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哈哈大笑,好不开心, 忽然觉得不对劲儿,摸摸身上——啊呀呀呀,随身带的一小袋子银两全无踪影了!
欢哥儿叫道:“糟了糟了,这几天在府里管账,好不容易克扣出来的钱都被那几个陪酒的女的给拿走了!哎,不过她们长得那么漂亮,不给她们钱,谁陪我喝酒呀!还得弄到钱是真!”
欢哥儿从自己的房间里面出来。
远宁与叶夫人在拐角处观察着,掩嘴一笑。
话说欢哥儿想出来弄钱的辙,就是偷府里的东西往出去卖。
他进了叶大人的书房,转了一圈,不禁啧啧称奇:“哎呀,我爹爹他到底是大官,这些东西随便哪一件我拿出去卖都值了老多银子了!嘿嘿……”
欢哥儿把一个珠宝烟壶揣进怀里,忽然听见动静,赶快藏在角落里。
却原是远宁进来,但见他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哎,爹爹让我找的那本书到底在哪里啊……似乎
是这边。”
远宁凑到欢哥儿隐藏的角落跟前,逆着光早就看见他的影子。
远宁心里面笑:蠢货藏在这里还以为我看不见……
他走到架子旁边找书,做状碰到了登高的架子,架子一下子砸在欢哥儿身上。
藏在下面的欢哥儿大叫一声:“哎呀……!”
远宁装模作样的:“谁?……怎么了?… ...啊?原来是大哥呀,你怎么在这儿?”
欢哥儿掩饰道:“…… 我,我也是来找书,谁知道你的架子砸在我身上了。”
远宁道:“我刚才怎么没见你呀?”
欢哥儿道:“我……我睡着了…… ”
远宁道:“原来是这样……你稍等,我扶你起来。”
远宁说是要扶着欢哥儿起来,却伸手在欢哥儿身上乱摸,他藏起来的烟盒一下子掉在地上。
远宁早有准备:“啊?这是什么?这可是爹爹收藏的宝贝呀!大哥,怎么回事儿?这玩意怎么被你收在身上?”
欢哥儿连连摆手:“我,我不知道,我就,我就看看。”
远宁道:“……不对……我明白了,你这是监守自盗,你是要偷自己家的东西!好啊你!走!跟我去见爹爹去!我看看他怎么说!他还让不让你管账!”
欢哥儿着急:“好弟弟好弟弟莫急,你听我说,哥哥把克扣你的零用都还给你!你别急,这就是个误会!”
远宁松了欢哥儿,冷笑:“什么误会呀!这样的误会,我从小就玩!你这个没
见识的,以为这里能有什么宝贝?!哼,实话告诉你吧,家里的宝贝啊,在另一个地方。你能从那里弄出东西来,我才算你厉害。”
欢哥儿一听他这样说,戒备地,又受不了诱惑地:“……哪里?”
远宁:“后花园的地库。”
欢哥儿转转眼睛:“爹爹把宝贝都藏在那里?”
远宁道:“不是爹爹,是姐姐!她才有钱呢,你不知道吗?她跟天后都有交情,天后没少赏她东西。姐姐都藏在那里,不让人进,也不让人用,她真是好不小气。”
欢哥儿刮了刮下巴,明白了:“怪不得,克扣了她的零用,她都不在乎,原来手里有的是钱!”
远宁道:“当然了。再说了,你来这里拿爹爹的东西,那就是偷,是吃里扒外!你去拿姐姐的钱,那就是逼她给家里充公,名正言顺!除非,除非你不敢惹她!”
欢哥儿被激:“我不敢?我是这个家的大少爷,我怎么不敢?哼,就这么定了!”
欢哥儿抬脚就走。
远宁跟出去,偷偷笑。
叶夫人上来看着欢哥儿的背影:“这回让这个野种去碰远安,看看谁厉害!”
远宁道:“姐姐鬼鬼祟祟地,究竟在那个地库里面藏了什么,我们也能知道了!”
“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八(9) 凿地库
就在欢哥儿被远宁挑唆,天枢手捻两颗三藏佛珠正在盘腿打坐。
忽然地库外面吵嚷声传来。
天枢蹭地跳起来,蹿过台阶,守在地库门口,小心听着。
门外。
欢哥儿指着地库的大门,命令身边一众仆人开门。
仆人道:“大少爷,我们没有这地库的钥匙呀!”
欢哥儿理直气壮:“没有钥匙不是有铁锹吗?把地库给我凿开!快!”
夏叔老远跑来,拦在前面:“大少爷,使不得,使不得呀,这地库从来是大小姐放私人物品的地方,平时老爷夫人都不过问的,您不能打开呀!您非要打开也行,等等行不行?大小姐出门会见朋友了,这就要回来了……”
欢哥儿一把推到夏叔:“滚蛋!老爷夫人不过问,我就不能管了?现在家都是我管,开个地库算什么?我非要看看她是藏了什么东西在里面不可!”
一门之隔,里面的天枢透过小洞看见了外面的事情,冷冷一笑。
几下子布置好了机关,门一旦被打开,就有开三层花的飞箭射出,一下子让他穿胸毙命!
天枢咬牙狞笑,手上使劲:“早就知道得有这么一天。天下没有无来由的好心人,我在小丫头这里留也留不住。哼,不过今天有谁胆敢进来,我就要你们血溅当场!”
门外的欢哥儿把仆人们手里的铁锹夺过来:“怎么着?你们胆敢不听我的命令?哼,我自己来!”
欢哥儿的铁锹砸上门锁的瞬
间,穆乐忽然赶到,一把握住了欢哥儿的铁锹。
穆乐一只手与欢哥儿两只胳膊较劲,欢哥儿哪里有他的力气,仓郎一声,铁锹被穆乐搪开。
夏叔着急:“穆乐!你怎么来了?!小主子之前交代过,不让你,你跟,大少爷较劲的呀!快回马厩去!快回去!”
欢哥儿怒道:“哎呀小子,你个奴才,敢跟主子较劲了!我早先饶了你,你怎么不知好歹啊?”
穆乐平静而坚决:“你不能进地库。”
欢哥儿大喝:“你给我让开!”
穆乐咬牙:“你不能进地库!”
欢哥儿又从旁人手里抢过镐头,举到穆乐头上:“你,你给我让开!”
穆乐再不多言,却死死守在地库大门前面,毫不退让。
欢哥儿新仇旧恨加到一块儿,喝到:“你自找的!”
声音没落,他手里那扬起的镐头就朝着穆乐头上砸去,所有人都吓呆了,可就在那一瞬间——
远安从天而降,从后面一把夺了欢哥儿手里的镐头,手上利落地赏了他好几个耳光,脚下一绊,欢哥儿脸扣在地上,远安踩在他背上抓了他头发在地上狠狠撞了两下,远安恶形恶状,一边打一边骂:“我不是没让着你呀!可你怎么还是这么作?我出去玩一会儿,你就不让人清闲是吧?”
欢哥儿头撞在地上,疼得大叫:“啊!啊!”
远安抓他起来,一直拽到穆乐面前:“你干什么?你想打他?你管他叫什么?叫奴
才?!我告诉你,他是我的奴才,不是你的!我不许你这么叫他!”
欢哥儿当然服软了,双手舞动:“不叫了!不叫了!”
远安还没完呢:“你还想干什么?开我的地库?!你是不是瞎了?你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来,来,”她把铁锹摁回到欢哥儿手里,“来,我借你两个胆子,我让你打开!今儿你要是不打开,我就弄死你!”
门里的天枢看见了外面的热闹,一边松开绳索,卸掉机关一边道:“啧啧,小奴才够意思,这丫头也太暴力了。不过我喜欢!”
欢哥儿被远安打得鼻口穿血,家人窃笑,角落里的叶夫人与远宁也笑。
叶大人从外面匆匆赶到了,手指发抖指着远安:“远安!你……你给我住手!”
远安又在欢哥儿身上砸上两拳,方才松手起身:“爹爹?……您怎么回来了?您,您不是上早朝去了吗?”
叶大人垂足:“我呀,我要不是提前回来,你是不是还要把欢哥儿给打死呀?”
远安低头撇嘴:“是他欠揍!”
“他,他是你的哥哥!”
叶大人把欢哥儿扶起来。
欢哥儿咧嘴大哭:“爹爹我错在哪里了?是你让我管理账房的,我想要盘点一下家中的财物,想要开地库,谁知道就犯了妹妹的忌讳!别说我没开,就是真的开了,至于,至于这么打我吗?”
叶大人差点也要哭了:“欢哥儿啊你受苦了。你妹妹她从小就是这般性情,野蛮了些,你,你不要介意。哪里伤了?我给你请大夫吧?!”
欢哥儿还不觉悟,仗着叶大人在此撒泼:“我就要开地库!”
远安在后面阴阴发狠:“你是想要我弄死你吧?”
叶大人怒吼:“远安!”
远安瞪着眼睛:“爹爹,我够容忍的了!就算欢哥儿是你重新找回来的骨血,他来了我就不是你孩子了吗?你心疼他,我从小不是也没了娘?凭什么这么偏向?!”
叶大人道:“就因为,就因为你从小在我身边,锦衣玉食,受尽宠爱,他没有!欢哥儿,你听爹爹说,那地库就是你妹妹放私人物件的地方,没什么稀奇东西,你就别碰了,那里也没有财物,来,你跟爹爹来……你们!”他看着一众看着欢哥儿遭罪还幸灾乐祸的仆人,“还不去给大少爷请大夫,看什么热闹?!”
欢哥儿扶着叶大人离开。
众仆怏怏然散了。
远安撇嘴,不服。
穆乐关心地抓起远安的手来看,十分心疼:“打他那么用力,你没事儿吧?没伤到自己吧?”
远安甩甩手腕,还未尽兴:“还好!算他走运!他真敢碰你一下,他真敢开门就遭殃了!”
叶夫人与远宁凑上来。
叶夫人道:“看来你爹爹是存心袒护此人了。”
远宁道:“爹爹就是个老糊涂。”
远安道:“爹爹对欢哥儿算是袒护到底了……哎,咱们也没辙……”
叶夫人道:“哼,今天是你来了,你要
是不及时回来呢?那他就不一定又做了什么节目出来!”
远安道:“哎呀,说起来母亲,我也不是你的孩子,性情上来讲,你跟远宁也是万人嫌。”
这话把叶夫人与远宁气得翻白眼,远安却也全不在乎,“不过这么多年,咱们处得也算安稳,也算相安无事。这么新来的这个就把我逼得恶向胆边生呢?”
叶夫人道:“我呀,是怎么看他,都不像你们爹爹的孩子。你和远宁虽然也不是一个娘生的,可是鼻子眼睛都跟你爹爹一模一样,你们看他,哪里有你们爹爹半分样子?”
远安一派天真:“可能他长得像他娘。”
叶夫人赶紧接上:“也有可能像他的亲爹!”
远安想了半天才明白:“母亲你说的什么话?滴血验亲了,不该有错呀。”
远宁道:“我就觉得这事儿可疑,那天滴血验亲,是他提出来的……”
远安沉吟,看了看叶夫人与远宁,越加觉得他们说的也有几分道理:那天滴血验亲,却是欢哥儿自己提出来的,远安道:“你们是说,他可能动了手脚?不过,即使是这样,也很难再让他跟爹爹验一遍了……”
远宁道:“要我说,从根儿上查,他不是说他娘是宫里的彩戏师,名叫小玉?爹爹当年当小吏的时候二人认识,查一查这个线索,看看他娘是不是还跟别的什么人有过交往,那样的话……也许就能找到把他赶出咱们叶府的证
据了!”
远安道:“那是宫里的事情,要查的话,就得进宫查了……倒是有个人能帮我这个忙……”
她一说到这里,一直在旁边没有吭声的穆乐抬起头来,介意地:“你又是要去找谁呀?”

八(10) 深宫往事
远安还能去找谁帮忙呢?
当然是赵澜之。
穆乐一百万的不乐意,也就连个白眼都不敢给,再加上远安皮糙肉厚的极不敏感,更是全然不把他的不满当回事儿。
两人在酒肆里面坐定了,远安把最近家里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个清楚,赵澜之闻言哈哈大笑:“真事儿?原来叶大人真的找回来从前的儿子?恭喜恭喜,恭喜远安你喜添兄长。”
远安皱着脸:“跟你说正经事儿呢,大爷你好不好不要取笑?”
赵澜之摆手:“不是取笑,是真的挺逗。”
远安道:“你没看到那人有多龌龊,才来了几日,家里鸡飞狗跳。”
赵澜之寻思一会儿:“呵呵,别说,我还真地见过他一回。就在酒楼里,喝醉了,嚷着要让叶大人从此再也不批饷银和经费给我们。”
远安一见有门便道:“大人,最近洛阳城太平安稳,你也没啥大事儿,就帮帮我吧。你帮帮我,去宫里查查我爹与他娘的情况,他有没有可能是别人的儿子。真的查出来,我能把他赶出去,我,我,我一定对你感激不尽!要是查不出来,我也算对我母亲和弟弟有个交代。”
赵澜之促狭地:“那你怎么感激我?”
远安巴不得:“我……我新学了一招,我翻白眼给你看!老搞笑了。”
赵澜之连忙摆手:“罢了罢了,我替你查去!……眼睛长得那么好看,别翻坏了。”
远安领情,咯地一笑,
捧起茶杯:“谢赵大人。我先干为敬!”
赵澜之:“一杯绿茶干什么干?吃点心吧。”
赵澜之夹了一块点心给远安,逗了几下,终于放进她嘴巴里。
两人相视一笑,小小甜蜜地。
阁楼外面,穆乐在喂马吃草,逗了几下,也放进马的嘴巴里。
一人一马相视一笑,彼此可怜。
远安托付办事,赵澜之不敢怠慢,当日与她别后便入了宫寻找线索。
相熟的太监将赵澜之引进彩戏园子,正有工匠在制作人偶,也有戏子在操纵人偶唱戏彩排。
太监道:“赵大人请进,这里就是皇宫的彩戏园子。六十名彩戏师都是制作操作人偶的绝顶高手,除了布艺玩偶的制作表演之外,她们还负责给年幼的皇子公主们制作玩具。”
赵澜之拿起一个小玩偶看:“做工果然精妙。”
太监道:“当然了,这是专门给天帝天后的掌上明珠太平公主做的玩偶呀。”
两人说着离开了工作间,进了花园,两棵大桑树蓊蓊郁郁。
赵澜之道:“这两棵桑树长得真好。彩戏园子还养蚕织布吗?”
太监道:“十八年前是有的,怕外面进来的东西不够精细。自己的桑树,自己的蚕,自己纺丝织布。后来不做了。眼下的丝绸都是江南和蜀地进贡来的。院子里这剩下这两棵大桑树了。夏天长得好,我们乘凉吃些桑葚而已。”
赵澜之纳罕:“什么原因不养蚕了?”
太监躬身:“赵大
人,我来彩戏园子里当差也没有几年,说句实话,从前的典故也不是十分清楚。”
赵澜之拱手:“为难公公了。”
“您客气。”
两人说着又来到了存放卷宗的内室。
太监一边翻阅档案,一边说话:“您刚才跟我说,要找到那位彩戏师傅名叫什么?”
赵澜之道:“烦劳公公,我只知道那位师傅单名一个玉字。被唤做小玉。大约是十八九前在皇宫彩戏园子做工。”
太监一边翻看卷宗一边说:“一般情况下,一个人进了宫就得老在宫里,死在宫里。太监,宫女,绣娘,彩戏师都是如此。也有例外的情况,除非天恩眷顾,给她自由。要不然就是犯了大错,掉了脑袋……赵大人啊,您看看,我翻了五年的卷宗了,并没有一个名字里带玉的师傅的记录呀……您,您不是弄错了吧?”
赵澜之:“……奇怪了。”
两人正说话,一宫女从外面进来,并不年轻了,但是仍见面目清秀,她问那太监:“公公,上次跟您说的,给我从外面带些熏香回来。不是忘记了吧?”
太监道:“阿玲姐姐交代的事情,我怎么会忘了?赵大人,我请您带的东西就是给这位阿玲姐姐的。”
赵澜之从怀中拿出熏香走向那名唤阿玲的宫女。
她道:“谢谢大人了。”
那阿玲伸手摸了摸赵澜之的手,拿走了熏香——她竟是个睁着眼睛的盲人!
赵澜之惊讶。
阿玲
却笑了:“您轻轻地抽了一口气是吧?没错,瞎子的耳朵就是这么灵敏,可是请您千万不要小看我,再往前十来年,我有这世上最尖最明亮的眼睛,可是呀,我老在这里,瞎在这里,也快死在这里了。不像那个人,离开了这里,去过她自己的好日子去了。”
赵澜之沉吟片刻:“……阿玲姐姐说的那个人,那个离开了的彩戏师傅。是不是,是不是叫做小玉?”
阿玲吓了一跳:“怎么?你怎么会知道她?”
赵澜之上前:“咱们借一步说话?”
瞎了眼睛的阿玲对于小玉有着清晰的印象:“她这个人啊,比我早两年进了戏园子。她人长得很美很美,手艺又好,还会养蚕。她年纪轻轻,却是众多彩戏师之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师傅之间有分工,也会挑活计。却只有她是最出色的一个,她制作的玩偶,她演出来的戏,真是活灵活现啊!哦……她就是你说的那个小玉。
赵澜之跟着阿玲的讲述仿佛回到十八年前的宫里:
手指奇巧的小玉手执玩偶隔着薄薄的帐子表演,台子下面,皇帝娘娘们在观看,他们聚精会神,直到戏完了还意犹未尽。小玉总是被赐予最多的赏赐。
闲来时,她也是一个贪玩的女孩,手里拿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牵线玩偶,摆弄着,舞动着,身边的伙伴们开玩笑,阿玲笑嘻嘻地说:“玩偶成双,你这是要送给谁?”
小玉转
转眼睛:“我自己留着玩的。”
另一个道:“谁信啊?”
小玉脾气上来:“哼,告诉你们也无妨,要送给以后遇见的心上人!”
阿玲手指刮着面颊:“没羞!心上人?不是赵公公吧?”
小玉红了脸:“坏蛋!”
女孩们追逐打闹起来。
此时苍老的阿玲摩挲着自己的织锦裙子:“后来,她遇见了第一个年轻人。”
皇宫庭院,小吏们列队经过,与彩戏师傅的队伍擦肩而过。
小玉的手帕掉了,年轻的叶大人帮她拾起。
小玉:谢谢您了。
那露水一般年轻可爱的容貌把叶大人看呆了。
小玉扯了手帕就走,叶大人久久回望。
没过多久,他便寻到戏园子来,将自己介绍给了她,将自己的心给了她。
女孩原本是拒绝的,可是他又来了。
小玉捧着铺着桑叶的竹匾从绣坊急匆匆地出来,叶大人等在外面。
他的一片痴情让小玉着急起来:“我正忙着喂蚕宝宝呢,你来这里找我做什么?都不怕旁人说?”
叶大人也着急:“我有句话,要跟你说个明白。”
小玉转过身去:“说什么?”
叶大人抢上去一步:“我心里有你。我想要娶你!”
小玉惊讶又为难:“别想了。我在宫里是伺候皇上皇后的人,你,你死了这份心!”
小玉回身就走。
叶大人在后面喊她:“小玉!小玉!”
此时的阿玲对赵澜之道:“为什么这个温柔又诚恳的年轻人会被拒绝呢?因
为不仅仅是他一个,跟他差不多的时间里,小玉还遇见了另一个人。”
那是在御花园的池塘,为了捕捉一只迷路的蝴蝶,小玉失足掉进水里,年轻的武将飞身而下将她救出。
小玉浑身湿透狼狈地,看着武将,低下头去。
武将把头巾还给她:“姑娘是宫里面的彩戏师傅?”
小玉点头:“嗯。”
阿玲道:“那是个勇敢英武的年轻人,一直伺候在皇上身边。情根已种的小玉有时候会偷偷地跑去看他。”
那时的彩戏师傅小玉趴在墙头,看见武将与皇上一起射箭,他射中了靶心。
众人鼓掌。
皇室的女孩儿,穿着华丽的袍子,背着众人送给武将一件什么礼物,武将有些局促,却还是收下了。
忽然他转头看见了墙头的小玉。
小玉赶快蹲下去,躲开了。
皇室女孩儿也扭头看了看,好奇地,戒备地。
阿玲道:“我们是皇宫里的奴才,喜欢上什么人都是禁忌。是不可能的事情。可是脑袋瓜子管不住心。小玉偏偏又遇到了更复杂的情况。那两个男孩子之间就是要好的朋友。”
御花园里。
叶大人手拉着年轻的武将说话:“咱们从小就在皇上身边伺候。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今天你就来跟我壮个胆子!那个姑娘,我非要她应允我不可!”
年轻武将促狭地:“莫要强迫人家呀!”
叶大人道:“强迫什么?她心里也是有我的!”
小玉匆匆而来,看
见两人竟呆住了。
叶大人是真诚坦荡地:“小玉,今天当着我最好的朋友的面儿,我,我跟你对天起誓,我,我叶甫成非你不娶!”
小玉震惊,看看叶大人,又看看武将。
叶大人拽武将的衣襟,逼他说话。
武将沉吟半晌:“……小玉姑娘,甫成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请你……请你相信。”
他这话伤了她的心,小玉负气,咬着嘴巴,从袖中拿出小人偶:“谢叶大人垂爱!我对你,我对你也是情有独钟!这是我做的人偶,送给叶大人你当做信物!”
叶大人接过人偶,无比惊喜。
小玉含泪恨恨看了一眼武将,转身就走!
她就此就断了对他的心思!
他究竟是谁呢?
那是年轻时候的郭将军……
阿玲仍然沉浸在过去的故事里:“小玉当时知道了两个年轻人原来是要好的朋友。这个武将替他的朋友说话,把自己推给了别人。她后来才知道,原来武将即将要奔赴沙场了。”
军营的夜,冒死离开皇宫的小玉穿着黑色的衣裙跑来营房。
年轻时候郭将军独自一人,见她进来,惊讶无比:“小玉是你?你怎么来了?”
小玉满眼是泪:“将军你,你要出征了?”
“是……”
“不能不去吗?”
郭将军淡淡一笑:“好男儿为国效力,战死沙场。这是责任,也是荣耀。”
小玉的泪终于滚滚落下:
“所以把我推给别人了?”
郭将军慢慢道:“甫成心地善良,爹爹也在朝中做官,他会求圣上赐婚,他……他会好好对你的!”
小玉抬头打断他:“可是我心里的不是他!”
她猛地扑进他的怀抱里,两人临别前抵死缠绵……
事后,小玉将手里的人偶给了郭将军,轻声地说:“给他的那个是玩偶,给你的这个才是我的心。”
郭将军接过来,那是一个做工无比精细的玩偶,头顶上有一颗珠子,流光溢彩——正是三藏佛珠!

八(11) 巫毒之术
阿玲的故事还没讲完,赵澜之道:“后来的故事是不是这样:小玉与武将之间的私情败露,她被赶出来皇宫,因为事情并不体面,所以卷宗里没有留下记载?”
阿玲笑笑:“大人猜的不错,不过不完全。小玉确实被赶出了戏园子,不过并不是仅仅因为她与外人的私情,而是有人举报她犯了大罪。”
赵澜之诧异:“什么罪?”
阿玲一字一句:“巫。毒。之。术。”
她空茫茫的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混乱的一夜……
宫人的寝室里,太监与卫士们怒火匆匆进来,破门而入,掀翻所有人的被褥,姑娘们紧张地站在一起,不知所措。
终于有人发现了布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