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个三层小楼,楼旁挂着“天情夜总会”的招牌。
因为招牌四周镶着霓虹灯,虽然隔了四五十米,也能看清上面的字样。
而有人正从里面走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要带孩子上各种补习班,所以周六周日都是单更,见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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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舞伴
正值农历九月初六,天边一弯新月寂寥地发散着清辉。
地上的霓虹却是热闹, 五颜六色地闪耀着, 在那人墨色绸面的长衫上映出斑驳的光晕,越发显出他身形的魁梧。
山岗般矗立着。
杨佩瑶一眼认出是顾息澜, “嗖”一下蹿进金梦夜总会。
进门后才反应过来, 自己完全没必要躲着他。
她就是要来这里玩又如何?
他管天管地还能管得了她的行踪?
莫名其妙的, 真是不做贼也心虚。
有穿白色衬衫金色马甲的侍者过来, 微躬了身子, 恭敬地问:“欢迎光临,请问几位女士有预定吗?”
“没有, ”杨佩珊慵懒地将手袋甩到肩头, 歪着头问:“临时起意过来玩儿, 不行?”
侍者轻笑,“当然可以, 请随我来。”
将她们带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卡座, 拿来菜单,“几位女士需要点什么?”
杨佩瑶看着上面的字,有些认识有些不太确定,好在下面附有英文, 倒是能够明白。她不懂这里的行情,便把菜单递给身边的四姨太。
趁机打量起屋内的陈设。
屋子很宽阔,中间是椭圆形舞池,舞池上面挑空,有精美繁复的吊灯从天花板垂下来, 灯光虽亮,却并不刺眼,反而跟人一种柔和温馨之感。
四周则是卡座。
卡座灯光稍暗一些,但也并非像前世有些咖啡馆那样暧昧的昏暗。
有几对男女正跟随舞曲在舞池轻轻晃动,看起来悠闲自在。
完全颠覆了杨佩瑶对于夜总会的印象。
难怪高敏君说这里就是个应酬跳舞的地方。
还真没说错!
这时四姨太已经点好小食,又开始点饮料,“瑶瑶和佩珍喝梨汁,梨汁清火降燥,我要杯黑朗姆,佩珊喝什么?”
“pink lady,加冰。”杨佩珊脱下驼色毛呢外套,露出里面的紧身旗袍。
旗袍胸前缀着亮片,被灯光映着,发出细碎而璀璨的光芒。
脸上画了浓妆,双唇涂成烈焰红色,眼皮绘着黑色眼影,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四姨太的旗袍没有亮片,布料却是织锦缎的,自有光芒,而且用的是水滴领,胸前露一小片白嫩的肌肤,极具诱惑。
相比之下,杨佩珍姐妹俩就素淡多了。
杨佩珍穿琵琶襟玫红格子旗袍,头发盘在脑后,用发簪固定住。杨佩瑶则穿淡绿色旗袍,不是先前绣竹叶的,而是元宝领绣银白兰草旗袍,用黑色蝶形盘扣。
元宝领略有些高,必须得直起脖子才能显得优雅。
两人旗袍都是棉布材质,规规矩矩的,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场合,显得很不起眼。
侍者送上她们点的饮品小食,低低说声“慢用”,接着离开。
有男士朝她们这边看过来。
正好一曲结束,立刻有人邀请杨佩珊跳舞。
杨佩珊矜持地拒绝了前两位,待第三人过来邀请时,便微笑着将手放在那人掌中,一同滑入舞池。
不得不说,杨佩珊跳得非常好,不管是方步、滑步还是旋转,动作舒展而优美。
曲子结束时,有好几人的目光追随杨佩珊而来。
果然下一支曲子响起,陆续有人来她们这边邀请,四姨太跟杨佩珍相继下了舞池。
也有人请杨佩瑶,她借口不会跳,婉言谢绝了。
不会跳是真的,心里也有点紧张,不敢跟陌生男子有近距离的肢体接触。
跳过六七支曲子,有歌女上台献唱。
舞池的人大多回到座位休息,也有人仍旧随着乐曲摇摆。
杨佩珊一直不得闲,累得脸颊泛红,一口喝掉半杯红粉佳人,问杨佩瑶:“我看到好几个人邀请你跳舞,你怎么不答应?来都来了,当然要好好玩,别傻坐着。要不我叫个dancer陪你?”
“不用,”杨佩瑶摆手,“我不太不习惯,待会儿我就试试。”
如果只是干坐着,的确格格不入,就好像在KTV,大家都抢着唱歌,唯独你一个人在墙角默默坐着,总会让人觉得奇怪。
杨佩珊启唇笑笑,“不会跳没关系,别害羞,跟着舞伴的步子挪动就可以,你看那边没几个跳得好的。”
话说完,目光直了下。
杨佩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站在舞池中央,正搂着女伴跳舞的赫然就是顾息澜!
他怀里的女伴约莫三十出头,穿宝蓝色亮缎旗袍,胸前戴珍珠别针,珍珠的光辉映着她的肌肤熠熠生辉,而剪裁合体的旗袍,把她身体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前凸后翘,风情无限。
而平常一副冰山模样的顾息澜,脸上破天荒地有了笑容,看着女人不断地说着什么。
两人动作极其和谐,一个回旋一个转身都充满了默契,而且花样繁多,各种转步连接不断。
其余众人被他们的舞姿吸引,渐次停下来,站在旁边专心欣赏。
一曲结束,掌声雷动。
女子伸手朝四周抛个飞吻,揽着顾息澜臂弯翩然离开。
杨佩珊终于收回目光,赞叹不已,“这男的跳得相当不错,不知道是什么人?”
杨佩瑶没说话。
杨佩珊本也不指望她能认识,等四姨太回来又问起她。
四姨太摇头,“没见过,从搬到杭城,我也只跳过三次舞,还是头一回看到那人。怎么,有兴趣?”
“有”,杨佩珊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侧头,眸光一转,弯起唇角,“想跟他跳一曲试试什么感觉…我去邀请他。”
站起身往外走。
杨佩瑶也好奇地四下张望,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顾静怡说他从不搭讪女人,可看舞步这般熟练,没有三五年的工夫练不出来吧?
而且,脸上笑得跟菊花开似的。
杨佩瑶“啧啧”着嘲弄两声,侧眸看到杨佩珊走了回来。
满脸沮丧。
四姨太举起酒盅问道:“碰钉子了?”
“没有,”杨佩珊摇头,“转了一圈没看到人,问侍者,他说不能告诉…等他再跳,我上前拦住他。”
只可惜,一连过去三、四支曲子,顾息澜却没有再出现。
杨佩珊是今晚的宠儿,自然不会被冷落,不间断有男人来请。
也有人来请杨佩瑶,“我老早就注意小姐了,因为脸皮薄怕被拒绝一直没敢过来,刚才抛硬币做出了决定。不知小姐能否允许我陪您跳一支舞,不过我跳得不太好,还请小姐见谅。” 话说得很客气,人长得也斯文。
穿米色西装,扎蓝条纹领带,头发梳得整齐利落,还戴了副金丝边眼镜,儒雅谦和。
杨佩瑶对这种相貌的男人很难拒绝,而且也不好始终坐着不动,遂点点头,“好。”没有让他牵手,而是跟在他身后走进舞池。
当他将手扶在她腰间那刻,杨佩瑶身体骤然僵硬,情不自禁地躲了下。
男人轻笑声,“没事儿,别紧张。”
却没勉强。
直到舞曲响起,才轻轻扶上去,右手牵住了杨佩瑶手指,非常绅士。
杨佩瑶暗暗松口气,听出来舞曲的旋律,是《魂断蓝桥》里面《友谊地久天长》的调子。
为了缓解紧张的心情,她轻轻跟着哼唱起来。
那人看到她的唇形笑问:“你也喜欢这首曲子——Auld Lang Syne?”
《友谊地久天长》在前世可以算是家喻户晓,至于是不是苏格兰民歌,杨佩瑶并不清楚,笑一笑,“我之前听过,觉得很好听。”
“对,”那人点头认同,伸展胳膊,带动杨佩瑶转了一圈,续道:“旋律非常优美,Auld Lang Syne是苏格兰盖尔语,翻译成英文的话就是time goes by,很能触动人的心灵。”
他说中文是标准的京片子,而说英文却带着标准的伦敦腔。
杨佩瑶大学是在帝都上的,先前准备雅思的时候经常听BBC,多少能听出来,遂问:“先生不是杭城人吧?”
“小姐猜我是哪里人?”他不答反问,“给你个提示,长江以北的省份。”
前半句是京片子,而后半句却是用天津话说得。
天津话跟东北话都属于自带笑果那种,听着就好笑。。
杨佩瑶莞尔,“北平还是天津?”
“你确定不是别的城市?”这次又是用的河南话。
听到河南话,杨佩瑶就忍不住想起贱萌贱萌的小岳岳,“扑哧”一笑,“我确定,大概不是北平就是天津。”
那人笑着回答:“我祖籍天津,但是从小随父母长在北平,说是北平人也没错。”
杨佩瑶“哦”一声,好奇地问:“先生来杭城办事还是旅行?”
那人又笑了,露出雪白的牙齿,“我姓程,叫先坤,小姐叫我名字就行,不必那么客气。我在杭城报社工作。小姐还是学生吧?”
杨佩瑶点头承认,“对,在上高中。”
话说完,一曲结束,程先坤没有把她送回座位,而是很自然地站在旁边,“咱们再跳一曲,让我猜猜是哪所高中?”顿一顿,“定然是武陵,小姐看着就像优等生,学习成绩肯定非常出色。”
很明显是恭维之词,可他说起来却完全没有油滑谄媚的感觉。
“先生过奖了,”杨佩瑶如实道,“我成绩一般,上武陵只是运气。”
“运气有时候也意味着实力,”程先坤很认真地说,接着又问:“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知道小姐芳名?”
杨佩瑶不太想说。
程先坤毫不在意,“不方便没关系,对了下个月你们校庆,我会去做采访,如果有缘的话,还请小姐做个向导,带我在校园转一下。”
这个倒不难,武陵高中校园不大,又没有非常好的景致,唯独花园里几株花木值得一看,十几分钟足够逛个遍。
杨佩瑶满口答应了。
正好舞曲又起,程先坤拉着杨佩瑶滑进舞池。
他见识颇广,言语又风趣,逗得杨佩瑶微笑不已,一时间顾不得考虑舞步,只自然而然地跟随他手势的指引或旋转或侧身。
此时却有人悄悄从拐角处的楼梯拾级而上,走到二楼一间包房,俯在顾息澜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顾息澜脸色微沉,侧头,将目光投向楼下舞池。
舞池角落,穿着素雅的少女在与人共舞。
柔和的灯光斜照在她脸上,她面色莹润如玉,晕着浅浅霞色,双眸黑亮如宝石,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男子,唇角含着浅浅笑意。
唇边梨涡便随着她的笑容俏皮地闪动。
而那抹柔软的腰肢,正被人环在臂弯里,随着乐曲轻轻摇晃…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出场…
第28章 前事
男人很年轻,约莫二十出头, 生得儒雅俊朗, 带一身浓浓的书卷气。
这个年头,小姐们大都喜欢戴眼镜有文化的读书人。
想必杨佩瑶也不例外。
顾息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打开放在手旁精致的金色雪茄盒, 取出一支放在鼻端嗅了嗅, 仍放回去, 低声叮嘱程信风几句, 脸上复又挂出和煦诚恳的笑容,举起酒盅, “来, 合作愉快, 为成功干杯!”
房间里共四人。
做东的是顾息澜跟商会的刘董事,客人则是通商银行监事张启东及其妻子薛玉梅。
也就是适才与顾息澜共舞那个女人。
顾息澜打算从美国进口纺织机器, 前几天刚得到调查结果, 一台织布机二百八十美元,一台浆纱机五百六十美元,还有其它机器与配件。
他差不多需要十三万美元的货。
纺纱厂跟服装厂连年亏损,新安百货也不盈利。
而且, 最近政府整顿市场的活动,固然取缔了许多不正当行业,但是高峤意图公报私仇,趁机给万安帮沉重一击,借这个由头也打击了其它边缘行业。
损失的有一部分便是顾息澜的利润。
顾息澜拿不出这么多钱去买机器, 打算从银行贷款,需要张启东从中周全。
张启东虽然身居高管,但他是依靠岳家发家,重大决策必然要薛玉梅拍板定夺。
故而经常带着薛玉梅出门应酬。
薛玉梅今年四十有二,因保养好,看起来跟三十出头似的。她没别的爱好,每天除了逛百货公司就是跳舞听戏,时不时跟交好的几位阔太太结伴捧戏子。
顾息澜投其所好,送给她好几样珠宝首饰,又特地宴请他们夫妇。
顾息澜的舞技是苦心练出来的。
他从四五岁开始跟楚浥学武,和楚青水两兄弟是吃同一口锅里的饭长大的,比亲兄弟都要亲。
到了读书的年龄,也是跟楚青水一起上下学。
念完初中,两人同时不读了。
顾维钧认为读书认字固然重要,但学会识人用人如何处世才能真正成为主事者。而这样的本事很难在学校里学到,只能自己摸爬滚打地琢磨。
顾息澜便和楚青水一起看场子,看过半年,楚浥开了间舞厅交给他们打理,自己不管不问,也不曾给任何人递过话。
两个初出茅庐的半大小子,仗着一身功夫,跟人打过架斗过狠,曾经为把头牌舞女抢到自己舞厅被人用枪抵过头;也曾经因资金短缺四处求爷爷告奶奶地借债。
甚至为了招徕阔太太而苦练舞技。
两人正十七八岁,满脸的青涩,又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穿白衬衫黑西裤,紧身衬衫把上臂和两胸的肌肉完全显露出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拥着她们翩翩起舞。
尤其楚青水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相,极得太太们青眼。
三年后,舞厅不但在杭城站稳了脚跟,还成为名声颇响的玩乐场所。
顾维钧却染上重病,不得不把顾息澜叫回身边打理家中产业。
再两年,顾维钧过世,顾息澜正式承继了家业,当时他22岁,而顾平澜在北平念大二。
因为年龄的关系,顾息澜在商会中没少受到苛责,别人不看能力,提起他就是“毛没长齐的臭小子”,所以他学着往老成里打扮,天天穿长衫,雪茄不离手,板着一张冷脸,不苟言笑。
现在,早没人敢当面质疑他,他也无需再特地扮老。
可久而久之,已经养成了习惯。
就连顾息澜也觉得自己好似已过而立之年,却忘记他刚刚二十五岁,正值青春年少。
***
程信风下了楼,对侍者低语几句,指了指角落里杨佩瑶所在的卡座。
侍者打量几眼,认准杨佩瑶所穿的淡绿色旗袍,走过去低声道:“请问是杨三小姐吗?”
杨佩瑶一连跟程先坤跳了三曲,有些累,正喝梨汁,闻言点点头,“有事儿?”
侍者道:“有三小姐的电话。”
往这里打电话?
杨佩瑶正疑惑,杨佩珊已开口道:“一准儿是太太催促回家…这才刚十点,□□星还没出来呢,再玩半个小时。”
“大姐说得是,”杨佩珍附和,“就是,好歹看看歌星长什么样,听几首歌。”
杨佩瑶跟着侍者走到门厅处,迎面便看到顾息澜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双黑眸淡淡地看向她。
不若先前冷漠,可明显跟和煦搭不上边。
杨佩瑶只作没看见,也没想着打招呼,转头问侍者,“电话在哪里?”
“这个…”侍者支吾着答不出来,红着脸看向顾息澜,“顾先生吩咐的。”
杨佩瑶勃然大怒,“你们就这么对待客人?把客人当猴耍,是吗?你们经理呢,我要他给我个交代。”
侍者低头不语。
顾息澜沉声道:“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赶紧回家。”
“多管闲事,”杨佩瑶低低嘟哝一句,掉头想走,刚迈步,被顾息澜一把攥住手腕,“听话,回去。”
他喝了酒,声音有些哑,也不似往常般嚣张。
“用你管?”杨佩瑶用力甩下胳膊,“放开我,否则我喊人了。”
顾息澜面无表情,侧头吩咐侍者,“给杨小姐家里打电话,让马上派车来接。”报出电话号码。
侍者诧异地看了杨佩瑶两眼,重复一遍电话,走到前台摇号。
杨佩瑶再度挣扎,岂料顾息澜手劲极大,手指像铁钳似的,根本挣不动,气急之下,抬脚踹过去。
顾息澜不闪不躲,仿佛根本不是踢在他身上似的。
墨色长衫前摆便留下半截脚印。
杨佩瑶本不是能撒泼的人,见状,不好再踹,两眼圆睁着恶狠狠地瞪他。
两人离得近,相距不过尺寸,有酒气沁入鼻端。
是从顾息澜身上传出来的,丝丝缕缕,绵绵密密,环绕着她。
杨佩瑶无语。
难怪这人如此不讲理,许是喝多了。
跟醉酒之人没法沟通。
侍者打完电话走来,恭声道:“顾先生,那边说这就派车。”
顾息澜终于松手,“到这里差不多15分钟。”
杨佩瑶揉着酸痛的手腕,强忍着怒火,“顾会长,请您想清楚,我来这里是花了钱的,愿意几时走就几时走,而且我还没听宋清唱歌,不能白来一趟。”
顾息澜默默打量着她,问侍者,“宋小姐到了吗?”
侍者点头,“刚到,正准备补妆。”
“安排一下,过五分钟请她上场。”说完,转身往里走。
程信风忙追上去,矮身替他拂了拂衣襟上的灰尘。
“神经…走到哪儿都遇到他,”杨佩瑶看着他的背影,低骂声,深吸口气平静下心绪,慢慢走回卡座。
杨佩珊跟杨佩珍又去跳舞了,只有四姨太在,看上去有些坐立不安,“是太太的电话?都督回家没有?”
杨佩瑶道:“太太已经打发车过来,我没问爹爹在不在…这两天都没回,想必今儿也未必有空回家。”
四姨太以前是歌女,习惯了光怪陆离灯红酒绿的生活,跟了杨致重之后,极少能够出入这种场合。
好容易出来一次,又怕回家迟了挨骂。
杨佩瑶轻轻拍下她手背以示安慰,想一想,好奇地问道:“四姨太,你当初怎么会嫁给我爹?年纪差那么大。”
四姨太今年23岁,正好是杨致重年龄的一半。
“小孩子打听那么多?”四姨太白她一眼。
转念想起自己出道时正是杨佩瑶这个年纪,虽说小,可有些事情已开始明白了。
幽幽叹口气,“那会儿我天天在夜总会和歌舞厅转场子,有天晚上都督和几名高级军官喝酒,点了我作陪,都督喝多了…破了身,不跟他还能跟谁?都督人挺好的,愿意接我进门,所以…”
杨佩瑶讶然。
她原来猜想的是四姨太被人调戏,杨致重英雄救美,然后四姨太以身相许,谱成一段佳话。
本想到会是如此简单。
被欺负了,就得跟着她。
还觉得他人好…
是不是只要男人肯娶,女人就应该感激涕零?
杨佩瑶心里有一万句“卧槽”想说,张张嘴就咽了下去。
毕竟时代不同,现在这个年代,当姨太太是合情合法、被世人默许的,不能用她的标准来要求别人。
既然四姨太挺满足,杨致重对几位妻妾并未苛责,她实在没有理由从中挑事儿。
这时,杨佩珊跟杨佩珍先后回来,杨佩瑶告诉她们家里已经派车来接了。
杨佩珍意犹未尽,“唉”叹口气,“宋清怎么还不献唱?”
话刚说完,就见四周骤然安静下来,舞池上方的灯光也灭掉了大半,只留几盏昏黄的小灯。
而前面的台子上,却打出明亮的光圈,正照麦克风周围。
紧接着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被侍者牵着走上舞台。
台下掌声雷动。
想必这就是当红~歌星宋清。
杨佩瑶立刻来了精神,起身往台上看过去。
宋清头戴金色花钗,穿黑色抹胸连衣裙,肩带外面拢着薄纱,隐约透出肌肤的色泽。裙摆刚及膝头,腰围和裙摆缀一圈白色小花。
看上去纯情甜美。
宋清昂着下巴,神态矜持,待掌声持续片刻,轻轻启齿,“多谢。”
又是一阵掌声。
乐声缓缓响起,杨佩瑶从没听过,是首完全陌生的曲子,但旋律却很欢快。
前奏过去,宋清开口唱出第一句。
声音婉转轻柔,颇有点Teresa Teng的风格,技巧却是一般。
杨佩瑶正凝神聆听,听到四姨太嘟哝,“这句唱错两个音…这句破音了。”
杨佩瑶莞尔。
一首歌,三五分钟便已结束。
台下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还有人捧着鲜花上去,宋清一概没有理会,仍是被侍者引着,飞快走下台。
四姨太失望地说:“还没有我唱得好。”
杨佩瑶打趣道:“那四姨太给我们唱几首听听?”
四姨太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问题,今儿晚了,明天我在家里唱…肯定比她强。”
这时,另外一名侍者轻轻走过来,“杨小姐,汽车到了。”
杨佩瑶点点头,穿上了外套。
几人结伴往门厅走。
杨佩珊去前台结账,侍者扫一眼跟在后面的杨佩瑶,笑道:“不用了,刚才有位先生已经结过了。”
杨佩珊惊讶地问:“是哪位?”
侍者回答:“不好意思女士,不方便透露姓名。”
杨佩珍道:“肯定是大姐的爱慕者,嘻嘻,可惜为时已晚,要是早两年或许还有可能。”
“切,什么年代了,还玩这套?”杨佩珊一副毫不在乎的神情,唇角却高高翘了起来。
侍者将几人送出门外,眼看着她们上了汽车,寻到程信风说了声。
程信风点点头,“以后要是刚才那位杨小姐来,务必费心看顾着…其他人就罢了。”从楼梯拾级而上,走进顾息澜的包房,低低道:“已经回去了,也跟底下人交待了。”
顾息澜低低“嗯”一声,端起酒盅,“来,这杯酒祝梅姐青春永驻、永远十八。”
薛玉梅笑道:“顾会长与其敬酒,还不如再陪梅姐跳一曲。”
顾息澜“哈哈”笑,“求之不得啊,只是酒喝得太多,跳不了了,改日单独请梅姐来玩。张监事可不许多心哟。”
薛玉梅举杯与他碰了下,“一言为定,干杯!”
几人推杯换盏,一盅接一盅地干,终于谈妥贷款事宜。
程信风叫来侍者,两人一边一个,扶着醉态已现、脚步踉跄的顾息澜下了楼,又费力将他扶上汽车。
刚坐上车,就瘫倒在座位上。
刘董事对张启东拱手,“实在抱歉,老朽身体虚,顾会长酒量浅,没能招待好两位,下次一定赔罪。”
薛玉梅媚笑,“哪里哪里,顾会长是实诚人,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刘董事送两人上了汽车,先行离去,跟着叫了辆黄包车。
夜已深,月色愈加清冷,孤零零地挂在天际。
汽车开到武陵湖边,顾息澜猛地坐直身体,适才的醉意全然不见,目光仍是黑亮深沉,“三小姐跟谁一起来的?”
“都是女眷,好像是三姐妹还有个姨太太。”
顾息澜沉默,过了片刻,吐出两个字,“胡闹!”
也不知说得是谁。
程信风不敢接茬,稳稳当当地将汽车开进大铁门。
顾平澜在小洋楼起居室等着,瞧见顾息澜进门,忙站起身,“大哥总算回来了,娘有话问你,结果天天都是半夜回,等了两天都没等到,我也有事找你商量…没喝多吧?”
顾息澜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你,一点数没有,什么事?”
顾平澜从口袋掏出几张纸,平铺在茶几上…
第29章 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