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但沈度又忍不住逗弄姬央,“怎么没有?她生得又不难看。”
“也就是不难看而已嘛。”姬央不以为意地道。天知道,幽州第一美人到了沈度和小公主两人嘴里竟然只落得个不难看的评价。
“我是觉得雉儿的确需要有人照看和教导,还是你放心我这个嫡母去教导他?”姬央为了不带孩子这都开始自黑了。
“呵。”沈度笑道:“你这么一说,那还真有纳五娘的必要了。”
姬央像青蛙一样鼓起腮帮子瞪向沈度,她自己可以怀疑自己,但是他不可以。
沈度将姬央拦腰抱起放到床上,“若是让你教导雉儿,他长大了心里怕就只有一个玩字。”
“哈。”姬央这也算是默认了吧。
不得不说沈庚的确看得极准,沈度可不就是把安乐公主给安抚下了么?小公主被沈度给卖了还乐滋滋地替他数钱。
夜里沈度无眠,侧头去看睡得极香的姬央,她单纯到这种地步,叫人连设计她都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姬央在梦里朝沈度的怀里钻了钻,紧紧地贴在他胸口,沈度搂住姬央的手微微收了收,叫她能更好地贴着自己,手掌无意识地在姬央的背脊上来回抚摸,渐至天明。
云鸳的事情瞧着似乎对姬央并无任何影响,她晚上依旧睡得极香甜,沈度待她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依旧时冷时热,但总的来说每个晚上总是回房睡觉的。
突然的变化是在云鸳进门的那天早晨发生的。
早晨姬央照旧起不来,她并非那赖床之人,只是每逢沈度留宿,她次日总是很难起身的,所以姬央只能躺在床上眼皮也不掀地对正起身的沈度抱怨道:“今晚再也不能这样了,韩姬都开始笑话我了。”
姬央迷迷糊糊地说完这句之后,她和沈度同时一默,云鸳今日进门,虽说只是小妾,可于情于理沈度都是应该去云鸳房中的。
沈度走后,姬央已经毫无睡意,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忘了这桩事情。或许不是忘,只是从没往那方面想过而已。
从姬央嫁给沈度之后,她心里就从没想过沈度会去别的姬妾房中,此时此刻,对姬央而言不次于当头一棒。
想象和真正面对的时候完全是两码事儿。
实则在同意纳云鸳的那一瞬间姬央或许意识到了这一点,可她以为她能如她母后一般云淡风轻,加之沈度既然带她去了云家,自然是有意接纳云鸳的,很多事情姬央不愿去深想,说她傻也好,说她自欺欺人也罢,反正她母后说过,这世上傻人才是最有福气的。
可是装傻也有不好用的时候,比如眼看着黄昏将近,刺史府前院已经宾朋满座,都是来喝喜酒的。以云鸳的身份,她进门自然还犯不着让安乐公主屈尊去应酬,所以姬央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屋里饮酒。
夜色渐渐深沉,前院的喧嚣逐渐退去,门口再没有人像往日一般同传说侯爷回来了,这让姬央的侥幸心也消失得一丝不剩了。
翠花生怕姬央喝多了,连哄带骗地扶了她去床上躺着,可这位安乐公主要是真能让人那么省心就好了。
夜半子时,刺史府已经悄无人声了,姬央却突然醒了过来,也不叫翠花伺候,自己胡乱地穿了衣裳裹了袍子,往园子里的梅林去,她喜欢那里寒冷的香气。
姬央的酒意还没醒,走到梅林时已觉得累,见旁边有给孩子搭的秋千,铁索和木板上都包了厚厚的棉布,她也不管那上面干净不干净,径直坐了上去,双腿在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蹬着,秋千晃晃悠悠地摆动了起来,晃得姬央更加头晕眼花,却又比心里的那种难受好受些。
“公主怎么还不睡?”寒冷的夜气里传来柔和的男声。
姬央的头本懒懒地靠在秋千索上,闻言也懒得抬头,只掀了掀眼皮,却见眼前的人正是沈庚,将他推到此处的侍从已经无声地退了下去,偌大的梅林边上只剩下姬央和沈庚二人。
第47章霜上冰
风吹得有些紧,看天色马上就要下雪,姬央重新垂下眼皮,不太想搭理沈庚,她也是有些迁怒姓沈的人的,小公主也不是不任性的。
“回去睡吧,要下雪了,你不是才病好没几日么?”沈庚柔声劝道。他并非转门为姬央而来,只是他的腿从那年伤了之后,下雪下雨天总会叫人疼得难以入睡,所以索性起身到园子里转转,却不料正好见姬央一个人往梅林来,他便跟了过来。
明知道这是自己弟媳,又不是那人,但沈庚总是想亲近,哪怕就是看着安乐公主的脸以寄相思也行。
姬央烦沈庚嘀嘀咕咕吵得她头更疼,而且她自觉狼狈,并不愿意叫人看见她因着沈度纳新人而如此伤心,所以口气很不好地道:“我就是想生病,不行吗?我心里难受…”这是真难受,姬央说到这儿泪珠子就开始往下掉。
可眼下是呵气成冰的天气,姬央的眼泪从她脸颊上掉落在地上时,就已经成了冰珠子。
沈庚有些焦急地道:“别哭了,你会冻伤你的脸的。”
实际上姬央此时手脚都有些抻不开了,睫毛上也出现了冰渣子,可她还是想哭。
沈庚拿这位小公主丝毫没有办法,他又没有沈度那样忽悠女人的本事,只能运足内力替姬央将周遭的寒气驱散。
姬央的四肢渐渐回血,似乎也察觉到了沈庚的好意,小公主有个天生的毛病,遇到对她好的人,她总是能自来熟,也不管对方身份地位,是男是女。
所以姬央在沈庚给她带来的暖意里吸着鼻子道:“我心里还是很难受。”一说难受,她就想哭。
“我明白。”沈庚点了点头,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明白,他纳妾的时候可从没觉得自己的妻妾会难受,于男人而言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是老百姓有几个钱之后也都是想着要纳小星的。而女人是不被允许难受的。
可眼下见姬央顶着这张脸难受,沈庚却又似乎很能感同身受。
姬央既委屈又懊恼,“你心里肯定在笑话我,这本不是什么事情,我母后也教过我呢,可我就是做不到我母后那样云淡风轻。”姬央抬起头问沈庚,“为什么我母后就可以不在意我父皇去其他妃嫔那儿呢?”
沈庚的心为着姬央的话而剧烈跳动,这还能为什么?但凡一个女人钟情于自己的夫婿怎么可能不呷醋?
当初苏姜同他一起的时候,可是连他多看别的女子一眼都要生大半天气的。
沈庚只觉得自己半死的心又活了过来,在得知苏姜的真实身份之后,他曾不止一次想过以淫毒闻名天下的苏后是不是只是在玩弄他,可如今他忽地又想起了苏姜对他说过的话。
初见时他从河里救起浑身湿透的苏姜,她说她是从家里逃出来的,她夫婿强夺于她,她好容易逃出来,只觉人生无望才投河自尽的。
也许她说的并非谎言?
梅林旁,雪地中,两个痴人,一个想着今事,一个念着前尘,都陷入了沉默。
好在沈庚还念着姬央,怕她又病了,“公主,我叫人送你回去,明日我去同六弟…”说到这儿沈庚突然顿了顿,毕竟他的理智还没丧失,自己弟弟的房中事,他一个做哥哥的如何好插手?
因此沈庚生硬地转了话题道:“明日我请公主去逛庙会,年关将近,范阳的庙会格外热闹,同信阳相比也不差,风俗也有异同。”
说到玩儿还真能转移姬央的注意力,她还没逛过庙会呢。姬央的头稍微有力气能直起来了,可旋即就又耷拉到了秋千索上,“我不能去的,驸马给我下了禁足令。我犯了错,很久很久都不能出门的。”
沈庚见姬央说得可怜,堂堂公主之尊为沈度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很难得,心上升起一股说不清的涩意来,因宽慰姬央道:“公主不用担心,我明日同六弟说去,他总不至于这点儿面子也不给的。”
姬央摇了摇头道:“你别去为难他,他若是对我开了恩,今后就难以御下了。再说那件事本就是我错了,他已经为我出尔反尔一次了,你若是去跟他求情,他就算表面应了你,背后只会罚我罚得更重的。”不得不说,小公主对沈度的心性还真是有些了解的。
如此深情便是沈庚见了也难免升起妒意,又不禁思及苏姜,她当初要他与她私奔,如今想来竟是宁肯舍弃皇后之位和宫中弱女,岂非也是同样的情深?只是那时候他看不透,不肯放下一身的担子,到她离去四处寻不见才幡然醒悟,却悔之晚矣。
姬央回到房中时已觉头疼胸闷,风邪入体,可她并不当回事儿,病着的难受比她心里的难受好一千倍,所以她也不去休息,只坐在炕上支腮看着窗外纷飞的雪瓣。
天明时,沈度携了云鸳过来给姬央敬茶,姬央惨白着一张脸看着满面羞红略带憔悴的云鸳。应该是憔悴的吧?走路的步伐似乎也有些僵硬,姬央只觉得头皮突突地疼,鼻子酸得难以自抑。
亏她还幻想过沈度去了云鸳屋里并不同她亲昵呢。
此刻幻想彻底破碎,原来他并非只同自己亲昵的,姬央心比刀扎还疼,也顾不得什么风度、姿仪,很突兀地站了起来,也不伸手去接云鸳跪着敬上的茶,她几乎是连奔带跑地从云鸳身边跑过,只在风里留下一句“我不舒服”。
云鸳错愕得不知如何是好,拿眼去请教沈度,却见他正往外走,云鸳急急地唤了声,“郎君。”
沈度侧过头道:“你先回去吧。”沈度顿了顿,觉得姬央暂时恐怕都不想见着云鸳,又补了一句道:“这几日都不用过来向公主问安。”
相对于姬央的难过,云鸳回到屋里时嘴角却是带着笑意的,她母亲果然没说错呢。
原本云鸳在见过姬央之后,就对自己的将来产生了极大的怀疑,她虽然听闻了安乐公主容貌绝世,却绝没想到竟会是那般惊人,叫人连同她比一比的心都生不起来。
最后还是云夫人宽慰她,只叫她莫要同安乐公主比,也不用奉承她,安乐公主的身份注定了她在沈家不会长久,将来只怕下场并不会太好,所以毋庸在意,倒是阮家那位,她却需要多放些心思。当然最要紧的还是雉儿,只要雉儿在,云鸳的处境就坏不到哪里去。
可即便如此,云鸳还是担心,哪个男人又能抵御得了安乐公主那般的殊色呢?云鸳不仅仅是想要处境轻松,她还想要沈度的宠爱,所以这才担心姬央的存在会碍着她。
只云鸳却没想到安乐公主竟然生得这般一副性子,这不是自绝于冀侯么?云鸳只当是去了心头大患,又忆及昨夜沈度的温柔相待,她一叫疼,他便停下了,云鸳越发觉得自己的将来是极有盼头的。
可若是叫青青和子衿来评断,她们恐怕要说,那不叫温柔相待,只能叫草草了事。
姬央跑出去之后才发现那是她的屋子,眼下无处可去,也不想见沈度,说不清是什么心理,一方面怕他觉得自己不懂事儿,另一方面心里又烦见他。
虽说无处可去,但姬央要找个哭诉的地儿还是不难的。
“韩姐姐,我心里好难受。”姬央扑在韩姬怀里哭道。
韩姬忙地搂住姬央,轻轻摸着她的头发,也不开口说话,只让姬央尽情地哭。
姬央哭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哭累了才坐起身来,不好意思地看着韩姬,“韩姐姐,我出尔反尔了,你不要笑话我。”
韩姬摇了摇头,亲自伺候姬央重新洗了脸,“我怎会笑话公主,遇到这样的事情,每个女人都会难受的。”
姬央楞楞地看着韩姬,才想起来她并非是她四嫂呢,身份同云鸳更相似,不由问了句,“那你呢,韩姐姐?”
韩姬唇边露出一丝苦涩,“我么?我没有资格。”
姬央被韩姬的话弄得一默,她今日看着云鸳的时候,心里忍不住地厌恶她,可这会儿却忽然想,其实是不关云鸳的事的,而姬央自己只是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去责怪沈度罢了。
韩姬见姬央沉默,怕她想不开闹出事来,因又道:“公主别难过了,你生得这般美貌,云家娘子分不走你几分宠爱的。”
姬央忍不住道:“可若是我一分都不想分呢?”没经历时姬央满以为自己可以忍受的,可到昨晚她才明白,她是一点儿也受不了的,所以她也注定做不到她母后那样高明。
韩姬愕然,半晌才道:“这怎么可能呢?且不说冀侯中意与否,这世家阀阅之间关系纵横,彼此互结姻亲乃是惯例,公主将来还会遇到更多的云家娘子的。”
姬央似乎不敢相信韩姬的话,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装着满满的哀伤。
到下午时,姬央的额头已经烫得惊人,韩姬忙地请了大夫,用了最好的药也不济事,她这发热反反复复地直烧了三日才缓下来,可是将刺史府弄得个人仰马翻了。
姬央人虽然病得糊涂了,但脑子里却似乎被烧明白了,沈度带她去云家,究竟是尊重她还是想让她自己松口?怕她闹腾得让父皇、母后知道么?
姬央想起沈度数次提过,她之所以特别不过是因为她乃是安乐公主而已。
病中人难免爱钻牛角尖,心宽如姬央,也觉得有些心灰意冷了,恨不能自己病死了才好。
姬央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回洛阳,回到苏后的身边去,她嘴里大声地喊着“母后、母后”,可实际上听在旁人耳里,声音却不过如蚊子般微弱。
沈度轻轻捉住姬央在空中乱挥的手,看着她缓缓睁开眼睛。她的睫毛长得有些过分,睁眼的动作便极其缓慢,眼睛并没有因为病了这好几日就失去水分,依旧水汪汪的,尤其是当她的瞳孔里映出沈度的模样后。
姬央从沈度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将头撇向一边。
第48章输即赢
沈度对姬央不理自己的态度似乎毫无所谓,他替姬央头上放了个枕头,力道适中地扶了她起身坐着,“既然醒了就把药喝了吧。”
姬央本是不想起身的,但是奈何敌不过沈度的力气,被他迫得不得不坐起来,不由愤怒道:“你还管我做什么?!”
沈度一挑眉,“我要是不管你,你不得三天两头生病给我看啊?”
姬央自己正气着呢,却见沈度嘴角居然微有一丝笑意,真是怒火中烧,“你…”
恰这时侍女捧了汤药过来,沈度往旁边让了让,示意那侍女伺候姬央用药,姬央却抬手就打翻了那汤药,将那侍女的手背都烫红了。
姬央怔了怔,但此刻却拉不下脸来关心侍女,抬眼却又见那侍女含泪朝沈度看去,当着她的面儿这两人就勾搭上了?!
姬央忍不住道:“滚。”配合着她的声音,她还不解气地踢了踢被子,似乎恨不能踢那侍女一脚。
那侍女忙不迭地退了下去。
吼了一声,又用了劲儿,姬央只觉得头又开始眩晕,也不再看沈度,转身背对着沈度重新躺下。
“公主好大的威风呀。”沈度讥诮道。
“是啊,如果连这点好处都没有,这公主做起来还有什么滋味?”姬央争锋相对地道。
小兔子突然生出利齿了,倒叫人添了几分新鲜。沈度摸着下巴道:“公主这样生气做什么?当初不是你点头同意的吗?”
哎哟,真是气得死人都要从坟里跳出来了。姬央气得力气也有了,腾地从床上坐起来,指着沈度的鼻子道:“不是我想同意,明明就是你已经下定了决心,不过是哄着我去…”姬央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眼泪又冒了出来,她也是恨自己不争气,怎么说着说着就开始哭鼻子。
沈度虽然的确存了哄骗之心,可仔细思来却半句哄骗之话也没有,完全就是姬央自己替他想太多而已。
两人似乎想到一块儿去了,彼此都静默了片刻,才听沈度道:“你这妒意可够大的,果然是苏后的女儿啊。”
姬央闻言皱眉,她可听不得别人说她母后的不是,哪怕是沈度也不行。“你不要扯到我母后身上,我母后才不妒忌呢。我做得不好,那是我修养不足,不关我母后的事情。”
苏后于沈度而言那是深恶痛绝之人,却不想姬央会如此护着她,但想想也是,毕竟是母女。
“喝药吧。”沈度不欲再同姬央争论,“我叫人再给你熬一碗。”
“不用了,你走吧。”姬央摆了摆手,浑身又没了力气。
沈度看姬央是着实病得可怜,才不过短短几日似乎就瘦了不少,身上再没那股子精气神,仿佛雪折牡丹,若不扶她起来,今后只怕再开不出花来。
“我看你不仅修养不足,脑子也不好使。”沈度不走反留。
姬央气得肺裂,“是啊,我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当然比不上你的云鸳,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姬央说完旋即一笑,“是了,是怕我向母后告状是不是?你放心好了,你对我不仁,我还没你那么无义呢。”
沈度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我怎么对你不仁了?就因为纳了云鸳?你为了一个云鸳闹得自己身子都不顾了,那回到信阳岂不是要跟我闹得上吊了?”
姬央愣了愣,她还没想那么远呢。被沈度如此一说,她一想起那满院子的女人,更是觉得没了力气,良久后才幽幽地看向沈度道:“我不会上吊的。若是驸马能念在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份上,送我回洛阳,我将感激不尽。”
这就是有娘家的公主的底气。
“那好,我在这儿先祝公主能另觅佳婿。”沈度道。
姬央先是不明白沈度为何这样说,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这样的情形回去,自然是只能同沈度和离,然后另嫁他人。可这却不是姬央想要的结果,她便是再赌气,也从没想过要嫁给别人。
但人在气头上,就算意识到了自己话里的不妥,姬央也不能承认呀。
“挺好的,为了区区一个小妾就闹得要灰溜溜回宫另嫁他人的,公主也算是第一人了吧?”沈度的语气那叫一个讽刺呀。
“沈度!你…”姬央这下连坐也坐不住了,直接在床上站了起来道:“你是要气死我是不是?气死我好给云鸳扶正是吧?”
烧了三天,除了米浆什么都没吃过的姬央,一站起来就觉得天地都在旋转,幸亏心里有把火撑着,她才能吼完那么长一句话。
这不刚说完就开始往后倒,瞬间气势就崩了。
亏得沈度一把捞住她才给姬央省了后脑勺的大青包,“行了吧你,闹也闹够了,安心养病吧,本来昨日就该启程回信阳了,为了你又耽误了行程。”
姬央重新靠在床头,推开沈度,这下也不提回洛阳的事了,看也不看沈度地道:“我一时半会儿肯定好不了了,你带着云鸳回去吧,我留在范阳养病。”
“那不行,范阳这地儿跟公主你犯冲,你才来几日啊,这就病了两回了。”沈度道,“这地儿公主待不得。”
姬央冷哼一声,撇了撇嘴看向沈度道:“那你就不怕我回信阳上吊啊?”
“这不是要送公主你回洛阳吗?”沈度故作惊奇地道。
“你今天话怎么这么多?”姬央说不过沈度了,只能耍赖。
“这不是为了哄公主吃药么?”沈度又道。
姬央都给沈度气笑了,“哄我吃药?我怎么觉得你是怕我吃药呢?怕我病不死,所以特地来气死我的吧?”
沈度也笑了,淡淡的,“公主这样的人,不管是病死还是气死都太暴殄天物了。”
“哦。”姬央似乎对沈度的话颇感兴趣,好引诱沈度往下说,还故意放柔了声音道:“那你觉得我该怎么死才不暴殄天物呢?”
正确答案基本上是个男人都心知肚明。
沈度的笑意越发加深了一点儿,但也没跟气头上的小公主说荤话,只道:“公主这样的美人,自然得美死,才不算暴殄天物。”
姬央冷笑一声,“嘁。”
这一声“嘁”似乎将姬央满腔的怒火都发泄了出去,只余下一点儿灰烬,还带着点儿热气儿。
真是该死,不过是油嘴滑舌地夸她美,姬央还就真美上了。
“喝药吧。”沈度唤了侍女重新将药端上来。
姬央哪儿能轻易饶过沈度,趁机道:“我要你喂我。”
“得。公主有令,为夫自当从命。”沈度拿起汤匙开始一口一口喂姬央,“到底是公主,实在叫人佩服。寻常人喝药都是捏着鼻子一口就喝了,省得一直苦,公主却是非同凡响,一小口一小口这样喝,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这是吃燕窝呢。”
平时沉默寡言的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话才这么多啊?
姬央却是挺欢喜沈度的这种改变的,有人味儿了,她那气也就消了,喝药跟喝蜜似地道:“郎君你这样喂我,我就跟喝蜜水一样的。”
瞧,小公主到底还是心宽,先才闹得都要回宫另嫁的地步了,一转眼又觉得沈度只不要再犯,前尘往事她也都可以不再计较的。
毕竟这件事,两个人总得有个人要退后一步,否则真要吵得乌鸡眼似的各不相让?姬央心宽,退了一步,但这种心宽未必是真心,只是形势比人强,想叫沈度退一步,姬央还没那个底气。
不过诸位细想一想就能明白,这番吵架小公主既没能提出不让沈度再去云鸳那儿,也没能提出说不让沈度再纳新姬,沈度更是四两拨千斤地完全没有正面说过云鸳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