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沉醉身边时,她早已见怪不怪了。“殿下是怎么拉拢那人的?”沉醉斜眯着眼睛,有些醉意的看着楚律,嘴角有酒后控制不住的媚笑。

那人,两人心知肚明,指的正是冯三。

楚律想了想,双手一摊,表示无可奉告。

沉醉也不介意,秘密不能直接问出来,还可以间接推敲麻。

不过能不能顺利搭上冯三这座桥,确实需要楚律的帮助,所以沉醉对他和蔼了许多。

在她们这些豪门高阀的贵族青年男女热衷于这“壶蝶会”男女携游之时,其他的地方也正在上演自己的剧目。

好比花朝节这一日,对于众多的花商来说,正是一年花市开张的好日子。在尚阳花神庙前的广场上,花市红红火火的开张了,各色盆花,如春之海棠,迎春,碧桃,夏之荷,榴,夹竹桃,秋之菊,东之水仙,佛手,梅花等等,还有众多的南方花卉如山茶,杜鹃,天竹,虎刺,紫薇,珠兰等等,在这花市里应有尽有,国都一帮莳花高手,硬是有本事纳四季于一室。

最最让人期盼的便是清晨从宫里派出的“寻花使”。这一日宫里的娘娘总要命人到花市选上一盆最美的花卉带回宫里,俗语称“觅春”,而对于花市的人来说,这叫“点花魁。”宫里无后,容贵妃自然便是每年点花魁之人,最近三年派出的寻花使都是冯三,无怪乎他骑马走在花道中,深有一种傲视群英的感觉。

严瑞奉主子的命令,跟在景轩君府的管家游秀身后,来到冯三的面前。平日里冯三对着这些人都是摆足了高姿态,但是对这游秀,确实一副哥们相,两人勾肩搭背好不热闹。有了推荐人,贿赂很轻松的就送了出去,埋在两盆鲜花下的泥土里。整整五千两的银票,沉醉下足了本钱。

次日回到府中,严瑞前来禀报详情,沉醉看着那厚厚的账单,才知道楚律是怎么拉拢冯三的。

据严瑞说冯三此人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收藏古剑,品尝美酒,鉴赏妇人,更是精到之极。

“鉴赏妇人?”对于冯三对吃食的高要求,沉醉并不意外,太监少了其他乐趣,多出些苛刻也是能够体谅的。

“郡主有所不知,这冯三乃是阉人,所以号称局外人,更能纯粹品评妇人的好坏。”

沉醉沉思片刻,觉得也有道理,他不能人道,只能看,只能干摸,所以品得比那些猴急的男人更为精细。

“听游秀说,当年二殿下正是从菜户入手,才打通了冯公公的路子。”

沉醉一愣,就知道楚律做不出什么好事来。居然穿针引线拉皮条,迫害广大的宫女。

“昨日你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属下与冯公公还有游秀先去了‘江南’用饭,然后,然后~~”

‘江南’是尚阳最著名的食坊,价格不菲,“然后呢?”沉醉见严瑞支支吾吾,厉声问道。

“然后,然后去了‘秋日楼’。”

沉醉脸色变了变,挥手让他出去。“秋日楼”正是尚阳最出色的小官倌,无怪乎严瑞如此支吾,怕污了自己耳朵。

沉醉觉得这冯三恁是变态,男女同吃。不过这对于那些什么刺激都玩多了的高门子弟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无须断袖,偶尔也喜欢去“秋日楼”寻点别样味道,自己的三哥好几次也为了谈生意去过那里,所以沉醉才对秋日楼有所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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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十一回醉花荫冯三知半仙

严瑞搭上冯三以后,从他那里得到了不少容贵妃的消息。例如,容贵妃来自素来崇拜巫术的巴国,喜欢求神拜佛,听信术士之言。

所以沉醉才在醉花荫安排了一场好戏。

这一日严瑞带上冯三到醉花荫吃酒,雅间外沸沸扬扬的声音吸引了冯三,待听到那些人谈论的内容后,就更加粘住了不肯走。

这些酒客自然都是沉醉安排的。

酒客甲:“你们知不知道顺城街西边棕南巷那个算命的‘大不同’?”酒客乙、丙、丁等等皆摇头。

“听说这人可神了,别号大不同,意思是他这个测字和别人大不同,因为灵光,所以大家都忘了他的本名,就都叫他大不同。前些年有个大官偶然到那里去看见了,就找他测字。那大人想试试他的本事,就在他桌上写着‘大不同’三个字的招牌上写了个人字。”

那酒客绘声绘色的讲着故事,唾沫横飞。

嗬!大不同一看,恭恭敬敬地站起来了:“哎呀,原来您是一位大人哪!”

那大人一听:“啊!你怎么知道的?”

大不同跟着就说:“啊,测出来的。”

“测出来的?”

“对,您是一位大人,真是居于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噢,你怎么测出来的?”

“我请您写个字,您哪,把‘人’字儿在这个‘大’字儿旁边儿。大字儿旁边儿写个人字儿,哎,您是一位大——人!”

那大人见此人有点门道,便让一个侍从过来测个字,还直小声嘀:“也写人,写人。”那侍从又过去测字,依旧写了一个人字。

这个侍从哪,没敢在大人写字儿的牌子那儿写,他写在手心上了,也写了个“人”字儿。大不同一看:“您…可别不乐意听,您可比不了那位大人,您是一个手下人。”

那大人一听:嗬,真灵啊!

“您是一位手下人,是大人的手下人。”

“你怎么知道的?”

“测出来的。您看哪,我让您写个字,您写在手上了,您走路能手心朝上托着吗?不能,您得把手放下,这不是手下人吗?”

话说那大人给了钱回到府上,捉摸了一下,到监狱里头把判了死刑的犯人弄了一个出来,给他推头、洗澡,换身儿干净衣裳,穿得阔气点儿,侍从平日怎么护着他,就怎么保着那犯人,那犯人也去测字,也是“人”字儿。

走到大不同跟前,侍从冲犯人一使眼色,那意思让他写“人”字。他哪,没敢上前去写,就这么一说:“啊,我测个‘人’字儿。”

大不同一看就说了:“哎呀,这个…说出来,您可别恼啊,我看您哪,不象一位大人,象个犯罪的罪人!”

这家伙一听就愣了,他这么一愣,先生心里更有底啦。侍从赶紧说:“哎,别胡说八道,这是我们大人。”

“什么大人哪,他是一个犯罪的罪人,在字儿里已经测出来了。”

“你怎么测出来的?”

“怎么测出来的,他这个‘人’字没写,是嘴里说的,嘴乃口也。您想,口里加个人字,念囚犯的‘囚’,嘿嘿,这个甭测了,他是个囚犯!”

酒客乙:“我也听说过他。前些日子有个朱先生的弟弟要返回尚阳,朱先生想知道他弟弟是否能平安归来,于是去找大不同测字。“

“他写了个此字,并把来意告诉了大不同,大不同端详了一下,摇头说“用这个字来测兄弟可是大凶。你弟弟恐怕已经不再人世。”

“那朱先生不信,过几日他果然收到信,说他弟弟病死在归途中了。”

“他就来问大不同,如何算到的,那大不同说“此字,看起来就是比肩的比字,是兄弟的意思。但左边是停止的止字起首,这说明你们兄弟的关系可能到此结束了。而此字,看起来又像死字,匕字从死字旁,你弟弟恐怕有生命的危险。”

众酒客大呼神人。

沉醉期待的就是这出戏,让冯三自己不知不觉中做了传声筒,更为可信,所以才有容贵妃出宫问姻缘之事。

接下来的春天算是沉醉过得最无聊的一段日子了,其他的人正趁着春光明媚,郊游踏青,但是沉醉却不得不在家里装淑女,再不能如往昔那般如野马一样奔跑在外。

何况,君华公主一到春天,咳嗽就犯了,沉醉对这位母亲也是敬爱得紧,留在家里亲自侍奉汤药,熬药都不假手他人,自己亲手熬制,美名其曰为最诚心熬的药才最有效,封亭君在王上或容贵妃问起来的时候,自然要不经意的说出沉醉在家里为母亲侍奉汤药,所以不能入宫陪伴贵妃。

这孝之一字在留国可是最为注重,而今沉醉仁孝皆具,可谓王妃的不二人选。

她隐忍着楚振与桂云致的紧密交往,也隐忍着无聊的春天,窝在家里数蚂蚁,好容易盼到初夏。

在芒种那日的饯花节以后,正是媒婆跑断脚的日子,忙着为在那“春交”里看中意的男男女女牵线搭桥。端午节后,因着严瑞和楚律家的游秀二人不停的在冯三耳边提及“大不同”,不几日,容贵妃果然忍不住找着机会出宫寻访。

沉醉甜蜜的笑者,秋天不远了,想必收获的季节即将到来。

果不其然六月仲夏,容贵妃邀沉醉入宫叙话,恰逢楚振正在宫中,她还特地命人将楚振请来,为二人制造机会。

沉醉有些痴迷的看着楚振,一百多个日子不见,相思欲狂。白衣翩翩,依然寸尘不染,“沉醉给殿下请安。”

“是长乐郡主啊,多日不见。”楚振虚扶一把。

沉醉则喜他果然还是留意自己,才有“多日不见”之语。容贵妃则在一边嗔怪:“什么长乐郡主,多生分,你们本是表兄妹。”

楚振微笑一下,重新称道“长乐表妹。”

沉醉心甜如饮蜜水,楚振这一生表妹沉醉是万分喜欢的,总觉得她和他有接近了些,而对于楚律的称呼,她则避之不及。

沉醉起身告辞时,容贵妃还特地命楚振绕道送沉醉,她的心意自然是众人皆看了出来。沉醉的心也算放了十之八九。

楚振扶沉醉上马车时,她顿时羞红了脸,心跳加速,一时间手足无措。一路上楚振偶尔问她几句,她也只是硬梆梆的回答,仿佛舌头被人咬了似的,在他面前仿佛束手束脚的木偶,万般聪明此时却一点也找不回来。只是痴痴的看着楚振,让他倒不好意思起来。

沉醉素来习惯以心机算人,真正要自己主动起来真诚的和人亲近,确是万般不习惯。

直到二人行至封亭君府,楚振早已乘车离去,乐姬在旁边轻唤:“郡主,该回魂了。”

此时沉醉才醒了过来,被人看穿心事而脸红。脑子里混混噩噩,只有“他真好看”一句话不停的在脑子里荡来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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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十一回景尚院众人识令狐

七夕是炎炎夏日最让人愉快的日子,这一日天上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对地上的青年男女来说,那也是互述衷情,山盟海誓的日子,也就是俗称的“情人节”。此后便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这一娶亲程式。

早几日,沉醉就收到了来自景轩君楚律的帖子,邀请她与她的哥哥参加七夕在楚律别院里举行的“消暑会”。

沉醉对于楚律是有多远躲多远的,压根儿没想参加,却因林木灵的突然来访而改变了主意。

“沉醉,这许久都不见你,可真是无趣得紧。”

沉醉笑着不答,这句话倒不全是应酬,没有沉醉的鬼点子,各种饮宴确实失色不少。

“二殿下的邀请你收到了吧?”林木灵一副神秘的样子,如果沉醉说没有,她想必可以自豪得飞到天上去。

沉醉“唔”了一声。

“你要去吧?”林木灵挤眉弄眼的。

沉醉有些迟疑。

“你不会不去吧?二殿下很少邀请人到他的别院去的,连我大哥都没去过。听说他的‘景尚别院’秀致无双,堪称尚阳第一名园。”

沉醉瘪瘪嘴,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但丝毫不影响林木灵继续发挥下去。

“而且听说此次是有一位贵客所至,二殿下才广邀朋友去景尚别院聚会的,而且他居然还将那位贵客安置在景尚别院。”林木灵的表情特别惊奇。

沉醉一副你少见多怪的样子,“这很平常阿?”安排一个客人在别院住,这对豪门贵族来说并不是稀有的事。

“听说这位贵客是个女的。”林木灵补充道,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

沉醉觉得是女的就更正常了,楚律一个花花公子,在别院里金屋藏娇特别正常,不藏才叫不正常。

“听我哥说,二殿下从不带女子去别院住的,这一次是破例,而且还提前几日亲自为那位贵客布置客房。”

沉醉手托香腮思考了一下,这可不是好兆头,楚律不去缠桂云致,那岂不是容易让楚振和桂云致死灰复燃,她父亲手握兵权,是今后夺嫡的最佳岳父,容贵妃很可能偏向桂氏,沉醉的心开始忐忑,觉得应该实地考察一下,并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桂云致这个情敌。

“我口水都说干了,你到底去不去阿?”

“去。”沉醉坐直了身子,像一个立志捍卫领土的女战士。

‘景尚别院’坐落在尚阳西郊的凤凰山脚下,此山形如立凤,前后来龙,两相回护,实乃佳地,正荫‘景尚别院’,可惜沉醉并不了解这些。

这景尚别院倒也别致,门乃古旧的油桐制成,别有夏日阴凉古深之感,进入大门,绕开影壁,需要曲曲折折经过十几道门,旧式华屋,高大爽垲,转折之处,特重藏风聚气,则冬暖夏凉,尤其是夹道备弄,日照不到,夏天最为阴凉,所以经历这十几道门,宿汗一收,感觉先就不同。

穿过一条梧桐林立两旁的短道后,来到一座院落,院名“浮生半日”,前面高槐,后面丛林,绿荫匝地眼目清凉。走廊上无数楠木架的百石花盆,供的石素馨兰、茉莉、夜来香、栀子、西番莲,不下数十种之多,花形各殊,香别幽浓,中人欲醉。及至卷帘入“悠然堂”,只见窗上都悬的事水纹虾须帘,壁上悬挂的是前代绘画大师董浩明的雪景山水。地上铺的事紫竹与黄竹劈丝,交织成卐字花纹的席子,左右置棕竹椅十六把。此外鼓形的瓷凳以外,还有一张绘天女散花的瓷塌,上铺龙须草席,既凉且滑,可坐可卧。

最具匠心的是,置于棕竹椅之间的茶几,自然也是一式棕竹所制,但另用锡制成水池,上铺水晶,作为几面。几面之下,水池之中,有五色金鱼悠然游泳于绿荇白沙之间。

两面墙壁用于紫檀花板,雕镂虫鱼鸟兽,山水人物,从空隙中望出去,左右两夹室是两座花房,花房之外一具五轮大风扇,转动轴轮,便有香风阵阵,从“虫鱼鸟兽”中飘然客座之间。

沉醉一众人等都到齐了,还不见主人踪影,只在梧桐树后隐约见到两个绿影,待到近来,众人不由都秉住了呼吸。

前来的一男一女两个青色身影,仿佛天宫下凡的金童玉女,青衣拂地,飘然若仙。男的正是今日“消炎会”的主人,楚律,青绫为袍,白玉作冠,沉醉从没觉得他这么好看过,当然全部都要归功于他身边的人,在此人身边一站,凡人都仿佛沾了仙气。

碧水双盈,玉搔半亸。翠点蛾痕,分就双眉石黛,云堆蝉鬓,写来两颊胭脂。无语独徘徊,仿佛仙姝三岛内,凭栏闲伫立,分明西子五湖中。其美若高山琼雪,晶莹爽寒,其华若白雪映日,点点逼人。

若论容颜之美,桂云致等人都须逊色半分,若论风华之美,桂云致等人都少她那清雅仙气。那神仙的尊仪,那流波映月的眼眸,叫在座的男人心神荡漾,叫在座的女人却无法升起嫉妒。

直到楚律引见,大家才知道她的来历,令狐家族的嫡女令狐熙和,大家顿时觉得难怪如此,要问此女从何处来,恐怕也只有令狐氏能养成。

令狐氏乃先朝的帝师之家,先朝十传,有六代皆师令狐氏,令狐一氏可称得上历史最悠久的豪门高阀。及至先朝分崩离析,令狐氏誓死捍卫皇权,最后人丁凋敝,拒绝各国以高位相邀,隐于先朝旧都所在的长平城,著书立学,不再入仕为官,成为神渊大陆的清流之首,清流名士俱以其为尊。

这令狐熙和,从小就有令名,不仅容色出众,才华更是横溢,俨然有神渊第一女之称。楚律能邀请到她来留国,真是天大的本事,不由得沉醉不另眼相看。

令狐熙和只身到来,楚律又殷勤至此,让众人理所当然的人为二人乃是一对璧人,也只有令狐熙和这样的女子,才能让楚律这个风流王孙收心。

在场有两个人的不悦表现得最为明显。一个是善于妒人的林木兰,一个是情意付流水的桂云致。沉醉看了暗暗心忧,再看楚振对桂云致的眼神充满了怜惜,心里叫糟,这个关键时刻,可不能让桂云致给坏了整盘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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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机关算尽第十二回煮茶论道众人皆服

“时辰尚早,不如大家尝一尝熙和带来的‘蜜云龙’。”楚律发话道。

蜜云龙是神渊大陆当时最名贵的茶饼之一,茶粉细腻膏腴,甚为贵族所喜爱。

众人齐声道好,楚律正要命侍从煮茶,却见令狐熙和缓缓起身,“不如让熙和为大家煮茶,以贺初次相见。”

楚律眼神缠绵的看着令狐熙和,点头示意。

“如此炎夏,不如用‘梅花之雪’煮茶,听闻二殿下去年集了不少?”令狐熙和对着楚律嫣然一笑。

“紧尊小姐之命。”此语一出,众人皆惊,她二人如此对话,可见令狐熙和与楚律关系非浅,连他去年集了梅花上的雪煮茶都知道。沉醉觉得令狐熙和果然风雅得紧。

楚律命人从十几丈的冰窖取了雪出来,沉醉感叹败家子就是败家子,如此会享受,大夏天的家里居然还有雪。

令狐熙和见瑞雪已来,正准备开口,却见楚律答道:“松毛对吗?早已命人准备好。”

令狐熙和会心一笑,却见有些人大惑不解,便道:“这以雪煮茶,是烹茶之火,必须既猛且绵,不猛雪水难开,吃了会腹胀,不绵又会导致水硬,夺了茶香,用松毛烧的火既猛且绵,煮雪乃是最佳。”

沉醉心想,小姐你真不愧是神渊大陆最显赫的书香门第出来的,生活可真是精致得繁琐。

童子生上火,炉火通红时,捧来茶铫煮上,令狐熙和甚为关注的听着水声。见她貌如天仙,又姿态优雅从容,众人皆觉得看她便是一种享受。

“难道这煮水还有什么讲究?”楚振问道。他自幼从军,对这些膏梁子弟的无聊细腻,自然不太明白。

“古语有云,煮茶之水不能太过,停过之汤,宁弃而再煮,熙和是不愿意浪费这珍贵的梅上雪,所以特别留心。”夏日之雪,自然弥足珍贵。

“哦,这老嫩有何分法?”楚振感兴趣的追问。

“这水入铫便须急煮,候有松声,即去盖以消息老嫩。蟹眼之后,水有微涛,是为当时。大涛沸鼎,旋至无声,是为过时,过时老汤,决不堪用。”

话音一落,令狐熙和立即提壶而起,注水入茗碗,壶口汽与水相遇,喷薄而出,杯面迅速起了一层极细的白沫,此即所谓的“玉乳”,形状甚是漂亮,由此而知令狐熙和的茶艺十分高超。

众人见楚律端起茶来,立即饮下,都笑他太过急切,不怕烫了嘴巴。他却嬉笑道:“酾不宜早,饮不宜迟。酾早则茶神未发,饮迟则妙馥先消。熙和,我说的是也不是?”

“正是。”令狐熙和点头道。这酾茶,乃是滚汤如碗后,随手投茶,盖紧盖子,静候片刻,称之为“酾”。但是饮茶则要趁早,否则茶香消散,算是浪费了好茶。

沉醉觉得此二人天生绝配,真是败家子与败家子齐集,生活如此精细,估计是指望不上楚律娶桂云致,她只好自己解决。

“此茶甚香,是用‘雨前’的‘旗枪’所制吧?”林木兰淡淡开口,一副自己也很内行的神情,所谓美人见美人都是不顺眼的。茶叶一芽一叶,芽卷如枪,芽舒如旗,成为‘旗枪’,已是当时的上等茶品。

令狐熙和笑着摇了摇头,“这‘旗枪’只是茶中的第三等。小芽,虽有芽无叶,但依然显老,要‘水芽’才算茶之精英。此茶正是水芽所制。”

沉醉庆幸自己没有开口,这贵族习气,没有三代以上所传,是不能领会其精髓的,林丞相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过这一代的事,所以林木兰怎么会是令狐熙和的对手,更何况沉醉这样粗放的‘天外来客’了。

“水芽?”沉醉虽然不懂,但是特别喜欢学习,见令狐熙和如此老道,正是一个现成的好老师。”

“这水芽要置于水盆中才能拣得出来,细小如针。”令狐熙和解释道。众人皆倒吸一口气,佩服她的精致。

“此茶香味膏腴,却不失清明,夏日饮来沁人心脾,果然好茶,家父爱茶,云致厚颜想讨一点此茶。”桂云致道。

却见令狐熙和极端为难,“熙和所制此茶甚少,手上的茶此次都送给了二殿下,明年熙和定当双手奉上。”说罢还娇羞的看了看楚律。

沉醉暗地叫好。此女一出果然不同凡响,不声不响之中就探得楚律心意。她众观诸女,只觉得桂云致特别突出,而且与楚律和楚振之间也多眉目传言,所以借此探一探楚律的心意,看他是否愿意将自己亲手制的茶送给桂云致。

结果当桂云致看向他的时候,楚律不敷众望的为难含笑。不说不给,也不说给。但是心意是很明显倾向令狐熙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