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简短到了姬央最后才插上话,“不怪青木他们,是我自作主张的,他拦也拦不住,也不敢拦我。”
“不敢拦你,拦不住你,这就是他们的错。不服从,不胜任,难道不该罚?”沈度冷冷看了姬央一眼,遂不再理会她,径直驾马往前。
姬央倒是想追上去,可她身上还穿着压死人的铠甲,刚才连连发箭,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连翻身上马都困难。
姬央着急地去解身上的铠甲,只是越忙越乱,等她将那铠甲解开费力抱上马背时,沈度已经不见踪影,大队人马也开始逐渐往南启程回马场了。
一路上天公作美,连雪渣子都没撒一点儿,姬央的作用丝毫不显,只能沦为累赘,她心里少不得有些阴暗之思,恨不能老天再来一场暴雪,也好叫沈度能理她一下。
如今姬央才知道被沈度疾言厉色地斥责都没什么,被他无视才是最难受的。无论你说什么、做什么仿佛都进不了他的眼睛,很是无力。
一直到回到马场,姬央都没能成功和沈度说上一句话。之后接连三日,沈度都没踏足过姬央的营帐,她等得雪都化了,想着沈度的气应该消了些了,这才厚着脸皮又去沈度的大帐碰了碰运气。
(捉虫捉虫)
时空错乱小剧场
上回书说到小公主转学到了沈学神班上。
同学甲:从来没见过她读书。
同学乙:从来没见过她做作业。
同学丙:她今天逃课了。
同学丁:看到她在电玩厅跳跳舞机。
期末:小公主年级排名第一,求沈老二的心理阴影面积。


第42章幽州行(五)
这回倒是没被无情地拒见了,姬央看着沈度手下的将领依次走出大帐,这才掀了帘子进门。
沈度嘴角的弧度天生就有一丝上翘,只要他不是故意摆出冷冰冰的面孔,总不会叫人太害怕。
姬央一边走一边偷瞄沈度的神情,还是有些拿捏不准他的喜怒,只能怯生生地在他面前站定,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生气啊?”
不待沈度回答,姬央就已经低声下气地承认错误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下次我保证绝对不会再那样了。”
沈度闻言,这才肯抬起眼皮打量姬央一眼。
“出发前我就告诉过你,不服从军令当以军法处置,你却任性妄为,还连累无辜。按军法当处一百军棍。”沈度淡淡地道。
姬央倒是不怕沈度打自己,毕竟还是有太祖公主的优越感,何况她一介妇孺哪里经得起一百军棍啊。
沈度似乎很明白姬央的想法,眉头一挑,“自然没人敢打公主,如此就一日抵一棍吧。”
姬央先是疑惑,什么叫“一日抵一棍”,后面才恍然大悟,沈度这是准备一百天不理会自己呢,不由大惊失色地脱口而出,“一百天?”
“回去吧,别让我叫人赶你出去。”沈度端的是铁面无私。
一百天,光是想想就像一辈子那么长,姬央可受不了这么长日子的冷落,她赶紧辩解道:“我知道你生气,气我不顾危险。可我当时就是看咱们已经占了上风,没什么危险才下去的。而且我射的箭还救了好几个人呢。”这种功劳姬央一般不会居功自傲的,但眼下为了让沈度消气也顾不得许多了。
沈度冷笑一声,“我要的不是你自作主张而是服从命令。这一次公主你没被射成刺猬那不是因为你幸运,而是因为青木他们拼尽全力在救你。还有其他将士在后面缠住鲜卑人。你都不长脑子的吗?鲜卑人一见你的穿戴就开始向你冲过去,这一仗即使我们大胜,但如果我朝安乐公主被鲜卑人虏获,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姬央被沈度嘴里的“安乐公主”四字给震住了,她已经听明白了沈度的暗示。
但沈度显然并不满足只是震住姬央,继续冷冷地道:“哪怕你是我的妻子我也不在乎你会不会被虏去,你这种祸害少一个,世上人只会松一口气。你应该庆幸你是苏后的爱女安乐公主,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姬央被沈度骂得满脸羞红,那是惭愧至极的表现。她被沈度说得哑口无言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营帐。
从那之后一直到姬央跟着沈度进入范阳城,沈度都没再理会过她,哪怕就是两相偶遇,他也能无视她而擦肩过去。
姬央倒是也想去跟沈度撒娇耍痴地混过去,可沈度再没给过她机会,连近身都没可能。
姬央坐在马车上,微微掀开车帘看着远处沈度同他四哥沈庚寒暄叙旧,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向沈庚引见自己这位弟妹。
不过显然是姬央想得太美好了,沈度压根儿就没往回看过,同沈庚一同乘车进了范阳城门。
沈庚因为不良于行所以进出都是马车,沈度也只好陪着他。
沈庚在上车之前瞥了一眼沈度身后的那辆马车,“车上是安乐公主吧?我不用去问个好吗?”毕竟是公主殿下,依身份而言,沈庚的确应该去见礼的。
“不用。”沈度淡淡道。
“怎么,安乐公主被你治得服服帖帖了?”沈庚打趣道,沈度对姑娘家惯来是很有手段的。
沈庚比沈度大了六岁,如今已经是而立之年,对沈度当年的荒唐时期也是看在眼里的,哪家姑娘要是遇到沈家六郎真可称得上是不幸。
所谓“一见沈郎误终生”,那沈郎指的可不是他们其他几个兄弟。
沈度并不想和沈庚讨论姬央的事情,很自然地岔开到了其他话题。
尽管沈度不待见姬央,但沈庚却不能这样对安乐公主,好歹也是自己的弟妹。他的夫人王氏留在信阳并未同在范阳,所以沈庚后院的事情都是他的小妾韩姬在料理。
大概是因为出身差距太大,所以韩姬对姬央特别的恭奉,一应器具用物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还生怕配不上安乐公主。
姬央似乎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这一路风餐露宿,饶是她丽质天生到了人神共妒的地步,但也经不住这样熬,皮肤明显粗糙了一些。在刺史府住下后,姬央有种“再世为人”的满足感。
翠花好奇地看着姬央捣鼓那些瓶瓶罐罐,然后伺候她将绿色面糊一样的东西往脸上糊,“夫人,这是什么呀?”
“面膜。”姬央道,她那母后最是精怪,这些都是姬央跟着苏后学的,“对皮肤好的。”
洗干净之后,姬央用手指轻轻压了压腮边的肌肤,自己都觉得水嫩嫩的满意,可旋即又想到了沈度的态度,真是软硬不吃,一点儿恻隐之心也无。姬央看着镜中的自己,第一次对自己的脸产生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生得还不够好?
姬央正发呆,却听有脚步声走近。
“请公主进膳。”韩姬亲自带着丫头手里捧着膳盒进来,又亲自给姬央布置碗筷。
这韩姬虽然算是刺史府的半个女主人,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若是王氏前来,韩姬也理当伺候膳食的,如今换作姬央,身份只高不低,她自然也要伺候。
沈庚的姬妾其实也不少,这韩姬能脱颖而出正是因为她足够本分,叫沈庚很满意。
姬央没什么胃口,只少少地用了半碗白粥,这同她当初和沈度好时,能吃一罐粥的胃口可就差远了。
姬央搁下筷子,却也没立即起身,只是不停把玩着手中的筷枕,良久后似乎才克制了羞耻心地问韩姬,“驸马他住哪儿啊?”
这可真是问住韩姬了。
原本韩姬是在府里收拾了两个院子的,一个给信阳侯,一个给安乐公主,这夫妻两人如果想同房也不影响,若是不想同房便可分开。这也算是考虑得十分周到了。
结果信阳侯似乎不喜欢刺史府的庄严,直接就去了别院。
通常达官勋贵不管自己喜不喜欢日宿舞姬、歌姬,但总要另立别院蓄养姬妾,以便伺候宾朋,沈庚自然也有这样的别院,而且以沈庚在幽州的权势,别院里蓄养的可都是千娇百媚的美人儿,随便拿出来一个至少也不输给年轻时的韩姬。
可是韩姬也是女人,还是个年岁不小了的女人,二十五、六的年纪,跟了沈庚好些年了,知道做丈夫的这种行径对女人而言会有多大的触动。
韩姬挺喜欢这位安乐公主的,在看到她之前想着传闻里的苏后,只道安乐公主定然不好伺候,如今见了本人,却觉得小公主举手投足都是带着一股天真娇憨,叫人很难不喜欢。
正是因为喜欢,所以才不想姬央难过和难堪,正妻还在这儿呢,居然就在别院住下了。
“怎么,才分开几个时辰就开始惦记驸马了?果然是新婚夫妇呢。”韩姬打趣道。
姬央有些奇怪地看向韩姬,她们的交情还远远达不到可以调侃对方的地步,明显韩姬有些越矩了。
韩姬也意识到了自己话语的不妥,尴尬地笑了笑。比之安乐公主,她不过是地下的泥土,像刚才那样说话的确是越矩了。
不过姬央倒是并不介意,玉髓儿没在她身边,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找不到,跟翠花自然没法聊天的,这会儿见着韩姬还真是颇有倾述一番的心思。
更何况韩姬看着年岁不小了,居然能得主沈庚的后院,想来是不缺手段的。姬央很想向她求教如何在犯错之后挽回一个男人的心的本事,想来韩姬都这把年纪了应该是有经验的。
可是彼此毕竟太过陌生,姬央怎好意思开口。想到这儿,姬央越发想念自己母后了,她母后若遇到这种事情肯定是知道怎么办的。
“公主昨晚歇息得可好?”韩姬将话题转到了日常寒暄。
姬央点了点头。
“昨日怕你和驸马太过劳累,所以没有给你们接风洗尘,今晚大人在观鱼楼给公主和驸马接风。”韩姬道。
姬央眼睛一亮,这下总可以见着沈度了。有时候想起来也真是丧气,自打沈度不理她之后,她连见他一面都难。
“好,我会准时赴宴的。”姬央笑着道。
晚上姬央自然着力打扮了一番,刺史府的丫头伺候她梳了一个百合髻,总算不用再编辫子了。
黄昏时天空又开始飘起雪来,姬央披着白狐裘从花园小道往观鱼楼去时,远远就听见有丝竹声,楼中灯火辉煌,叫人一看就觉得暖和。
姬央略微加快了脚步,若非她选衣裳的时候花了太多时间,这会儿就不会晚到了。
身份有时候的确是个好东西,若姬央仅仅只是信阳侯夫人,那她的面子还不足以大到让今日在场的所有官员等候,但因着她还是安乐公主,所以因着她迟到了,宴席就一直没开。
姬央走到观鱼楼前时,门口有侍从高声传禀道:“安乐公主到!”
(捉虫)


第43章旧日事
顿时席间的窃窃私语立即停了下来,所有人都安静地望着门口。男子皆好色,听闻苏后美艳绝天下,是以都想看看这位苏后的女儿。而姬央从小养在深宫,成亲也没多久,美名还没传出来呢,因着神秘,自然更是引人好奇。
这晚姬央是盛装打扮过的,在门口有侍女伺候她将身上的裘衣脱下,露出仿佛火焰熔浆倾洒一地的红裙。
红裙如火,白衣胜雪。那上裳却是雪白,肩上和腰带都带有鎏金凤纹,带上璎珞繁复,让白衣渐渐过渡到红裙,浑然天成。
尽管是大冬天,这套衣裙却也些微露出了姬央纤细优美的脖颈,颈上戴着三指宽的桃心尖金环,上面嵌了一块拇指大小的樱红宝石,熠熠生辉。
这套衣裙在当下算是有些标新立异了,若是穿在别的女子身上,大家只会皱眉想这人怎么穿得奇奇怪怪,可放在安乐公主身上,被她那绝世容貌一衬,大家只觉得眼前华光闪耀,所有人的幻想都被满足了,没有一人觉得失望。
因为安乐公主姬央超出了他们所能想象的最极致的美。
姬央早就习惯被所有人注视了,所以很坦然地走在地毯上,往正前方的沈度走去。
红裙上也绣着金色鸾纹,拖在地上被恍如白昼的烛火映照,反射出尊贵的光芒。
饶是如此盛装,也没能喧宾夺主,遮掩姬央本身的光芒。且男人本就不太关注女人的衣着,他们品评的除了她们的脸蛋就是她们的身段。
显然这两样安乐公主都可以碾压群芳。
有那本就好色者也看得目痴神迷倒也罢了,只是沈度的四哥沈庚在看到姬央时,却失态地打翻了杯中酒,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且不说沈庚不良于行,便是他当年完完整整的时候对女色也并不太上心,所以他见到姬央会如此失态叫沈度都不得不侧目。
“怎么了?安乐有什么不妥吗?”沈度低声问沈庚道。看看,这就是安乐公主的驸马,第一反应居然是问小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沈庚闻言这才回过神来,他脸色有些苍白,低声摇头道:“没事。”
没有事才怪了!
次日中午姬央由韩姬陪着在刺史府闲逛的时候,很巧地“偶遇”了沈庚,韩姬朝沈庚行了礼后就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姬央心里有些紧张,亏得此时她身边还有翠花在,也亏得沈庚正坐在木轮椅上,否则她真有些担心在云德公主府上的事情会重演。这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昨夜沈庚的异常姬央自然也察觉到了,因为他的眼神实在太过炙热了。
“公主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沈庚寒暄道。
“还好。”姬央淡淡地道。
沈庚比姬央年长了一倍,哪里能看不出她的拘谨和警惕,也情知自己如此心急地找来会让人产生许多误会,只是他实在按捺不住,这才急急而来。
“许多年前,下官有一位故人生得和公主有七分相似,后来失去音信,下官多年寻找也无获。不知公主可有姑姨姐妹与你生得相似的?”沈庚问道,他的眼神太过犀利,搜寻着姬央脸上的每一丝神情。
姬央却是迟疑不答,她生得似母,与姑姨姐妹都不相似,若说谁能和她长得七分相似,那也就只有她母后了。
沈庚见姬央迟疑,转而道:“是下官失礼冒犯了。”说罢,颇为惆怅地转身准备告辞。
姬央却是个心软的,加之沈庚又是沈度的哥哥,她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能不答的,所以唤住沈庚道:“四哥,同我七分相似的人我只知道一个,就是我母后。”
沈庚闭了闭眼睛又重新睁开,连最后一丝侥幸也无,一脸惨然。
心心念念的人竟然是妖后苏姜!
姬央就是再跳脱也绝对想不到沈家四哥和自己母后会有什么“交情”,所以只当天下另有人同自己七分相似,又同沈庚有所瓜葛。
当沈庚提出想看一看苏后的画像时,姬央二话没说就同意了,她母后的样子她就是闭着眼睛也能画出来。
沈度在大破铁木乐部之后第一次踏进姬央的房间时,她就正在窗边作画。
“画的是谁?”沈度出声问道。
侍女因着沈度的吩咐并未出声提醒姬央,姬央自己也正专心致志,以至于沈度走到跟前出声之后才发觉。
听到沈度的声音,姬央立即放下手中画笔,迫不及待地朝他走过去,“六郎…”才唤了一声沈度,姬央的鼻子就一酸,只觉得自己和沈度已经有一辈子那么久没见面了似的。
“画的是谁?”沈度再次重复问题。
姬央吸了吸鼻子这才答道:“画的是我母后,四哥说他从没机会去洛阳得见帝后,所以我给他画一幅。”虽说是没见过帝后,然则姬央知道沈庚想要确定的就是自己母后的样子和他的旧人是否一样。
姬央是从没往腌臜的方向去怀疑过自己的母后,所以也只盼着能消弭沈庚心里的误会,这才急着动笔的。
沈度垂眸不语,对于这桩事他知道的比沈庚和姬央都多得多。
从来对女色不上心的沈庚,十年前突然离家,甚至不惜离妻别子,只为了个所有人都没见过的女人。
可惜那女子似乎已经从人间蒸发,不见踪影,沈庚苦寻了两年才不得不放手,再后来遇到平城之战而被砍伤腿,这才不得不彻底放弃了。
这桩事当初知情的人不多,但沈度却是其一,因为沈庚曾拜托过他寻人。
如今想来那人若是苏后,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若非有那样狐媚的手段,沈庚也断不至于一蹶不振,而在平城遭难。
沈度并未阻止姬央画出苏后的肖像,他知道沈庚心里已经有所怀疑,如此彻底绝了他的念头则更好。
那人不过是玩弄他而已。十年前的苏后连女儿都已经五岁了,对沈庚怎么可能有真心。
见沈度问过之后就不再开口,姬央忍不住好奇道:“四哥和那人有什么旧事啊?这天下竟然还有和我长得七分相似的人?”
沈度没回答,他总不能对姬央说自己四哥是她母后的情夫吧?
姬央对沈度的态度丝毫不以为意,他本来就是什么事都不肯同她说的,何况还是他兄长的隐私,她也就是抱着侥幸心问一下而已。
当下姬央关心的是,“六郎,你终于肯理我啦?”
在沈度回答之前,姬央已经话赶话地道:“你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一百日不见面,再深的情谊都会淡的。我知道我这次是错大了,你罚我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只是能不能改用别的法子?”姬央满眼期盼地望着沈度,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来。
姬央见沈度还是毫无松动,索性心一横道:“挨棍子也行啊,好不好?”小公主觉得这钝刀子割肉实在太疼了,倒不如一次痛个够。
这态度,端的是低到了尘埃里了。
“我觉得这样罚你,你会更长记性。”沈度的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
这下姬央真是有些怒了,沈度明知道她的煎熬却还这样对她,还笑得那般可恶,不由跺脚道:“你就一点儿也不想我吗?”
如果只是单纯的想,或许还能有点儿,倘若是指其他方面,安乐公主就未免太天真了。
“你好好的在这儿,有什么可想的?”沈度反问。
什么好好的?姬央觉得自己心都快碎了。
但沈度此话也算是惊醒了梦中人。
美人计行不通,不是还有苦肉计么?
第二日姬央就病倒了,她知道沈度眼底不揉沙子,她若是装病骗他,只怕后果更严重,那就只能真病。
对于寻常人,生个病还是挺容易的,但对于姬央而言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且不提她本身底子就好,还日日修炼她母后教她的功法,不说壮如牛,但从小到大连头疼脑热都几乎很少有。
要在刺史府弄出病来,且还要避着那些个服侍得极其周到的侍女真是谈何容易?
好在这段时日间天都有雪,大半夜的姬央穿着单衣从窗户爬出去,在雪地里躺了足足半个时辰,还生怕自己病不了,躺在床上也不盖被子,就任由窗户那么开着,到早晨又趁着侍女前来伺候之前病怏怏地去把窗户关上,以免露出马脚。
如此折腾,别说还真病了,就是病得有点儿难看,这是姬央绝对没想到的。
想当初她母后病的时候,仿佛梨花融雪,娇弱可怜,别有风情,她父皇一见就什么脾气都没有了,心肝宝贝儿地别提多心疼了。
可没想到轮到姬央自己,她“哭”得眼皮都红肿了,鼻尖也红彤彤地跟雪人鼻子上插的萝卜似的。因着姬央是着了凉,症状则是不停掉眼泪和流鼻涕,看着很是有些滑稽,哪怕她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也还是滑稽。
但姬央用的是铜镜,只能勉强照出人影来,那红肿的眼皮和红彤彤的鼻子在镜子里看得并不明显,她自己是不知道自己很滑稽的。
所以当沈度看着姬央的红鼻头时很是忍不住想笑,“怎么病得这么厉害?”
(捉虫)


第44章蠢与罚
姬央的眼风往旁边的翠花扫去,真是太不机灵了。
翠花道:“大夫说是心,心思郁结所致。”其实大夫并没说这句话的意思,但翠花是一路围观了她家少夫人如何威逼利诱恐吓那位大夫说出“心思郁结”几个字的,想到这儿,她就不由抖了抖肩膀。
翠花结巴的时候姬央心都提起来了,真是个笨丫头,简单几个字都念不好。
在翠花结巴完之后,姬央适时地垂眸,朝沈度伸出手去,满以为他会就势握住自己的手然后在她身边坐下,结果沈度却不为所动地道:“看你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不过是着凉了。如果不是你故意弄出来的,就是你的侍女没伺候好你。我会同韩姬说,给你换一批侍女伺候。”
听着沈度的话,姬央的眼泪又流出眼角了,也不知是着凉的眼泪,还是想哭的眼泪,她哭着踢了踢被子,“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安慰安慰我吗?”姬央声音颇高,心虚的人总是难免以声压人,她心里已经被沈度那句“故意的”给吓到了。
“我今日本有要事,就因为你病了,只能撇开那些事来看你,公主还想我怎样安慰?”沈度沉了沉脸道:“我这次若是安慰了公主,下次公主若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是不是又要把自己弄病,好让人顺着你?”
这人真是不好糊弄的,姬央这档口却不能承认,只能含着眼泪犟嘴道:“我病了,你就觉得我是故意的,我不管做什么事,你都觉得是我的错是不是?”
姬央也不是傻子,有时候只是不愿意去看去想而已。沈度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最热的时候也只有床榻间的那一会儿,他们之间从来就不曾亲近过。
人真正流泪的时候是不想让别人看到的。姬央屈起腿,将头埋在膝盖之间再不说话,死死克制住因哭泣而抽动的肩膀。
谁说沈度不吃软的?若是小公主这会儿依旧强词夺理,大声哭嚷他自然不耐,可姬央换成无声地哭泣,他总是有恻隐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