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吃完早饭,杨佩珍从楼上下来。
自从她小产之后,杨佩瑶还没在早饭桌前见过她,今天倒是意外。
杨佩珍要去参加模特征选启动仪式,昨天特地烫了头,烫成大波浪,用发卡别着。
身上穿暗红色亮缎旗袍,旗袍领口饰着一小片黑纱,隐约透出肌肤的润泽,外面搭配黑色开衫。
旗袍剪裁非常合体,将她窈窕的身材完全展现出来。
美中不足,这样的搭配显得她成熟很多,像个已婚的妇人,而不是花季少女。
杨佩瑶知道,这次模特儿征选是为春夏服装发布预热的活动。
颁奖会那天,获奖的十六名模特将会穿上她跟唐俊杰挑出来的四个系列,共二十套服装进行展示。
而春夏的主色调是粉嫩和小清新,以彰显出春天和初夏清浅的气息,是完全充满了少女感的。
遂开口劝道:“姐穿这个有点老气,不如换件浅色毛衣?发型也换换。”
杨佩珍伸手摸了摸头上发卡,翻翻眼皮,“我觉得很有气质,你不是嫉妒我吧?”
确实有气质,很有夜店气质!
杨佩瑶摊摊手,浑不在意地说:“当我没说。”喝口茶漱漱口,背上书包往外走。
她今天也穿旗袍,淡绿色竹叶的,搭配米白色呢子大衣,墨发梳成蜈蚣辫,从头顶一直蔓延到颈后,用墨蓝色绸带绑成蝴蝶结。
温婉俏丽又不失活泼,看着让人眼前一亮。
三姨太看着杨佩瑶的背影,又瞧眼浓妆艳抹的杨佩珍,明明相差一岁,看上去跟隔了六七岁一般。
不由皱眉,“佩珍把脸洗了,重新换件衣裳。”
二姨太跟着添油加醋,“就是,好好一小姑娘,怎么打扮成妇人样?”
杨佩珍恼羞成怒,“我不出门行不?”
二姨太道:“那不就白花两块钱?”
杨佩珍甩手上了楼,没洗脸,只把黑色开衫换成了驼色大衣,总算看着顺眼多了。
杨佩瑶完全没有把杨佩珍的话放在心上,她好心提醒一句,杨佩珍听或者不听,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也不想因为杨佩珍而影响自己的好心情。
初春的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照射进来,在长桌上投下明亮的光影。
杨佩瑶集中精神,先对照邱奎的笔记把物理书看完了,又默默地念两遍国语课文,把课后生字词写会。
最后全力以赴对付算数。
邱奎笔记记得细,一步步算式非常清楚。
杨佩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一堂课的内容消化掉,心中颇为得意,抬手看眼手表,已经十一点半了。
连忙叫上王大力回家。
时值正午,阳光愈发炽热,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杨佩瑶眯起眼朝蔚蓝的天空看了看,叹道:“今儿天气真好,你饿不饿,咱们溜达一会儿再回去?”
王大力岂有不应的,当即道:“我早晨吃得多,不饿。咱们顺着这边往下走,走到下个站牌坐车也行。”
杨佩瑶应声好,顺着马路慢悠悠地边逛边往前走,走不多远,看到一家餐馆门口停着辆黑色汽车。
黑色的别克汽车,很熟悉的车牌号码。
驾驶位上,程信风正啃包子,吃得满嘴流油。
杨佩瑶默默看了数息,正要避开,想一想又走上前,站在车门前。
程信风察觉到,立刻开门下车,“三小姐?”
杨佩瑶微笑,“会长回来了?”
“嗯,早上刚回来,”程信风指指餐馆,“在里面吃饭,我去叫他。”
“不用,”杨佩瑶连忙拦住他,咬咬唇,还是问出来,“是跟宋小姐一起?”
程信风稍犹豫,老老实实地回答,“是。”
果然啊!
杨佩瑶讥刺一笑,淡淡地道:“能不能请你转告会长,如果他下午有时间,请他四点钟到延吉路电车站附近见个面好吗,要是没时间,就改成明天,或者后天。我四点左右会过去转一转。”
程信风答应声,“好,我一定转告会长。”
杨佩瑶再笑,“谢谢你,”朝他挥挥手,继续往前走。
走不多远,泪忽地喷涌而出,转瞬流了满脸。
“三小姐,”王大力吓了一跳,忙去掏口袋,却掏了个空,他并没有带手绢的习惯。
又不敢用衣袖去擦,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
杨佩瑶自己擦了泪,道:“我没事,就是有点难受,你不用管我。”抽抽鼻子,“现在好了,走吧。”
一路沉默着,等回到家,脸色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平静。
吃过午饭,把春喜跟冬笑叫上来,三人齐心协力,把墙角的古筝、写字台和五斗柜都换了位置,腾出块空地留着摆放缝纫机。
刚收拾完,瑞和洋行便将缝纫机过来,来人除了店里伙计之外,还跟了位机械师,告诉杨佩瑶怎么操作,怎么上油,遇到简单的故障怎么处理。
杨佩瑶一一记在心里,找块碎布扎了两道线,感觉手感还行,把剩余的一百五十块钱交给他。
忙活这阵子,已经到了三点半。
杨佩瑶把衣柜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件件往身上比。
她想要好好打扮,给顾息澜留下个美美的印象,让他去后悔。
比来比去,总是不满意。
再如何打扮,她也比不过宋清那么光彩照人。
而且,还太过刻意了。
终于,还是穿着身上这件,只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梳了遍。
隔着还有一段距离,杨佩瑶看到那辆黑色汽车,还有汽车旁穿着墨色西装的高大身影。
跟以前那些个清晨一样,他总是来得早。
等着她。
杨佩瑶只觉得鼻头又开始发酸,忙深深吸口气,尽量平静地走上前,“会长。”
“瑶瑶,”顾息澜目光温存地迎接她,“瑶瑶,这几天受委屈了?学校的事情交给我处理,我会解决的,嗯?”
声音低而柔,醇酒般让人心醉。
杨佩瑶微笑着摇头,“不用了,我自己能处理。”
“真的?是自己能处理还是见外?”顾息澜挑眉,很自然地去牵她的手,“瑶瑶,好几天不见,我有很多话想告诉你,你可知道我去豫章干了什么,见到谁?走,咱们找个僻静的地方喝杯茶。”
杨佩瑶躲开他,“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顿一顿,再深深吸口气,“会长,咱们分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小天使们,分手是暂时的,先让男女主委屈这么一下下,很快就迎来没羞没臊的婚后生活。
请记住作者君是亲妈,绝对的亲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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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归来
顾息澜身体震一下, 瞳孔猛然缩紧,满脸不可置信,“瑶瑶, 你别开玩笑。”
杨佩瑶静静地看着他,“不是开玩笑,我认真考虑过。”
“为什么?瑶瑶, 你告诉我哪里不好,我改。”顾息澜垂眸,急切地问, “瑶瑶,是因为姚学义, 你以为是我指使人打了他?我已经再查了, 这两天就会有消息。是我不好,瑶瑶, 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离开, 让你被错怪。”
杨佩瑶轻轻摇下头, “我知道是别人干的,跟你没关系。会长也没有不好的地方,公事要紧…我只是觉得咱们真的不合适。”
声音轻轻柔柔的,既没有抱怨,也没有委屈, 反而比平时更多几分冷静。
顾息澜却莫名地感觉到心里发凉,这凉意丝丝缕缕弥散开,他的脸, 他的眼随之冷下来,眸光更像是淬过冰一般,冷得让人心悸。
可寒冰之后却又藏着火焰,小小地一团,微弱地燃烧着。
“瑶瑶…”他顿一下,声音略略有些哑,“你给我个理由,到底哪里不合适?”
杨佩瑶心头颤了颤,用力咬下唇,缓慢却又清楚地说:“首先,恋爱应该是光明正大的,我不喜欢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这不怪你,是我不好,我不敢告诉家里人;第二,我也不喜欢这种患得患失不踏实的感觉。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不知道你跟谁在一起,每次想起你,心里空茫茫的;还有,我不希望自己只能从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每次看到我真的很难过,很想哭,我会胡思乱想想很多…我变得不像自己了。”
想起那些受煎熬的时刻,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终于顺着脸颊缓缓淌落下来。
春风料峭,吹动她腮边一缕碎发,也吹着她旗袍下摆忽悠悠地飘动。
她以前穿过这件淡绿色绣竹叶的旗袍,在温暖的九月,贴身穿着,恰能衬托出她美好的曲线。
已经过去半年,现在穿着却空荡荡的,有种弱不胜衣的感觉。
下巴也是,原本是圆的还带着些婴儿肥,短短几天,已经成了尖下巴。
显得那双杏仁眼越发地大,滚动着泪花。
一股带着痛楚的酸涩自心底涌起,顾息澜的心猛地空了几拍,他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瑶瑶,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抬手想替她拭泪。
杨佩瑶再度躲开,飞快地擦了一把,“会长不需要解释,其实我知道,可能是没什么,但我就是小心眼儿,钻牛角尖…谢谢你之前对我的好,祝你跟宋小姐百年好合吧。”
说罢转身,小跑着离开。
顾息澜心像是被利刃卷过,一下子就绞痛起来。他忍着那痛,呆呆地站在原地,期待着她能跟往常一样,会在拐弯的时候,朝他甜甜一笑,然后挥挥手。
可那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视野里,终是没有回头。
夕阳一寸寸沉下去,暮色一点点笼上来,没多久,天已全黑,街边路灯次第亮起来。
空气中弥漫出饭菜的香味。
顾息澜终于回神,仰头看着墨蓝天空的点点繁星,只感觉胸口空荡荡一片,开车门上车,坐了好半天不知道应该先拉电气开关还是先摁风门开关,手忙脚乱好一通才反应过来,又辨认下周遭事物,才发现是在停过无数次的地方,开车回家。
这一路,只是机械地握住方向盘,胸口空荡荡的感觉好似更加强烈了。
顾家饭已经做好,还没有摆出来。
顾静怡和那个叫做顾新梅的堂妹正陪顾夫人说话。
顾夫人看到顾息澜,嗔一声,“这么晚回来也不打个电话?饭怕是都凉了。”扬声唤阿秋,“把饭热一下。”
顾新梅则站起身,恭敬地招呼,“大哥。”
顾夫人介绍道:“自新,这是你堂叔家的妹妹,叫新梅,特地来参加模特儿比赛,你多照顾着些,别让人欺负了。”
“还有咏薇,”顾静怡跟着道:“哥,你尽量把咏薇的场次排在星期天,要是平常的话,就耽误上课了。”
“咏薇也报名了?”顾夫人以前没听顾静怡提起,笑着问道:“她不是还排话剧,能忙得过来?”
顾静怡回答:“昨天下午才报的,这学期话剧社没有她的角色,就想试试比赛。咏薇还鼓动佩瑶一起报名,佩瑶没答应。”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顾息澜抬眸,冰冷的目光扫过来,“你几时见过杨佩瑶?”
“就是昨天啊,我跟咏薇去图书馆,正好她也在。对了哥,你快帮帮佩瑶,莫名其妙被扣一盆脏水,得亏她脾气好,要是我跟咏薇,早就闹起来了…她病了好几天,昨天看到她,吓了我一跳,整个人瘦了一圈,没精打采的。”
嘟嘟囔囔好几句,不见顾息澜应声,抬头去看,他神情木木的,压根没有听到似的。
顾静怡气得无语,跟顾夫人告状,“娘,您看我哥,都不带理人的。就这样还想跟宋清结婚,宋清能看上他?”
“哪个宋清?”顾夫人大惊。
顾新梅满脸兴奋,好奇地问:“就是今天献唱的甜歌皇后吗,她要跟大哥结婚?”
顾夫人沉下脸,“这都哪儿跟哪儿,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小静别瞎说。”
顾静怡嘟着嘴,愤愤不平地说:“哪里瞎说?报纸上都登出相片了,说我哥跟宋清正拜见父母,好事将近。我还想呢,难怪娘忙着收拾屋子,不是因为这个?”
顾夫人扫一眼神情冰冷的长子,忙寻来今天的报纸。
《杭城日报》第二版登着模特儿启动仪式的消息,配图是顾息澜身姿笔挺地站在中间面带微笑,宋清小鸟依人般站在他旁边。
看着虽然挺亲近,可上面文字全是关于模特儿比赛,并没有提及两人的亲事。
顾静怡笑道:“不是今天的,也不是杭城日报,是申报,咏薇还说要是结婚生出来的孩子肯定漂亮。”
话音刚落,就见顾息澜“腾”地起身,冷冷地丢下一句,“我不吃了”,迈开大步往外走。
“自新,”顾夫人唤住他,“整整一天没好好吃饭,晚饭不能不吃,特意给你炖了牛尾汤。”
顾息澜上午从火车站回来,先将宋清送到酒店,回到家匆忙换件衣裳,连饭都顾不得吃,就赶到百货公司。
中午回来又喊饿,说跟宋清吃饭没吃饱。
他有个臭毛病,在外应酬吃不下东西,最多吃个三两口下酒菜。
那会儿已经过点了,家里饭菜都凉了,顾夫人催着厨房热,他却不耐烦等,塞了两只花卷嘴里,就开始四处打电话。
平常壮实得像牛,能吃两大碗米饭,三碗面条的人,一整天只吃了两只小花卷,够塞牙缝?
顾夫人不容得他再饿着肚子睡觉。
这时下人们已经把饭菜摆在桌上。
除了牛尾汤,还有红烧排骨、清蒸鲈鱼,都是顾夫人特意吩咐给顾息澜做的。
顾息澜没胃口,喝了碗汤,吃半碗米饭就推说饱了。
顾夫人看着他冰冷面孔上的沉寂,轻轻叹口气,“饱了就去歇着,马不停蹄跑这些天,过会儿我让厨房做碗馄饨。”
顾息澜轻声道:“不用了,我不饿,您吃完了早点睡。”
转身走出门外。
尽管他跟往常一样寡言少语面无表情,顾夫人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压抑着的烦闷抑郁。
三个子女中,顾夫人最感愧疚的就是长子。
刚做母亲,她百般不适应,情绪时常焦虑不安,尤其顾息澜又不是个会讨人欢心的,怎么逗也不肯开怀大笑,故而对他并不喜爱。
顾息澜不到两岁,她怀了次子,因怀相不好,身体倦怠,对长子更是多有忽视。
五岁开始,顾息澜住在楚家,一住就是七八年,跟楚青水一道练武上学,偶尔回自己家中几天,也不怎么言语。
顾息澜国中毕业后,顾夫人是希望他能继续读书,过几年相对清闲的日子,但顾维钧不同意,将他丢在外面撒手不管。
一丢又是三年,眼看着长子混出头来,能够在杭城的娱乐场所中立足,顾维钧又把他拎回家接管工厂。
顾维钧刚过世那年,工厂正经营惨淡,而商会的董事个个老奸巨猾,顾息澜二十刚出头,身挑两处重担,忙得焦头烂额。
顾夫人眼睁睁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寡言,白天早早出去忙碌,晚上回到家就只是默不作声地坐着。
顾静怡抱怨长兄不搭理人,顾夫人却是明白,肩上的重担压得长子喘不过气,哪里还有心情说笑。
好容易,商会的混乱已经被压住,工厂和百货公司虽然不怎么盈利,却已走上正轨。
顾息澜终于肯考虑婚姻大事,对她说想娶杨家三小姐。
虽然顾杨两家素不来往,这桩亲事也多有不妥,可顾夫人怜惜长子过得苦,婚姻上定然要顺着他。
否则在外头忙得像牛,回到家也没有个可心的人陪伴。
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所以,哪怕顾息澜想娶天上的七仙女,顾夫人也愿意费心成全。
好在顾息澜幸运,杨佩瑶对他有情有意的。
上次在餐馆无意中碰到,两人亲亲热热手拉着手,长子眉梢眼底尽是欢喜,吃顿饭恨不能把眼珠子黏在小姑娘脸上。
临去申城前还高高兴兴的,怎么回来就变了脸?
难不成两人吵架了?
转念想,又觉得不可能,虽然自家儿子说话不动听,心眼却实在,对谁好就死心塌地对她好,绝不会今儿好了,明天又翻脸。
那就是杨佩瑶生气了。
因为报上的花边新闻生气了?
顾夫人这边猜测,相隔不远的小洋楼上,顾息澜在看报纸。
他书房里有《申报》,不过平常只扫两眼头版新闻,从不翻后面的小道消息流言蜚语。
此刻倒是看得认真,一行行地读,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杨佩瑶泪眼婆娑的双眸。
她说,我不想只能在报纸上看到你的消息,我真的很难过,很想哭,会胡思乱想想很多…
她说,我就是小心眼爱钻牛角尖…
顾息澜知道记者在拍照,他自认站得直行得正,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完全问心无愧,却没想到他们会演绎到这种地步。
顾息澜并没有跟宋清单独相处过,交谈次数也不多,甚至连她长什么模样都模模糊糊的。
可他清楚地记得杨佩瑶的相貌,又大又圆的杏仁眼,鼻梁挺直,鼻头小巧,上面一粒淡褐色的小痣,双唇如刚绽开的樱花般娇艳水嫩。
顾息澜抿抿唇,拿起电话,摇出那个已经打过许多次,却始终被拒绝的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
依然是略带静海口音的女仆,“杨家公馆。”
顾息澜沉声道:“找三小姐,杨佩瑶。”
“啊,”女仆迟疑数息才扬声道,“三小姐,电话。”
杨佩瑶刚看完算术笔记,趁着下楼倒茶的工夫翻了翻报纸,刚巧就听到电话声。
接过话筒,很随意地问:“杨佩瑶,请问哪位?”
短暂的沉默之后,听筒里传来那个令人心醉的声音,“瑶瑶,对不起,是我错了。我明天接你吃饭好不好?”
杨佩瑶默一默,想到刚看到报纸上那张珠联璧合的照片,毫不犹豫地回答,“不用。”
随即扣了电话。
春喜暗自松了口气。
这个男人打过无数次电话,有时早上,有时晚上,一天能打三四回。
四姨太说他不是正经人,别转给三小姐。
前阵子,三小姐病着,自然不能听电话,现在她已经大好了,自己再继续搪塞,肯定会被三小姐察觉。
现在听语气,好像三小姐并不太待见这人,没准儿她就不会追究自己的失职和擅作主张了。
杨佩瑶上楼,俯在床上趴了会儿,去卫生间洗把脸,打起精神继续做算术题。
直到把第二节 的课后题全做完,这才收拾起书本,把上午买的天青色棉布拿出来。
这种棉布很便宜,十几块布头才花了八块钱。
她现在手还生,想先做几条家常穿的衫子裤子找找感觉,上手之后,再开始裁剪那些款式复杂的洋装跟袄裙。
家常裤子很简单,裁出裤腿来,不用特意留裆,腰间打褶,缝上松紧带就可以。裤脚可以做成散的,也可以用松紧带收一收。
不得不说,胜家缝纫机真的很好用,踏板顺畅针脚细密,而且不容易断线。
杨佩瑶一鼓作气缝出来两条裤子,用边角料做了条手绢,这才上床睡觉。
转天按时起床跑步。
四姨太也早早起来了,在院子里慢慢溜达着散步。
一家人正吃早饭,杨致重满面红光、迈着大步走进门。
太太支使周妈添双碗筷,又吩咐四姨太,“快给都督端洗脸水。”
杨佩瑶忙站起身,“我给爹倒水,四姨太给爹沏杯茶吧。”
等到杨致重坐下,太太才有问:“都督说是去个四五天就回,怎么耽搁到这时候?真叫人着急。”
杨致重乐呵呵地说:“会议前天就散了,行政院苏院长留我叙了点私事,又在济南耽搁一天…对了,瑶瑶,你怎么认识苏院长的长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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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处理
杨佩瑶一脸懵懂, “不认识呀, ”蹙眉再想一想,“三班有个苏至和, 但我们从没说过话, 完全不熟悉, 其他再没有姓苏的了。”
杨致重道:“怎么可能?要是不认识, 苏院长怎会知道你的姓名, 还知道你现在上高一…苏公子在报社当记者,叫那个,那个苏先坤。”
“程先坤?”杨佩瑶脱口而出。
“对!”杨致重一拍大腿,“就是他, 苏夫人娘家姓程, 他为了不引人注意,用了母姓。”
杨佩瑶气道:“原来是他, 最讨厌无耻了。”把程先坤支使人殴打姚学义,结果学校冤枉她, 劝她退学之事说了遍, “我前几天刚给警察局打电话揭发他,不知道抓进去没有?”
“胡闹!”杨致重喝斥声,紧接着道:“警察手里没证据, 哪能凭你一句话就抓人?即便有证据,也不可能把苏院长的公子抓进监牢。瑶瑶,学校的事情,爹会想办法, 不能无缘无故让你吃亏,可苏公子的事儿,到此为止,再不许提起。”稍顿片刻,“别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你还要平白得罪人?”
杨佩瑶分辩道:“我不是要得罪他,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而且,他打人难道不应该做牢?最起码也得赔偿医药费,□□两年。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呢。”
三姨太在旁边看着父女俩争论,兴奋得心跳快了好几拍,巴不得杨致重立刻厌了杨佩瑶,她好煽风点火,把杨佩瑶花一百好几十块钱买缝纫机的事情捅出来。
一百六十块可不是小数目,太太能娇惯她,杨致重却未必。
三姨太眼巴巴地盯着杨致重,只可惜杨致重不但没发火,反而和缓了脸色,解释道:“历朝历代的王子,只要不存心谋反,没有人会追究他们犯法的事情。我看苏院长对你印象颇好,苏公子想必也是好心替你出气,这事就不必往外宣扬了。”
杨佩瑶呼口气也没再说话。
她已经从程先坤,应该是苏先坤的言谈举止穿着打扮上,猜测出他的家世不错,没想到背景这么深厚。
行政院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是只能仰望却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尤其这个时代正处于封建社会与资本主义社会交替的阶段,立法尚未完善,法规对那些特权阶层来说只是个摆设。
就如杨致重把成江饭店砸了,连带着打伤好几个职员,不也是屁事没有?
沉闷地吃完早饭,仍是去图书馆学习。
转眼就到了星期六。
邱奎如约而至,带来了这周的笔记。
太太含笑感谢他,“麻烦你每星期过来,耽误你时间了。”
邱奎回答:“伯母不客气,我是班长,应该的,再说给杨佩瑶讲解一遍,我也跟着复习一遍,不耽误。”
态度非常诚恳,并没有因为杨家的奢华而慌乱或者拘谨。
太太对他印象很好,吩咐春喜端上茶水点心,主动避到楼上。
姨太太们自然也不好张罗麻将,都自觉得回到自己房间,唯独杨佩珍上下打量邱奎好几眼,目光落在他已经洗得泛白的黑布鞋上,撇撇嘴,上楼去了。
杨佩瑶这星期刻苦用功,积攒了许多问题,邱奎耐心地给她解答。
两人正学习,门房进来禀告,说有位白小姐来拜访。
杨佩瑶知道是白咏薇,连忙对邱奎道:“你稍坐会儿,我去去就来。”起身到外面把白咏薇迎进来。
白咏薇跟邱奎打声招呼,看到桌上的书本,歉然不已,“真不巧,打扰你们了。”又对杨佩瑶挤挤眼,“你先补习,我就想请教你件事,等你们补习完再说。”
说罢,从茶碟里拿一只点心,小口咬着吃完,然后翻出课本在邱奎对面写作业。
邱奎丝毫不受影响,心无旁骛地给杨佩瑶讲题,推导公式的时候尤为细致,一步步问她听懂没有。
讲完一遍,换个思路再讲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