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笑心中微叹,知聂承岩心中的骄傲让他不愿在仆役面前露拙,于是赶紧自己靠过去,聂承岩一手撑着车板,一手压在韩笑的肩上,身体斜压过来,韩笑撑着他扶坐到轮椅上。待他坐稳了,那护卫退开两步,韩笑替聂承岩捋平衣裳,摆好下摆,这才将他转向那总管的方向。
“陈总管,这段日子辛苦了。”聂承岩许久没回到这个家,此次回来,要说心里不激动那是假的。这陈总管在他这执事五年,一直都是妥妥当当,这次也深知他心意,遣退了众仆役,没让他众目睽睽下出丑,这很好。
陈总管眼含泪花,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聂承岩:“老奴不辛苦,主子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聂承岩显然不想在这外面久呆,挥了挥手,扭头对韩笑说:“送我回房。”韩笑不晓得他的房在哪,不过还是把轮椅推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眼韩乐,他正撇着嘴一副弃儿的可怜相看着她。
“起阳,把那小鬼带上。”还好聂承岩没忘了韩乐,韩笑想着,不然她在主子的总管和护卫面前为弟弟争取权益,似乎是有些丢了主子的颜面。
陈总管细心的走在前面带路,韩笑推着聂承岩安静的走着,众人一路无语,只有韩乐左看看右看看,终于觉得无聊了,捏了捏霍起阳抱着他的胳膊,道:“大侠,你很壮实哦。”
韩笑差点脚下一个趔趄,她回头看了一眼,歉意的对霍起阳一笑,霍起阳也回她一笑,抛了抛韩乐,表示不介意。聂承岩轻咳一声,韩笑赶紧转回头,专心的继续推他前行。
韩乐静了一会,又道:“大侠,你比我爹有力气多了,也比城主大人有肉。”韩笑咬着唇,看着聂承岩的手掌握紧椅子把手,知他心里肯定又在恼了,她认真装聋,只盼着房间快些到。
聂承岩的屋子在花园后头的主院里,也是三进院落,最外层是书房和会客之用,后面是花园和练功场子,最后头是寝房。这院子临近没有别的小院小屋,聂承岩进了房后,眉头皱了许久,最终还是有些沉痛的宣布让韩乐暂住在他练功院里的屋内。韩乐欢天喜地,嚷嚷着那姐姐也一起住,最后被聂承岩瞪得没了声音。
韩笑安顿好了主子和弟弟,赶紧张罗煎药的事,这一大一小每天都还得喝药,下了山,药也是不能断的。陈总管拿了药包和药方子去安排,又给布了饭食。因天色晚了,看韩乐一人孤单单怪可怜的,聂承岩心一软,允了他跟自己和韩笑一桌吃饭,结果这韩乐差点为了抢菜跟聂承岩闹起来。让聂承岩直呼后悔,道日后再不做好人,让这毛孩子到一旁自生自灭去。
可这毛孩子吃饱了,却是直夸城主大人是大好人,认真宣布他喜欢他。聂承岩气鼓鼓的,也认真宣布他不需要他的喜欢。陈总管在一旁看得感动,一个劲的抹眼泪,暗地里跟韩笑说:“原以为主子受此大难,该是比从前更孤僻冷傲了,没料到却是这般有生气的。”
韩笑在一旁陪着这温良的老人家笑,心里却想着主子是挺有生气的,可是生起气来的时候也是不少。
等饭吃好了,药喝好了,韩笑以为这一路坐车,怎么都等明日再与龙家少爷议事,岂料聂承岩已经着人去请了,韩笑只得推他到书房去。
龙三一进来,上上下下的看了聂承岩半天,吐了口气:“还好,还好,你小子没死,也不枉大爷我为你跑一趟。”
聂承岩也冷冷的道:“听说你也没死成,我怎么好意思先行一步?”
韩笑在一旁听得迷糊,感觉他俩该是好友,怎么说起话来却是针锋相对。龙三转头对上她的目光,忽然嘻嘻笑了,对聂承岩说:“我家小妾你用得可好?”
聂承岩冷道:“我家奴婢没婚没嫁的,只有卖身契,可没见着半张婚书。要说好吧,还真挺好。起码没踹我没摔我。”他说完这话,就见龙三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脑。韩笑则是惊讶的看向自家主子,她可没跟他说过她把龙家少爷踹了摔了。
聂承岩没看她,却唤她去外头候着,说有事相议。韩笑行了礼出去,关上门,里头的声音顿时听不清了。韩笑守礼的走远两步候着,可过了好一会,她有些压不住自己的好奇了。这龙家少爷该是为了主子中毒之事而来,这真相到底是如何?凶手是谁?目的是什么?有什么线索?主子真打算把她当棋子卖了吗?到底会有什么危险在等着她?主子再上山后又打算怎么办?
她越想疑问越多,忍不住一步一步慢慢朝门口移了过来。门后面隐隐似有人声,可是她听不清,四下无人,韩笑终于心一横,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偷听。
“我还打听到一个消息,是关于你家老头子的。”那是龙三的声音,韩笑把耳朵压紧,努力听着。“据说当年与你家老头子同辈的人当中,有个叫彭冬的,此人医术神奇,声名远播,据传在他手里还没有死过人。且他为人和善,救助了不少人,是当年江湖中最有威望的年轻大夫。你家老头对他不喜,一次下了重赌激他,赌输的人要离开中原,永不踏入江湖。”
韩笑听得聂承岩冷冷一笑:“依现在结果看来,该是老头子赢了,把人家好大夫赶了出去,他自己称霸江湖医家。哼,这果然是那个心狠心辣的家伙干得出来的事。”
龙三接着道:“没错,正是你家老头赢了。这陈年往事本没什么,不过有趣的是,我打听到,近来大漠里有个神医,在研制各派巨毒,炼制解药。他不入江湖,却有很多江湖人不远万里去求药。你知道的,懂得解就一定懂下毒。”
韩笑心里怦怦乱跳,她听见聂承岩说:“绿雪未入江湖,仅有三颗,一颗费在了我与芸儿身上,另两颗在山上。”
“奇就奇在这,据传大漠里有人中毒致死,症状与你的很象。”
成医大志
“也被砍得乱七八糟的?”聂承岩问,韩笑听得心里一抽,想起他的惨状。
“那倒是没听说。”
“脚筋或手筋也被人挑了?”聂承岩接着问,韩笑耳朵贴在门上,握紧拳头。
“传言里也不曾提过。”
聂承岩又道:“世上的毒症,很多大同小异,还是要看尸体的细节……”他的声音有点小,韩笑听不清,只得使劲把耳朵贴门上去。
等了好一会听得龙三回道:“总归是个线索,你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是不简单,那是如何的?韩笑正屏气凝神的认真听,岂料却听得聂承岩大声唤她:“笑笑。”
韩笑吓一大跳,差点叫出声来,定了定神,吸口气,推门进去了:“主子,奴婢在呢,有何事吩咐?”她心虚紧张的低下头,暗盼着聂承岩没发现她的偷听行径。
“我有些饿了,你到厨房煮碗莲子羹来。”
“好的,主子。”韩笑松口气,赶紧应了就要往外走,龙三在她身后喊着他也要一碗,韩笑回身应了,逃也似的跑掉。
走出一段,这才回过神来,这下子不是把她支开了吗,那龙家少爷想说的是什么?主子会与他商量什么对策?可这会就算不让她去厨房煮莲子羹,她也不敢偷听了。卡在这种时候支开她,怕是主子已经察觉。
韩笑心里忐忑,她到了厨房,问了值班的厨仆食材存放处,然后开始给聂承岩煮食。忽而想起聂承岩久坐便燥,不宜食莲子,想想,改成了银耳蜂蜜汤,又单给龙三煮了碗莲子羹。这回她得了教训,在厨房里消磨够了时间,这才把两碗宵夜给聂承岩端过去。
果然两位爷似乎聊得差不多了,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看到韩笑进来,龙三似笑非笑,聂承岩面色如常。韩笑不敢揣测两人意思,只恭敬的把两只碗端到了过去。
龙三一看:“咦,你家的莲子只够做一碗的吗?那我喝这银耳汤好了。”他伸手便去端碗,岂料韩笑动作飞快,从他手里楞是把银耳汤抢走了:“这汤是主子的,龙公子喝那莲子羹吧。”
龙三一愣,一会笑了:“我说爱妾啊,你这样我怎么放心让你留这,早晚都被遣走,阿岩明明说要莲子羹,你非整银耳汤给他做甚?”
爱妾个鬼啊,韩笑抿嘴不作声,认真装聋子。
聂承岩看看那银耳汤,又再瞧瞧韩笑,那眼神令韩笑脸一热,忙低头站开。聂承岩拿了勺开始喝汤,一点没责怪她的擅做主张。龙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忽然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聂承岩白他一眼,继续喝他的汤。龙三却追根究底:“你身子哪里不好,忌食莲子的,你告诉我,我也讲究讲究。”
“今日告诉你,你回头就给忘了,何必问。”
龙三闻言嘻嘻一笑,暧昧的眼神在韩笑身上直打转:“也对,我身边也没个贴心人来替我讲究的。”韩笑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下意识的往聂承岩身后躲。龙三见状,笑意更深。
当晚,韩笑服侍聂承岩就寝时,忍不住问了:“主子,奴婢与那公鸡拜的堂是不做数的吧?”她之前是没当回事,现在被人家一口一个爱妾的叫,又被人那种眼神看来看去,她觉得很不安,她年纪小还不懂事,万一那什么礼数是周全的,非说她是龙家人了,那可怎么办?
聂承岩道:“慌什么,当然是不做数的。没媒没聘没礼数,哪里是真嫁娶。”
“那就好,那就好。”韩笑定下心来,为他掖好被角,放下床缦,又听见他道:“你过去无依无靠,可今后万事有我,你莫慌,万事有我。”
韩笑心里头一暖,明知他隔着缦纬看不到,却还是弯身行了个礼。她走回屋角的床榻处,那是聂承岩嘱咐陈总管替她准备的,比云雾山上的要长要宽,被褥也更厚软些。韩笑躺在上面,心里头被温柔涨得满满的,她静静的想:“你也有我呢,主子,你有我,我会做个最好的奴婢。”
若说聂承岩那晚的那句话令韩笑感动,那之后几天的安排便真是让韩笑觉得此生再不会有人对她这般好了。他竟让陈总管找来位姓李的大夫,从医理的最基础开始教她,他说:“你的册子上记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不解的问题也大多是因不通医理而致。如此你背再久的药箱子也是无益,死记硬背成不了大器,你且先从最基础的开始研习,真明白了,才能看懂大夫们的所为,融会贯通才能有真功夫。“
韩笑听得此言,久久不语,后当着陈总管的面,跪下给聂承岩认认真真磕了个头。陈总管见此情景,自是知道自家主子有心栽培,回转身跟那李大夫仔细交代,让他务必耐心认真的教。
每日清早,韩笑服伺聂承岩起身,吃过早饭喝过药,便去学医去了,到中午回来,再伺候聂承岩午饭小憩,下午便陪他在书房里,他阅卷宗或是与龙三议事,她在一旁自己读书。有时韩乐精神好,也闹着要当小大人,抱了本书在聂承岩身边看。
五日后,龙三告辞走了,韩笑有点舍不得,倒不是舍不得他,而是她想着龙三离开了,是不是主子便要带自己回云雾山了。可她这会学医术学得开心,唯恐回去了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但另一方面也担心着若是久久不归,主子和韩乐身体是否能撑得住,而云雾老人的药箱子,在她归后是否还能再给她背?
这一切又是聂承岩为她解决,他告诉她,不用急着上山,等她把基础学好了,再回去不迟,他保证云雾老人的药箱子一定会让她继续背。而他与韩乐的病,在他们下山后的第六日,薛松到访,诊脉之后,道药方药丹均可不变,之后他每隔三日会来一趟,直到聂承岩等回山上为止。
韩笑这一下仿佛置身无忧世界,她每日认真学习,之前几年累积的那些知识,很多一知半解,现下由最基础学起,一下都明白过来,那李大夫对她的悟性和天赋也深感惊讶,虽对女儿家学医不解,但碍于城主大人的面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尽心尽力的教便是。
就这样很快一个月过去,陈总管带着韩笑上街,到了匠器铺子,让师傅们给韩笑打一套刀器针具,定制个药箱子。韩笑没料到会是这等好事,激动的都有些发抖。师傅们有些惊讶,但上门生意就是银子,于是也不多问,量了韩笑的手长手宽和身高,让她掂了掂臂力手劲,便算接下了这活。
韩笑那天兴奋的直打转,一个劲的确认自己是快有药箱子了吧,弄得聂承岩烦了,命她到花园墙角罚站,韩乐个子小小,却很是仗义,楞是求着霍起阳搬个椅子把自己运过去陪姐姐。两姐弟窝在那角落里,吱吱喳喳的聊个不停。
陈总管立在聂承岩身边伺候着笔墨,远远看着花园里的那两个兴奋的孩子,着实是有些担心:“主子,韩姑娘年纪小,又是女儿家,让她这么学医术,合适吗?她虽有天赋,但终究是做不了大夫的。”
“她是我的奴婢,怎么会去做大夫?”聂承岩正写信,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
“那……”陈总管很不解,如今这般架式,可不就是在栽培大夫吗?
聂承岩写完最后一笔,这才抬眼看了眼花园,在那里,韩笑正开心的跟韩乐说着医书上的有趣内容。聂承岩看着看着,竟有些移不开眼睛。半晌回过神来,握住桌上的那个装着红豆耳坠的小袋,低声道:“便当是我让她置身险境的补偿吧。”
五日后,韩笑正准备跟着陈总管去取她的药箱子,门仆却来报说有客来访,找的是韩笑韩姑娘。韩笑出门一看,来者道寻她的人在那马车上,韩笑走过去,吃了一惊:“穆小将军。”
来的正是穆远,他面色尚可,人是比那日在山上所见精神了许多。见到韩笑,微微一笑,道那日受韩笑鼓励度过死劫,便一直挂念,希望能有机会好好道谢。
韩笑听了连连摆手:“不,不,是穆小将军意志过人,韩笑不敢居功。”穆远爽朗一笑,问了问韩笑近况,见韩笑一直看他的手腕,便大方的递了过去:“未来的韩大夫,是想替在下诊脉吗?我的毒和伤可全好了,只需再静养调理便可。”
韩笑乐了,老实不客气的摸了他的脉,与当日一比,的确是大不相同,韩笑又问了云雾老人给他开的药方子,认真记下了。穆远看着她笑:“韩姑娘如此努力,他日定会有所成就。”
韩笑摇头:“虽然主子对我这般好,给我研习的机会,可我是女儿家,又是奴婢,要想当大夫,是断不可能。”
“韩姑娘,我军中有言,能杀敌的兵,便是好兵。若是能有一身医术,心怀慈悲,治病救人,那不就是大夫吗?这与是否女儿家,与是否为人奴婢,又有何干系?”
韩笑有些愣,那穆远又道:“当日你所言救我一命,今日我便与你立个约如何?”
“何约?”
穆远举举自己的断臂:“日后我必以一臂一身,杀敌卫国,以断臂将军耀威天下,再相见时,希望韩姑娘也排除万难,成就神医之名,救治天下疑难杂症。”
韩笑望着他的眼睛,那里的豪情万千令她胸中激荡,竟不觉的用力点头:“嗯,我一定努力,穆小将军,我一定努力。”
穆远伸出左臂,与她击掌为誓,两人相视一笑。穆远掏出一张纸和一个刻着穆远二字的玉牌:“这是我的信物,还有我穆府的地址。日后若有任何需要相助之事,可来寻我。”韩笑接过,穆远握了握她的手,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告辞离去。
韩笑看着他的马车远去,心里想着他们相隔遥远,怕是无缘再见。不多久,韩笑跟着陈总管到了匠器铺子,取到了做好的刀器针具,还有一个崭新崭新的医药箱子,韩笑抚着那箱子,竟当着众人落下泪来。她谢过匠器师傅,又谢过陈总管,她对自己说,穆小将军说的没错,能治命救人的,便是大夫。她是女儿家,是个奴婢,又有何关系?
韩笑学医
韩笑背着药箱子,抬头挺胸,神采奕奕的回到聂府。她也是有自个儿的药箱子的人了,这可是成为大夫的标志啊。
聂承岩午休完毕,吃了药,该做药熏了。可韩笑这会子却是抱着新到手的药箱子不肯放,韩乐坐在桌子上,跟着姐姐一起欣赏,这里摸摸那里碰碰,还计划着放些什么药进来填箱子才好。
“再摆些甘草梅子,蜂蜜丸子,白果仁蒸饼,再放两瓶太和汤。”韩乐兴高采烈的提议。
“乐乐,你说的都是零嘴儿,哪里是药?”
韩乐睁圆了眼睛,特无辜:“每一样都是药,既填肚子又补身子。姐,我琢磨零嘴儿的精神劲头跟你钻研药草差不多,也算到了一境界,还想着得配点太和汤,不然会口渴,多细心。你平日里忙,药箱子用不着,我来替你保管吧。”
韩乐小身子扑上去,把药箱子紧紧抱住,韩笑平素对弟弟甚是疼爱,能满足他的绝不吝啬,可这药箱子是她的宝贝,这辈子该是只得这个了,绝对不能让弟弟用来装他的馋嘴玩意,她急急的喊着:“不行,不行,这是我的药箱子。”伸手便是去夺,两姐弟难得扭扯在一块,且目无旁人,让坐在一旁等着韩笑伺候的聂承岩大为不满。
“笑笑,你再不管我,我可就生气了。”
韩笑心里着急,可药箱子绝不能放,她大声求助:“主子,乐乐要抢我的药箱子。”整个一女儿跟家长撒娇抱怨,说弟弟欺负她。听得聂承岩额角直抽抽。
可没想韩乐也来了劲头:“城主大人,你看姐姐了,她现在又用不着,先让我保管嘛,东西不用就浪费了。”
“谁说我用不着,这药箱子就是主子给我用的,我学得很快,很快就能用上药箱子了,别的都给你,这个不行。”韩笑据理力争,这弟弟倔起来也是很难摆平的。
聂承岩怒了,这俩孩子还真当他这是家里了,当着他面抢起东西来。“起阳。”他唤了一声,霍起阳很快进了来,一脸憋笑,显然在外头也看了很久的好戏。
“把这毛孩子给我弄出去。”聂承岩下令,霍起阳立即执行,一把拎起韩乐抱怀里。韩乐受制,不依不饶的喊:“城主偏心,城主偏心,城主光疼姐姐不疼我,我也想要个箱子。”
霍起阳差点没笑出声来,聂承岩喝道:“出去。”韩乐眼泪汪汪的被抱出去了。
韩笑一看弟弟的小可怜相,又心软了,想追出去,却听得聂承岩呼喝她:“你过来。”韩笑脚下一顿,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拿了药箱子太过得意忘形,还真是怠慢了主子大人了。
韩笑低着头,知错的站到了聂承岩面前。
“我是谁?”聂承岩不高兴的问。
“是主子。”
“药箱子谁给你的?”
“是主子。”
“你吃的穿的用的,谁给你的?”
“是主子。”韩笑越答头越低。
“你弟弟吃的穿的用的,治病的钱和药,谁给的?”
“也是主子。”
聂承岩瞪她:“那你还为个破药箱子,把我丢到一边?”
韩笑卟通一声跪下了,她真的是知错,觉得自己太不应该了。“奴婢错了,请主子责罚。”
“起来,跪什么跪。”聂承岩没由来的看她卑微下跪很不舒服。韩笑咬咬唇:“主子莫生气,奴婢这就给主子熏药。”
“把那药箱子先拿开,碍眼。”韩笑得了令,特舍不得的把药箱子抱了,抚了又抚,左右看看,最后摆到了桌下,主子看不到了,就不算碍眼了吧。她回头询问似的看了聂承岩一眼,听得他轻哼一声,没说话,便知算是允了。
韩笑跑前跑后,端来了大脚盆,倒入了滚烫的汤药,在盆上支了粗布绳结的网,给聂承岩褪了布袜,把他的双脚支在了粗绳网上,又用宽幅厚布把盆面连着腿围了,裹着药气熏脚,这是养筋活血通脉用的,隔个三五天的便得做一次,聂承岩痛得吸口气,额上很快冒了汗。
韩笑拿了巾子替他擦汗,又为他按着腿上的穴位,推促药效,她一旦认真,便是全神投入,因手上用劲,又有热气蒸着,不消片刻她便已是小脸粉艳,颊畔发丝轻拂。聂承岩原自咬牙忍痛,转眼无意望她,竟有些呆凝。韩笑手试药汤的热度不足,又从门外的小炉上拿了药罐子出来,往盆里再添热汤药。
聂承岩看着她忙,忽而出手替她拂开面颊上的发丝,别至耳后。韩笑顿觉面上发烫,一缩身,就势退后跑出去放药罐子,深吸几口气,平复情绪再跑回来,为聂承岩的脚裹好了布幛,接着为他按穴。
聂承岩轻声道:“笑笑,明日起,我让子明教你些防身的功夫,你辛苦些,下午抽了空好好的练。”
韩笑手下一顿,很快恢复如常,应道:“好的,主子。”这贺子明与霍启阳一样,是聂承岩的贴身护卫之一,韩笑来了聂府后见过几次。不过重点不在于谁教她,而是与学医一样,平白无故的,竟让她开始练起武来。
聂承岩似乎也知道这事有些不合常理,毕竟学医是她的兴趣,他成全她尚算是情由可原,练武什么的,她却是半点基础也没有。于是他皱了眉,开口想解释:“你也明白,我被毒害一事尚未了结,你与我在一块,万一发生些什么事……”
“奴婢明白。”韩笑抬头冲他一笑,接口道:“奴婢一定好好练。”她低了头继续为他按摩穴位,他虽然半年都没有下过地,可因为被照料的好,每日里她都为他运动按摩双腿,故腿形如常人一般,并无萎缩。韩笑看着他的腿,忍不住说了:“奴婢虽没什么本事,可奴婢也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之理,奴婢定不会辜负主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