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媳明白了。”沈令善朝着老太太行了礼,“祖母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孙媳便先回去了。这件事情,我会找个适当的时机转达给国公爷,问问他的意思。”
老太太笑笑:“好,那你先去忙吧。”
出了瑞鹤堂,沈令善沿着长廊往通往齐国公府的如意门走去。心里面有些堵,闷闷的。
回琳琅院的路上碰见了小江嵘,江嵘便凑上去牵着她的手道:“嫂嫂,你不开心吗?是大哥欺负你了吗?你跟我讲,我去给大哥讲道理。”明明和江屿是亲兄弟,却跟护着她。
大半年的相处,感情是渐渐积累起来的。
那时候沈令善刚好没有事情做,把所有的精力用在照顾小江嵘的身上,而江嵘原本被两个兄长和一个姐姐宠着,忽然兄长们出远门了,嫡姐又出嫁,正是最孤单最需要陪伴的时候。沈令善就对他笑了笑:“我没有不开心。”
有时候小孩子不好骗,小江嵘便爬到假山上,从边上的腊梅树上折了两支梅花下来,他掸了掸自个儿的小袍,才将腊梅递给她:“嫂嫂是不是开心一点了?”
望着小江嵘白胖的小脸,沈令善笑出了声,收了江嵘的花,的确是开心了许多。
回到琳琅院,沈令善将两支腊梅插到窗台的汝窑天青釉面花觚中,又好心情的摆弄了几下。
用了晚膳之后江屿去了书房忙,沈令善就早些歇下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有些隐隐的动静传来。她没有睁开眼睛。
之后感觉到脸上有些温温热热的…
然后落到了颈间。
有些痒。感觉越来越清晰,沈令善嘟囔了一句,慢慢睁开了眼睛,对上了他的眼睛。
江屿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颊,又握着她的手,低头啄了一下她的指尖。
那是一种被小心翼翼对待,非常珍视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贪恋,上.瘾。
他把她抱到怀里,觉得她小小的一个,非常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来。他摸着她的头发和她说话:“嵘哥儿说,我欺负了你?”
她倒是没想到江嵘真的会跑去和他说这个,一时哭笑不得,只好说:“没有的事,是他乱猜的。”
江屿的胸腔微微震荡了一下,好像是笑了笑,又问她:“今日祖母找你了?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她还没想好怎么说呢,没想到他忽然问了…
也是,她去老太太那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沈令善不明原由的犹豫了一下,没有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慢慢的说道:“你可想纳个妾室?…就是前几日来的徐三表妹,你也瞧过了,觉得如何?”
第25章 教训
过了很久都没有听到江屿的回应。沈令善大着胆子抬起头。
就见他低垂着眼。不远处是盏羊角宫灯,照得他的脸看上去暗晦不明,眼下是两道眼睫投下的阴影,没有看到他的眼神,沈令善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紧绷了起来。
就听他说:“祖母是如何同你说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平静,却有些莫名的吓人。
啊?沈令善看了看他,就继续说道:“她说你快而立了,膝下尚未有一儿半女,所以才…”
江屿忽然看向她,望着她恬静的脸…是啊,他都快而立了,却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可是这些都是拜谁所赐的?她倒是热心的替他张罗,真是个贤惠的妻子。倘若那时候她安安分分的嫁给了他,如今他们应该有两三个孩子了。而那整整五年,她却顶着程夫人的名头,待在洛州。
在她出嫁后的那五年里,他曾无数次想过一些卑劣的手段,在他情绪最剧烈的时候,甚至想过就这么把她夺回来,然后将她压在身下听她求饶后悔…忍耐到一定极限的时候,人什么都做得出来。直到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在他以为就这样了的时候,她却忽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那一刻他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了…
锢着她肩膀的手臂渐渐收拢,沈令善觉得有些疼,就轻轻叫了他一声。
然后就听他说道:“也是,该有个孩子了。”
沈令善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他侧过脸来看她,和她温和的和她说道:“善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你总要先给我生一个的。”好像是很耐心的和她商量一样。
沈令善望着他漆黑深邃的眼睛,有一种下意识屏住呼吸的感觉。
怎么说到这里了?不是在说纳妾的事情吗?这个不是她的主意,充其量她只是个传话的,便说道:“你若是不想,那便算了,明日我就去回复祖母。”天色不早了,她有些想睡觉了。
却是由不得她了…
江屿低声说道:“这些事情你不用再管,我会处理。”他伸手,熟稔的将她衣衫解开。
她想阻止,可是好像已经来不及了…沈令善习惯了他温和的待她,忽然这样,她有些不大适应。她觉得江屿生气也是在意料之中的,却没有想到他会那么生气。呼吸已经尽数被他夺了去,整个人都被他架了起来,她下意识去抓他的肩膀,很快却又滑落下来。被他粗鲁的对待,沈令善委屈道:“江屿,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管了,什么端庄贤淑,三从四德。四肢就剩双手能自由活动,其余都被他控制着,她就用手用力的打他:“你总是要欺负我…”
…忽然就有些心软了。江屿深吸了一口气,才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说道:“你最好乖一点。自己闯出来的祸,没有道理总是让我一次又一次的迁就你。”他俯身摸了摸她的头发,看着她泪眼汪汪的脸,轻轻笑了笑,好像看到她哭他很高兴似的。
沈令善想起小时候,她和他闹别扭,他偏偏不主动服软,只手里拿着她喜欢的糖人、布偶,就是不肯主动给他,就等着她忍不住开口问他要,然后顺理成章的和好。好像在她认为很严重的事情,他却总是不以为意。所有的一切都被他掌控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三更的梆子敲过很久了…
沈令善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的,中间歇息过几回,却非常的短暂,在她最后一次睁眼看外面的时候,天好像都隐隐快要亮了。
嫁给江屿大半年,她第一次在他身上体会到什么叫做放纵。
瑞鹤堂外的几株梅花开得正好,廊下放着几盆君子兰,正含苞待放。穿着绿色比甲的丫鬟在院子里打扫忙碌,不远处的长廊上,走来一个孤挺伟岸的身姿,正迈向瑞鹤堂正门。
瑞鹤堂正房内,老太太正在礼佛。青绿古铜鼎紫檀木香案前供奉着一尊白玉观音,老太太将香插.进鎏金银竹节纹香炉内。
丫鬟明珠就进来,朝着老太太行礼道:“老太太,国公爷过来了。”
老太太表情微微一滞,点了点头,便动作不急不缓的同张嬷嬷一道去外间。
江屿就站在那里。穿了一身竹青色的圆领直缀,静静站在那里,就有一股隐隐的压迫感,那是一种身处高位的强者才有的气度。老太太望着这长孙,才忽然有些意识到,她好像真的老了,所有的事情,都不再由她一手掌控。
老太太刚出去,江屿就转过身来,叫道:“祖母。”
老太太表情温和,说道:“难得你主动过来。”又转过头去吩咐明珠准备茶水点心。
却被江屿阻止了,“不用麻烦了,孙儿过来就是同祖母说几句话而已。”
单单只是说几句话吗?老太太看着江屿这架势,自然明白他为何而来,想来那沈氏已经和他说了…原以为他沾了女色,总归会比先前听得进劝,没想到,她倒是低估了沈氏的魅力。
老太太就坐在了黑漆铺猩猩红坐垫的玫瑰椅,和他说道:“是沈氏要你来的吧?”
江屿看着老太太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孙儿也就直说了。您不用再白费苦心替孙儿张罗着纳妾之事。您操劳了一辈子,年纪也大了,是时候过含饴弄孙的闲适日子,若是觉得乏味,二叔三叔两房的事情,也够您管的了…善善刚进门不久,但是她也算是您看着长大的,她的脾气您知道,不是不敢得罪您,只是念着长辈敬着一些罢了。所以请祖母不要因为她的尊敬,而得寸进尺,将手伸得太长。”
老太太面色不改道:“你倒是护着她。”
江屿笑了笑,就说:“祖母明白就好。”他行了礼,复将身姿挺得笔直,淡淡道,“那孙儿就不打扰祖母礼佛了。”
江屿出去,老太太静静坐了一会儿,坐得端正的身躯才忽然像绷断了弦的弓箭一样,迅速松懈下来,颤抖着身子道:“他居然敢这样和我说话!他居然敢!”
张嬷嬷就替她顺着背:“老太太您可别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老太太深吸了几口气,又喝了一口明珠端来的茶,才满面怒意道:“当真是冤孽!那沈氏究竟有哪里好?”
犹豫了一下,张嬷嬷就问道:“国公爷这样的态度,您看表姑娘的事情…”
原先老太太并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只想插个人在齐国公府那边,没想到徐樱看上了江屿,也就顺水推舟了…她也只是想试试,没有报多大希望。可若是成了,那江屿看在徐樱是他表妹的份上,也不会太亏待她。谁知道…
“罢了。您派个人给徐二夫人传个话,樱姐儿怕是无缘成为咱们江家的人了。不过你告诉她,我会替樱姐儿留意,替她寻一门好亲事,不会亏待她的。”就算用尽法子,就算徐樱当真进了齐国公府,以江屿这样的态度,怕是徐樱最后的结局也不过是蹉跎一生。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有个好的归宿。也算是积德了。
张嬷嬷赶紧应下:“老奴明白了,这就派人去传话。”
丹枝看到国公爷进来,便福身行礼:“国公爷。”
江屿阔步就进了卧房,就看到架子床上,喜庆的床帐低垂,被子隆起着。他过去撩起床帐坐到榻沿,就见她睡得正香,眉头还微微蹙着。大红色丹凤朝阳的锦被衬得她肌肤胜雪,乌发团得满枕。
好像是听到动静了,她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态度没有向往常那样恭敬,反而下意识的望里面躲。
他是最见不得她躲他的。江屿就裹着被子将她抱了起来,问她:“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昨晚好像有点过了…他原以为自己能控制得住的。不过她的性子就是这样,做了不对的事情,如果教训不够,之后还会再犯。昨夜那样深刻的教训,她怕是尝到了苦头,不敢再犯了。其实有时候他能避免很多事情,只是对她不够狠心,才一直这纵容她。
沈令善的确是尝到了苦头,可看他一副非常精神的样子。江屿就和她说:“这两日你就多休息休息,上元夜那晚我带你出去玩。”
可是也只能这样了…她又想到老太太那边,就问道:“那祖母她…”
一开口,沈令善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事情都解决了,之后一切如常就是。”江屿同她说道。
就这样解决了?他是怎么解决的?沈令善不知道,可一看江屿,就觉得他就是有那样的能力,轻轻松松就能解决她觉得很难的事情。
沈令善在榻上整整休息了两日。到了上元那天,才算是恢复过来了。江屿倒是没有食言,早早陪她用了晚膳,然后一起去泗水湖畔看花灯。
这一日沈令善披了件杏红镶边石榴红对襟羽缎斗篷,斗篷带有帽兜,帽兜边沿有一层柔软的毛边,雪白的,毛茸茸的。江嵘也要跟着去,江屿就对他说:“让你二哥带你。”
可是他想跟着嫂嫂啊…小江嵘犹豫了一下,不情不愿的点了头。
第26章 疼爱
被江屿搀上马车,沈令善好像觉得他们回到了小时候一样。那时候她也经常要江屿带她出去玩。她虽然有三个哥哥,不过大哥二哥比她年长太多,那个时候早就跟着她爹爹一道征战沙场去了。她和三哥相处的时间最多,不过三哥性子皮,他带她出去,娘亲总是不放心。倒是江屿,他看上去就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倒是让长辈更放心。
不过现在终究是不一样了。不能随随便便的出去,后头跟了好多的齐国公府的护卫。江屿的身份今非昔比,是绝对不能出半点差错的。
这个时候江屿忽然开口和她说话:“待会儿咱们去明月楼,你记得你很喜欢吃那里的元宵。”
沈令善就转过头看他,眼中有些欢喜:“只有那里的元宵是彩色的,红红绿绿的看着就好吃。我也的确好久没吃了…”又问他,“这么多年了,那里的厨子换了吗?”说完后,沈令善才意识到有些不妥。这种小事情,他哪里会关注。
却见江屿静静看着她,开口道:“没有换…一直都在。”
他忽然目不转睛的凝视她。沈令善对上他深邃的眼眸,呼吸一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马车内地方狭窄的缘故,有种慌乱紧张的感觉。她垂眼攥了攥衣摆,平复了一下情绪。
去了明月楼吃了元宵,江屿才带她下去,准备去泗水湖畔看花灯、放河灯。
出了包间的时候,江屿的步子才停了停。沈令善就站在他的身旁,抬眼看去,就看到迎面而来的两人。
看上去大概是对母子。那妇人穿了件玫瑰红万字流云妆花小袄,梳得一丝不苟的倾髻,戴着缠丝赤金凤簪,年纪不大,顶多二十五的样子…唇如激丹,黛眉杏眼,脸形微长,五官没有什么很出挑的,却让人觉得有一种非常特别的美。
看到江屿,就笑着打招呼:“真是巧了,江大人也在这儿…”
和一般的内宅女子有些不一样,她看上去非常的从容淡定,一点都不拘束。
江屿微微点头:“夫人也来赏花灯?”
那妇人还未应答,边上穿着深紫色锦袍,十岁左右的小少年,就欢喜的对他说道:“是啊,是我让母亲带我来的。太傅大人您也来赏灯吗?”说着看了一眼沈令善,“这位…就是您的新婚夫人?”
少年生得唇红齿白,眉目秀气,正当雌雄莫辩的年纪。年纪虽小,不过看上去非常的贵气。
江屿点头:“正是内子。”
…好像很熟络的样子。沈令善望着面前这对母子,她确定没有见过。偏生江屿也不介绍,待那妇人看过来的时候,她也只能含笑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
那妇人就笑笑道:“尊夫人果然容貌出众。”
沈令善目光一愣。
初次见面,说这种话好像有些不太合适。对未出阁的小姑娘也就算了,可她是已婚妇人,这般直接的夸容貌,是有些不妥的。
她又说道:“江大人,本来不该扫了二位的雅兴的,不过有些棘手的事情,需要同江大人商量。可否借一步说话…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
江屿仿佛是想了想,然后点了头。他看向身边的沈令善,就略微低头和她说话,很耐心的叮嘱道:“你先自己去湖边玩儿,侍卫会跟着你。我待会儿就过来找你。路边摊子上的东西不要多吃…”顿了顿又补充道,“别走太远。”
她又不是孩子。何况还有别人在场,可是他看上去一点儿都不在乎。沈令善有些不好意思,胡乱点了点头,就带着丹枝和碧桃下了楼。
一出去,碧桃就说道:“夫人,刚才那对母子究竟是谁啊?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万一…”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就没再继续说,只道,“奴婢是在替夫人着想。”
沈令善裹着厚厚的斗篷,一张脸陷在斗篷边缘柔软的皮毛之中,显得非常的年轻稚气,五官却是明媚精致。刚才她还没有想到的,现在…沈令善垂了垂眼,大概知道对那对母子的身份了。
难怪江屿待他们那样客气,想来真的有要紧的事。沈令善就看向碧桃:“国公爷的正事,你不要多管。”
“可是…”碧桃还是有些担心,弱弱的说了句。
上元夜,人流不息,花市灯如昼。
沈令善已经好久没有过过这样的上元节了。江屿不在,她好像还能自在些。也就不许碧桃在说刚才那件事情,去湖畔看花灯、猜灯谜,熙熙攘攘的人群,真的非常的繁华。丹枝见她开心,就说道:“夫人,奴婢替你去买盏河灯吧?”
沈令善觉得也好,就让丹枝买了河灯,去湖边放。执笔写心愿的时候,沈令善却忽然不知道要写什么。以前她总是有许不完的心愿,如今觉得就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已经很好了。人不能太贪心,太过贪心到最后可能什么都得不到。这么一想,沈令善觉得还是不要写了,就直接将这盏河灯点亮,放进湖中。
转身回去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叫她:“二伯母。”
还没反应过来呢,就有一个胖团子跑到了她的身边,亲切的拉着了她的手:“二伯母,福哥儿又见到您了。”
福哥儿。
沈令善愣了愣,再抬头一看,就见不远处还有几人,穿了一身靓蓝色锦锻棉直裰的俊脸男子,身边是个裹着银白底色翠纹斗篷的妇人——正是程珏夫妇。还有…程珏的手边牵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小男孩,穿了件宝蓝色的小袍,眉眼生的非常的好看。那是程瓒的庶子寿哥儿。
没有程瓒,她忽然松了一口气。谢幼贞就走过来,对福哥儿说:“说过多少回了,不能叫二伯母了。”
福哥儿有些不愿意。那天在玲珑斋,二伯母不肯和他亲近,他有些生气,可是小孩子忘性大,今日看到了,自然又开心了。
的确是不合适了。沈令善想起那日江屿生气的样子,若是再这样称呼她被他听到,他估计还会不开心吧…就低头对福哥儿说:“福哥儿就叫我姨母,好不好?”她和谢幼贞是表姐妹,福哥儿叫她一声姨母也是合情合理的。
福哥儿犹豫了一下,倒是改口了,糯糯的喊道:“姨母。”又要把手里的糖人给她。
沈令善就柔声说道:“姨母不爱吃,福哥儿自己吃吧。”
福哥儿鼓了鼓肉肉的腮帮子,就点了点头,但是小胖手一直抓着沈令善不放,好像怕她会跑掉一样。
程珏看着面前的沈令善,见她的样子,看上去好像比在程家的时候好了一些。就提议道:“许久没有见面了,幼贞她十分挂念你,不如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她也是的确很久没有和谢幼贞好好说话来了,便随程珏他们去了附近的茶楼。落座后,程珏手边的寿哥儿怯怯的望了她一眼,翕了翕唇想叫一声“母亲”,不过他知道她已经不是他的嫡母了,一时倒是不知道如何开口称呼。
沈令善看了一眼这个孩子。
当初她第一次见这个孩子,并不是在程家,而是在外边,那时候她偶然遇见,只觉得这小男孩模样生的十分熟悉,便同他多说了几句话,还送了他一包粽子糖。没想到之后见面会是那样的场景…当时她的婆婆叶氏派丫鬟叫她过去,她踏进门的时候,就看到这个小男娃被程瓒抱在怀里。
她望着他们的脸,忽然反应过来,为何会对着小男孩有种熟悉感…因为他像极了程瓒。
福哥儿坐在她的身边,一双白白嫩嫩的小手替她剥着荔枝干。谢幼贞就和她说:“原先我还担心你,看你这样,我就放心了…”又小心翼翼的问,“今日,他怎么没有陪你一起出来?”
正同低头给寿哥儿递水的程珏表情微微顿了顿。
和谢幼贞说话,沈令善随意惯了,便道:“是一块儿出来的。不过刚才遇到了熟人,有些事情要说,我就先自己出来走走了。”
虽然是自己出来的,可她身后可是跟了不少侍卫,看上去都是练家子,她被保护的非常好。这样的排场,是当初她在武安侯府时不能比的…谢幼贞道:“那就好。那他对你可好?”
好像所有人都觉得江屿娶她会对她不好似的。沈令善的心情比出嫁那会儿轻松了许多,如今和江屿的相处也算是和睦,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她就笑着跟谢幼贞说:“你不用担心我,他对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谢幼贞轻轻道。
她虽然觉得善善和程瓒和离再嫁也是挺好的,而且那人还是江屿,原本和她就是有婚约的。程瓒既然不喜欢她,这一生却不能就这么白白蹉跎了。不过二嫁之身终究会被背地里嚼舌根,而且男人心里头恐怕也不可能半点都不介意。像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好了。
坐了大概一盏茶的时候,外面守着的碧桃就进来说:“夫人,国公爷过来了。”
这么快就说完了?沈令善忙起身。谢幼贞怕江屿看到他们程家人不高兴,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改日再聚。”
沈令善说好,便披上斗篷出了茶楼。
程珏走到窗户前,看着底下,就见那人群前,站了一个披着鹤氅的高大男子。然后沈令善出来,朝着他走去,两人仿佛低头说了什么话,一副很亲近的样子。袖中的拳头下意识的捏紧,直到听到身边妻子的声音:“我看善善她现在这样挺好的,那齐国公江屿还是念着旧情,待她十分疼爱。”
十分疼爱,真的是这样吗?
可是——
好端端的,他二哥为何会突然和她和离?而且好巧不巧,为什么她刚摆脱程家妇的身份,沈迳就在这个时候出事…江屿能瞒得过沈令善的眼睛,却瞒不过他。
谢幼贞看了一眼程珏,觉得他的表情有些奇怪,就小声叫他:“夫君。”
程珏应了一声,低头对她说道:“外面太冷了,你身子弱不宜多待。咱们先回去吧。”谢幼贞虽然比沈令善的福气好,一进门就给程珏生了个儿子,站稳了脚跟,又和程珏琴瑟和鸣。不过她生福哥儿的时候损了身子,落下了不少病根儿,多亏程珏四处寻访,替她寻来名医,调养了几年,才渐渐恢复。
谢幼心中一暖,含笑点了点头,先前那心中的疑虑,也就不再去想了。
第27章 喜欢
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沈令善沾了褥子就睡着了,不过却睡得不踏实。
…恍惚之间,她好像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程二叔,我养的小狗好像病了,听说您很懂这些,能帮我去看看吗?”
就看到一个梳着花苞髻,穿着一件石榴红十样锦妆花褙子的小姑娘站在树荫下…阳光斑驳的落在她的脸上,眉目稚气,亭亭玉立,嫩生生的宛如枝头的柳芽。那是才十二三岁时候的沈令善。她看着身边的男人,身材修长,儒雅温润,看了她一眼,温声道:“好,那你把它带过来吧,我替你瞧瞧。”性子很好的样子。
她便嫣然一笑,点了头就跑去自己住的地方抱小狗,小跑了几步,又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看他:“程二叔,我很快就回来,您一定要等我。”怕他忽然会走掉。
程瓒大概也觉得她的样子有些滑稽,笑着点头,跟她说:“嗯,我会等你的。你走慢一点,不用着急。”
她怎么能不着急呢?已经好久没有看到他了。于是她笑笑应下,却又很快的继续跑,脸上的表情十分的开心。
她抱了小狗回来,看着他耐心的检查,就扬起脸光明正大的看他,觉得他越看越好看,登时粉扑扑的小脸绣得通红。
就听程瓒说:“不碍事的,我看着好像没什么毛病。”
这小狗自然是没有事的,她本来就是故意想和他接触而已,顿了顿就故意的担心道:“是吗?可是它看上去很不好…”
程瓒看向她:“那平日可有什么症状?”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温和,瞳孔漆黑,她好像一下子就陷进去了,心“砰砰”跳个不停。平日挺机灵的一个人,这会儿支支吾吾涨红了脸,却是说不出什么话了。他却没有拆穿她,就说:“那你平日再留心留心,观察一下它的症状,到时候找大夫或者找我都成。”
她就很听话的点头,好像觉得他说什么都是对的。
画面渐渐消散,然后就有一股酒气熏天冲着她过来,身上的衣服被野蛮的撕扯,听到那人说道:“我二哥他这般冷落你,便让我好生来安慰安慰二嫂…”她用力的去打他,那人就死死抓住她的手,笑着凑上来说道,“二嫂最好顺从一些,四弟我也是怜香惜玉之人。再说了,今日我到二嫂这边来,二哥他也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