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比民富,自然土地日益增贵,百姓虽有些许怨言,却也知道冀侯的苦心。冀州产量不多,要养活这许多人口,全靠商人从江南贩运,铁、盐等物也是需从各地购入,若没有冀侯重商之举,冀州一偏僻北地,怎可能发展出今日这可比洛阳之繁盛来。
且说姬央跟着李鹤到了这外郭,一路往东,这才知晓冀州的外郭甚至比内城还大,尤其是东边,已经直抵衡水畔。
李鹤领姬央去的地方乃是一瓦肆,是民间自兴的肆坊,朝聚而暮却不散。沈度主政后不禁夜,百姓为了养家糊口,早晨寅时便出摊了,至夜里丑时还有摊贩在售各种宵夜小吃,可说是一日十二个时辰都是热热闹闹的。
姬央这会儿进的是东肆,乃是外郭三大肆之一。里面百戏杂耍应有尽有。李鹤细察姬央的神色,见她并不感兴趣。这也难怪,当初为了让安乐公主安心待在宫里,苏后没少招百戏杂技艺人入宫。
听说有那能一个时辰从南瓜子种出南瓜的艺人,还有一根竿子高入云霄摘得蟠桃的神人。有这些珠玉在前,也就不怪姬央看不入眼了。
不过东肆之所以能跻身三大肆的原因却不是这些杂耍,乃是因“斗场”而成名。
斗场么,顾名思义就是斗人之所。今人之玩乐有斗鸡、斗狗、斗蟋蟀,可都没有斗人那么刺激有趣。
姬央指着那里三重外三重人围着的地方问李鹤,“那是哪里啊,怎么那么多人?”她就是爱热闹。
“回公子,那是斗场。”李鹤道。因今日姬央是女扮男装,又是出门在外,所以李鹤顺势叫她公子。
“斗场,做什么的?”姬央又问。
李鹤卖了个关子道:“公子看了便知晓了。”
姬央看了看那人山人海的阵仗,觉得自己很可能挤不进去。当然这等事也用不着安乐公主费心,李鹤一个眼神,身后跟着的侍卫就已经分作两列以楔形强行在人群里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周遭的人没反应过来时先是谩骂叫嚣,可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是有大人物来了,也不敢再碎嘴,很自觉地就往两边让了让。
要不怎么说权势叫人痴迷呢。
然而身在顶级权力圈中的安乐公主姬央看着退开的人群却不由愣了愣,升起了一股别扭感。
这也难怪,因为这小半年来姬央压根儿就没享受过身为公主的权势,曾经的安乐公主那威势仿佛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什么东西隔久了自然就生疏了,以至于刚才李鹤以势压人,姬央都有些不习惯。
但不得不说感觉很好,姬央朝李鹤笑了笑,又不由想起沈度来,总觉得若是他遇到这等情况,肯定不会叫人驱赶百姓。当然也很难想象沈度来看斗场的情形,他那样的人怎么说呢,瞧着亲近,可实则高高在上,且不爱热闹。
就连高高在上的安乐公主都觉得沈度有些高不可攀的疏远。
姬央从李鹤开辟出来的通道里走到斗场边上,这才看清里面的情形,也未免太简陋了。
场中用木栅栏围出一片五、六丈宽的圆形地来,那栅栏破破烂烂的姬央怀疑碰一下估计就要倒。
这会儿正是比斗的间隙,李鹤趁机给姬央解释道:“等会儿鼓声一响,比斗的人会从东西两侧的木门进来。”
“都是些什么人来这儿比斗啊?输赢又有什么彩头啊?”姬央连珠炮似地接着发问。
“想赚快钱的人就来这儿。公子看到北面那桌子上堆的元宝了吗?”李鹤问,此刻他离姬央几近,几乎耳朵都快贴上耳朵了,鼻尖偶尔传来一阵幽香,是在他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香气,叫他有些心猿意马。
姬央却是一点儿也没察觉,她正往北面那桌子上看。
呵,好家伙,虽说姬央对钱财没什么概念,但光是看那堆叠成小山式样的元宝也觉得晃眼,“这得有多少银子呀?”姬央问。
李鹤估算了一下,“应该不下五百两。”
这可是极大的数目了,尤其是对外郭的百姓来说。
“赢了的人都可以拿走吗?”姬央又问。
“是。”李鹤道。
“这些银子谁出的呀?”姬央很好奇。
“是斗场主人。看这堆银子这般多,想必已经是很久没人能打败擂主了。”李鹤道。
“怎么说?”姬央急急地追问,“你能不能一次说完呀,我都快急死了。”
李鹤原以为安乐是娴静性子,可没想到她还有这般急切的一面,只觉她殊为可爱,反正不管小公主做什么姿态,他都觉得好。“公子莫急。这斗场的规矩是,以一锭为本金,擂主每赢一场,桌上的银子斗场主就加一锭。谁若能打赢擂主,谁就能拿走这些银子。”
“那擂主赢了又得什么?这斗场主是傻子么,这么多银子拿出来,金山银山最后也得搬空吧?”姬央道。
“斗场主可不靠这些银子赚钱。每场比斗开始,都会有赌局,买定离手,斗场主就靠坐庄赢钱。”李鹤道。
姬央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那擂主又是怎么回事?”
李鹤道:“擂主每赢一场,斗场主给两锭元宝,连赢十场之后每场给三锭,以此类推。”
姬央吸了口气道:“那现在这场的擂主,岂非已经是富家翁了?”
李鹤点点头。
“既然是比斗,难免会有死伤,他既然已经赢了那么多钱,为何不收手?”姬央这话问得理智。
可是并非所有人见钱都不眼开的,何况斗场主就没有善心的,擂主想脱身也不容易。内里情形李鹤能猜到一些,但并不能肯定,也不愿将背后的血腥说给姬央听。
正说着话,就听一通鼓声响起。擂主从东而出,一身崭新红袍,跟新郎官似的醒目。
这擂主跟姬央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他既不高也不壮,放入人群里瞬间就淹没了,年纪约三十来岁,站在场中朝周遭观众抱拳行了个礼,道了声“在下雷鸣”,也没啥气势。
倒是从西边进来的攻擂者,生得牛高马大,满脸络腮胡,一看就很吓人,声洪如吼,“陈县袁敢当。”
两厢礼毕,周遭的人都开始哄吼,这是催促开赛。
姬央第一次看这种比斗,先开始心里还有些紧张,目不转睛地看着场内雷鸣和袁敢当扭成一团。
那袁敢当虽然粗壮,却没有雷鸣灵活,他一上来就抓雷鸣,雷鸣一个扫地腿攻他下盘,又一个螳螂跃,腾空而起,腿踢袁敢当后背。
当真是精彩万分。
那袁敢当被雷鸣耍跟猴似的,看得姬央又叫又笑,大呼“好,好。”
袁敢当不出意料地败北,雷鸣赢得很轻松。
下一轮雷鸣休战,上场的是另一个擂主,北面桌上的银元宝堆小了一半,看热闹的也没有上一场多。
姬央却是兴趣不减,但到底还是盼着雷鸣出场。
幸亏斗场主也知道大家都是冲着雷鸣来的,第二场之后雷鸣稍歇就再次出来了。
雷鸣第二轮对战的是另一个小个子男人晋真,约莫二十来岁,都是灵活派。李鹤问:“公子觉得谁能赢?”
“虽然雷鸣的呼声很高,但是为了赢钱,我还是希望晋真能赢。”姬央实话实说道。
“赢钱?”李鹤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公子很缺钱吗?”
姬央道:“这倒没有,就是想赢。”赢钱才有乐趣嘛,姬央转头在玉髓儿耳边低语了两句,她便转身替姬央下注去了。
这一场是平分秋色,斗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你一腿,我一拳,雷鸣的左眼被击中,有一瞬间连东西都看不见了,晋真也好不到那里去,被雷鸣扫中左腿,瞬间就跪在了地上,被雷鸣追攻了三拳,牙齿都掉了一颗,张开嘴满口的血,有不济之象。
姬央这下可急了,她蹦得老高,嗓子都喊哑了也没什么用,支持雷鸣的大有人在,他守擂那么多场,名气很大,几乎是家喻户晓了,拥趸自然不少。
姬央急红了眼,她可不爱输,又觉得晋真还有一战之力,踮起脚四处看了看,亏得她生得不矮,还真被她看到了有用的东西。
姬央低头嘱咐了玉髓儿两句,玉髓儿转身无奈叹息,她家公主不管玩什么都能那么起劲儿。
玉髓儿给姬央找来的是一副系着红绸带的铙钹,还有在杂耍班子买来的长凳。
姬央往那长凳上一踩,顿时高出众人一大截来,双手握着铙钹一合,“锵锵锵”三声响起,只听小公主很有节律地高喊道:“晋真、晋真、晋真。”喊得很有节奏。
围观的一大半人似乎都被安乐公主的奇葩行径给看呆了。
姬央完全没有不好意思这一说,她侧头看向李鹤,又看向玉髓儿,手轻轻一抬,做了个手势。
李鹤没反应过来,玉髓儿已经觉得很丢脸却又很无奈地跟着喊了起来,“晋真、晋真…”好歹是头号侍女,这一点儿眼力劲儿还是有的。
玉髓儿也不是那省心的,总要拖人下水,“李将军。”
李鹤愣了愣,挣扎了小片刻,然后就跟着姬央的“锵锵锵”喊了起来,“晋真、晋真…”
既然将军都喊了,剩下的侍卫总不能不喊,他们心里清楚得紧,看着将军出了丑,回去能有他们好受的?
反正也不是一个人在丢脸,要说丢脸,安乐公主才是最丢脸的那个,只是人家压根儿不在乎。
这下可好了,姬央气势高涨,吼得比那杂耍卖艺赚吆喝的艺人还来劲儿,满场就听见“锵锵锵…”了。
晋真在空隙时向场外看了看,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赢得那唇红齿白、俊美如画的贵公子青睐,说不得顿时斗志又昂扬了起来。
只是到底晋真还是技低一筹,没有雷鸣那么经验丰富。
李鹤见姬央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怕她输得太多,心里想着总要找机会替公主扳回一城,便问道:“公子这是押了多少银子?”
姬央看了李鹤一眼没说话。
玉髓儿在姬央背后悄悄地给李鹤比了一个食指。
“一千两?”李鹤道。
玉髓儿摇了摇头。
“一万两?!”一千两还在情理之中,可一万两未免就太大了。
玉髓儿还是摇了摇头。
“有什么好猜的?”姬央输了心情不好地看着玉髓儿和李鹤。
玉髓儿又偷偷给李鹤做了个口型,“一钱银子。”
李鹤大概有些风中凌乱,就为了一钱银子,安乐公主吼得跟押了一万两似的。


第63章比斗场(下)
“钱多钱少不重要好吗?重要的是输赢。”姬央向来都是很有游戏精神的。
却说安乐公主先才那般“大出风(yang)头(xiang)”,想叫人忽略都不可能。
卢氏三兄弟恰好也在人群中,张耿第一眼就认出了女扮男装的姬央,全程看下来简直目瞪口呆,便是心比比干都多一窍的何敬仁都看呆了,谁也没想到安乐公主会是这样的安乐公主。
张耿虽然觉得姬央有些夸张,可见她眉如远山,眸蕴星辰,唇瓣因为激动而呈樱桃红,雪做的肌肤,玉做的骨头,身着男装又别有一股韵味儿,便又觉得她不管做什么都好看了。
这等举动若是别的女子做出来早被鄙视了,唯在姬央身上,似乎又觉得天经地义。
张耿对姬央的心思很复杂,一面觉得她是妖后之女很是不喜,一面又觉得她乃冀侯之妻,不能亵渎,可一面又总忍不住去看她、想她,见不着的时候还好,这一见着就有些着魔。
先才听她嘴里叫着“晋真”时,张耿就有一股冲动,想让安乐公主嘴里也那样欢快热烈地叫一叫自己的名字。
没开过荤的小子就是冲动,张耿下一刻已经跳进了斗场,“在下凉州张耿,向雷壮士讨教。”
斗场内有管事出来应话,“咱们斗场有斗场的规矩,壮士还请出去吧。”
张耿不是第一次来,自然知道斗场的规矩,雷鸣今日已经连斗两场,若想攻擂,可就得等明日了。
但张耿哪里等得了明日,明日安乐公主又不来。
“我知道斗场的规矩,只是刚才看了雷壮士和晋真一战,有些技痒。这样,我只用一只手,一只腿应战如何?”说完,张耿很有大家之风地往后退了退,做出个金鸡独立之态,又将左手背在身后。
那管事的朝场外的某人看了看,似乎得了指示,这才又转过头来看向张耿,“咱们斗场的规矩不能乱。”
“那我们再出一千两银子做赌资如何?”卢铁山自然要挺自己的兄弟,哪怕张耿的举动再不对,回去以后再教训他就是,当着人面却绝不会下他脸面。
一千两银子是极大的数目了,那管事又朝场外看了看,最后道:“既然张壮士如此心诚,那好,雷擂主应下了。”
一时众皆哗然,都知道接下来肯定是一场恶斗,所有人便开始摩拳擦掌,没有一个人肯离开,而无数的人还在往这圈子里挤,想看一看新出来的“张狂人”到底生得什么模样,敢那么自大。
姬央自然也认出了张耿的,兴奋地朝他挥了挥手,低头吩咐玉髓儿,“去,咱们也押一千两给张耿。”毕竟是熟人,肯定要支持的。
不缺银子,却来出这个风头。李鹤仔细打量了张耿一番,见他的眼神一直追着姬央在走,心思浅白得让人想看不清楚都难,这是对安乐公主起了绮思。
李鹤心里有些愤怒,姬央在他心里是天人之姿,别人即使只是肖想她一下,他都觉得那是冒犯。
“公子,时候不早了,要不要去吃点儿东西?这东肆除了斗场之外,天南地北的各色小吃也是一绝。”李鹤想将姬央劝走,任张耿在那儿出乖卖丑。
姬央虽然食量不错,但还不算大吃货,她还是更喜欢热闹一些。“不要。我要看张耿比斗,我还没见过单手单脚是怎么比武的呢。”
“公主认识那人?”李鹤不动声色地问道。
“嗯。”姬央点点头,想起大陆泽畔张耿“临死”前吼的话就想笑,不管怎样,女儿家对一个喜欢自己的男人总是会关注的。
只不过姬央也知道卢氏三兄弟如今投到了沈度手下,她可以对着素不相识的晋真狂喊,但对张耿却不能如此,省得叫人误会。
因此这一回雷鸣和张耿对上时,姬央的铙钹自然是没用上,姬央也很淑女地没有跟着众人高喊张耿的名字,可斗到那险象环生,张耿眼看着就要双脚着地的时候,她也忍不住握拳惊呼一声。
那张耿却是游刃有余,众人都道他下盘被雷鸣扫中,重心不稳就要跌倒,只要双脚着地就算输了,结果他却还有空闲朝姬央抛去一个“媚眼”,原地单脚陀螺似地一转,又站立了起来。
众人齐声喝彩。
李鹤看得出来,张耿那真的是高手,即使雷鸣前面没有经历那两战,也打不过单手单脚的张耿。
美貌女子见着另一个美貌女子时总忍不住比一比,而习武之人见着另一个高手时,也会心痒地想比一比,甚至比女人更甚。
张耿和雷鸣这一场比试,其精彩程度并不比上一轮高,完全是他逗着雷鸣在玩。那雷鸣连赢了这么多场,也有了气性,被张耿如此戏弄,到最后甚至拼上命了,可惜实力悬殊巨大,张耿轻轻松松就赢了。
姬央看张耿的眼神已经是满脸崇拜了,她自己打架不厉害,所以就格外崇拜高手。当初初见沈度时,说不得也是被黑甲卫给沈度烘托出的“高手风范”给征服的。
就连玉髓儿都在姬央耳边道:“没想到张耿还有这等本事。”
连玉髓儿都肯夸奖张耿,那张耿就是真厉害了。因为玉髓儿就算称不上狗眼看人低,也可以说是眼高于顶。因为她家公主太平易近人,她这个头号侍女就必须得高傲一点儿,要不然真是什么人都能靠近她家公主了。
周遭的姑娘都跟姬央一样,完全被张耿刚才的英姿给迷住了,更何况张耿生得又高又瘦,模样也不差,这世道无论是小姑娘还是年轻妇人都喜欢英雄好汉。
大概是先才那一轮姬央表现得太疯狂,带动了气氛,这回虽然姬央没替张耿吆喝,但那群娘子军却自发地开始呐喊张耿的名字了。
说不得这感觉真是好极了,张耿长这么大还从没被如此多的姑娘喜欢过呢,何况他心仪的安乐公主也正看着他。
张耿也是那藏不住心事的人,人又有些憨直,赢了这许多银子,他一不吃花酒,二不养婆姨,就寻思着想请安乐公主吃一顿。虽说地位悬殊很大,但张耿就是知道安乐公主肯定很乐意,当初她不就死乞白赖地要跟他们三兄弟同桌吃饭么?
只是张耿才走到姬央跟前,就被李鹤拦住了。
姬央道:“李将军无妨的。”
李鹤闻言往旁边微微让了让,但依旧遮住了姬央一半的身子。
张耿往旁边走了走,总算能看到姬央全貌了,他眼里就只有姬央,哪有李鹤的影子。“你怎么来这里了?”张耿见姬央男扮女装也知道她不愿泄露身份。
却说李鹤也是权贵之门出身,何曾被一个无名小卒忽视过,心里本就恼火,何况张耿居然还觊觎安乐,不由又往旁挪一步道:“大胆,什么你你我我的的?”
张耿的脾气也是火爆,他见李鹤处处与他为难,心里也是不高兴,“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在下李鹤,职司公子侍卫。”李鹤自报名号道。
张耿一看李鹤那弱鸡身段,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不由笑道:“就你?”
李鹤心中大怒,但他毕竟不是鲁莽之辈,也不可能像草莽般无礼,“怎么?张兄有什么意见?”
张耿也不看李鹤,转向姬央道:“我得向侯爷说一声,下回得给公子找个更靠谱的侍卫。这样的小白脸,我一手就能撕三个。”
“是么?张嘴说大话谁不会啊?”李鹤讥诮道。
“什么大话?不服来比一比啊。”张耿道。
也不知这两人怎么就不对盘了,不过才说了几句话,便开始剑拔弩张。约莫情敌之间都是有心灵感应的。
只是眼前这情形说不得有些可笑,这两位可都不是正主,却先杠上了。
却说安乐公主姬央也有那不善的一面,她这一辈子就毁在爱玩爱热闹上面了,先才本是想上前劝一劝的,结果一听这两人已经说到要打一架上面了,她就起了看戏的心。
要说怪只怪这两人都不在小公主的心上,若是换做沈度,姬央早就出来维护了。
“行啊,我也想看看张兄的真本事。”李鹤道,他心里其实早存有掇战之心,要不然也不会如此锋芒毕露,他是有心要在姬央面前露一手,而且对付张耿这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其最得意的时候将他踩在脚下。
场中一时又沸腾起来,看戏的人都说今晚这斗场是来值了,简直是高潮迭起,看得人欲罢不能。
李鹤将身上的大氅递给旁边的侍卫,转头看向姬央道:“公主这次押谁赢啊?”
“自然是李将军。”孰亲孰疏姬央还是分得清的,“你是我的侍卫,我不买你赢买谁赢?”早说过安乐公主是很护短的,张耿看不上李鹤,姬央心里自然还是有些不悦的。
“你一定打赢他。”姬央给李鹤打气道。
李鹤理了理袖口看向姬央的眼睛道:“若是我赢了他,公子能否再为我吹一曲?”
“没问题。”姬央慷慨得厉害,却不知道她光风霁月的康概,对李鹤来说却是另一种鼓励和暗示。
李鹤抬起头,眼睛里映着姬央的影子,“那就一言为定。”
李鹤上场时,玉髓儿忍不住埋怨姬央道:“公子怎么能应承李将军呢?若是叫侯爷知晓了,指不定生出什么事端来。”
姬央道:“郎君不是那等小气的人。”姬央可想象不出沈度会介意的样子来,而且她心里对李鹤没有任何想法,就想当然地觉得沈度定是明白她的心的,她怎么可能对其他男子有心呢?
“那也不应该啊。”玉髓儿嘟囔道。
姬央笑道:“不过是小小要求而已,总不能叫李将军寒了心。”
玉髓儿想了想,这倒也是,侯府里也唯有李将军能算自己人,将来若有变数,指不定还得全靠李将军周全,想通了这一点,玉髓儿也就不再多言了。
却说那场中,张耿走的是野路子,也不知哪里学来的功夫,李鹤却是师从名门,一招一式漂亮大方,却也煞气凌人。
张耿早收起了那轻视之心,心道难怪中州不倒,这李家子弟还是真有两把刷子的,不容小觑。
原来张耿也非那憨大傻,早就从他二哥嘴里知晓一直站在姬央身边的那人就是洛阳李家的子弟李鹤。他二哥嘱咐他有机会就试一试李鹤的底细,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到眼前了。
场外呐喊的人已经分做了两派,只因两人实力相当,互为伯仲,打得是难分难解,所以各有拥趸。
最后还是李鹤技高一筹,赢了张耿,但赢得并不轻松就是,脸上被张耿招呼了一拳,俊美的脸青了一团,看着就稍微有些滑稽。
这张耿也是刁钻,知道自己要输,拼着命也要给李鹤脸上来上这么一拳,他就是不喜欢小白脸。
又跳又闹了这半日,姬央也饿了,由李鹤领着她在小吃摊上觅了些好吃的,便顺着衡水往西南去寿山观灯。
那寿山因地势高,立于山巅可俯瞰整条灯带装饰的衡水,仿佛银河玉练一般,乃是信阳人赏灯之最佳处,要不然沈度也不会说带姬央去寿山赏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