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米要好得多,至少能看清那个红点。
但是相距这么远,能射中的概率应该微乎其微。
还没开始学习,杨佩瑶先认了怂,对领枪回来的韦副官道:“我要打这个10米靶?”
韦副官点点头,“对,三小姐学枪为了防身,远距离射击用不上,而且手~枪射程也就50米,那个80米靶位是给改良过的手~枪用的。”
把手里几把枪放在地上,教给杨佩瑶认识,“这是盒子炮,德国货,威力很大;这是小日本造的王八盒子,样子丑,用起来还行;这是勃朗宁,小巧轻便,美国牌子,不过这两把都是国内仿制的…三小姐用勃朗宁练吧。”
韦副官递给杨佩瑶一把,自己手里拿一把,告诉她各处部件的名称。
手~枪握在手里,有种金属特有的质感和凉意。
杨佩瑶掂了掂,因为没安弹匣,拿起来很轻松,大小也跟手机差不多,就只厚了些。
接着韦副官教她拆卸弹匣安装子弹。
他动作快,行云流水般,从卸到安不过两三秒的时间。
杨佩瑶看得眼花缭乱,抱怨道:“太快了,我都没看清。”
韦副官笑道:“都督要求我们两秒之内完成,三小姐未必能用到这个,不过学会了有好处,说不定关键时刻就能保命。”说罢,放慢动作,一步步示范给她看。
杨佩瑶极为认同这句话。
她生在和平年代,没经过战争,但是陪父母看过抗日剧、谍战剧,自然知道换弹匣的重要性。
故而,学得极为认真,每个步骤都不放过。
韦副官演示完,对杨佩瑶道:“三小姐试试。”
杨佩瑶不急着动手,先打量下弹匣,又在脑子里把韦副官的动作过了遍,然后将子弹一枚枚装好,准确无误地安上了弹匣。
韦副官颇为讶异,称赞道:“三小姐真聪明。”
杨佩瑶莞尔,“是韦副官讲得清楚,一听就明白。”说罢,又将弹匣拆下来,重新装子弹,再安上去。
如此反复十几次,直到手熟了,才笑盈盈地问:“现在可以练习打枪吗?”
韦副官道声好,引她到射击台前,先讲一遍动作要领,如何瞄准,如何射击,如何减震,如何防止手抖动。
接着,扣动扳机。
声音清脆响亮,远非鞭炮所能比拟的。
纵然已有心里准备,但听到巨响那刻,杨佩瑶还是不由自主地侧开头,捂住了耳朵。
等硝烟散开,定睛望去,10米靶纸的红心处,赫然一个黑点。
杨佩瑶叹服不已,只觉得手里的枪无比沉重,胳膊竟也有些发抖。
韦副官见状,轻笑声,“孰能生巧,很多士兵都能做到,三小姐肯定也没问题…不过,我就是因为枪法好,所以才安排在家里执勤。三小姐大胆地试,别害怕,多练习几次准头就有了…我看三小姐胆子挺大的。”
杨佩瑶疑惑,“怎么看出来的?”
韦副官道:“王大力说的,他上次护送三小姐和大少奶奶去处州,回来好一个夸…说三小姐长得娇滴滴的,没想到危急关头很沉得住气,半点不慌乱。”
其实,王大力话说得更荤些,意思倒是这个意思。
杨佩瑶“切”一声,“还护送呢,我都没看见他人影。”
说过几句闲话,紧张的心情缓解不少。
杨佩瑶深吸口气,按照韦副官所说要领,抬头挺胸,伸直胳膊,让照门、准星和靶心连成一线,然后扣动扳机。
巨大的后座力让她身体晃了下,等缓过神来看靶纸。
上面除了先前那个黑点之外,毫无变化。
按照她的技术,绝对不可能正打在黑点处,那么真相只有一个——脱靶了。
韦副官宽慰道:“第一次打不中正常,三小姐别气馁。”说着给她纠正了动作。
杨佩瑶当然不会灰心,反倒因为失败而激起了小小的斗志,一鼓作气把弹匣里剩余的五发子弹都打出去了。
除了两发脱靶,另外三发竟然都打在了靶纸上,而且还打中个一个十环。
杨佩瑶不等韦副官夸奖,先自道:“这是瞎猫碰了个死耗子。”
可是,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毕竟是十环,不容易呢。
很可惜,接下来上靶的几率大了,却再也没有碰见过第二只死耗子。
及至从靶场出来,杨佩瑶觉得耳朵像是被震聋了,里面嗡嗡响个不停。
直到吃过午饭才好一些。
杨佩瑶要去打听缝纫机,一点钟刚过就出了门。
初秋时节,天色蔚蓝得像是刚染成的布,高高地悬在空中,半丝云彩都没有。
有风徐徐而来,夹杂着桂花清甜的香味,沁人心扉。
杨佩瑶穿月白色竹布旗袍,旗袍到膝下两寸,下摆随意撒着深蓝色的玉兰花,两侧叉开得小,露出一小片白净的肌肤。
她不习惯穿玻璃丝袜,觉得箍得难受,索性光着脚穿了双半高跟黑色船鞋。
因怕下午起风,又带了件蜜合色开衫挽在肘弯间。
时值正午,仙霞路却依然热闹非凡,不时有俊男靓女从饭店酒楼出来,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身穿洋装,又有各式汽车穿梭在马路上。
恍惚间,杨佩瑶仿佛又回到了2018年的都市,而不是置身于百年前的杭城。
不过一瞬,她便回过神,顺着马路一间间店铺看过去。直从永安百货逛到新安百货,走完了大半条街,各种商号店铺足有几十家,可竟然没看到裁缝店。
真是奇怪?
杨佩瑶看看手表,差十分钟到两点,便不再逛,沿着清韵茶馆旁边的小路走到云霞路。
高敏君已经到了,正看星光电影院门口的海报和明星照片。
彭剑青的相片就挂在最起眼的地方,鹅蛋脸,杏仁眼,烫着时下最流行的长波浪,眉目之间既有新潮女子的叛逆前卫又不失传统女性的端庄典雅。
杨佩瑶凝神看了眼,想起顾平澜对她的评价,叹一声,“真的很漂亮,清水出芙蓉啊。”
高敏君笑道:“那当然,现在最红的影星…对了,我买的是张织云的《空谷兰》,两点十分开演,还不到时间,不如吃点点心?”
杨佩瑶欣然道好,“你请看电影,我请你吃冰激凌吧,公平合理。”
高敏君并不跟她争,爽快地应了。
杨佩瑶花四毛钱买了两个冰激凌,两人站在阴凉地儿吃。
高敏君指着马路对面的金梦夜总会,“几时咱们来跳舞吧?”
“这里?”杨佩瑶吃了一惊,“这种地方…”
电影里,只有那种八面玲珑的女特务交际花才混迹于夜总会,高敏君怎么也来?
高敏君坦然地回答:“你别想多了,这就是个应酬的地方。第一次还是我爹带我来的,他们公司喜欢在这里办宴会…白咏薇也来,她爹跟我爹在同一家银行做事,她爹是董事,我爹就是普通职员。”摊摊手,“所以我认得她,她不认得我,可能也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吧,白咏薇交际舞跳得非常好,各种舞步都会,你会不会跳?”
“不会。”杨佩瑶摇头,杨家里好像也没人提及去夜总会玩。
“我感觉你挺开放,还以为你也经常出来玩,”高敏君笑一笑,“下次我教你,我可以跳男步,或者找个dancer教你,很容易的,一学就会。”
杨佩瑶不感兴趣。
其实,前世刚上大一的时候,学生会举办过跳舞扫盲班,但她不喜欢跟男生靠得太近,尤其有些人不太注意,张口一股韭菜香菇味,熏得人难受。
所以只去过一次就再没去,倒是跟着舍友跳过两个月街舞。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身后传来个热切的声音,“嗨,真巧,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几句话,不文不白的,像是故意掉书袋。
也不知哪里来的老夫子?
杨佩瑶含笑回头,来人穿黑西服,头戴白色礼帽,看身材应该是个男人,却生得眉清目秀偏女相,唇角有粒小小的美人痣。
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在处州挟持过她的楚青水。
正对着她盈盈浅笑。
笑容似是单纯,又带丝邪气,有种动人心扉的美。
完全不是在处州时蛮横凶狠的模样。
杨佩瑶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不露,只装作没听见,这话也不是对她说的,低着头专心吃冰激凌。
楚青水凑到她身前,乐呵呵地说:“嗨嗨,才几天不见,妹子不认识哥了?”
杨佩瑶一脸茫然,“先生认错人了吧?”
“认错人?”楚青水俯视着她,笑得张扬,“我眼神可毒,别说你只换了件衣裳,就算你换身皮我也能认出来。妹子,真不记得哥了?当初在处州…”
恰此时,就听有人唤道:“青水。”
路旁不知何时多了辆汽车,坐在驾驶位的正是顾息澜,手里捏一根雪茄,脸颊上尽是淡漠。
“哥,”楚青水唤一声,快步走过去。
杨佩瑶趁机挽起高敏君的手,“咱们进去坐着吃,就快开演了。”
高敏君再回头看一眼,低声问:“那人谁啊,长那么漂亮,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认识,”杨佩瑶完全不想跟他扯上关系,“应该是男人,哪有女的长那么高?”
高敏君赞同地点头,“真的,比我高出足足一个头,至少得180公分,要是个女的肯定嫁不出去…要是个男的肯定也娶不到老婆,细皮嫩肉的,比女孩都漂亮,嫁给他多心塞啊。”
杨佩瑶“吃吃”笑出声,随即想起楚青水看着跟顾息澜挺熟稔,低低骂一句,“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两人借着暗淡的灯光找到座位,稍等一会儿,电影就开始了。
杨佩瑶本以为只是个黑白片,没想到竟然还是个默片,就像哑剧似的。杨佩瑶看惯了前世的高清、超清大片完全接受不了分辨率这么低的黑白片子,好半天没能看懂剧情。
电影院里其他人都看得津津有味,高敏君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非常投入。
杨佩瑶只好硬着头皮往下看,竟然奇迹般看懂了。
原来就是一部小三上位,赶走原配,然后原配逆袭归来的狗血家庭伦理剧。
跟前世微信推送的什么北倾、什么挖肾挖肝的文章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没想到,这种剧情真的是长红不衰啊,竟能延续百年…
此时的顾息澜正跟楚青水在葵青戏院商议事情。
保镖兼司机程信风尽职尽责地守在门口。
葵青戏院只周三和周日演戏,每天演两场,上午一场,晚上一场,其余时间都在后面排戏。
偌大的戏园子空荡荡的。
戏院老板袁锦葵跟楚青水是好友,常年给他留着间包厢。
听说楚青水过来,袁锦葵亲自沏了一壶茶送去,再没露面。
顾息澜与楚青水靠近包厢窗口坐着,下面是成排的座椅,空无一人,而门口又有程信风把守,正是谈话的好地方。
顾息澜低声问:“可打听清楚了,里面果真夹着东西?”
楚青水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凝重答道:“清楚,除了100支盒子炮之外还有3000发子弹,都捆在棉絮夹层里。”
“几点的火车?”
楚青水道:“早八点从天津出发,走津浦线,差不多凌晨四点到达浦口,卸下一部分货后,其余货物用卡车运往茂昌洋行。”
顾息澜沉默片刻,才开口,“就按照你说的,在浦口火车站动手,假装成货运公司的人把这批货调包…切记别让人怀疑到杭城这边。”
“哥放心,兄弟干这营生又不是头一次,哪次失过手?只不过这次截的是洋人的货,娘的,在中国混还不守中国规矩,就得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顾息澜打断他,“行了,说这些没用的。”脸骤然一沉,“你怎么认识她?”
“谁呀?”楚青水皱眉,随即恍然一笑,“你说杨家三小姐?我们可是过命的交情,共过生死的。”
顾息澜眸光转淡,嘴里冷冷地吐出一个字,“说!”
楚青水从桌旁盒子里取出根火柴,在桌腿上一划,点燃香烟,深吸口,慢悠悠吐个眼圈,“上个月我不是去处州?碰见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二愣子,也是我大意了,玩鹰的差点被鹰啄了眼,幸好三小姐帮忙,有惊无险地回来了。”
“她…帮你?”
楚青水轻笑,“当然没那么情愿,开始还耍滑头,看见我手里的枪就老实了…跟她一起的是她嫂子,生得娇滴滴水灵灵的,要不是杨致重的人跟着,真他娘的想左拥右抱,来一发尝个鲜儿。”
话音刚落,就见一只铁拳带着风声呼呼而来,直扑面门,好在楚青水自幼习武,反应甚是灵敏,矮身伏在桌子底下。
岂料一个扫堂腿跟着过来,楚青水只得就地一滚,从另一头出来,远远站定,拍打着身上尘土嚷道:“哥,不带这么玩的,招呼不打一声直接来阴的?”
顾息澜坐下,掂起茶壶续半盏茶,一饮而尽,黑眸炯炯地看向楚青水,“记住了,她是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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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欢欢穿到了一篇男主文里,成了书中的无脑女配。
据原文记载,年纪美艳的她刚嫁进门就守寡,眼睁睁的看着死鬼前夫的养子欧少霆一路从小狼狗成长为新一代反派大佬。
为了自保,她不惜去勾引自己的英俊养子,却没想到被欧少霆一怒之下赶出家门,最后惨死街头。

震惊几秒后,胡欢欢决定抛弃剧本,努力发挥母爱,做个大佬的正经好后妈。
“霆霆你饿不饿?我给你煮碗面啊?”
“今天降温,霆霆出门要多穿点哦。”
——哪知道终有一日,她的努力还是破碎了。
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狼狗将她抵在墙上…
这踏马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不近女色坐怀不乱正经好少年呢???


第24章 狂怼
话出口,顾息澜先就愣了下。
他根本没加考虑, 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楚青水“切”一声, “你说这话,杨致重知道吗, 三小姐知道吗?”
顾息澜错错牙, “不管你的事。”
楚青水走近, 仍在先前位子坐下, 对牢顾息澜眼眸看了看, 正色道:“哥,你不是来真的吧?杭城多少名门闺秀, 比她好看的也有…想玩的话, 找几个省心的, 犯不上…”
招惹到杨致重头上。
“不用你操心,” 顾息澜长长出一口气, 回答他适才的问题, “杨致重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她,至于三小姐…”顿住没再说下去,转而问道:“她们去处州干什么?”
“杨承灏调到三旅参谋部了, 可能在处州转车去龙泉。也不知为啥,身上什么行李都没带,也没人跟着,就暗地里两个保镖…上次出行不利,刚从那群王八羔子手里脱身, 差点又被杨致重的人给干了。娘的,出门没看黄历,得空要去庙里拜拜,求道符,顺便给哥求一道?求个姻缘符?”
顾息澜瞪他一眼,“不用。你只管干好你的事,再就离三小姐远点。”
楚青水又“切”一声,“长得那副勾人模样…再过两年,我不去招惹自然也有别人招惹。哥真要追女孩子,最好改改你这个臭脾气,天天扳着一副棺材脸,什么样的姑娘能看上你?”
顾息澜不动声色地再续半盏差,送到唇边抿了口,忽地朝楚青水泼过去。
楚青水早有准备,一个鹞子翻身自窗口蹿出去,稳稳当当地立在一楼座椅上,扬声道:“哥,我先走了。”
顾息澜探出头,朝他挥了挥手。
顾家跟楚家是世交,往上数三代就有过命的交情。
楚家本不是杭城人,楚青水的曾祖父跑单帮,经过杭城得了重病,差点一命呜呼,顾息澜的曾祖父花钱请大夫救了他一命,还出银子帮他在杭城安了家。
顾息澜的祖父曾经被土匪绑票勒索钱财,是楚青水的祖父腰别两把大刀,带着楚沛和楚浥闯进土匪窝把人救了出来。
楚沛便是那时亡故,只留下楚浥一个儿子。
五年前,楚浥不幸染病,命在旦夕,却是顾维钧连夜从申城请来大夫,把他从阎王爷手里拽了回来。
两家明面上没有来往,可私下里真正算得上共生死同患难。
顾夫人曾对顾静怡说,顾维钧能当上会长,是因为他忠厚诚信乐善好施。
这话也就是说给不晓事的妇孺听,明眼人心里都明白。
做生意的并不是个个都奸猾,但是能当上商会会长的有几个?
那是因为楚浥在暗中运作。
再有顾维钧过世,顾息澜作为长子继承家产应当应分,可是承继商会会长之职就说不过去了。
商会不是顾家的,而且董事会中处事公正颇有名望的董事也有三五人,没理由让毛还没长齐的顾息澜领头。
头一次开会,董事会十二人,有五人明着反对顾息澜,四人举棋不定左右摇摆。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五位董事中,有一位因旧疾复发突然过世,有一位家中长子染上赌瘾变卖两处产业,还有一位爆出来自称名媛的闺女未婚先孕,肚子都挺老高了,闹得满城风雨。
自然没脸再竞当会长。
第二次开会,董事会的十一人全部举双手投了赞成票。
顾息澜顺理成章地成为商会会长。
***
回到家中,杨佩瑶沮丧地谈起裁缝店的事儿。
四姨太“哈哈”笑得前仰后合,二姨太笑叹:“瑶瑶岁数小,不怪她不懂。仙霞路是什么地儿,能逛得起商场吃得起酒楼的,都花钱买洋装,哪里还肯费事做衣裳?要找裁缝店得往小巷子去,而且越是手艺好的裁缝越往犄角旮旯的地方住。”
杨佩瑶这才明白,摇着二姨太的手道:“您几时去做衣裳,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他们的缝纫机都从哪里买的,多少钱?”
二姨太诧异地问:“你打听这个干什么,想买缝纫机?”却仍是答应了,“过两天我要做薄棉袄,到时帮你问问。”
杨佩瑶大喜过望,笑呵呵地说:“我前天收拾东西找出来两支发卡,我不怎么戴这些东西,送给四妹妹吧。”
“蹬蹬蹬”上楼拿了只盒子给二姨太看。
两支发卡都是赛璐璐的,还很新。
一支做成蝴蝶结形状,蝶翅镶一圈粉钻,非常可爱。
另一支做成太阳花形状,花心镶着碎钻,闪闪发着亮。
如果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可能会喜欢,但杨佩瑶芯子已经二十二岁了,哪里会戴这么少女气息的发饰?
二姨太非常欢喜,她经常逛百货公司,虽然看得多,买得少,行情却都懂。
这样的发卡不便宜,至少三四块。
正好一支给杨佩环戴,另一支留着过年。
太太冷眼看着她们谈话,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
杨佩瑶真是长心眼了,知道用东西贿赂人。
二姨太幼时家境不好,在财物上最爱计较,即便跟了杨致重,不用再为生计发愁,可仍然改不了先前的习气,特别喜欢沾小便宜。
没几天,二姨太果然打听出来。她相熟那家裁缝店是从瑞和洋行买的机器,三年前是一百二十块,不知道现在多少钱。
反正只会贵,再不可能比先前便宜。
杨佩瑶没精打采地叹口气。
一百二十块,对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
四姨太看出她的沮丧,劝慰道:“瑶瑶,你还真打算买缝纫机?不是我泼你冷水,还是算了吧…如果是十二块,我二话不说肯定买了送给你,可是一百二十块…就等于白白打了水漂。你真喜欢你画的衣裳,就买布请裁缝做一件,手工费不过块儿八毛的,有那个钱能做上百件呢。”
杨佩瑶勉强挤出个笑容,“没打算买,就是问问。”
可心里仍是不甘。
这几天她陆续又画出一些草图,有五十年代流行的中山装,有七十年代大火的小翻领衬衫,有八十年代时兴的蝙蝠衫。
她想把前世所有穿过的、见过的、甚至只是在电影里杂志上的服装都画出来。
一来是怕时日久了,过去的东西会逐渐淡忘,二来,她想从中比较,设计出好看实用而且符合当下审美观的服装。
她没有本事发明新布料,也不会设计新机器,只能从款式入手,减少洋货对国货的冲击,为民族工业略尽绵薄之力。
当然,她也得多少赚点钱,不能白忙活。
这样算起来,要做的衣裳可不是十件八件,甚至上百件都有可能。
关键是裁缝未必能懂得她的设计理念,不一定能做出她想要的样子。
她又不是不会做,最好还是自己动手。
眼下,显然是不可能的。
就像四姨太所说,一百二十块不是小数目,任谁都不可能把这笔钱让她挥霍。
杨佩瑶只好暂时歇了买缝纫机的心思,学习之余仍是埋头她的设计。
转眼一个月过去,这天早上厨房煮了长寿面。
太太笑盈盈地递给她一个红包,“今天你生日,给你的利是。”
二姨太随着笑,“可不是,瑶瑶都十六岁了,按老辈儿的规矩,要成亲嫁人,是大姑娘了。”
三姨太看一眼杨佩珍,笑道:“桂香姐还惦记着老黄历,现在都不兴这么早结婚,也不兴定亲那一套,都是自由恋爱。”
“怎么是老黄历?”二姨太自己说老可以,却不喜欢别人说她“老”,哪怕不是这个意思,沾个“老”字也不成,沉着脸道:“大少奶不就十六岁上嫁给大少爷,这才几年工夫?佩珊出嫁时也不满十七,照样过得好好的…嫁不出去的才往后拖。”
再过三天是杨佩珍十七岁生日。
她这是变相讥刺杨佩珍嫁不出去。
三姨太刚要反驳,太太沉声道:“少说两句吧,都督不在家都要翻天是不是,孩子们还在跟前,赶紧吃饭还得上学。”
三姨太平白惹了一肚子火没处发泄,连带着胃口也不好,只把面条吃了,没再动其它的。
杨佩瑶却是很高兴,红包沉甸甸的,里面肯定不少钱。
玩电车站的路上打开一看,足足九块。
前几天她又去买了盒铅笔,还有画画的炭笔、水粉、画纸等等,正发愁这个月仍要拮据度日,没想到竟然发了笔意外小财。
算起来,今天是西历的十月十六号,农历九月初三。倒是巧,正跟她前世的阳历生日同一个日子。
难怪她会穿越到这里,除了同名同姓之外,想必还有这个原因。
也许冥冥之中,一切都已经注定。
想到前世的父母,杨佩瑶心里一阵酸楚。
她是独生女,从小被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如果没有另外一个人顶替她陪在父母身边,也不知父母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但愿会有人替她尽孝。
实在没有,就响应号召生个二胎,反正母亲年纪并不太大,刚四十四岁,这个年纪也有不少拼二胎的。
她同班同学就有个刚一岁的妹妹。
正思量着,7路电车来了,杨佩瑶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上了车。
一路顺畅,下车时却倒霉,竟然好巧不巧地遇到了顾息澜。
同以前一样,穿件乌突突的墨色长衫,顶着张死人脸,跟见鬼似的。
杨佩瑶只作没看见,背着书包目不斜视地往校门口走,就听身后传来冷淡的声音,“还在这儿上,没退学?”
含讽带刺的。
一个半月前说的气话,要是没人提,她早就忘了。
他一个大男人却巴巴记在心里头,说不定还记在小本子上。
心眼比芝麻粒都小,至于吗?
杨佩瑶停住步子,回头狂喷:“我既没违反校规,也没违反校纪,凭什么要退学?你既然看不惯,跟校长说开除我啊?”
顾息澜双眸沉静如寒潭,“你以为我不能,还是不敢?”
杨佩瑶气呼呼地说:“顾会长本事通天,还有不能不敢的事儿?可您能不能像个男人,整天盯着我个高中生找茬有意思吗?我没得罪过你吧?先前欠的钱也还了,没再欠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