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承岩张了张嘴,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半晌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应了。韩笑抬头又对他一笑,笑得坦然,聂承岩微怔,情不自禁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药熏共费了半个时辰,之后聂承岩自己打坐运功,待都完了事,他忽然嘱咐韩笑把她的药箱子拿来。韩笑不知其何意,有些不安的抱过来了,小心翼翼的递过去,道:“主子,这送出去的东西,收回可不好了。”
聂承岩不语,打开她的药箱子翻看了一会,韩笑又道:“主子,原来做药箱子,打刀器和针具,都是各人用各人的,因为做的时候,都是按各人的手力掌围定做的呢。”她那意思,她的药箱子,别人用都不合适。
聂承岩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我可没兴趣抢你的药箱子,我又不喜零嘴儿。”韩笑被取笑得嘟了嘴,聂承岩又道:“我给你的匕首呢?拿来。”
韩笑呆了一呆:“匕首?做何用?”
聂承岩转头望她,脸板了下来:“匕首呢?”他一下便似看穿她的心虚,这让韩笑有些慌了:“匕首……我……”想了想,实在不敢扯谎说弄丢了,便道给了弟弟。
聂承岩皱着眉,黑着张脸,不问缘由,只喝道:“去拿回来。”韩笑低头不敢驳话,乖乖听令去拿了。聂承岩坐在床上,接过匕首,随手往枕边一扔,夹着怒气斥她:“出去。”
韩笑心里难过,这主子的脾气还真是一时晴一时雨的,她讪讪应了,退出了房间。不敢离得远,便在隔门边几步的廊围上坐下,傻傻的瞪着房门。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主子到底在生什么气。
这后半日里聂承岩一直不高兴,板着脸任谁看了都知趣的往远了躲,就连最闹腾的韩乐都安安份份的,并很积极主动的要求回房早睡。大家能避的都避了,可韩笑避不开,她郁闷了一夜,躺床上时还在想,或许要成就一个城的大业,就得有这番古怪厉害的脾性,让人害怕,琢磨不透才行吧。
第二日,韩笑中午下了学回来,看到她床榻前小几上摆着药箱子和匕首,这两样物件上面,都刻着一个“笑”字。字体苍劲有力,洒脱流畅。韩笑摩挲着那字,忽然明白过来了,心里有些甜,却又有些涩,是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这日起,按聂承岩的吩咐,韩笑开始学习防身的功夫,她身康体健,反应灵敏,可惜并不是练武的料。只需十天,贺子明便已得出结论,他向聂承岩禀了,这韩笑小姑娘顶多也就能练成些皮毛功夫,花拳绣腿,对付一般人自保尚可,要是遇上武林中人,怕是如何都敌不过的。聂承岩沉吟良久,只嘱咐每日加紧练习,不可松懈。
韩笑练武是不成,可医术却是进步神速,李大夫所教的,她都能举一反三,应用得当,甚至有些高深理论,她都能说得明白。她原本就把药经医书背得烂熟,如今一有专人指点教导,其进步当可说是一日千里,仅研习了两个多月,在亲自考核她后,聂承岩便让陈总管安排,让韩笑轮着上各医馆去帮忙看诊。
要说韩笑此人,在百桥城里也算是半个名人,她上云雾山之前的福星美誉至今还在城里流传,再加上有城主大人亲点的天大面子,故陈总管要安排韩笑去各医馆帮忙的消息一出,竟惹来各馆的争先,甚至都保证会让这韩姑娘有看诊实践的机会,绝不是帮仆干活之用。
于是韩笑顺顺当当的开始接触各类病患,在各家大夫的相助指导下,把脉、开药、协助救治急症者,她的福星之运依旧,经手病人无一死例,乐得医馆的大夫们每当福星驻馆,便要在医馆前写个牌子,公示招客。
对于聂承岩如此安排,韩笑自是明白其意,一来在云雾山上,来的都是濒死之症,病患人数有限,她是能见识到高深的医术技艺,却没机会诊治大量的寻常疾病,而她想真正掌握医术,只跟诊几例重症者也是无用,得真正诊上各式各样的病人方有可能进步。而另一方面,韩笑也忍不住会想,她在百桥城里如此大张旗鼓的学医,怕是消息早已传上云雾山了吧,传到了山上,整件事的说头想是完全不一样了。
可这个并不影响韩笑学医的劲头,俗话说刀有双刃,可伤人可伤已,凡事又怎么可能只有好处没有风险。韩笑这段日子鼓励鞭策自己,是把事情想开了,焉知非福,焉知非福啊。
这日韩笑从沈大夫的医馆下工出来,没有直接往聂府去,却是绕出了城,想在城郊处摘些报春花回去,这些杂花不值钱,城中似不多见,但城外却是成片成片的长。
摘了花,韩笑背着她心爱的药箱子,一路哼着小曲回去,药箱子不沉,没装什么药,可她走到哪背到哪,觉得心里特踏实。快要进城时,看到两辆华贵马车停到路边,车边挤着几个侍仆模样的,似乎慌张的在嚷嚷。
韩笑定晴一看,竟是有位老者不醒人事倒在那,马车上下来一个姑娘,急急的冲那些侍仆喝道:“都愣着干什么,快送医馆去,要耽误了,我要你们的脑袋。”
那些侍仆不敢不从,赶紧七手八脚的把老者抬起来,抱起就要往马车上送,韩笑冲上去,看了两眼老者,吓了一跳,冲着那些人大声喝道:“快别动他,放下!”
福星妙手
众人一看,是个背药箱的小姑娘,许是哪家大夫的丫头,可左右一瞧,并未见有大夫,一想还是赶紧送城里医馆,免得耽误了生机,于是接着搬搬抬抬,要把人送上马车。
韩笑急了,冲过去双臂一张,拦在车门处:“他口鼻歪斜,不醒人事,是中风之症,万不可颠簸。你们把他用马车快赶进城,会要了他的命,快快放下。”
众仆一听中风,均是一惊,虽对此病不甚了解,但却是知道该症死率极高的,听这小姑娘似乎说得头头是道,一时真不敢再动,把老者放平在地上。
韩笑蹲下翻看了一下老者的眼睛,又把了把他的脉,抬头对那些侍仆喊道:“你们一人快马加鞭,去城中请大夫来,就说是中风急症,求药救命的。其他人站行在这上风处挡上一挡,莫再让急风侵体。”仆役们看情势紧张,赶紧应了,一人从马车上卸了匹马下来,飞快奔走而去,其他人从车上卸了布纬,挡在上风之处。
适才呼喝号令的女子,看着韩笑的动作,对身边的丫环使个眼色,那丫环走近来问:“你是何人?”
韩笑一边打开自己的药箱子,抽出针屉,一边答:“医仆韩笑。”
“医仆?”那女子先是狐疑,而后看到韩笑正按压老者穴位,大声喝道:“小小医仆,也敢妄动。若我这总管出了什么差错,你担得起吗?”
韩笑镇定如常:“我不动,那你来吗?”她从针匣里抽出一支粗短的针,捏紧老者的手。
“大胆,你要做什么?已去请了大夫,等大夫到了再动手。”一旁的丫环急得跳脚,却与那女子一般,生怕是什么怪病症,不敢靠近病人,几个仆役杵在那也不知该不该阻止韩笑才好。
韩笑头也不回,只任那丫环在她身后叫嚣,她拿着针用力朝着老者的指尖扎下,血珠从老者的手指尖处涌了出来,韩笑一边扎一边回道:“这中风昏厥是危急之症,若不及时救治,就算之后勉强捡回条命,怕也会后患无穷。你们若真心想救他,就莫吵吵。”
那丫环噤了声,女子也不说话,只看着韩笑的动作。韩笑把老者的十个指头全扎破了,每指都滴出血珠子来,接着又去揉搓老者的双耳。那女子见韩笑手段古怪,忍不住问:“你家大夫教你这般治中风之症的?”
“不,疗治最佳之法是下针配艾灸,视其风症不同刺泻不同穴点。”韩笑用力搓着老者双耳,直搓至充血泛红:“可此处阴冷风急,病人不能搬动,褪衣针灸只怕加重症情。”
那女子有些慌了:“那你此时做的是什么?”
“放血。”韩笑拿了针,在老者的耳垂处各扎一针,立见血珠子涌了出来。
“可有根据?”
“医书上载有同理之法,情况危急,只能一试。”换言之,她就是为了救人大胆尝试运用了书上记载之手段罢了。韩笑做完这些,看着血都流了出来,呼了口气,把针收了,坐在老者身旁候着。
那女子握紧了拳:“大胆一试?你可知你下手的是何人?”韩笑这时才有功夫好好瞧瞧这女子,那一身打扮,首饰,妆容,还真是华贵富丽,瞧她年纪轻轻,想来也只有18年华,可举止动作皆透着威严气派,怕也是象龙三这类的富贵人家吧?韩笑这时忽然想起,龙三到底什么来历,她还真不知道呢。
那女子此刻正瞪着她,韩笑刚才听得她说这老者是她的管事,于是答:“是你家管事兼病人不是?”
韩笑从容淡定,倒不似一般没经验的新手,那女子将她看了又看,终指着她道:“若是我家管事因你的胡乱作为出了差错,我要你的脑袋。”脑袋二字刚说完,她停住了,因那躺倒地上的老者此时居然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女子大喜过望,赶到他身边唤:“崔公公。”韩笑正把着脉,为老者的苏醒松了一口气,听得那女子叫公公,不禁多望她两眼。那女子似是知晓失言,狠狠瞪了韩笑一眼。
那崔公公醒过来,缓了缓精神,能开口说得些话,韩笑赶忙让那几个仆从将他扶到马车上坐好,让他好好歇一歇。过不了多会,五六匹骏马和一辆马车急驰而来,来的是刚才去请大夫的侍仆,还有刘大夫、吕大夫等好几位大夫和医仆。
原来那侍仆先是去请了离城门最近的刘家医馆的刘大夫,但刘大夫看那侍仆穿着打扮便知其主人家身份不凡,一听是在郊外突发中风急症,便知病人凶多吉少,哪里敢一人前往。可是不去又不行,于是拉帮结伙带上好几个别的医馆大夫一同前往,就算是病人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好几位大夫一起诊,这病人家也说不出什么来。
几位大夫跳下马车,一看中风急症的病人正好端端的坐在自家马车上闭目休息,吓了一跳。他们这一路讨论不休,一时也想不到能确保无事的办法来,一路琢磨着怎么下针用药才最保险,赶到了却见人已无恙。看到了一旁的韩笑,大家这才算明白了。
“原来是韩姑娘福星妙手。”刘大夫闻名韩笑大名已久,可惜一直未得她入馆上工,不是求她的医术,只是想仰仗她的福星之名招揽生意。可聂承岩一直没让韩笑去他那,现下是个大好机会,巴结巴结城主大人。
韩笑连连摆手,她也不傻,自然知道刘大夫并非真心夸赞她医术的,赶紧把话题引回到病人家,把这崔公公的症状脉象以及她的应急处理方式都说了。各大夫原还以为不是中风之症,故得以无事,一听韩笑所言,都赶紧去把把那崔公公的脉。
那女子冷眼看着韩笑恭敬的退到一旁,想着若是众大夫点出一点她施为的错处来,立马要治她的罪。可那几个大夫把完了脉,竟是连连称奇,拉着韩笑问了好一会,最后几位大夫都确定,这位老者病患最危急的时刻已经过去,应是无碍,现下就是乘马车慢驶,待进了城后安顿好了住处再施针行药,调治几日便可。
那女子暗暗惊讶,这个叫韩笑的小医仆竟然有些本事。韩笑见此处已无事,急忙向众人告辞。天色已晚,怕是回去又得挨主子骂了。
那女子上了马车,看着韩笑远去的背影,一边听着众大夫议论纷纷:“这韩姑娘放血之法从何学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之前几年走过很多医馆,听说看得医理杂书不少,兴许那时候学到的。”
“我听说她在云雾山上,还曾经以针刺心,令气绝之人还阳呢。”
“这我也听说了,她胆子可真够大的。可她的医术真是平平啊,她在我医馆里,好些一般病症她都不太知晓。”
“或许人家真是有福星加持护身的也不一定。”
女子不动声色听了,遣了丫环下车去问:“各位大夫,刚才那位小医仆,是哪位大夫家的呀?”
“不是哪位大夫的,她是我们这百桥城城主的丫环,叫韩笑。”
“百桥城主?”那女子猛的揭开了马车车帘:“聂承岩吗?”
韩笑不知道自家主子被人惦记,她回到了府里,果然是被训斥了。
“怎么这么晚?”聂承岩黑着张脸,他还以为那沈大夫那处今日太忙,令韩笑耽误了回家的工夫,还遣了贺子明去接人,结果贺子明回报,韩笑早已下工返家。这让聂承岩急得什么似的,正打算让府里人到处去寻她呢。
“奴婢看天色还早,就想去郊外采些报春花回来,给主子和弟弟都开心开心的。”
“院子里的花还不够,非得郊外去采?”他都快被她气死了。
“院子里是院子里的,郊外是郊外的,长得不一样。”韩笑小小声辩驳,看聂承岩有越来越生气的势头,赶紧道:“主子莫怪,今日奴婢是做了件大好事,这才回来晚了。”她把救人之事一五一十说了,越说越是眉飞色舞。这急症难治,她居然妙手回春,以一个没资历没经验的小医仆来说,不得意那就真是假话了。
可聂承岩听完了,非但不替她高兴,反而怒火冲天,一拍椅子扶手,大喝着:“你,你真是胆子越发的大了。”
韩笑听了,心里也不痛快了:“主子不是教导过奴婢,为医之道,便是心细胆大,如今奴婢依了这道理,认真救了人,主子却又责备,主子不讲理。”
“你还顶嘴?”聂承岩怒道:“我还教过你,看到麻烦要绕道走,凡事先自保,你又听到哪里去了?”
韩笑不服气:“主子可没说过这话的意思就是见死不救,没道理的话,奴婢不能听。”
“放肆。”聂承岩越想就越气,今日这事也就是她幸运救了人,对方没追究,她单身一人,半路出手,又是急难之症,别人家大夫都还知道拉着一伙人做伴过险,就她这笨丫头自以为是救人英雄。这种事,稍有差错,可是百口难辩,碰上的又是皇世人家,要真有什么事就地把她宰了,他上哪里找她去?
一想到她傻乎乎的险里脱身,还在这说不通的跟他顶嘴,他真是恨不得抽她一鞭子,手碰到桌边的长鞭,他却是怎么也动不了手,只得一指地上,冲她喝道:“你给我跪下,念一百遍,避祸为先,自保为上。”
韩笑咬紧牙,难过得直想哭,前些日子还让她不许跪他,这会子却罚她跪,真是变化无常的臭脾气,又臭又硬的烂个性。她只是救了人,她做了好事,哪里有错?
她双目含泪,迎着聂承岩的目光,卟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一遍遍的念着避祸为先,自保为上。她盯着聂承岩,眨了眨眼睛,眨掉眼泪,用力的瞪他,主子不讲理,她这当奴婢的不高兴。
“看什么看,不许瞪着我瞧。”聂承岩又吼她。
韩笑赌气干跪扭转身换个方向跪,后背屁股对着他,坏主子,讨厌主子。
陈总管小心翼翼的进来报:“主子,如意公主来访。”
心意相通
“不见。”聂承岩干脆利落的回绝,他跟他家顽劣小女仆的账还没有算完,其余闲杂人等,凑什么热闹?
陈总管期期艾艾的,却没退出去,最后还是说了:“公主道是来谢谢韩姑娘救了崔公公一命。”
正跪着埋头念叨“聂氏经文”的韩笑,吃惊的抬了头,今天听那女子喊“崔公公”,她是觉得她该跟皇家有关系,可没料到人家直接就是公主啊,而且她前脚才到家,这罚都没罚完呢,就被人找上门来了。
韩笑心里正忐忑,不知道这公主是个什么意思,却又听聂承岩对陈总管道:“你转告她,我这小女仆欠管教,谢就不必了。公主舟车劳顿辛苦了,还是早点回客栈休息的好。”
陈总管低着头,抹了抹额上并不存在的汗水,那公主把行李都带上了,看样子是想在这住下的,主子这么一说,想来是对公主的性子相当了解。他硬着头发,又道:“公主说,如果主子觉得韩姑娘身份卑微,不宜让她见的,也没关系。她手上有太子要交给主子的卷宗,请主子面叙。”
韩笑心里突突跳,这连太子都搬出来了,岂非是大事?可聂承岩竟回道:“太子所议之事,我已知晓,若公主不方便留下卷宗的,也没关系。陈总管,你回她话,便说我伤势未愈,腿脚不便,待他日康复再做拜访。”
陈总管终于领了命退了出去,韩笑吃惊的转头看向自家主子,暗忖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样拒公主于门外。聂承岩横她一眼,哼道:“一百遍念完了?”
“没数。”韩笑老实回答。
“那从头再来。”聂承岩一副今天不守着她念叨完“家训”不罢休的架式。韩笑嘟了嘟嘴,埋头继续念,一边念一边心里好奇,主子敢对公主这么嚣张,想来这该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她今日见那公主,雍容华贵,貌美如花,且又是十八左右的年纪,千里迢迢的来找主子,百般借口要见面,不用脑袋想也知道,十有八九与情字相关。
韩笑偷偷瞄一眼聂承岩,要说主子相貌,在她看来,那是越养越好了,想来当初没有受伤中毒之时,定是俊雅潇洒之极。而那如意公主,单说外貌气质,跟主子摆一块那倒也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不过男的刻薄,女的骄傲,天天对着,那不得把屋顶都吵翻了去?
她想着想着,嘴里念咒似的,眼睛盯着聂承岩,终于把他看毛了。“你过来。”他招手唤她。
韩笑撇撇嘴,看了看自己的膝下,问道:“走着过去还是跪着过去?”
聂承岩脸一板:“飞着过来。”
韩笑站起来走过去:“奴婢没有翅膀,那就勉强用走的吧。”站到他面前,恭恭敬敬的问:“主子有何吩咐?”
聂承岩盯着她看,好半天才道:“知错了吗?”
韩笑咬咬唇,虽然不服气,可她跪得着实很疼,尤其之前太冲动赌着气,很用力的往下跪的,现在怕是膝盖都撞青了,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还是认了吧。
“奴婢知错了。”
“错在何处?”
“奴婢以后一定避祸为先,自保为上。”韩笑答得流利。
聂承岩实在是觉得她这话不可信,可又拿她没办法,只得再问:“可是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她用力点头。
“哼。”她认错态度这般好,他没什么好说的了。却又追究着:“你刚才脑子里又乱七八糟想什么?”
“在想那如意公主定是看上主子了。”
“你倒是不笨,确是事实。”聂承岩老实不客气的承认,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韩笑低了低头,聂承岩瞅了她一眼,又道:“我与她没什么,当年百桥城初建,我需要些朝廷的势力稳固守卫此城,于是进宫结交些权势,是那会与她相识的。后来不过又见过一次,并无深交。只是她常托人捎信,又送礼又递话的,想不知道她的情意都难,但我每次都有拒绝。后来我与芸儿相恋,她倒是识趣的没再来扰。”他说完,直盯着她瞧。韩笑被他解释的直别扭,好象成了自己追问似的,她扭着衣角,轻轻“哦”了一声。
“她这次来,怕是听到芸儿去世和我受伤的消息了吧?”
“那人家堂堂公主,千里迢迢来访,主子不见,不怕被她怪罪吗?我瞧着那公主,脾气挺大。”情不情的无所谓,可别为这事得罪了朝廷。
聂承岩笑了:“脾气大?她现在还是动不动就喊着要砍人脑袋吗?”韩笑点点头,聂承岩点点她鼻子:“我的脑袋她是不会砍的,倒是你现在了解自己今日的险境了吗?莫说是皇室中人,就算是看着普通但不明来历的,说不得也是有几分危险的。所以只要与已无关的事你就少管。想要拔刀相助,那也得自己的刀够厉害,你明白了吗?”
韩笑想了又想,终于点头:“主子,虽然我不太认同,可是你这样好好跟我说,我可不就能想通了嘛。这可比你瞪人大声嚷嚷强。”
居然敢明着嫌弃他的脾气?聂承岩忍不住又瞪眼了:“你一时半刻不招我生气,你就不舒坦是不是?”
“主子对奴婢这般好,奴婢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成心惹主子生气。”韩笑拉着他的手软软的道。一想明白聂承岩方才让她罚跪的怒火从何而来,她顿时整颗心滚烫热乎,感动得不行。
她这般乖巧软语,他也不禁温柔起来,反握着她的手,认真嘱咐:“笑笑,我原以为有人能保护另一人一世,可我发现我错了,原来世事并不尽然如此。当日芸儿在时,她娇弱温柔,我以为我会是她此生依靠,定能不让她有任何意外,可没想到最后她死在我面前,而我自己也落得个腿残的结果。”
韩笑望着他,心里怦怦的跳得厉害,聂承岩继续道:“我与你道万事有我,是指你在外行事,莫忘有我这个主子能为你撑腰,别人若欺你害你,只要你能自保回得家来,之后的事,自有我这个做主子的替你做主。可你要明白,你若不能活着回来,我空有钱财权势,也不能再为你做什么了。”
韩笑眼眶一热,觉得他话里意有所指,她跪了下来:“奴婢没什么本事,大事业是做不成的。可主子想让奴婢做的事,奴婢拼死也会为主子办到。奴婢只有一个要求,若奴婢真有什么意外,请主子代为照顾乐乐。奴婢此生再无牵挂,只有这么个宝贝弟弟,请主子一定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