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妈妈疑惑地看向云暖,云暖则一头雾水。
“房子我早就想买给宝仪了,没想到房子还没买,反而害得她和小张分手,本来说不定我现在都能抱曾外孙了!”外婆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她手指着云暖,声音发颤,“你们是姐妹啊,怎么能为了套房子,找人把自己的妹妹给生生拆散了?”
云暖反应过来,解释:“外婆,苏汐的事是意外,张皓轩和她在一起的时候,说自己是单身,苏汐不知道他是宝仪的男朋友。”
宝仪冷哼:“她不知道你也不知道?苏汐是你最好的朋友,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一句话呛得云暖哑口无言。她想解释说事先她不知情,她发现时就劝过苏汐,她没想到事情最后会这样。可她知道解释没有用,一切太过巧合,宝仪不会信。而且她知道苏汐会如此,最后还闹到被张皓轩纠缠不休,的确是因为想替她争口房子的气。
宝仪却越说越激动:“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我知道你和大姨对房子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当时我们要有钱买房,我也不稀罕去沾外婆的光!”
云妈妈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说的我一句也听不懂?”
云暖长话短说,很快跟老妈解释了个大概,云妈妈自然站在女儿这边:“小张要没那些花花肚肠,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要我说,幸好发现得早,不然结婚后闹出这种事来,简直触霉头。”
外婆一时竟然反驳不了。
云妈妈更进一步:“妈,从我当女儿起,你就偏心,我是你的女儿,我没话说,可是凭什么轮到我的女儿,你还是一样的偏心?你一直说两个都是你外孙女两个一样亲,可做起事来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我们囡囡是比宝仪不听话了,还是比宝仪不孝顺了?
“打小就是这样,有好吃的好玩的你都藏起来留给她们,从来不舍得拿出来给我们囡囡。囡囡上大学你给一千,宝仪上大学你又送手机又送电脑,还给了一万块钱。这些就算了,现在这么大一套房子,你说给宝仪就给宝仪了,提都没跟我们提,这么大的事,难道我们不是家里人了?”
“我的钱想给谁就给谁,难道还要等你们批准同意?”
“你当妈的要这样想,我做女儿的自然没话说。妈,我们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云妈妈拉着云暖就走,直至元旦前,都没再去过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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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爸爸劝云妈妈,两人反而争执起来。云暖听他们吵架,才知原来外婆一直不满意老爸。
当年云爸爸是穷小子,还是个外乡人,那时没什么公不公务员之说,只知道工资很低。外婆不同意云妈妈和云爸爸在一起,另给女儿寻了门亲事,哪知云妈妈认定了云爸爸,为此母女间闹了不少矛盾。
后来婚结了、孩子生了,彼此关系慢慢有所改善。没过两年,外婆想着头胎是女儿,云妈妈肯定是要生二胎的,她托人求来生儿子的偏方,谁知云妈妈说一个就够,再也不生了。这怎么行,外婆心急火燎地找云爸爸商量,万万没想到云爸爸坚定地站在老婆这边。
这么一闹,外婆本就没有释怀的心结就结得更深了,后来也就偏袒得愈发明显。
云暖叹口气,跟着劝云妈妈:“算了,房子给宝仪就给宝仪吧,反正我们又不是没地方住。爸说我们这片也在拆迁规划中了,到时候扩个户什么的,房子足够大。”
云妈妈憋着口气:“你不是和那个学弟分手了吗?赶紧去追小画,我还不信了,房子抢不过,难道连男人也抢不过!”
“…妈你是不是电视连续剧看多了?”
“小画这么好的孩子,你难道一点不动心?再说他从小喜欢你,你追他他肯定同意!”
“…你前两天还说宁非好,让我不要分手。”
云妈妈被踩中尾巴,恼羞成怒:“反正不管是谁,今年过年你不带男朋友回家,你也不用回家了!”
逢年过节都是这句话,云暖听得耳朵生茧,早就不当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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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次,云妈妈不允许女儿再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她瞒着云暖偷偷联系骆丞画,邀请他有空来家里吃饭,被云暖当场抓个现行。
云妈妈特别理直气壮:“他一个人住,三餐在外,我请他来家里吃饭怎么了?
“什么非亲非故,他是你外婆的干孙子,算起来我还是他干妈呢。
“不是干妈至少也是干姨!”
干妈不够格,干姨都出来了,云暖扶额:“反正他什么时候过来你告诉我,我下班直接回公寓。”
“你这孩子,是跟小画有仇么?你要这样,我偏不告诉你。”
“那我晚饭就不回家吃。”
可姜总是老的辣,云暖平时下班不回家蹭饭,云妈妈就趁她周末回家把骆丞画请过来。所以周六门铃响,云暖披头散发、穿着睡衣、趿着拖鞋去开门时,还以为是快递。乍看到骆丞画,吓得她“砰”地关上门。
云妈妈在厨房里喊:“是不是小画来啦?”
云暖冲进厨房:“是你叫他来的?”
“是啊。”
“妈!”云暖抓抓头发,简直要崩溃了。
云妈妈浑不觉不妥,她举着铲子往云暖身后探:“咦,小画呢?外面怎么没动静,你快去招呼一下客人啊。”
“他在门外,你自己去开门。”云暖说着躲回房间。
第五十七章
但云暖不能在房间里躲一天。快吃饭时,她被云妈妈拉出房间,坐沙发上陪骆丞画聊天。
云暖拿眼角瞥人,等骆丞画看过来,她便先一步避开视线,垂着眼吹三口气喝一口茶,一言不发,消磨时间。
如此这般几次,骆丞画终于开口:“我都告诉宝仪了。”
云暖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你跟她说什么了?”
“什么都说了。”
“骆丞画!”云暖以为他把两人床上那点事都坦白了,气得跳起身,差点儿没把杯子朝他劈头盖面砸去。
骆丞画偏头,微笑招呼:“阿姨。”
云暖吓得赶紧把水果盘推到他跟前,陪笑着招呼他吃葡萄,心里则暗骂自己不智,竟然忘了是在家里,被老妈看到她暴力对待她请来的客人,非剥她一层皮不可吃葡萄。
骆丞画依言拈了颗葡萄,像欣赏什么稀奇玩意儿似的打量半晌,脸上的笑容像经水的龙井,缓缓舒展开来:“阿姨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光闻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云暖左右张望都没看到老妈,唯有厨房不时传来滋滋的炒菜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她也不敢发作,压低声音警告:“以后不许来我家。”
“这是你的待客之道?”
“你不是我的客人。”
“不是客人,那一定是家里人了。”
云暖哼笑:“什么时候骆总的脸皮这么厚了?”
骆丞画一本正经:“因为我看网上说,烈女怕缠郎。”
云暖险些当场呕血三尺,气得朝厨房大喊:“妈,可以吃饭了没?”
早点吃完早点把这个讨人厌的家伙打发走。
云妈妈在厨房里回喊:“马上就好,你给你爸打个电话,问问他来了没有?”
云爸爸今天值班,云暖扔下骆丞画回房打电话,直到云妈妈喊她吃饭才磨磨蹭蹭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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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这么轻易就放过云暖,那云妈妈也不是云妈妈了。饭才刚咽下,她就把云暖推搡出门:“去去去,年轻人到外面走走坐坐去。”
一起被推出门的还有骆丞画。
云暖和骆丞画下得楼来,还看到云妈妈在窗口监视张望。一直到出了小区,确定脱离了云妈妈的视线范围,云暖才对骆丞画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骆丞画压根没把她的话当回事,反而拉她的手:“天气这么好,一起走走吧。”
秋高气爽,确实是个好天气。阳光从疏疏的落叶梧桐上漏下斑驳金色,云暖踩一脚在上面,那光芒从路面溜上她的鞋子,将她鞋子上的水晶扣饰映照得流光溢彩。
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云暖知道她很没用,明明不想再和骆丞画纠缠不清,可掌心传来的温度轻易融化了她心里的重重防线,她甚至心跳加速、双颊发烫,一点儿不想挣脱。
她想起小时候有次眼馋外婆的蛋糕,但又知道那蛋糕是留给宝仪的,于是趁着外婆外出打麻将的空隙,将泡沫盒子掀开一条小缝,偷偷用手指沾点儿边角的奶油,放嘴里舔。
这一刻的感觉竟和那时如出一辙。一样的心存不该有的念想,一样的明知不应该,却忍不住偷偷享受甜蜜的感觉。
骆丞画看着马路两边的店铺,忽然道:“记得以前这里有家蛋糕店。”
云暖知道他想说什么。那次外婆把蛋糕放得很高,她踮着脚尖去够时,袖子上的钮扣不小心勾到蛋糕盒上的绸带,把整个蛋糕都扯落在地。她知道闯祸了,吓得哭着跑去找骆丞画,骆丞画当时什么也没说,拉着她坐上门口的公交车,来到这条街上的蛋糕店。
那个蛋糕是云妈妈在这家店里买来送给外婆的,骆丞画用他的压岁钱买了个一模一样的。回家后云暖抱着那盒摔烂的蛋糕,坐在骆丞画家后院的小河边吃蛋糕。
奶油蛋糕摔得全没了形状,红红绿绿的花朵成了作画时的调色板,云暖却第一次吃得这么尽兴。骆丞画坐在她身边,看她跟只小馋猫似的,每吃一口就抬头朝他一笑,左颊的酒窝甜得醉人。
他那时也才十来岁,却第一次生出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念头。
等云暖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直喊吃不下了,他才伸手抹干净她嘴角的奶油沫,放进自己嘴里:“以后想吃蛋糕,哥哥给你买,好不好?”
云暖用力点头。外婆打完麻将回来,没有发现异常,云暖没吃晚饭,她只当她零食吃多了,没有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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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的事还提他做什么?”云暖挣开手,低头笑笑,“我记得你不喜欢提过去,以前每次我提起,你要么不搭腔,要么扯开话题,怎么忽然转性了?”
也许终究有些意难平,也许放弃后不再小心翼翼,云暖最近说话越来越没顾忌,有时甚至是故意往骆丞画的痛处踩。她觉得这样不好,却一点也不想收敛,心里不知是在试探骆丞画的底线,还是索性想激得他愤而离去。
骆丞画想起刚才被推出门前,云妈妈悄悄跟他透露的消息,顿了顿道:“宝宝,我决定出国前,来找过你,那时你刚高考完。”
过去的这段经历,并不是愉快的回忆,对骆丞画而言,那几年发生的事,改变了他的整个人生。他身心俱受重创,爱情亲情几乎尽毁,那种颠覆性的巨变,对刚成年的他是一段极为痛苦的磨难,足以使他性情大变。
他一点也不想回忆那段时光,不想自揭伤疤,不想示弱人前,更不想被迫接受那些随之而来名为善良其实空洞得要命的同情。可如果能让云暖心里好受一点,能多挽回她一点,那么他很愿意尝试。
云暖不置可否:“我妈说她是听了你的建议,才坚持让我把志愿改成F大的。说起来我还挺好奇的,几年不联系,而且你都要出国了,怎么会这么热心,突然跑回来关心起我读大学的事来?”
云暖的第一志愿是Z大,谁知在填志愿的前一天,云妈妈忽然改变主意,从各个层面分析她填报F大的种种好处与录取概率,一家人整晚都没有睡好,最后交志愿前一刻才下定决心改志愿。
这也是导致何哲最后放手的转折点。他当初一再确认云暖的第一志愿是Z大,结果云暖临时变卦,两人因此没有如何哲所想进同一所大学。
骆丞画移开目光不看云暖,第一次羞愧到难以启齿:“因为我不甘心,因为…我妒嫉。”
他当时犹豫不决,总觉得如果出国,他和云暖就再没有可能了。明明早就舍弃,可一想到此,他还是会不甘心。这样日复一日的纠结和煎熬,直到再不能拖延下去,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破斧沉舟的勇气来。
他一刻不停地赶回来找云暖,却刚好撞见她坐在何哲自行车的前杠上,两个人嘻嘻哈哈歪歪扭扭地出了小区。他就站在小区门口,看着高中三年每天风雨无阻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抱着他的腰笑着催促他骑快点儿、再骑快点儿的小姑娘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自行车上,而且是更亲昵的位置、更亲昵的姿态。
后来听云妈妈说云暖和何哲约好一起报考H大,他在那一刻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不能让云暖和那个人报考同一所大学。是的,他妒嫉,而且是妒嫉得快疯了。所以他摆事实讲依据,方方面面的考量分析与权衡利弊,一直到说服云妈妈给女儿改志愿为止。
随后他一改当时的摇摆不定,果断选择出国。
云暖听完瞪大眼,简直不敢置信。
高考完的那段日子,她确实整天和何哲泡在一起。何哲买了辆山地自行车,每天拉她出去兜风,每次出门前,两人都要先石头剪刀布,云暖输,就乖乖地坐前杠,何哲输,就由云暖骑车,换他在自行车后头追着跑。
高考完的感觉,就跟苦坐三年牢后终于迎来刑满释放,让人既想躺在家里柔软温暖的大床上睡它个三天三夜,又恨不能脱光了在蓝天白云下裸奔一回。云暖感觉那段时间她都玩疯了,没几天晒脱一层皮,这才老实消停些。
云暖不知道骆丞画来找她,还刚好撞见那一幕。她更不知道,她读F大的真相会是这样。
就因为他的不甘心、他的妒嫉,她没有和何哲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就因为他的不甘心、他的妒嫉,大学四年她重新笼罩在一个叫“骆丞画”的怪圈里。
偶尔是老师无意中提起的一句称赞,偶尔是档案室里留底的一份荣誉,偶尔是某个角落他偷偷刻下的名字。她看不到他,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然后这个人却扔下她,自己跑了。
云暖心里凉嗖嗖的,阳光落在身上,也仿佛没有丝毫暖意。她张了张嘴,最后道:“骆丞画,你住院的时候,我偷偷给你写过一封信。”
骆丞画的心蓦地漏跳一拍:“什么信?”
云暖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没有你的电话,也没有收到你的回信,外婆说你搬去S市,不会再回来了,我后来一直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不然你怎么会一句话不留,就这么走了?现在想想,那时的我还真是天真啊!”
骆丞画已经知道云暖当初的失约与拒绝只是误会一场,却不知道她还给他写过信。她那时才十五岁,没有电话、相隔甚远、写信不回,所以发生时她懵懵懂懂,失去时她无能为力。
那封信,是十五岁的云暖的心意与无助啊。
骆丞画的心都揪疼了,恨不能回到过去把自己从病床上拖起来,狠狠揍一顿。最后他只能用力抱住云暖,把脸埋在她的肩窝,一声声道歉,一声声表白:“对不起,宝宝。我爱你,宝宝。”
第五十八章
这天云爸爸单位发了一箱青蟹,想着这是云暖外婆爱吃的,便分了一半让云暖给外婆送去。
云暖虽然一直觉得外婆的钱想给谁就给谁,这是外婆的权利与自由,但外婆从小看着她长大,却仍觉得张皓轩的事是她使的手段,说她不寒心那肯定是自欺欺人。
她知道老爸这样做,是存了修复关系的心,可她毕竟年轻,有些委屈不是短时间能调整好心态,自我消化的。
外婆看到云暖像是压根不记得上次的不愉快,拉着她的手,笑得眼角的皱纹汇集成一簇兰花:“外婆以前就觉得宝仪和小画特别般配,小画这么好的孩子,娶了别人我还真舍不得呢,你好好帮帮你的妹妹。”
她刚刚得知宝仪的新目标是骆丞画,想到之前的愿望很可能成真,就喜不胜喜:“虽然他那个女同学也很不错,但人都有私心,外婆有你们两个外孙女在,总想着要能亲上加亲的该多好。这下好了,终于能实现了,你不知道外婆心里有多开心。”
云暖勉强笑笑,心想前脚骆丞画才说把他们的事告诉了宝仪,后脚宝仪就告诉外婆她喜欢骆丞画,既然想亲上加亲,怎么从来没考虑过她呢?
“这么大的青蟹,我打电话给宝仪和小画,让他们过来尝尝鲜。小暖,你帮外婆去买点他们喜欢吃的菜。”外婆兴高采烈地交待完任务,扔下云暖打电话去了。
云暖一点不想看到那两个人,可心里偏偏有个声音小小的、却绝非微弱的怂恿她留下来。她不想凑这个热闹,又忍不住想看这个热闹,推辞的话都到了舌尖,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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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的去菜场,幸好农村的马路没什么汽车,有惊无险。
云暖是高中时才学会自行车的,车技一直不好。小学离家近,她都是走路上下学。初中和骆丞画同校,虽然一个在初中部,一个在高中部,但骆丞画每天都会接她上学送她回家,风雨无阻。高中远了,要转车不说,晚自习后其中一班车停开,她就只能骑自行车了。
刚学会自行车那会儿,总有一帮男生爱跟在云暖后头,笑话她骑的是八字线。何哲就是那时出现在她身边的。他那时总是与云暖并排骑车,逼得云暖没办法骑八字。
就云暖那车技,一有人靠近她就紧张,一紧张她就控制不住车把手,有次她连撞了何哲好几下,把他撞翻在地后,她晃来扭去的反倒没有摔倒。因为这件事,何哲被后面跟着的男同学足足笑话了一个学期。
后来云暖车技稍好,何哲就转而捉弄她。并排骑着骑着,他会一直往云暖这边偏,偏到云暖都要撞上路旁的香樟树了,他还不罢休,看到云暖每每吓得狼狈跳车,他就一脚支地、一脚踩在脚踏板上,得意的大笑。
云暖虽然恼他,但这却是两人友谊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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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仪爱吃海鲜,外婆爱吃肉,骆丞画则爱吃鱼。云暖不善长家务,云妈妈虽然唠叨,却极勤快,家务向来一人全包,云暖和云爸爸在家几乎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好在她之前在骆丞画那里积累了不少经验,骆丞画过来时,她正把杀好的鱼拿出来,准备清洗。
听到汽车的声音,云暖本能地扭头,看到那个衣冠楚楚下车来的身影,再看手里那条血淋淋刚死不久的苦命鱼,她忽然觉得自己挺犯贱的。没有鱼的晚饭,有些人想吃就吃、不想吃拉倒,关她屁事!
这样一想,云暖顿觉手里的鱼无辜起来。原本它说不定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的。那鱼而似乎感应到她的心思,居然回魂扑腾了两下。云暖不备,乍惊之下甩手,鱼摔回水盆,溅得她一脸血水。
骆丞画快步过来替她擦脸,面有愠色:“你在做什么?”
云暖是最不喜欢洗鱼的。以前两人一起做饭时,他从没舍得让她洗过鱼,这会儿看她自虐,哪里能不心疼不心急。
云暖冷了骆丞画好几天,有些事有些话说开了,她心里反而憋屈起来。就好像当年硬咽下去的难过与委屈根本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反而横亘在心底多年,终于得见天日爆发出来。
这会儿听骆丞画这么说话,她顿时没好气地捞起鱼砸进垃圾筒:“买鱼喂狗!”
骆丞画哭笑不得:“这里哪来的狗?”
云暖呵呵冷笑:“没有吗?那要不你把鱼打包,拿回家喂拖鞋?对了,拖鞋是不是该改回名字叫乐乐了?”
正说着,就见外婆听到声响,笑咪咪地出来迎接她的干孙子:“哎呀,小画来啦?来来来,赶紧进来坐啊,饭还没好,你先吃点水果。”
把骆丞画赶进屋后,外婆一边把洗干净的菜端进去,一边叮嘱云暖:“你赶紧给宝仪打个电话,问问她到了没有,小画都来了,她这么磨磨蹭蹭的怎么就不懂得把握机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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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仪一小时后才到。
云暖动作慢,从买到洗再到烧,花了整整两个小时。宝仪到时,她刚把汤端出来。
一桌子的菜云暖却只摆了三副碗筷,外婆奇怪:“怎么少了副碗筷?”
云暖解下围裙挂回去,解释:“外婆,我还有事,先走了。”
“饭都可以吃了,吃完再走吧。”
“不了,我和人约好吃饭,现在赶过去正好。”
云暖的借口不错,唯一的失误是忘了这是农村。外婆的新家只有一辆直达市区的车,末班六点,云暖赶到车站时已经六点半了。
她看看手表,又看看站牌,欲哭无泪。错过这班车,再要去市区,就要到不远的镇公交总站转车。这不远但绝对不近的一段路,她要么靠11路走,要么看能不能在路上拦到一辆过路车什么的。
云暖走了十来分钟,顺风车没拦到,倒是有辆车停在她身边。车窗摇下,骆丞画探出头来:“上车。”
云暖不理他,继续走自己的。喇叭声在她身后响起,各自坚持。
云暖倔强起来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不然当初画没画成、衣服脱到一半她落荒而逃后,骆丞画迟迟不主动找她,她也不会忍着一口气没去找他。
后来听闻骆丞画病重住院,辗转去了S市求医,她担心了好多天,才从外婆那里打听来医院地址,偷偷给骆丞画写了封信。没有收到任何回信后,即使心里再想念再担心再难过,她都不会再做这种一厢情愿的傻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