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无牵挂?”聂承岩皱紧眉头,又怒了:“你这是在跟我道遗嘱吗?”
“不,不。”韩笑慌得连连摆手:“奴婢还要活得好好的,这不是接着主子说的话头,世事无常,若是有个万一的,奴婢先把话交代清楚了,心里头也觉得踏实嘛。”
主仆俩一个坐着,一个跪着,四目相对良久,聂承岩伸手将韩笑揽进怀里,韩笑僵了一下,终于还是放松下来,放任自己趴在他的膝上,她觉得此刻,她与他,是心意相通的。
“我并非你想的那般狠心,笑笑。”他抚她的发,声音轻轻的:“只是某些事的发生,某些人的出现,使得情势不得不如此。”
“嗯。”她应着,偎紧他,有些贪恋他的温柔。
聂承岩又道:“我什么都不会答应你,我只告诉你,若你让自己出了什么意外,再回不了家,我不会原谅你。”
韩笑抬着头看他,他轻拂她脸颊边的碎发:“你记住,你若让我伤了心,我定不轻饶你。”
“我……”韩笑不知该说什么,她只觉得脑袋发晕,这个意思,怎么这么难懂。打死她也绝不会背叛伤害主子的,她怎么可能会让他伤心?
“主子……”她想表明决心,却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她想告诉他,他是她心中最仰慕的大人物;她想告诉他,他虽然脾气坏嗓门大,可她不怕他;她想告诉他,虽然他拉屎拉尿全都不能自理,可她乐意伺候他;她还想告诉他,她喜欢他,虽然她还不清楚,但她觉得就是他喜欢那个芸儿一样的喜欢;她还想告诉他,他对她的每一分好,都让她很开心……她怎么会伤他的心呢?当然不会,绝对不会,不可能会!
她张了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看着她,她实在不知该给他什么反应才好,最后,她对他笑了一下。
她的笑让他也笑了,他伸手捏捏她的脸颊:“你这个爱笑的丫头,你总是让人很生气。”却也让人很有生气!后半句夸她的话他不说了,只拍拍她的头,再把她揽到膝上。
“主子。”她轻声唤他。
他不语,安静了很久,最后轻轻的道:“笑笑,明天,我们就回云雾山吧。”
另类温柔
“明天?”
这突然的决定让韩笑惊讶,这明天是五月初七,是她十五岁的生辰,去年的这天,就是她背着弟弟来到百桥城的日子。转眼一年就过去了,她也到了及笄之年了啊。虽然她好几年没过生辰,但这十五岁的第一日,她原想能留在百桥城暗自纪念度过。
可既然聂承岩如此说,她自然也不好有异议。可是说走便走,这一堆子的事可怎么办?
但聂承岩用行动证明了他的言出必行无所顾忌的风格。他真的抛下那个巴巴等着见面的如意公主,撇掉那些排队等着福星驻馆的大夫,甩开了书桌上那摆得高高一摞的卷宗,就这么没事人似的带着韩笑姐弟回到了云雾山。
临行前,他还做了一件让韩笑意外又感动的事。他让厨房做了碗长寿面,煮了好些红鸡蛋,在上马车之前,在他的院子里,带着韩乐一起,给她简单的庆祝了生辰。
韩笑把那一大碗面吃个精光,丝毫没管自个儿的肚子装不装得下。那些个红鸡蛋,她好不容易从韩乐手里抢回两个来,用布巾包得好好的,藏了起来。她忍不住一直笑,她想她要一直笑,爹娘给她起的好名字,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能笑着面对。
五月初七,韩笑带着弟弟,跟着主子聂承岩回到了云雾山。
离开了三个多月,云雾山上的岩筑丝毫未变,还是那个精致的三进院落,花开得好,树长得绿,后院的温泉池水冒着轻烟,房间的摆设也跟刚离开时一样。
可韩笑对这座山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她私心里更喜欢百桥城里的聂府,在那里,她是有医馆可以上工,有病人可以看诊的韩姑娘。主子自在,仆众客气,连韩乐都每天开开心心的玩闹,回到了云雾山,他们却似被关进了一个没有厮杀流血的战场,她必须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付。
上山后的第三日,是初十,云雾老人例行出诊的日子,正如聂承岩所保证的,韩笑又背上了神医先生的药箱子。
这一次韩笑没了第一次的战战兢兢,流程规矩都清楚了。她认真听着几位大夫讲着病人状况,讨论着用药反应,她发现这山下的三个多月真是没白辛苦,她这次能听懂得七七八八,药名病症在脑子里也很有概念,不象上次那般不明白只靠着死记性。
这次跟诊的共有四位大夫,病人也都是慢症重病的,病理病情颇为复杂,什么阴阳什么脉络什么温凉什么毒什么气什么堵什么通什么泄什么灸,大夫们说得极快,云雾老人答的简洁,再加上药方子一说出来便是长长一串药名,若没些真本事,怕是只会一头雾水听天书。这样的速度,想着靠死记硬背也怕是不行。韩笑一边努力学着,一边在心里头感激着聂承岩,如若不是他的安排,如若没有他的督促指导,她此时便真是一个背着药箱子的苦力丫头。可现在,她在吸收着普天下难得一见的奇妙医术本领。
今日诊的第三位病人,是位叫杜桂的大夫接诊的,他这一日下来似乎心情都不太好,看着韩笑的眼神也很不屑,云雾老人诊脉的时候,韩笑在一旁仔细观察着病人,被这杜大夫斥了:“一边去,你懂什么。”
韩笑低头稍退,待那杜大夫与云雾老人讨论时再站上前观察。上回看诊见过的言杉大夫倒是和气,悄声安慰韩笑别在意。韩笑感激的笑笑,她是不在意,大夫的脸色她这几年看得多了,她关心的,是要学到更多的知识。趁大夫走前头要出去了,她赶紧去握了病人的手把脉,言杉回头看到,冲她微微一笑。
当日回到岩筑,韩笑跟聂承岩禀报了这一日的学习心得,没弄明白的地方也细细请教了一番,然后又跟他打听了神医先生三十八名弟子的状况。
聂承岩一一做了答,却没有问她为何对这些大夫感兴趣。他只是久久的看着韩笑,目光随着她在屋子里打转。
韩笑觉得自己很明白主子,她细细想过,其实很早之前主子就说过他想要什么,他说他要知道真相。韩笑觉得聂承岩也了解她的想法,所以他们之间,某件事不需要问,用不着答,她一定会助他,把真相挖出来。
上得山来没几天,她见到了石耳,石耳告诉她,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山上的人都知道了她在山下学医的事,也知道了她在城郊施展福星妙手救治了一个达官贵人,大家都猜测,神医先生和公子是有了共识,要把韩笑扶为妾房,培养医术,助公子日后继承接管云雾山。
“妾?”韩笑皱了眉头。
“难不成还正室啊?”石耳吐里嘴里的青草:“神医先生想让你来冲喜,却先签个卖身契让你做丫头,为的是什么?可不就是让你顶天了只能做个妾。”他神秘兮兮的瞅了眼韩笑:“我说丫头啊,你跟公子吃睡都在一起,听说他对你也是格外的好,你该心里有数。”
韩笑捡了根小树枝无意识的在地上戳着:“我心里自是知晓的,我心里的数与你们想的数不一样。”
石耳哈哈笑:“你还真是有趣。换了别的小姑娘,不是难过,便是窃喜,要不然,害怕害怕也是正常。瞧瞧你,倒是从容的很。”
“别多想,别瞎想,自然就从容了。”
“也别太不往心里去,素医馆里,对你的怨言可重了。你上次背了一回神医先生的药箱子,听说全靠薛大夫在一旁指点护着你,没两日你就下山了,大家想着是你背不起,原本是说着你的闲话,看看好戏。可没想到你下山,居然是公子带你去从头研习医术,上得山来又重新背起神医先生的药箱子,你知道这山上传得多难听。怕是素医馆里那些个女人家,都拿小人戳你了。”
韩笑垂下眼:“戳便戳,她们手不累,我也不疼。”
石耳想想,耸耸肩:“也是。”
“石大哥,上次你被蛇咬一事,查出凶手了吗?”
“查出了也没查出。”
“这话怎讲?”
“守蛇窟的说那天贪杯喝醉,以为已经把门锁上,我暗地里查了,他那天还真的是有喝醉,我们出事之后,他还在呼呼大睡。另外有个叫辰砂的医仆,以前曾被我揍过两次,他便是那天把我锁在药库里的人。可他被逮到后说他并不知道里面有蛇,只是想报复戏弄我。”
“都这么巧?”
“便是太巧了,让人难以置信,可是查不到别的线索。”石耳摸摸脑袋:“这两个犯事的,都被重罚后遣了下山,再查不到什么了。”
韩笑不语,石耳又道:“你下山的这几个月,除了风言风语比较多,倒再没什么动静,我出事后,大家似乎也有了惮忌,没人找我麻烦。现在你又回来了,怕是危险要来了。”
危险是要来了吗?会是什么?韩笑每天都给自己做着心理准备,可除了冷眼、试探、疏离、巴结等等,她还真是没有遇上什么大事。
另一方面,聂承岩似乎越来越关心她,但凡她要出门,他总是要问清她去哪,去多久,若是晚归,他便会不高兴。
依然有人每天偷偷来跟聂承岩禀告各项事务,韩笑终于知道那是霍起阳和贺子明。聂承岩并不象在百桥城里似的,让她随侍一旁随便听。反而每次一来人,便让她在外头候着,或者遣她出去。起初韩笑不明白,后来时间长了,发觉山上众人都在探究她的动向和地位,她明白过来,聂承岩如此,不过是虚张声势,让人摸不透到底岩筑里有些什么,而她于主子间,是远是近,是何关系。如此一想,她心里好过多了。
可所谓的危险迟迟没有出现,韩笑过着异常充实的日子,隔两月聂承岩便会带她和韩乐下山小住,然后又再回山上。学医、看诊、伺候主子、照顾弟弟,是韩笑全部的生活内容。她的医术日益精进,在山下有了些名声,到山上却是颇受冷眼。反正妙手前面是挂着福星二字,山上不喜她的非要说成是有点运气的草包,也会有人信。就这样一眨眼又过去半年。
韩乐的病仍然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双腿有些力了,但走不了几步又会软倒,好在体质方面是越来越好,再无性命之忧,这让韩笑非常高兴。
聂承岩也是如此,身体日渐康复,可惜双脚再不能行,韩笑与他越发的亲近,有时不必开口,只互相一个眼神,便明白他的意图。石耳说的那些风言风语,韩笑自己都有耳闻,众人传她早成了通房丫头,只待时机合适,等神医先生点头便立妾名。也有传言道神医先生要给公子先娶正室,再立韩笑,甚至连姑娘的像册都拿给公子看了,这是石耳告诉她的,可韩笑没见过什么像册,也没听聂承岩提过,当然,她也不敢问。
这日韩笑下了一趟山,她的针具不好用了,要换套新的,正巧今日有病人要下山,韩笑便顺路搭马车进城,到匠器铺子取她的针。又刚巧遇到位相熟的女病人,每月葵水时腹痛难忍,韩笑便给她诊了,开了方子。
这事让韩笑想起自己前几天累过了头,结果小日子来葵水时也是又痛又冷,她沉迷于研习医术,却是忽略了自己的身体状况。那晚她痛得睡不着,又把聂承岩气到了。他痛骂她一顿,喝令她滚到他那去,她抱着肚子哼哼,弯着腰挨到他床边,被他探手一把抱了上去。
他运了内力,手掌又大又暖,捂在她的肚子上,让她蜷在他的怀里。他斥责道:“别以为我是心疼你,大半夜不睡嗷嗷喊痛,吵得我也不能睡。你下次再这样试试看,我肯定揍你。”
韩笑很想辩说她一直咬牙没喊痛,但他这样骂她,她居然觉得很开心,加上实在是没力气,所以干脆闭上嘴不说话,连眼睛都闭上,让他骂个够。他的怀抱很温暖,手掌也是,她躺着躺着,被他的气息包围,小腹处暖洋洋的,感觉肚子不痛了,眼皮很沉,快要睡着。她偷了懒,没有再爬回自己的床,而他居然没有赶她。
韩笑想着那晚的情景,脸不禁红了,太阳正往西边落,她背着药箱子快步往岩筑走,忽然间很想见到他,她出去了大半日,他又该板脸不高兴了。她止不住想笑,她的主子怎么能够在凶巴巴骂人的时候,让人感觉到很温柔呢?
前面的路口再拐两个变便能看到岩筑了,可这时韩笑看到言杉言大夫急匆匆的往后山的方向赶,他一脸焦急,看到韩笑赶紧招呼:“韩姑娘,快,我正愁找不到别人了,后山那有个药仆摔伤了,情况危急,快与我去救人。”
崖底遇险
韩笑听得此言,勿勿便跟着言杉去。两人一路急行,绕到了后山,此处草木繁茂,人烟罕至。韩笑只听说有些长在悬壁上的奇珍药品才会到这里来摘采,但也是极少的,若有人伤在此,怕是很难被人发现,所以言杉带人来救,韩笑直为这伤者感到庆幸。
言杉赶到一陡峭山壁边,对着下边喊道:“你再撑着会,我们马上想法救你上来。”
韩笑也走到那崖边往下望,想看看是何情形。着眼之处,是个斜斜的陡坡,又深又长,一眼竟是看不到底,树草杂生,看不见人影,韩笑正待问:“伤者在何处?”却猛得听得远处一声大喊:“韩姑娘,小心!”
韩笑还未及反应,身边忽得一股巨大的推力袭来,韩笑一惊,闪躲不开,竟一下被往那陡坡之下推去。惊悚的一瞬间,她眼角余光看到言杉的极恶姿态,那凶狠的表情让她诧异。可此刻已经不容她细想,山壁在她眼前翻转,她一头栽倒,朝着崖下滚了下去。
一路磕磕撞撞,身上极疼,韩笑下意识的用手扒拉着崖壁,试图抓住什么,脑中一闪而过的是聂承岩板着脸的模样,他嘱咐她要记得平安回家。一棵树的枝桠阻了阻韩笑的下坠之势,她危急中死命将枝条抱住,药箱子从她的胳膊滑甩而出,沿着山壁咕咚咕咚的滚了下去,再看不到。
韩笑喘口气,定了定神,头顶崖上隐隐听得有人在争执扭打的声响,身下的枝桠咔咔的摇晃,似经不得她的重量,马上就要断裂。韩笑不敢动,只快速的四下打量着环境,她抱着的这树生在崖壁上,左右尽是小草矮植,长得颇高,却是经不起重,再远些有些藤蔓,看着还算粗壮,可她若想攀上,怕是得再往前爬爬。
韩笑犹豫着,舍了身下的枝桠,那藤蔓也未必能经得起她的重量,何况还得再动弹攀爬,可若不动,眼看着这树枝似要折断。想了又想,韩笑心里害怕得手都有些颤,她试着往前动了动,只听得咔得一声,身下的树枝往下一顿,韩笑叫也没敢叫,只在心里念叨着:“爹、娘,保佑女儿,保佑女儿。”她努力扭转头看了一眼树枝,又是草又是叶,看不到断裂的情况,韩笑闭了闭眼,又听得咔的一声,这次她不能再犹豫了,不敢有大动作,只能伸长了胳膊努力去够那蔓藤。
蔓藤被她的指尖触碰得不停晃荡,要抓住却总是差那么一点,韩笑再往前稍挪了挪,身下的树枝坠得厉害,她深呼吸一口,喃喃道:“主子保佑我,保佑我,我要回家的,我想回家。”这次指尖将将勾到了藤条,可就在这一刹那,“啪”的一声脆响,韩笑只觉身下一轻,整个人往下坠去,她终于失声尖叫,慌乱中双手乱舞,终于在下坠了一段后,手上抓住了一根藤蔓,还没来得及庆幸,这藤蔓竟又断掉,她再次摔下,这次身下竟是横七竖八的好几根藤蔓结的网。
韩笑定了定神,双手紧抓着一根藤条,左右打量了一下,确认这里足够结实托着她,刚刚有些安心,转头却看到一具骷髅正对着她,两个黑洞洞的大眼眶似还有意识的盯着她瞧。韩笑惊魂未定,这一吓直吓得她大声尖叫。
在她的大叫声中,两声惨叫从头顶传来,伴着碎石泥块,两具人体从崖顶上滚落,擦着韩笑的身边往坡下翻了下去。砰砰啪啪的一阵响后,终于安静了下来。
韩笑不敢动,呆了好一会,听到坡下有人大声呻吟咒骂,韩笑听着,觉得这声音竟象是石耳的。她大声喊着:“下面是谁?是石大哥吗?”
片刻后,听得石耳应道:“是我,你没摔死?”韩笑不知该怎么答,她都说话了,当然是没摔死,嚷嚷着自己没死真是傻气。她听见石耳在下面大声骂,什么“干嘛想不开多管闲事,人家没死,自己半死”之类的。
韩笑向上看了看,她所处之处,离崖台有好长一段距离,崖壁又陡又险,爬是爬不上去了,于是她低头大声问道:“石大哥,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胳膊动不了啦?”
韩笑小心的往外攀了攀,看了看往下的地势,又问:“跟你一起摔下来的,是言大夫吗?”
“对。”
“他怎样了?”
底下似乎是石耳爬动的动静,然后听他回道:“那小子一身血,没动静。等老子歇一歇,再去踹死他。”他喘着气,似乎扯动了作口,又咒骂起来。
韩笑仔细察看地形,看到一长串的蔓藤连到底下,但下面被绿植挡着视线,也不知是个什么地势。她探头看了半天,终于看到石耳从草堆里伸出脑袋来,韩笑赶紧问:“你那安全吗?有何遮挡之物?小心再摔了。”
石耳摇摇头:“这片是个大坡,没上面陡,能落脚。”
韩笑一听,再仔细上下看了看,确定她是爬不上去了,于是决定下去跟石耳汇合。石耳皱着眉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攀着蔓藤下来,不满的吵吵道:“他娘的,你也是摔,老子也是摔,怎么你就没事,老子胳膊却伤了。”
韩笑百般惊险的下到石耳落地的坡上,喘着气安慰:“老天爷留着我,好给你治伤。”
这下来了才发现,高高的野草和绿植挡了这一片斜坡,斜坡下面可就是笔直的悬崖了,比顶头的斜崖更危险几分。言杉侧着倒在不远处,胸口、腿上全是血,看不到还有气没气。
韩笑没走过去,她先看了看石耳的胳膊,有些被石头、树枝划伤的小口,没流什么血,只是胳膊脱了臼,所以才会动弹不得又疼得厉害。
韩笑让他坐下,在崖壁上靠稳了,然后架着他的胳膊一拉一推,咔的一声给接上了。石耳痛的一声惨叫,刚要抱怨,发现能动了,他试了又试,乐了:“嘿,没想到你除了会拿针往人心脏捅,还真的会点别的。”
“刚接上,你最好别妄动,拿腰带把胳膊绑一绑,以免日后康复不好。”韩笑确认他没事,便朝着言杉走了过去。
言杉流了很多血,以韩笑的经验,这么看着便能知晓他的情况很糟,断不可能再跳起来伤人,于是她放心的靠近,把他翻身放平。
言杉胸口处有个大伤口,血不停往外涌,腿上也有道口子。韩笑从靴子里插出匕首,划开他的衣物,看了看伤情。石耳过来冲着他便是一脚:“这家伙怕是不行了。老天爷果然还是有眼的。”
韩笑没说话,随手在一旁捡了两块石头,割了言杉的裤子做布条,把石头压在他的腿伤两侧,用布条紧紧绑着,石耳皱着眉看着那腿上的伤不流血了,问:“你在干嘛?”
“我不能让他死。”韩笑一边说着一边解了言杉的腰带,卷成一团,压在言杉胸口的伤处,试图让他不再流血。
“你发什么疯?”石耳急了:“这家伙想害你,要你的命,你还救他?”
“他死了,谁来告诉我们真相?他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你?为什么要害主子?”
石耳一愣,对啊,这言杉不过是云雾老人的三十二号徒弟,想继承这山,怎么排都轮不到他,若是为情,也没见他跟素医馆的哪位女医仆走得近,难不成,他的背后还有指使者?
这么一想石耳也急了:“对,对,他不能死,留他一条命,把真凶供出来。”他伸手去探言杉的颈脉,微弱无力,又见他流了这么多血,怕是不行了。他一急,啪啪的抽了言杉两个耳光,叫道:“你醒醒,醒醒,快告诉我,谁指使你的?是谁?”
言杉还真是被他打醒了,他痛苦的呻吟,微睁了眼,却是什么话也没说,又闭上了。石耳急怒,又待动手,被韩笑喝住了:“这样没用,还是快想办法救救他。”
石耳跳脚:“想什么办法,他都这样了,怎么救?我是试药的,又不是大夫。”
“我是大夫。”韩笑情急之下大喊出声。
石耳一呆:“哦,那你拿针再捅他心脏一下。”
“你别添乱,让我想想,让我想想。”韩笑用力按着言杉的伤口,着急的四下张望,这人不能死,她一定要把真相挖出来。
石耳被吼得安静片刻,然后又开始打转:“他这样怕是不行了,就边神医先生恐怕也得费些工夫,何况这荒山野外的,你一个小医仆还能有什么办法,这会子福星附体也没用了。别以为公子宠着你,哄你开心,给你整个药箱子便是大夫了……”
“你闭嘴。”韩笑厉声道,说到聂承岩,韩笑更是急了,主子说过他要活着知道真相,如今主子是活着好好的,可真相却眼看着要死了,她不能让真相在她眼前消失,她一定要救活他。
“药箱子,要是我的药箱子在就好了。”掌下的血流得慢了,可体温却在一点点下降,这个言杉,怕真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