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楼扶着他母亲进月洞门之前,远远就看到了门内池畔坐了一个女子,但视线太远,分不清白与灰,只当是某个僧尼。待走近了,才看见白裙一飘,只看见了那女子的迤逦的白色裙尾和残留在风中的清脆叮当声。
这等景致,又是在山中寂静的庵庙里,让人疑为狐仙下凡。
待走到池畔,唐楼扫了一眼那清茶一桌,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荷香,长途跋涉后此种清香最是怡人。
“太妃这天色已晚,还不知怎么安排?”圆觉在那位贵夫人面前低头询问。
那位被称为王妃的妇人回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子,“老六。”
被称为老六的正是如今的禹亲王唐楼,只见他对太妃点了点头,“让侍卫在庵外扎营就好,母亲还是住原来的院子吧,儿子随便在哪里憩一晚就是了。”
因着前几日山中连下大雨,今日登上马车数次先入泥沟内,这才耽误了登山的时间,黄昏时才到这雨润庵。如果连夜下山,遇上大雨或者马儿失蹄都不是好事,唐楼这才安排在这山上住一宿。
“师太你看这样可行?”老太妃询问圆觉,知道她素来规矩严,不准男子入庵,这才有此一问。
“自然使得,太妃和王爷是雨润庵的大善人,这庵还是老王爷在世时捐钱修的,王爷天潢贵胄,又不是那些不知根知底的人,只是山居简陋,还请王爷赎罪。”
圆觉给唐楼安排的客房在雨润庵的西侧,老太妃还是住她以前住的院子,安排好之后,众人自安歇下去,闲话少提。
今日恰逢十五,月亮如银盘一般挂在天上,煞是可人。楚涟漪在屋子里静了半日,望着窗外的圆月,想起她那桌还留在了清川池畔的茶,桌子倒是小事,但那套雨过天晴碧玉绘竹的茶具却是她心头爱,舍不得就那样搁着,便领了暗香与云柳挑了羊角灯去寻那桌茶。
月上中天,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睡了,寂静无声中只能听见蟋蟀的“曲曲”声。月色下能清楚的看见,那桌茶还搁在原处。
楚涟漪让暗香、云柳收拾好桌子往回走。她二人抬了小几,所以楚涟漪自己接过了暗香手中的羊角灯提上,走在二人前面,三人抄了近路,从清川池中铺设的一路水中石上横穿整个池子想往自己住的东面小院去。
夏日晚上清川池畔凉风习习,正是纳凉的好所在,这么晚还没睡的可不止楚涟漪主仆三人。
唐楼本斜靠在清川池畔叠石山上的一块平整岩石上闭目假寐,听到有人声,才缓缓睁开眼睛,却看见池上一个女子提着羊角灯从翠柳中冉冉而出,晚风吹起她的繁层薄纱裙,薄纱翻滚,俨然是一朵最明媚的白荷。
唐楼深呼吸了一口,风中果然送来微微的荷花清香。
月色与灯光在那女子的脸上辉映出柔和明媚的光晕来,让人能一眼瞧清那倾城倾国之貌。一寸秋波,千斛明珠未觉多,双眉横柳,万缕春风难剪裁,艳夺巫岫之莲,丽掩蜀江之锦,见她于水中行来,仿佛洛妃踏月,龙女凌波。直刻入人眼,溶于人心,欺魂夺魄。
有那么一刻唐楼觉得自己几乎都忘了呼吸。他自问见过的绝色十只手指也数不过来,可只有眼前这女子不知怎么就在他心田上激起涟漪来,一圈圈地漾开去,越来越大。
唐楼见那女子出了池子,正走入池畔的暗林中,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跟着她一行三人的影子就追了上去,就跟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似的。
楚涟漪听得身后有响动,瞧那脚步声沉稳有力,不似女步,心里一紧,可不能在雨润庵闹出什么笑话,立刻低唤了一声“暗香”,然后熄灭了羊角灯。
暗香跟在楚涟漪身边已有多年,也听到了脚步声,又是个机灵的人,羊角灯灭了后,四周顿时陷入黑暗,只有月色掩映,主仆三人躲入园中植的一丛桂树后,悄无声息地往偏院溜去。
回到屋中,楚涟漪不许暗香掌灯,主仆三人摸黑梳理了一番,各自上床休息,半晌她才把一颗扑通扑通跳的心给缓了下来。
“也不知道哪家的登徒子,这般大胆。”楚涟漪心想,这雨润庵看来是住不得了,半夜起身吩咐暗香收拾行李,早课前就起身去辞别了庵主,主仆三人匆匆往山下的寄云庵去,次日就起身返回了楚家。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我!!!!!!!!
看我尖利的牙齿!
关键时刻,不要霸王偶。
6、水上缘(下)...
第二日辰时正楚涟漪打着哈欠起身,去太夫人那里请安。
因着她这是刚从外面回来,今儿又不逢五、逢十,所以想着太夫人跟前伺候的人应该不多,最多就是旁氏在跟前。
哪知道楚涟漪一踏入太夫人的宜兰院就看见三房、五房和六房的人都在,连平日寡言少语的大姑母蔡氏并她的两个女儿也在,柳姨妈正在太夫人的榻前说笑着,逗得太夫人前仰后合,看这景状,大约是有什么喜事。
“祖母,涟漪回来了,昨儿回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就没敢过来扰了祖母。”楚涟漪娇声软语地蹭到太夫人的跟前。
“快到祖母跟前来。”昨日大房那边就派了人来报消息,所以太夫人也知道楚涟漪回了府,“让祖母瞧瞧。”
太夫人仔细端详了楚涟漪一番道:“出门静养了一段果然是好,这气色好了,性子也好了,这娇娇可可的多可人怜,人呐就是要大方些,常出来走动走动,同姊妹们一处绣绣花,说说话才好,别什么事儿都自己憋在心里。”
楚涟漪听了这话只能干笑,也不知道太夫人这一番没头没脑似训非训的话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挑唆。
太夫人还要开口,就被楚涟漪截了话,可不能再让她念下去,“祖母,这府上是出了什么喜事啊,一大早各房婶婶就在,祖母笑得只怕今日能连进三碗饭。”
太夫人老了,最喜欢的就是热闹,如今儿女成人,也不再板着脸说教,所以更喜欢小一辈的亲近她,不拘小节。今日见楚涟漪这般乖巧讨喜,一张脸粉嫩可爱,心里自然就欢喜了,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女儿,不比去了的楚夫人只是个媳妇儿。
“你当祖母是饭桶么?”太夫人假意恼怒。
“天下哪里有这等好看的饭桶?”楚涟漪仗着年纪还小,所以才敢这般调笑太夫人。
“你这丫头,连祖母都敢戏弄。”太夫人点了点楚涟漪的脑袋,“祖母老了,哪里还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祖母才不老,咱们要是走出去,别人指不定还以为祖母同涟漪只差一辈儿哩。”楚涟漪这话算是夸张了,但太夫人的年纪也不过将近五十,保养得宜,说她是四十岁也是有人相信的。
“瞧这一张甜嘴儿,真真还是楚府的水养人啊,养出这么个标致又嘴甜的姑娘。”柳姨妈在一旁搭话,她惯会顺着太夫人的心思,在府上对每个人都捧着吹着,阖府上下都喜欢她,所以她虽是六房夫人的妹妹,但也一样在府里四处走动。
“只是十二姑娘这一出去,仿佛瘦了些。”
柳姨妈这么一说,太夫人也发现了,拉了楚涟漪的手道:“的确是瘦了,这下巴都尖了,在庵里只能吃素,难怪人瘦了,今儿就在祖母这儿用饭,好好的养一养,这姑娘胖点儿才富贵。”
“不过这一瘦,十二姑娘倒更有风姿了,这眼睛看着更大更亮了些,人也精神了,看来这庵庙也的确让人修心啊。”柳姨妈怕自己刚才说楚涟漪瘦,惹了她犯病的忌讳,得罪了这位姑娘,赶紧又添了几句好话。
楚涟漪虽然觉得柳姨妈的话好听,却又有些心惊,这位姨妈的手段可真是了得,来了才几天,在太夫人面前就把那嫡亲的媳妇儿给比了下去,在太夫人面前插科打诨,如鱼得水,而平素惯爱在太夫人跟前说三道四的旁氏今日居然一句没吭,也难得没挑自己的刺儿。
楚涟漪没接柳姨妈的话,对着太夫人笑道:“那真是太好了,祖母最会养人,人家都说咱们楚府的女儿好,连孙女儿这一辈也跟着沾光。你看这屋子里一个个都欺花赛玉,连祖母取的媳妇儿都是个儿顶个儿的,涟漪能跟着祖母,自然就能养得富贵。”如今祖母可就是楚涟漪的救命稻草,这大腿不能不抱。
太夫人这一辈子最自豪的莫过于两件事,一件就是养了个乾丰三年的状元郎如今贵为户部侍郎的儿子,一件就是楚府的女儿人人都夸奖。虽然楚涟漪算是楚府的“奇葩”,但那退婚之事另有猫腻,也怪不得楚涟漪,所以太夫人也并不往心里去,要怨也只怨去了的楚夫人。
太夫人将楚涟漪搂在怀里,亲得不得了,本就是长子唯一的嫡女,以前虽然生份了,但如今怜她命运多舛,爱她容颜娇媚,憨态可人,带着些许弥补的心,对楚涟漪亲近了许多。
楚涟漪在太夫人面前说了些寄云庵的风光,一边却在留心堂中诸人,其他人面色都寻常,六房朱氏唇角偶尔对着三房不屑地撇一撇,旁氏却一脸喜容,就连楚涟漪今日讨了太夫人高兴,得了欢心,她也不曾说上句风凉话,可真是转了性子了。
再看六姑娘与九姑娘,都是一脸的欣喜,而六姑娘楚涟晴的脸上还别添了几分娇羞,将如花容颜烘托得更明媚骄人。
楚涟漪的眼波微微流转,便把事情料了个大概,“祖母,让涟漪猜猜今日究竟有何喜事可否?”
“好啊,瞧瞧你这妮子能不能猜出,猜出了祖母有赏。”太夫人今日的心情看来的确好。
两祖孙这般一对一答后,整个屋子人的眼神都胶着在了楚涟漪的身上,只见她灿烂一笑道:“定是六姐姐嫁杏有期了。”
“不算,不算,定是你这狐猾妮子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来骗我老婆子的宝贝。”太夫人笑着捏了捏楚涟漪的脸。
“才没有,祖母你这是耍无赖,涟漪昨晚才回家,哪里听得来六姐姐的喜事。这么说,涟漪是猜对了?”楚涟漪在太夫人的怀里不依地拱着,仿似这祖孙两人从一开始就好得不得了似的。
其实一屋子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六姑娘的婚事昨日才算真的定下来,这事没成之前,旁氏一直捂着掖着,就怕不能成反而被人笑话。昨日定下来之后,今日一大早才带了六姑娘来太夫人跟前炫耀,这才引来了其他几房的人和各位亲眷。
楚涟漪刚回府,哪里能知道这些,自然都是她猜出来的。
“你这丫头怎么猜到的?”太夫人越发觉出了楚涟漪的聪慧。
“这有何难,单看祖母你笑得合不拢嘴,就知道定是有天大的喜事,再看这屋子里,三婶婶红光满面,六姐姐一直垂着头,红着脸,却又偷着笑,涟漪自然就猜到了。”
“你这疯妮子胡说什么,我哪里偷笑了。”楚涟晴作势就要上前拧楚涟漪的脸,两姐妹闹做一团,更惹得了满屋的笑声。
待楚涟漪二人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屋子里才安静了些,只听得一个甜美清凉的声音道:“十二姐姐要是能猜出六姐姐杏嫁何处,咱们可才真算服了姐姐。”
楚涟漪诧异地看了看出声的人,却是柳茜雪。今日她梳了一个双环髻,以鲜红芍药簪于鬓边,斜插了五枝喜鹊闹梅金簪子于发后,一袭对襟杏黄牡丹折枝刺绣褥裙,并花开富贵桃红抹胸,妩媚艳丽之极,但终是少了些她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烂漫。论年龄,她比楚涟漪还小了一月,也未及笄,如今的打扮却仿似大姑娘了。
老于年龄的风情,背后自然有说不得的故事。
只是楚涟漪没想到柳姨娘那样八面玲珑的人居然养出这么个高傲的女儿来,自己猜出了六姐姐的喜事,本就是玩笑话,并不当真,她却较上了劲儿,还说什么服气不服气,这样一来,如果楚涟漪猜不出杏嫁何处,反而落了下成,倒成了楚涟漪的不是了。
柳姨妈连连给柳茜雪使眼色,她都当做没看见。
太夫人听柳茜雪这么一说也来了兴致,“这倒是,碗丫头你要是猜中了,祖母把当年出嫁时你曾祖母送我的那副仅绞丝翡翠镯子给你。”
太夫人此话一出,知道这镯子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镯子是母传女的家传之宝,十分贵重,当初本该传给楚涟漪的大姑母,但因为大姑母的婚事太夫人不喜欢,而大姑母又死活要嫁,所以这镯子,太夫人并没有传给她。
楚涟漪本不想当出头的椽子,但奈何她骑虎难下,这会儿要真是自动认输,在太夫人眼里可就讨不了好了,仿佛一个半吊子似的。她母亲过世,父亲基本不过问内宅的事情,今后她的婚事都得落在太夫人手上,自然是要尽心讨好巴结的。
“既然祖母这样说,那涟漪就勉力试试,猜错了,祖母可不能怪涟漪,这可太难了。”楚涟漪撅了撅嘴,表示不依。
“你尽管猜,祖母的镯子可不是好得的。”连太夫人拍了拍楚涟漪的小手,别有所指地道。
听了这话,楚涟漪更是打起了精神,仔细瞧了瞧旁氏,觉得她那红光满面中简直就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这旁氏出身七品知县之家,三老爷也不过是正七品知县,这一直是她的憾事,总觉得在整个家里抬不起头,便使了劲儿地讨好太夫人,太夫人对她这一房也青眼有加,三老爷因为老子娘喜欢三夫人,所以对这个小门出身的夫人才没有过多挑剔。
既然在出身上抱憾终身,旁氏想要找的女婿必然是仕途上前途无量之人,加上她又要求是长房嫡子,所以她带着六姑娘在京里大小宴会参加了不少,却迟迟没有消息,如今可见未来的六姐夫定不是京里有根底的豪族,不早不晚,偏在这当口有了婚嫁的消息,这时候有什么人能既有前途,又会与三夫人一拍即合的,答案真是呼之欲出了。
作者有话要说:别霸王,别霸王。
7、府中事(上)...
“想来,未来的六姐夫必定是个清贵之极的人。”楚涟漪的话虽然不清不楚,但是明白内情的人定然是洞若观火的。
“好聪慧的姑娘。”平日最少言寡语的大姑母居然也出声了,周遭的人都觉得惊讶。这位大姑母就是太夫人的大女儿,最是谨言守礼,如今死了男人便带着女儿投靠了娘家,因为当初她的婚事太夫人一直反对,所以如今大姑母在家里更说不上话,是个只懂低头吃饭的闲人。
柳茜雪听楚涟漪这么一说,略微惊讶,“十二姐姐真是惠质兰心,只是不知道姐姐怎么猜出来的?”这俨然就是怀疑楚涟漪事前是听到了小道消息的。
“我想这京里能配得上六姐姐的好男儿可是少之又少,六姐姐眼界又高,一直瞧不上那些膏纨子弟,可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了音信,涟漪就想,最近可有什么大事发生。偏巧最近真是有桩大事,这不殿试刚完吗,有状元郎骏马夸街,探花郎名苑摘花,皇上钦点翰林,清贵之极。只有这等女婿,三婶婶才瞧得上眼。”楚涟漪歪在太夫人的怀里,拿眼觑着旁氏,惹来众人的笑声。
“真真是个眼尖嘴利的丫头。”旁氏笑指着楚涟漪,却也不生气,谁让她遂了心愿。
“十二姐姐,你为什么说六姐夫清贵之极啊?”六房的十五姑娘才九岁,还不解事。
楚涟漪搂了十五姑娘在跟前,也是要借着这个机会,让六姐姐高兴,也顺便捧一捧旁氏,盼望她以后少在太夫人面前给她使绊子,“说这翰林清贵嘛,这个清字是因为翰林最清苦,编检奉银,每季不过四五十金。”这四五十金有时候还不够有头脸人家的姑娘打一副头面的。
十五姑娘吐了吐舌头,她大概也知道这是少的。
楚涟漪接着又道:“可这翰林的地位可高得很。咱们大夏朝的规矩是,二品大员以上才能穿貂皮,你看咱们家里只有你大伯能有资格穿,可翰林却不在被限制之列,翰林虽然不过六、七品,但人家照样穿貂皮。”
“哇。”十五姑娘惊讶的叫出声,这一声最大程度地满足了旁氏的虚荣心。
“你可不知这翰林的厉害,咱们朝的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侍郎都非翰林出身不可,要想出将入相,可必须得是翰林。这三年才一次科举,全国上下每次也不过一、二十人能入选,你说这翰林是不是贵不可言?”
“是,是,那,咱们六姐夫可真厉害啊。”十五姑娘娇滴滴地道。
楚涟漪松了十五姑娘,转头向着太夫人娇憨地笑道:“祖母,要是涟漪能说出六姐姐的未来夫婿是谁,您可得赏了孙女儿那宝贝镯子。”
“你这鬼丫头,我倒不信你能说出来,你三婶婶藏着掖着,连祖母我都还不知道哩。”三夫人今早来报喜,也是说半截留半截,就由着人去猜,她一个人捂着嘴笑。而楚涟漪来得又早,她还没揭开谜底,楚涟漪就岔了进来。
“我知道,我知道,祖母,你让宝荷将那镯子取来,看孙女儿猜得对不对。”楚涟漪小女儿娇态地晃着连太夫人的袖子,趁着年纪还不算大,撒娇卖痴还能逗太夫人高兴。
连太夫人扭不过她,直笑着让她的大丫头宝荷取了钥匙去取镯子。
楚涟漪这才正襟而坐,“我猜,未来六姐夫定然就是那点了翰林编修的探花郎,不知我猜得可对,三婶婶?”楚涟漪说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氏鼓大了眼睛,“你可怎么猜出来的?”
“啊,这么说涟漪是猜中了?”太夫人也激动了起来。
“正是。”旁氏好不得意地点点头。
“快告诉祖母,你是怎么猜中的?”太夫人抓住楚涟漪的手。
“这可不难,只因为涟漪一直留意着六姐姐哩。先才涟漪提到状元夸街的时候,六姐姐可没什么表示,再说到探花郎名苑折花的时候,她一下就羞红了脸,拿手绢遮着唇角偷笑哩。”
“你这丫头,就会编排我,瞧我不拧烂你的嘴。”楚涟晴好不羞恼地上前又扭住了楚涟漪,满屋的欢畅。
“好好,看来我这镯子非得给涟漪不可了。”说话间宝荷已经取来了镯子,太夫人亲手取了给楚涟漪带上。
这金丝翡翠镯子,足足有三两重,是以金丝绞成蔓藤镂空笼子,附绞在水色极佳的翡翠上,金碧辉映,富贵耀眼,如今衬了楚涟漪欺霜赛雪的羊脂玉手,真是相得益彰,就是女人见了也心动,凭空给那金丝翡翠镯子添了三分瑰丽。
“这镯子还是衬了碗丫头才不埋没。”太夫人满意地拍了拍楚涟漪的手。
中午自然是连太夫人留饭,饭毕,各自家去,也不多赘言。
楚涟漪回到百花深处,只觉得疲乏得紧,昨日车马劳顿,今日又起了个大早,还要费心思去讨太夫人的欢心,连旁氏都要小心照应,比画一天的画儿还累。再说那边的饭菜她也用不惯,所以一回屋就显得极没精神。
楚涟漪没精神,暗香精神头可是十足,回来在云柳、云桃等丫头的面前绘声绘色地把先前那番景况讲了一遍,惹来两个丫头对楚涟漪十二万分的崇拜眼神。
平素楚涟漪做人极为低调,即使在请来的先生面前,也是多有保留,并不爱出风头,能做个中庸的学生就行了,像今日这般卖弄小聪明也是迫不得已。
丫头们平时只觉得疏影、暗香两个丫头里的总管厉害,对这位花儿似的姑娘并不了解
“姑娘,你怎么猜到六姑娘的准姑爷是新点的翰林编修啊,这可真是神了。”暗香觉得自家姑娘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爱打听闲言闲语,可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消息。
楚涟漪笑了笑,“要真告诉你可就不神了。”楚涟漪并不答话,有些时候说真话是种美德,可也犯不着完全没有保留,何况她现在需要的就是这种“神”的表象。
“我去楼上睡一会儿,家里的事儿你们两人自己看着办,若有拿不定主意的,等晚饭时来回我。”楚涟漪对着疏影,暗香吩咐。
两人赶紧应了,扶了楚涟漪上楼,伺候她更衣,为她掖了被角,才悄声无息地下楼。
楚涟漪蜷在床上心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开始照应她了,就昨日那么一会儿功夫居然能在出寄云庵的时候碰上前来烧香还愿的新科状元夫人并几位同科进士的夫人。
楚涟漪并非刻意偷听,可她们那叽叽喳喳雀跃的声音简直是迫人去听,既然数得出的人都有了夫人,六姐姐又不会做小,剩下的人选并没几个了。
却说疏影、暗香一下楼,就见小丫头翠雪来禀道:“外院的刘宝家媳妇、库房的王贵媳妇、厨房的安生媳妇来回话。”
其实这连府,楚涟漪就是一甩手掌柜,她身体不好,哪有那么多闲工夫来理全府上下的琐碎事情。能放权的她基本都放给了自己身边的丫头,疏影、暗香就仿佛是她的左右二臂,一般的事情,她二人说了就能算。
疏影在正厅的八仙桌旁坐下,自有小丫头翠萍赶紧送了茶水过来,“疏影姑娘,这茶是今年明前的蒙顶新茶,蜀中的庄子上刚送过来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疏影尝了一口,“嗯,吃着还清香,招待客人的茶可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