瓒身边的丫鬟也有所了解,当时她家夫人在程瓒的眼里,可是连丫鬟都不如。
的确是素和。沈令善也认出来了。
就看了看她怀里的孩子。
好像才几个月,生得也是瘦巴巴的,应该是个女孩儿,不过那孩子的眉眼…其实看这架势,沈令善也能想到一些,程家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连自己的血脉都不肯相认。
之前寿哥儿进府的时候,她尚且是程瓒的夫人,就算不在意,也是要管一管的,而现在看着素和母子,她完全就是一个局外人,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趴在肩头的小家伙轻轻的“啊”了一声,然后抱着她的脖子,面对面看着她,好奇的睁大眼睛,想知道她在看什么。
沈令善亲了他一下,冲着他笑了笑。
准备离开,却见那叶氏和程宝华从凉亭内走了出来,一副急匆匆要离开,摆脱素和母子的架势。她和程宝华都走在前面,身后的护卫将素和拦下。
叶氏蹙着眉,这段日子程家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好不容易她想出来拜拜菩萨,却又遇到了这种晦气的事情。当初要寿哥儿进府是破例了,因为她知道庄清愚在程瓒心里的位置,如今这个素和…这样低贱的身份,她又怎么会让她进府呢?
而且生得还是个女孩儿。
走出来,堪堪遇到了沈令善他们。
叶氏略微惊讶。
望着面前沈氏的穿戴,她身旁的丫鬟嬷嬷,和身后跟随着保护她的护卫…到底是国公夫人,架势就是不一样。
叶氏微微颔首,打了招呼。
身边的程宝华也不情不愿的行了礼。
她是最见不得沈令善过得好的,看着她怀里的眉目精致的男孩儿,更是羡慕的不得了。她就是一直生不出孩子,再骄纵的脾气,也不得不低头,给自己的丈夫纳了妾,偏生那妾室又是个争气的,跟个母鸡下蛋似的,轻轻松松就怀上孩子了。
这个时候,素和不知如何挣脱了护卫的阻拦,跪在了叶氏的面前,哭红着眼说:“老夫人,这孩子的确是二爷的,您再自己看看,她和二爷长得很像,您就看一眼吧。”
离得近了,才见着素和面色苍白,一副非常虚弱的模样,而怀里的小女孩儿,也歇斯底里的大哭了起来。
如今叶氏就指望程瓒了,他得了萧尚书的青睐,如今更是三品的吏部侍郎,就算先前和离过两回,可他的样貌和官职在,照样可以娶一个更好的。
这种时候,她要做的就是保护儿子的名声,又怎么能让这等贱婢怀了儿子的名声…所以就算知道这女孩儿是程瓒的,她也绝对不会认,更别提让她们进府了。
有其他人在,叶氏也不敢太明目张胆的对付素和,只朝着护卫使了一个眼色,赶紧将她拉开。
“母亲这是在做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清风朗月的感觉。
然后就看到一个颀长的男子走了过来,步履舒缓,风度翩翩,腰间佩戴的香囊随着他的步子轻轻的晃动,文质彬彬的气质。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沈令善,然后走到叶氏的身边,那素和看了他,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二爷…”可是一想到那日他狠心的模样,就用力的护着的怀里的孩子。
二爷知道她怀孕的时候,本是不打算让她留下的,全靠冯氏心地善良。
刚才程瓒的眼里只看到了她,并没有看跪在地上的素和,如今看到素和,虽然憔悴了许多,也一眼就认了出来。至于她怀里抱着的这个孩子…
程瓒面上不动声色,宽袖之下的手却下意识的捏紧。
当时素和怀孕,就算被冯明玉知道了,他心里也没有多少的波澜。冯明玉既然这样大度,那他也随她去。可现在素和抱着孩子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且还被她看到了…他忽然觉得,当时就不应该留下素和的。
虽然在她的心里,他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了,可是他还是不希望这样的画面被她看到。
叶氏就和他说:“这贱婢行为不检,被赶出了府,本是念着她这些年的辛苦,饶她一命的,却不知从哪里抱来一个野种,硬是要往你的身上泼脏水。”
叶氏心里如何打算的,他自然是最清楚。只是这孩子的眉眼和他长得那么像,明眼人哪里会看不出来?
这种时候否认,那才真的是敢做不敢当。
这素和也到底是伺候过他几回的,至于这孩子…他缓缓走了过去,站在了素和的面前,她警惕的将孩子抱紧,眼神里没了往昔的钦慕,是对他的恐惧。
他弯下腰,低缓的问道:“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可是她从来没有存着二爷会喜欢这个孩子的奢望。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了一些,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回二爷,是…是女孩儿。”
程瓒勾唇笑了笑,好像还是当初那个脾气温和、体惜下人的程二爷。
他说:“女孩儿好。”
素和睁大眼睛看着他。而程瓒却已经站直,转过头对叶氏说:“母亲,你待会儿将素和母女带回去吧。”
叶氏张了张嘴,想说些反对的话,可她心里很清楚,现在的这个儿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儿子了…就因为她庄清愚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却再也没有质问过她。
叶氏只好点头。
处理好素和的事情,程瓒才忍不住转过身看了一眼,刚才沈令善站着的地方。刚才她穿了一条月白色绣翠竹刻丝褙子,亭亭玉立,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看上去非常的温馨。
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这样安静的离开了,好像对他的事情一点也不在意。
不管是他对素和绝情,还是敢作敢当的负责…她统统都不在意,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程瓒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就像那日她护着江屿,明明知道江屿的所作所为,却还是护着他。

第111章 老实

谢幼贞一回到程府就去看孩子。
就看到程珏正坐在摇篮边上,低头看着里面的两个孩子,神情温和。她笑了笑,走了过去和他说:“和善善多说了一会儿话,回来就晚了一些。夫君很早就回来了吗?今日可还顺利?”
她总是温柔体贴,是个非常贤惠的妻子。
程珏看着襁褓里的两个小家伙,冲着谢幼贞笑笑说:“今日事情不多,就早些回来了。你早就出了月子,就该多出去走走。”他并不觉得妇人就该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她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也有交好的朋友,不用一直围着他和孩子转。
她点了点头,和程珏说:“今日遇到母亲和二哥了。”
素和的事情,发生在程家未分家前,程珏和她都是知道的。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也不算少见,其实也没有什么的,不过程瓒那样的性子和名声,这种事情有些让人想象不到罢了。
当初程瓒和冯明玉恩爱的时候,谢幼贞听到素和怀孕的事情,还有些期待冯明玉和他闹,毕竟当初他那样对待善善,凭什么就这样再娶美娇妻。
而今日,看到素和那副样子,她身为一个女人和母亲,难免心生同情。
将事情和程珏说了。
程珏也对二哥的所作所为非常的失望,可他总算是将素和母女带回去了。程珏伸手,轻轻碰了碰襁褓中小家伙的脸蛋,这是他的女儿,粉粉嫩嫩的一个,模样长得好看,又有这样贤惠的母亲,日后肯定被教得很好。
又听谢幼贞说:“善善倒是看都没有多看一眼…现在想起来,也觉得有些像上辈子的事情,先前她那样喜欢她的程二叔,如今是彻彻底底的放下,安心当她的江夫人了。”
虽说他对江屿有些偏见,也曾怀疑江屿意图不轨,可现在证明,他对她的确是真心的。一个男人对女人好不好,能从女人的脸上看出来,那是怎么假装都假装不出来的。这样就很好了。
程珏略微抬起头,眼眸中装着眼前这个人,慢慢的和她说:“再喜欢那也是之前的事情。”
人年少的时候,感情就特别得热烈,好像这辈子就喜欢这样一个人似的。
“…最应该珍惜的,是能携手走完一生的人。”
他说着,看到妻子眼睛亮亮的看着自己,忽然笑了笑,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说着没什么,却笑得很开心。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只是觉得夫君说得很有道理。”
程珏就笑了。
和她夫妻数载,他哪里还不知道她的脾气?不管自己说什么,她都是会赞同的,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其实在外人面前,她还是一个挺有主见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身边,就跟个很好骗的孩子似的。
可是他却觉得她这副样子非常的可爱。
沈令善并没有把程瓒的事情放在心上。江屿身边的随从过来禀告,说他今日要来得晚一些,叫她自己早些休息。她吩咐了一些话,叫那随从去和江屿说,再忙总是要顾着自己的身体的。
说完之后,身边坐着的小家伙就拍手咯咯的笑,抱着母亲的手臂亲昵的叫道:“睡、睡睡!”
模样非常兴奋。
之前江屿在的时候,稍微晚一些就要将他抱出去了的,可倘若他回来得迟,小家伙就能和母亲待在一起,还能一起睡。大概是次数多了,小家伙一听,就明白了父亲今日要晚些来,他自然就开心了。
哪有这样的父子?
沈令善无奈。看着他大大的眼睛,笑眯眯的样子,却是疼爱的不得了。晚上用了晚膳之后,便抱着他一起睡觉。
小东西就光着白嫩嫩的小屁.股在床上爬来爬去,等母亲过去了,他还将脑袋藏进枕头底下,好像这样母亲就看不见他了。
好不容易将他哄睡了,沈令善也渐渐有了睡意,可江屿不回来,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外面隐隐有行礼的声音,沈令善松开怀里的小家伙,趿了一双软底睡鞋便走了出去。
江屿正坐在外间,身上的衣袍还未换,眉目清冷,周身是沉稳而强大的气场。
徐砚在他身边低声说道:“萧尚书的手段也太过毒辣,明知道陆大人是您的人,居然还如此严刑逼供…”
江屿不疾不徐道:“他就是知道陆诤是我的人。”
萧载一直和他不和的。他是幼帝的外祖,理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是千方百计想除掉自己的。冯詹的事情,令他痛失一臂,虽说如今有程瓒补上,而且程瓒也算是个有手段够狠心的人,可到底没有经验,自然不比冯詹游刃有余。
还想说一些什么,看到了帘子后面的半个人影。
江屿起身走了过去,看到她衣衫单薄的站在那里,握着她的手说:“怎么出来了?还没休息吗?”
她不知道他和徐砚在说事情,有点不好意思,笑着说:“是休息了的…”不过听到你回来了,就想出来看看。后面的话沈令善没有说,可他是明白的,轻轻嗯了一声,将徐砚打发走,随她一道进了卧房。
沈令善关心的问:“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江屿拉着她坐到榻边,想说不饿的,撩开帘子看着榻上肚皮圆滚滚,睡得四仰八叉一脸香甜的儿子,皱眉看向她:“他怎么在这儿?”
再两个月就满一岁了,不该一直黏着母亲,要学会单独睡了,这是江屿之前的意思。这段日子也开始让他学着独立了。
再说…
“临哥儿调皮,你怀着身子,要注意一些。”然后叫了丫鬟进来,吩咐说,“将小公子抱出去。”
丹枝和碧桃便小心翼翼的将榻上的白白胖胖的小公子抱了出去。小家伙睡得熟,自然半点也未察觉。
这才看得顺眼一些。江屿让她上榻休息,和她说了一句:“我先去换身衣裳。”
看着他朝着衣柜走去的背影,再转过身看着略微褶皱空荡荡的床榻…沈令善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小声说道:“你是个女孩儿就好了。”
“在说什么呢?”江屿换了一身寝衣坐到了她的身旁,低头问她。
沈令善抬起眼,如实说道:“我在想,下回生个女孩儿就好了,你肯定舍不得像对犬宝那样对她的。”
那么小的孩子,黏着母亲再正常不过了,可被他那么一说,从小就要对他严厉似的。若是个女孩儿的话,他应该会非常疼爱的。
她尚未显怀,不过下巴稍微圆润一些,穿着淡黄色绣百柳图案细丝薄衫,面若桃花。江屿顺势抱住了她,低声说:“女孩儿也好,就让哥哥带她。”没有事情做才黏着母亲,有了妹妹,那就让他去带妹妹好了。
就算真的是妹妹,那犬宝也只比妹妹大一岁,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放心让那么小的孩子去带妹妹的。再说吧,她虽然盼着女孩儿,可这会儿若还是个男孩儿呢?男孩儿女孩儿,生出来才知道。
靠在丈夫的臂弯里,沈令善问道:“刚才你和徐砚说得那位陆大人,是上回参加犬宝满月宴的陆大人吗?”
江屿眯着眼,嗯了一声。沈令善好奇的支起身子看着他:“陆大人出什么事情了?我瞧着他性子挺好的。”
大概是因为她也是出生将门的缘故,特别欣赏武人的直率的性子。她刚抬起头,江屿的手便覆在了她的背上,又让她躺了下去。江屿睁开了眼睛,说道:“官场上的一些事情罢了,你不必知道的太清楚。”
沈令善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别人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你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虽然不知道,和她隐隐听到了一些,大概是和萧尚书有关的,江屿虽然厉害,小皇帝也信任他,可那萧尚书到底是小皇帝的亲外公,萧太后的父亲。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们会向着谁。
没有等到他的回应,沈令善还以为他睡着了,虽然不说,可这些日子,他总是有忙不完的事情,的确是太累了。
准备入睡,男人的气息却瞬间逼近,炙热的唇瓣覆了上来,牢牢的将她占据,攻城略池。身子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的嘤咛了一声,然后是漆黑的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如山岳般的身躯覆了上来,抵着她喘息道:“你放心。”
他才和她成亲多久,自然会好好的,和她白首偕老,哪里会那么容易让自己出事呢?
他不是、要睡了吗?沈令善捧着他的脸,鼻间满是他的气息,小声说道:“你不累吗?还是早些睡吧。”她怀着孩子,他肯定是要小心翼翼的,这样的拘束和不尽兴,还不如早些休息。他明日还要早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