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内,内设四龛以奉先世神主。
萧鱼跪在祥云纹蒲团上,雪白的挑线裙子铺散在地,看着神龛内的先祖牌位,静静磕了几个头。
明日她便要出嫁,出了这萧家大门,入了那龙潭虎穴,之后如何,她自己也不敢预测。
萧鱼想了想,便虔诚开口:“萧家列祖列宗在上,萧鱼明日便要嫁与那贼人,此去如何,也不求祖宗保佑。父亲亦是忠肝义胆,只是为了保全萧家所有人的性命才委曲求全,希望不能莫要责备于他…还有我的母亲罗氏,若是祖宗在天有灵,希望能保佑她早日诞下属于自己的孩子。”
罗氏刚进府时,她听说了太多有关继母的事情,大多是如何苛待先前的孩子。罗氏待她好时,她也曾想,若是罗氏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怕是会偏袒自己的孩子。她心里有些不喜,可如今她年岁已长,有些之前不明白的事情也渐渐明白了,看到罗氏六年未有所出,总是有些不忍的。
父亲将她视若掌珠,如今她嫁给那样一个人,心里肯定很难过。若是罗氏再有一个在他膝下承欢的孩子,应该会好一些吧。
说完之后,萧鱼又诚心磕了头。
出去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元嬷嬷将厚厚的斗篷披在了她的身上。
元嬷嬷见她愁云满面,知她担忧,说道:“姑娘切莫太过沮丧,兴许这事儿也没有那么坏…不管如何,老奴都会陪在姑娘身边。明日是姑娘出嫁吉期,您定要高高兴兴出嫁才行。”
寒风吹来,萧鱼冷得打了个哆嗦。
说真的,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正月二十八这一日。萧鱼早早的起来沐浴净身,梳妆打扮,穿好繁重精美的大红嫁衣,戴上凤冠。
萧鱼容貌绝色,因年岁还小,不需脂粉多加修饰,平日至多淡扫蛾眉便可。今日乃是大婚,妆容自是精致艳丽,这般看去,便见她眼波流转,仿佛浑身泛着霞光,娇艳妖娆,颜色倾绝。
府中女眷来了澄溪院,萧玉枝也站在萧玉锦的身旁。
上回萧鱼大婚,她心下反酸,并未过来看,而今日瞧着萧鱼盛装模样,心下也不禁感概一番。
她不服气是一回事,可这萧鱼长得好看,她是不得不承认的。
大婚乃是好事,可这萧鱼是第二回 出嫁,且嫁的是篡位的新帝,自是特殊。见她模样虽美,只是这脸上却无半点喜悦…她自然晓得是因为什么,若是她知道自己要嫁得是一个虎背熊腰粗糙不堪的男子,她的表情估计比萧鱼还要难受。
毕竟是大喜之日,对女子来说,太过重要且珍贵。萧玉枝看到她的脸上泛着淡淡愁色,心下忽然有些动容。
一个念头忽然就窜到了脑海之中。
要不要告诉她…其实那新帝不但一点也不粗糙,而且生得龙章凤姿,强壮俊美…
萧玉枝轻轻往前挪了一步。
之后看到萧鱼身上的这身精美嫁衣,她一双雪白小手搁在腿上,那霞帔垂着的流苏下,被嫁衣包裹的腰肢…楚腰纤细。
萧玉枝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心里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登时那心里仅存的一丝恻隐之心也被通通淹没了。
这会儿不开心又有什么?待洞房花烛,看到那年轻俊美的夫君,这萧鱼还不是会高兴起来!
日后有得是好日子,她有什么好可怜萧鱼的。她先前出了洋相,都不知道会不会有俊俏有才的贵族子弟前来求亲呢,担心自己还来不及,这萧鱼又有什么好同情的!
萧玉枝越想越气,紧紧拧着手里的帕子,再也不要看萧鱼了。
虽说这门亲事大伙儿心知肚明,可到底是喜事,一个个自是带着笑意的。唯有萧玉枝撅着嘴,便显得有些不大妥当,那柳氏就伸手悄悄捏了她一下。萧玉枝蹙眉,侧头对上母亲的眼神,知她何意,便无奈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来。
新帝成亲,乃是登基后的第一桩大事。因是帝王,自是不需亲自迎亲,而到了吉时,前来替帝王迎亲的,乃是他视若手足的亲信,吏部尚书郭安泰。
新娘上花轿前,要经三次催妆。原是佯作不愿出嫁,懒于梳妆,而于今日的萧鱼来说,是的的确确不愿出嫁。
催妆罢,很快就要到出嫁吉时。都在催了,萧鱼才盛装出来,坐在罗氏的身边,由她喂饭,寓意出嫁女儿莫要忘记父母的哺育之恩。
新娘哭嫁后,便由长辈盖上大红盖头,送上花轿。萧鱼被萧起州背在背上,一步步朝着大门走去,一到外头,便是敲锣打鼓的喜庆声音。萧鱼坐上花轿,手里抱着一只宝瓶,大红盖头挡在眼前,她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样子,只是便是她看不到,也能想象她父亲的模样。
座下放一只焚着炭火香料的火熜,萧鱼静静坐着,等感觉到花轿被抬了起来,抱着宝瓶的手才忍不住收紧。
…她是真的有点怕了。
十里红妆,从护国公府,一路浩浩荡荡…

而此刻皇城外面,有一匹骏马疾驰而来。刚到城门口,那骏马便因连夜赶路累倒在城门口。
一身穿蓝袍的年轻男子从马上下来后,急急进城。

护国公府离皇宫并不远,今日这迎亲队伍,特意绕远路,沿着那护城河绕了整整一圈,才将凤轿抬入皇宫。
进宫后,那凤轿穿过乾清门,沿着高台御路,一路往交泰殿走去。
高台御路的尽头,年轻俊美的帝王,正穿着一身大红绣龙凤吉服等在那里,寒风轻轻吹着他的衣摆,身形挺然如松。
今日成亲虽是以帝后大婚的仪仗,可习俗却是按着帝王昔日的乡间风俗。停了花轿,卸了轿门,便有一五六岁笑容喜庆的女孩儿过去迎新娘,进去轿中,用手微微拉扯新娘的衣袖三下。
萧鱼去年便嫁过一回,该经历的都经历过的,这第二回 自是有些经验了。只是这会儿落脚,低头瞧着那一只胖乎乎的小手拉了几下自己的衣袖,她倒是有些微愣。而后反应过来,已经改朝换代,这新帝娶亲的的仪式,自然也有了新的规矩。她微微蹙眉,晓得这小女孩儿是迎自己下花轿。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下去。
萧鱼下意识紧紧抱着怀里的宝瓶,也顾不上吉不吉利,挪了挪臀往里缩了一些,而后还是被催促着,无奈的下了花轿。
出了轿门,跨过一朱红漆的木制的马鞍子,之后是被搀扶着进去。一步步往前,紧接着手里被塞入一根大红绸带。
萧鱼捏着手里的这根大红绸带,能清晰的感觉到另一侧有人拉着,而那个人…便是她日后的夫君,新朝大齐的帝王薛战。
萧鱼不自觉忐忑,将红绸捏紧,无意识的拉了一下…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也稍稍愣住了。
只是她刚呆住,红绸另一端猛不防的一拉,她身子一下子就往前,踉跄了几步,就要朝着前面倒去。
有一只手,却很快的扶住了她的手臂。
萧鱼忍不住喘着气,胸前一起一伏,紧张的冷汗直流。而她一低头,看着垂在地上的红绸,便知晓了此刻扶着她的是何人。
那大手捏着她的手臂,好像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气似的,捏的她手臂生疼。靠得有些近,她几乎还能闻到到他身上的气息,那是强烈的属于男人的阳刚之味,隐隐有些汗味儿…在看着面前这双小船般的大脚,萧鱼忍不住眉头一蹙。一脚踢过去,应该会挺疼的吧。
接着便继续仪式,拜了天地后,萧鱼就被送入了凤藻宫的寝殿。萧鱼捏着绸带,踩着铺在下面的麻袋,走得小心翼翼。一个踩了五个麻袋,走过一只,又递传于前接铺于道,直到走完,寓意传宗接代、五代见面。
进了寝宫,萧鱼缓缓坐在铺着大红褥子的榻沿,稍稍松了一口气。这乡野习俗倒也有乡野习俗的好处,至少比先前那冗长无趣的皇家习俗要简单的多。如今萧鱼也不去想这新帝是不尊重自己还是别的,能安安静静的坐着,让她放松,就很舒坦了。
只是她刚紧绷的身子刚有些放松,便听到了一些动静。
是秤杆碰撞托盘的声音…
萧鱼捏了捏衣袖,那秤杆就伸了进来,缓缓的将盖在她头上的盖头掀了起来,眼前忽然就亮堂了起来。
盖头落下,男人就坐在她的身侧,侧着上身,应当是在看她。萧鱼的脑袋低着不曾抬起,等过了好一会儿,萧鱼被盯的全身发麻,才缓缓抬起头来…
一抬头便看到那人身后火光跳跃耀眼的龙凤喜烛,萧鱼的眼睛下意识微微眯了眯,朝着身旁一侧,等适应了,才睁大眼睛继续看了过去。
终于看清了那张烛光照耀下的男人的脸。


第17章 花烛
大红吉服下是男人健硕的体魄。
斜飞入鬓的长眉,漆黑深邃的眼眸,面庞棱角分明,肤色略黑…的确不同于她平日所接触的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却也不像萧玉枝与她说得那般虎背熊腰粗糙不堪…
萧鱼的手紧紧捏了捏,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却也只是一会会儿,便又紧张了起来。再年轻俊美的男人,也改变不了她谋朝篡位的滔天罪行。
看到面前妆容浓艳、明艳动人的女子,年轻的帝王薄唇略勾,表情有些愉悦。
还是经由身侧的嬷嬷提醒,才接过呈上来的合卺酒,他先拿了一杯,递与萧鱼。
萧鱼抬手,自宽大衣袖下伸出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来,她的手本就小,这会儿与面前的男人一番比较,更是衬得又白又细。
待拿了合卺酒,二人才伸手,两臂相交,将这酒饮下。
只是这一靠近,愈发感受得到男子的气势压人,那手臂甚是粗壮有力,萧鱼略微一愣,仿佛有些明白这新帝为何能生生将那豹子也打死了。
饮下了酒,见他又伸手从她手里接过杯盏置于身侧宮婢端着的托盘。
而后便是结发。男人接过大红托盘上的剪刀,剪下二人头上的一缕青丝。
结发乃是洞房之夜必不可少的步骤,萧鱼安静坐着,便见那薛战自她头上剪下发束,编成一个歪歪扭扭的同心结,而后用红丝线固定住。
她坐着不知道要干什么,虽说是第二回 出嫁,可先前她那表哥赵煜,可是连她的大红盖头都来不及掀。萧鱼低低垂眼,却感觉到面前男子目光灼灼,肆无忌惮…
哪有人这样一个劲儿的盯着人看的?好像没有见过女人似的。
萧鱼垂着眼,好在听到身侧的嬷嬷说:“皇上,文武百官都在外头等着给您道喜呢。”
“嗯。”
男人应了一声,音色浑厚低沉,“朕知道了。”
大喜之日,自然是要多饮几杯的。薛战凝视着面前娇小的身形,才与她说:“朕出去招呼招呼,皇后若是觉得累,早些歇息也无妨。”
萧鱼颔首轻声应下。
薛战又看了她一眼,这才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萧鱼长吁一口气,胸前一起一伏,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下意识转过头望去。
见这新帝的体型魁梧,宽肩窄腰,的确如春茗所说,个头比她爹爹的还要略高一些。大抵是乡野长大的缘故,他步子矫健,迈着大长腿脚下生风似的,完全没有那种矜贵仪态。她正瞧着,忽的看到他停下了脚步,转身便对上了她的眼睛。
萧鱼呼吸一滞。
这人…莫不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不成?
萧鱼愣愣的坐着,预备低头,却见他忽的阔步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男人高大的身形很快站到她的面前,直接将她的身子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紧接着便是他猛然俯身,霸道阳刚的男子气息倏然逼近,灼热的拂在她的脸上。
他重重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黑眸沉沉,才低声与她说:“等着朕。”
这才匆匆出了新房。
萧鱼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这脸“腾”的一下烫了起来,也不是因为害羞,只是她还是头一回被一个男子亲,总是做不到坦然的。
可在场的人都是看得清清楚楚的,皇上是真的满意这位皇后。若是先前还有人觉着皇上娶萧家女儿怕是别有用心,亦或觉得会嫌弃这萧家女二嫁之事,可依着眼前的形势来看,这萧皇后暂时定然是能得宠的。毕竟这明艳的容貌,就已经让男子挪不开眼了。
于是就有嬷嬷殷勤的上前伺候,准备替她宽衣。
萧鱼蹙了蹙眉,看了一眼元嬷嬷。元嬷嬷这才走了过来,笑脸盈盈与那位嬷嬷说:“皇后娘娘习惯了亲近之人伺候,这里就交给我们罢。”
如此,宫里那些个陌生的嬷嬷和宮婢们才退出了新房,只余下萧鱼元嬷嬷和春晓春茗他们。
萧鱼一下子变放松了,而后猛然抬手,用力得擦了擦唇瓣…她嫁得并不情愿,总是有些不太舒服的。
元嬷嬷虽知自家姑娘乃是被迫,可适才见那新帝英姿不凡,若非以那般手段登上了帝位,与他们姑娘站在一起,也是极登对的。新帝瞧着虽是莽夫粗人,可适才的一些细节,是完全能看出对他们姑娘的照顾的。眼前这局势,已经比预料的要好得多了,元嬷嬷便安抚她说:“娘娘,您既已成婚,这些亲近之事总是不可避免的,切记莫让皇上瞧见这些…”
萧鱼哪里不懂?
她若是真的贞烈,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她的确是贪生怕死,所以才委曲求全…可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能好好活着,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
再说,这薛战长得也不丑,总比那些个虎背熊腰其貌不扬的男子好一些吧?萧鱼努力在心里安慰自己。
元嬷嬷说道:“老奴伺候娘娘净面沐浴吧。”
萧鱼点点头,让元嬷嬷替她将头上沉重的凤冠摘了下来,换下一身嫁衣,待整个身子泡在热水中时,萧鱼才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元嬷嬷,咬了咬唇,有些难以启齿。
年轻女孩儿的娇躯香软滑嫩,萧鱼容颜娇艳,身躯亦是莹白如玉,那热水一泡,皮肤便呈现淡淡的粉色,脸颊红润,眼眸亮盈盈的,尤为娇美。
元嬷嬷了解她,只一个眼神便知晓萧鱼要问什么,则缓缓的说:“娘娘莫要太害怕,男女之事,嫁人了总是要经历的。只是新帝年轻体壮,高大威猛,初次侍寝,您断然不能惯着他,省得损了您的身子…”
萧鱼想了想那男人的身形,的确太过高大了,这么个人,若是与她颠鸾倒凤…
元嬷嬷又说:“有些话老奴不好讲,只是老奴听说这新帝后宫空设,至今还未有任何嫔妃,以后如何老奴不知道,可以老奴所见,新帝不重色,娶娘娘时却是诚意有加…这般男子,未必不是娘娘的良人?”
妇道人家总是看的浅,只觉得萧鱼已经二嫁了,若是这新帝对她好,就这般当个皇后也是一桩好事。毕竟嫁人对于姑娘家来说,实在是太重要。
萧鱼知元嬷嬷是关心自己,可是她对着新帝一无所知,日后如何,还不一定呢。
再说了,他与她不单单只看将来如何,还是夹杂着国仇家恨的…
洗完之后,萧鱼缓缓从浴桶中站了起来。
元嬷嬷拿着绵软干净的巾子替她擦着身上的水滴,纤细的脖颈,饱满的胸脯,玉白的美背…然后是笔直的双腿,弯下腰来,将那双雪白娇小的玉足也擦得干干净净。
再披上一件薄薄的寝衣,萧鱼便坐于喜床边沿,静候帝王。

黑漆彩绘葵纹槅扇开着,夜风吹了进来,书案上的纸张吹得哗哗作响。赵泓执着笔认真的写字,于五岁孩童来说,这字已经不错了,可赵泓还是紧紧的蹙着小眉头,一筹莫展。
等写完一张的时候,他抬起头朝着窗户边看去…
今夜的月色皎洁,可是有些冷,四叔已经在窗户边站了好久了。
好像有什么心事似的。
若是以前,他是皇帝,可以帮四叔很多,可是现在他已经不是皇帝了。他没有能力帮身边的亲人做什么…想到了一件事情,赵泓的眼眶微微泛红,开口说道:“四叔,听绿柳说,今日是娘亲和新帝成亲的日子…娘亲她现在,是不是已经嫁到宫里去了?”
立于窗边的赵煊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赵泓一张玉白的小脸分外沮丧,又与他说:“都怪我没用…救不了娘亲。”
赵煊没用说些什么。
赵泓却继续说道:“我见过那新帝,觉得他有些吓人,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四叔你说,若是他对娘亲不好怎么办?我又救不了她?可是…”
顿了顿,又轻轻的说,“若是他对娘亲好,娘亲也喜欢他,那我又该怎么办?到时候娘亲与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应该就会忘了泓哥儿吧?”
过了很久,赵煊的清润的声音才响起。他说道:“…不会的。”

今日忙了一日,萧鱼有些困乏,却也知道,新婚之夜男人难免要多喝一些,自然是要晚点的。至于适才他离开时,说要她先睡,萧鱼是不情愿嫁给他的,可他如今毕竟是帝王,在她没有摸清他的脾气前,定然要守规矩一些。
新婚夜,帝王未归,她先休息,这于理不合的。
萧鱼安静坐着,待那龙凤喜烛发出噼啪的声响,才起身过去,拿起一旁的剪子,轻轻将那灯花减去。
火光明亮,新房内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萧鱼弯唇笑了笑,刚将剪子搁下,便听到外头传来了动静,她转身看去,便见那一袭喜袍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人,都是皇上了,怎么都不让人禀告呢?
萧鱼匆匆忙忙欲准备坐会床沿,未走几步,他便已经走了过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衣衫单薄,男人指腹和手掌那粗砺的感觉她能清晰的察觉到。
萧鱼只好行礼道:“…皇上。”
她垂着眉眼,男人的手抚了上来,触碰着她的脸。萧鱼打了一个激灵,他实在太高大,她只好仰起头看着他。看到他俊美的脸微微泛着酡红,的确是喝了很多酒的样子。那酒味儿扑面而来,有些刺鼻,她不太喜欢。
薛战轻抚面前女子的脸,若非亲身体会过,还真的想象不到,这世间还有这般细腻温滑的肌肤。他道了一句:“都下去吧…”
元嬷嬷他们朝着萧鱼看了一眼,稍有犹豫,最后只好行礼,一一退下。
薛战眉目含笑望着她,声音难得温和的说:“有劳皇后替朕更衣了。”
既是嫁人,平日相处,少不了服饰丈夫。萧鱼虽是娇养,可该学的东西还是都学了的,有些事情虽说她不用做,可学了总有学了的好处。萧鱼点头,手臂自他掌中轻轻的抽出,便立于他的身畔,替他解吉服腰带。
他倒是不似那些风雅的公子,腰间并无任何佩饰。
将那龙纹腰带解开,搁与一旁,萧鱼便抬手,替他将外袍脱去。
待脱下一身厚重吉服,只余一袭白色中衣时,萧鱼才清晰地看到男人胸膛健硕鼓鼓的肌肉…她替他脱衣的时候不下心碰了一下,还…挺硬的。
薛战见她这副乖巧模样,有些受用,抚着她的脸低声说:“适才皇后妆容精致,虽然艳丽,却还是这般不加修饰更好看。”
萧鱼心下轻哼,这话说得,仿佛刚才那一个劲儿盯着她看的人不是他似的。
她一个不察觉,男人的手就横了上来,萧鱼忍不住惊呼了一声。
之间他用力的搂住她的腰肢往他身上靠,两具身躯就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不留一丝缝隙。这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看着很轻松的一个动作,萧鱼却被挤得胸口发疼,两团软肉也被压得扁扁的。刚抬头去看,他的气息就骤然逼近,密密麻麻的吻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那唇舌长驱直入,直接占了她的嘴,肆意扫荡。
萧鱼哪里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只是整个人都被他圈在怀里,那健壮的手臂更是搂得几乎要将她的腰折断了。
鼻息间满是霸道阳刚的男性气息。
她又疼又恼。
萧鱼被吻得喘不过气时,终于见他松了手。只是她还未喘够气,便见他一弯腰,直接将她杠上了肩膀,而后阔步走到榻边,重重往里一扔。
被褥柔软,萧鱼自然没有摔疼,只是她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的身躯就压了上来,牢牢覆住了她的身体。
见他又要亲下来,萧鱼心下一慌,一时也顾不得什么,本能的将脸侧到一旁。
薛战衣衫敞开,露出胸前的麦色肌肉。
他静静看着身下的萧鱼,大手握着她的纤纤细腰,见她眸色潋滟似要哭泣,胸前紧张的起起伏伏,甚是娇媚,才缓声说道:“你是朕明媒正娶的皇后,朕睡你,天经地义。”


第18章 下朝
喜帐外室燃着的大红龙凤喜烛,男人霸道强势的雄性气息步步紧逼,压得她喘不过起来。
萧鱼的脸被他扶正,对上他的眼睛。
那手掌仿佛因常年做粗活儿,掌心带着厚厚的茧,而那象征男性的喉结上下滚动,身上满是阳刚之气。萧鱼翕了翕唇,知道他这话固然粗鄙不堪,却也是事实。
她既嫁了他,这些事情总是避免不了的。既然已经入宫,扭扭捏捏的,便是他再贪图美色,怕也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对她心生厌恶。如此,她入宫便没有任何的意义了…
薛战见她一双眼儿望着自己,楚楚可怜,一腔凌厉的男儿气概,顿时生出些许柔情。
他开口道:“莫怕,朕轻些便是。”
事到如今,萧鱼自然只能信了他。便见他再次俯身下来,亲了亲她的脸,又亲着她的唇。那手臂也未闲着,将她攥着褥子的手拎了起来,强行放到他的身上,要她这般亲近的搂着他的脖子。
比起适才风卷残云般的粗暴直接,现在仿佛…的确是温和多了。只是这温和还未持续多久,他便沿着她的下唇往下面亲,很快便亲到了一方柔软,便又粗鲁了起来。
萧鱼全身娇软,见他咬她,下意识便伸手去推他的肩膀。
双手却登时被他握住。那双大手握着她细细的腕子,直接分开摁于两侧。于他而言,力道算是轻得了,大抵是怕伤了她,只是萧鱼这细胳膊哪是他的对手,被他困于身下,登时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偏生这人不知轻重,下嘴又凶又狠,急急躁躁,端得一副狼吞虎咽的架势。
萧鱼面色酡红,细汗涔涔,因觉羞耻便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只是这眼睛一闭上,感觉却愈发的清晰强烈…
她的腰!这人真是…
萧鱼紧紧咬着下唇。
萧鱼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过去,见那男人埋着身子,赤着膀子,那手臂和背脊肌肉喷张,十分的强壮。只是那健硕的身体却有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伤疤,有些已经很淡了,有些却像是新添的。
本就是高大威猛的男子,在加上身上的伤疤,更是显得有些凶悍了。若说没有半分惧怕那是假的…
只是刚才他的举止虽然粗鲁,可与她说话的时候,仿佛也没有这么吓人。
就是说话不算数!
萧鱼正出神的时候,男人便重重的咬了她一口…比刚才的痛多了,萧鱼本能的哎哟了一声,蹙起眉头去看他,便见他俯身下来,用力的亲了亲她的唇,粗粗喘着气,仿佛是在惩戒她的分心。
萧鱼吃痛,想去揉揉臀部,下半身却被男人直接提了起来,一左一右架在肩头。

喜床开始地动山摇。

萧鱼晕了过去,又醒了过来,迷迷糊糊的,仿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是觉得疼,哪里都疼,她感觉到一具炙热的身体,便委屈道:“父亲…”嗓子都沙哑了。
直到感觉到腰上重重的,似有什么重物压着,才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横在自己腰侧的长臂,才想起来,今日是她的大婚之夜。身后是男人缓缓的呼吸声,那灼热的气息一下下拂到她的耳后,痒痒的。萧鱼下意识动了动身体,却被他紧紧抱住,待感觉到他又与她贴紧了一些,萧鱼才脱口而出:“不要了…”
刚才的记忆慢慢浮现在她的眼前,便是晓得这样不合规矩,她也忍不住说了。
萧鱼觉得,若是这粗鲁蛮汉再来一回,她会死的…
薛战听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又听她适才在梦中都委屈的喊着父亲,便顺手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身上,让她趴着看着自己。那双眼儿红彤彤的,看着委实可怜,薛战自然晓得她承受不住,便是再粗糙,也是怜惜她的。只不过还是存着捉弄的心思,说道:“你求朕,朕便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