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刚才那一霎,骆丞画卸下了身上的坚硬外壳,露出柔软而温暖的内心,仿佛冰消雪融、春回大地。这么多年,即使她离他再近,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难道…难道深埋在他心底的那个“宝宝”不是“宝仪”?
林秋静脑中慌乱成一团,跟着急急解释:“不是,他们是兄妹。”
这一解释,一下子把问题上升到了“乱伦”的高度。袁老既没承认“错误”,也没坚持已见,只笑呵呵地道:“我去练会儿书法,你们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不用拘束,午饭让阿姨准备,想怎么烧在哪里吃都随你们。”
骆丞画跟着起身,态度恭谨:“袁老不嫌弃的话,可否允许晚辈旁观学习?”
年轻后生对书法感兴趣,骆丞画的长相和谈吐又是一等一的好,老人家自然欢喜应下。剩下几个人也就散了四处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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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汐借口想一个人走走,给云暖和宁非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两人出了院子,沿着湖走。太阳暖暖融融,湖面水波潋滟,满目苍翠绿意,一派岁月静好的景象。云暖因为袁老的“乱点鸳鸯”,心虚得不敢看宁非,一径埋头走路。宁非拉她的手,她不备之下,吓一大跳:“你干嘛?”
宁非愣了愣,随即把云暖拽拉到右手边,笑嘻嘻地道:“想什么呢?走里边安全。”
云暖怔愣,不知怎么的想起有次她故意走到骆丞画的左边、试探骆丞画左耳失聪的事,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半晌后,她才深吸一口气,讷讷地道:“这里没车。”
宁非朝她挤眉弄眼的:“我不想走着走着,还要跳进湖里救人。”
这是什么话?云暖怒了:“这么宽的路,我的眼睛没长歪!”
“我怕路长歪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云暖乐了:“能看得出这是条歪路,看来你的眼睛不算太歪。”
宁非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居然置疑我的眼力,小学姐,你就这么没自信吗?”
云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刚想端出学姐的身份板下脸来,宁非已经先一步十足十撒娇的喊了声“姐姐”,唬得云暖一愣。宁非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看看看看,都说女人心里最忌讳年龄,你之前还不肯承认,口是心非了吧。”
“我什么时候忌讳年龄了?
“我叫你一声姐姐,你脸都黑了。”
“你才黑脸,你全家黑脸。”云暖唾他。
“没有黑吗?让大爷我仔细瞧瞧。”他说着捏住云暖的下巴,作认真端详状,“啧啧,还说没黑。这样可不行,来,快给爷笑一个。”
云暖拍开他的手,追着打这没规没矩的坏孩子。宁非边跑边躲边不怕死的冲她扮鬼脸:“嗳嗳嗳,形象形象,注意形象!气质气质,注意气…哎哟!”
一声惨叫,宁非被横生的枝节绊到,趔趄了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云暖大笑出声,越笑越觉得好笑,最后抱着肚子蹲在地上,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宁非就这么与她对坐着,温柔地看着她笑。一直等云暖笑完,他才起身朝云暖伸手。
云暖仰起脸,秋色的阳光落在宁非的身后,他高大的身形遮挡住所有光线,一丝一毫都不曾漏下。那双明亮的眼眸盛满夏日的白光,如湖水一般清澈。

第五十章


回去时,骆丞画的手里多了两幅墨宝。
他这一天几乎都和袁老待在一起,俨然一副相识恨晚的忘年交架式。云暖不禁同情起林秋静来,她苦心安排,却是一场东流水。
云暖刚这样想,事实证明她又错了。
宝仪坐车无聊,嚷嚷着要看骆丞画的墨宝,一群人跟着附和,骆丞画便拿出其中一幅,供大家参观。
袁老的字潇洒恣意、风格遒劲,众人赞不绝口。这事本来没什么,可宝仪把字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的看,一脸的爱不释手,就差直接开口求送了。
骆丞画不急,倒是林秋静着急了。她就跟争食的小孩子似的,虽没有恶意,但那种轻微的敌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了:“这么漂亮的字,装裱起来一定更不得了。对了丞画,我认识一个玩字画的朋友,很有眼光,你可以把袁老的墨宝交给我,请他装裱好后我再给你送过去。”
骆丞画推说太麻烦,不仅把其中一幅墨宝送给林秋静,还反过来郑重其事地跟她说了句“谢谢”。
林秋静含羞带怯,唯有宝仪白着张脸,看起来都快哭了:“丞画哥好大方啊!”
骆丞画却是状似不经意地瞥向云暖,淡然道:“还有一幅就不拿出来给大家欣赏了,保留点神秘,也许将来会有意外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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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一向聪明,什么东西到他手里都是一学就会,成绩更是年年全校第一。如果不是骆爸爸的坚持,他就是个一路跳级的天才生。
可惜这个人的智商和颜值成正比,却偏偏和情商成反比。
云暖一方面告诉自己这不关她的事,三角恋也好、第三者也罢,他们三人爱谁谁,另一方面她又总忍不住想,骆丞画这样算什么呢?一会儿对她好,一会儿对宝仪好,一会儿又对林秋静好,这个男人是想当中央空调吗?
她庆幸自己抽身得快,并真心诚意地希望宝仪和林秋静也能早早觉悟,及时止损赶紧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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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过去没多久,有天林秋静喝得醉熏熏的,给云暖打电话:“要是我不那么贪心,是不是现在就不会失去他?”
云暖虽然不怎么想接林秋静的电话,又觉得她的话没头没脑的,但听她声音不对劲,还是礼貌地问她在哪里。林秋静在电话那端笑,带着哭腔的笑:“是我太自信了,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经忘记。”
云暖听得似懂非懂,隐约觉得大概是林秋静和骆丞画出了什么问题,心里反倒担心起来:“你在哪里,你还好吧?”
林秋静不肯说地址,她不想被熟识的人看到她现在的模样,尤其是云暖,那是她留给自己的尊严。她只想找个人当她的听众,这个人又只能是云暖:“我后悔了,我不该那么贪心,不该那么自信的…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他那么铁石心肠…那么铁石心肠的一个人…对那个人却那么痴情…那么长情…”
“小暖…”最后她说,“你说要是他爱上的人是我,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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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静离开N市后,有天云妈妈从外婆家回来,神神秘秘地道:“囡囡你知不知道,你妹妹倒追的人是小画啊!”
云暖一惊,心想这事估计连外婆都知道了。其实她不喜欢倒追这个词,因为喜欢所以追求,只不过主动的一方换成女人,这好像恁地掉了身价,无端端矮人一截似的。
“她也真不怕,明知小画有女朋友,居然还做这种事。”云妈妈一副看不惯的模样,一会儿又开始叹气,“不过小画的条件真是没得挑,难怪有女朋友了还有人动心思。你想要能嫁给小画,那真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
云暖无语:“妈,你别双标得这么厉害好不好?我记得你之前一个劲地想搓和我和他来着,怎么换成宝仪你的三观就又归位了?”
“你这孩子,这能一样吗?我怎么搓和都是旁人,不是当事人,而且我那是暗中试探,可没有正大光明地跳出来抢人。”云妈妈说到这里,忽然气不打一处来,“你以前和小画的感情这么好,小画打小就喜欢你,你说你怎么不知道长个心眼呢?”
云暖直翻白眼:“从小到大你管得这么严,我要是敢早恋还不被你打断腿?”
云妈妈这时也想起她当年棒打鸳鸯的事了,又想起骆丞画的叮嘱,顿时低了气焰:“哎,其实高考完我就没管那么严了,你怎么不把握机会?我记得高考后小画还来找过你呢。”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云暖发现身为当事人,她竟然毫不知情。
“他那时是来帮你估分填志愿的吧?说起来你能进F大,应该谢谢他才是。你说你是怎么想的,后来怎么也不关心关心小画,和他联系什么的?”
云暖从来不知道骆丞画来找过她,还是在她们生疏三年之后。她皱眉问:“高考后他来找过我?为什么我不知道?”
云妈妈莫明其妙:“他来家里除了找你还能找谁?”然后她仔细回想了半天,才百思不得其解地道,“说起来那天我下班回家,看到他等在家门外,我问他你人呢,他说你和同学玩去了,我那时心里还想你可真不懂事,他巴巴地大老远来找你,你竟然扔下他跑去和同学玩,怎么你们没有碰到吗?”
云暖暗想碰到了我还会这样问?她觉得奇怪,如果骆丞画当时真的有来找她,为什么没看到她就回去了,还跟老妈说她跟同学去玩了?转念想到宁非,她又觉得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知道真相又能如何?徒增一声感慨,或者笑说一句阴差阳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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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长假,宁非约云暖一起去玩,说是弥补上次因她外派夭折的出游,地点就选在离N市不远的T岛。
云暖那天先与宁非会和,等看到苏汐和廖绍辉,她才知张皓轩后来又去找过苏汐几次,有次恰巧被廖绍辉撞见,廖绍辉帮忙摆平了这件事,两人于是慢慢走到一起。
T岛因为是新开发的旅游地,岛上还没有像样的酒店宾馆,唯有大大小小的家庭式旅店。四个人分男女订了相邻的两间海景房,推开窗就能看到海。
云暖趁着入住房间放行李的机会,偷偷问苏汐:“你和廖绍辉是认真的吗?”
苏汐趴在窗口看不远处的海,声音悠远:“囡囡,我想我是认真的,我也希望我是认真的。”
云暖犹犹豫豫的,试探地问:“那…何哲呢?”
苏汐整个人一僵。她似乎没料到云暖会问起何哲,猛地转过身来:“囡囡你知不知道,我当时吵也吵了、求也求了,什么尊严什么骄傲都放弃了,可他还是走了。他现在就是回过头来求我,我也不会理他!”
然后她像是告诉云暖,又像是告诉她自己:“对,哪怕他现在出现在我的面前,对我来说也只是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我绝对不会让一个男人有两次伤害我的机会!”
一番话说得云暖心有戚戚。是啊,天底下的男人这么多,为什么要给一个男人两次伤害的机会?云暖觉得苏汐的这句话,连带地让她都变得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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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是两对情侣的组合,白天四人待在一起,晚上就分开来给彼此空间。
海岛入夜冷,尽管宁非千叮咛万嘱咐的,云暖还是穿少了。白天没感觉,晚上海风一吹,冻得她直哆嗦。
宁非伸手抚了抚她冰凉的手背,脱下外套裹住她:“这样就不会感冒了。”
皎洁的月光洒下,银色的沙滩洁白柔软,海面深幽如墨,偶尔折射出星星点点。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晚,简直可以把人的心融化。云暖抱膝坐在沙滩上,衣服宽宽大大的满是宁非的味道,她觉得自己被一种年轻的阳光的男性气息包围,心都跟着暖起来:“那你怎么办?”
说完忽觉有热源靠近,她扭头,被抱了个满怀。
宁非紧紧拥着云暖,凑近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口,得意的大笑:“这样不就都暖和了?”
云暖推他,他就撒娇着把头埋进她的颈窝:“小学姐,我冷…”
云暖后仰身体躲他,故意板下脸来:“喂,别耍流氓啊。”
宁非才不怕她,反过来还使坏的挠她痒痒。云暖怕痒,立马讨饶:“哎哟,别挠我,别挠我。”
她越讨饶,宁非越不肯放过他。两人笑闹成一团,最后云暖歪倒在地上,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讨饶的话说得断断续续,拼命大口喘气。
宁非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手,他就这么俯身看着云暖,姿势暧昧。等云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推开他坐起身,抬手就被牢牢握住。
宁非手心滚烫,带着几不可觉的粘湿汗渍,月光下眼神炽热,缓缓朝云暖俯下脸来。

第五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个吻。
宁非蜻蜓点水地碰了碰云暖的唇,不满地道:“打电话的人算好时间的?”
云暖偷偷松了口气,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骆丞画”三字时,没来由的心慌了下。在宁非的注视下,她努力平静的接起电话。
骆丞画开门见山:“你在哪里?”
云暖莫明其妙,老实地回答说在T岛。骆丞画在手机那端气急败坏地道:“这么晚还不回来,是要在那里过夜?”
云暖心说她跟老爸老妈报备时,老爸老妈都没这种口气呢。她回了个“是”,利落地挂断电话。
一旁全程围观的宁非揶揄:“不会是家里人来查岗的吧?”
“是啊,所以你可别动歪脑筋。”云暖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起身拍拍屁股,“走吧,我们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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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非似乎对这个电话很感兴趣,回去的路上几番试探未果,方才作罢。
云暖回到房间,苏汐还没有回来。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爬去洗澡。洗完苏汐还没回来,她躺回床上一边看电视,一边跟宁非煲电话粥,最后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
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地听到手机响。云暖翻了个身,被子蒙住脑袋,继续睡觉。可手机没完没了地响个不停,逼得她只能摸索着找到手机,闭着眼睛按下接听键:“这么晚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手机那端没有人说话。
云暖脑子糊里糊涂的,也不觉得恐怖,见没人说话,她把手机一扔继续睡觉。
昏昏沉沉中,她依稀听到有人喊她,声音不大,但夜晚寂静,衬得那声音悠远绵长。云暖一下子警醒了大半,她睁开眼,漆黑的夜色中,一点荧光在床头闪烁。是手机,通话状态中显示的名字正是骆丞画。
“宝宝,宝宝,宝宝…”
骆丞画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一声一声,不知喊了多久。云暖心中隐隐预感到什么,拿起手机弱弱地问:“你…在哪里?”
“码头。”
云暖吓得完全清醒了:“现在又没有船,你在码头干什么?”
“我在岛上的码头。”
云暖不敢置信,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宝宝,我想见你,我要见你。”
云暖反应过来,大骂:“骆丞画你是不是疯了!”
“你不来见我,我就去找你。”
“那你来找吧,这么多家庭旅馆,找不死你!”云暖说完就想挂电话,谁知骆丞画挂的比她还快。她气得只差把手机砸地上,待得稍稍平静,才觉得不对劲。
晚上没有渡轮,骆丞画漏夜赶到这里,可想而知费了多少钱财心力,说不定真会像疯子似的挨家挨户的找人。
云暖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再看隔壁床,苏汐还没有回来。要是等会儿真被骆丞画问到了过来敲门,她该怎么办?会不会惊动隔壁房间的宁非?云暖给骆丞画打电话,几乎带点儿哀求:“你别发疯了行不行?”
骆丞画沉默地挂断电话,云暖再拨过去,耐性全无:“骆丞画,你想找就找吧,找来看到我和宁非在一张床上你就满意了!”
骆丞画气息顿了顿,然后像是突然爆发,跟着吼道:“最好你们在一张床上还做点什么事,让我亲眼见了正好死心,以后也不用再这样抓狂发疯!”
云暖又气愤又难过,心里像有只手在用力抓扯一样,一时眼眶湿润。手机里回响起脚步声与风声,声声急促,她听着手机那端传来的敲门声和询问声,夹杂着被问之人不耐烦的抱怨声,心像是泡了醋般酸软下来,喉咙阵阵发紧:“骆丞画,你不要这样,我来见你,我来见你。”
电话那端的人没有说话,得到对方否定的回答,固执的寻往下一家。
“骆丞画…骆丞画…”可惜任凭云暖怎么喊,骆丞画都不回应。云暖终于很没用的哭出声来,“丞画哥哥,你在哪里?”
脚步声戛然而止,唯有风声一阵一阵,和着他的呼吸,仿佛夜色中的二重奏。
“云暖…”仿佛过了千年之久,他才低低地道,像是轻诉,又像是呢喃,“其实我也不想这样。”
他说:“我不是逼你,我是在逼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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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最终没有和骆丞画见面。
有时云暖也会想,要是那天晚上他们见了面会如何?她不敢深想,又觉得无法想象,即使想象出来,也不是真的。
从T岛回来的第二天晚上,云暖接到廖绍辉的电话,说苏汐喝了很多酒,想麻烦云暖过去一趟。等云暖匆匆赶到,果然看到苏汐仰着脖子猛灌酒。
云暖劈手夺下苏汐的酒,冲廖绍辉抱怨:“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由着她喝这么多酒?”
苏汐有过失恋买醉的经历,可现在都重新恋上了,按理不该再这样才是,身为男朋友的廖绍辉怎么能不顾不管?
苏汐扑过来抢酒杯,迥异与平时的温婉:“还给我,我还要喝!”
云暖顺势扶住她,哄道:“我们回家再喝。”
“囡囡?囡囡是你吗?”苏汐攥着她的袖子,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囡囡,我看到他了,我今天看到他了!”
云暖心头一跳:“你看到谁了?”
苏汐的脸很快被眼泪打湿一片,在酒吧的灯光下,白晃晃的反射着光,看起来很是渗人:“阿哲,囡囡,我看到阿哲了!”
云暖知道瞒不下去了。
世事总是如此。这座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些该碰到的人永远碰不到,有些不该碰到的人,某天却意外重逢。就像她和骆丞画,就像苏汐和何哲。
苏汐紧抓着云暖的手,焦急地求证:“囡囡,你早知道他回来了是不是?你早知道了是不是?”
云暖打发走廖绍辉,叹道:“小汐,你不是说你已经忘了他,再见也只是陌生人吗?”
苏汐猛地甩开她的手,声音尖锐:“所以连你也觉得没必要把他回来的消息告诉我,是不是?”
然后不等云暖回答,她伸手捂住脸,蹲下身小声哭起来:“原来我们分手了,真的分手了,不相干了,完完全全的不相干了。”
云暖蹲下身环住苏汐,心里跟着一阵阵的难受:“小汐,你不要这样。”
“囡囡,我不想的,我不想这样讨人厌的…”苏汐反抱住她,哭得伤心欲绝,“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囡囡,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汐,小汐…”云暖用力抱紧她,除了一遍遍喊她的名字,不知还能说什么。
苏汐不肯回家。云暖知道她家里的气氛一直很压抑,所以分别给两家打电话,报备晚上不回家后,就近在酒店开了个房间休息。
苏汐一进门就踢掉鞋子,跳上床蹦来蹦去,笑得很开心的样子。如果不是和苏汐太熟,云暖大概会被她这种颠覆形象的举动吓到;如果不是和苏汐太熟,她也不会知道苏汐越是这样疯狂,越是心里难受。
“小汐,”云暖把苏汐拉到床上坐下,认真地问,“你曾经说过,就算他回头来找你,你也不会理他的。”
因为哭过,苏汐眼睛腥红:“可是他没回头不是么?”
“如果你已经放下,他回不回头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他走了大半年没有只字片语,回来了也不声不响。囡囡,我们在一起七年,加上我暗恋他的三年,十年,整整十年啊,他怎么能这么对我?”苏汐说着抱住膝盖,哭得声嘶力竭。
云暖看得眼眶湿润:“小汐,你说过绝对不会给一个男人有两次伤害你的机会,你忘了吗?你和廖绍辉好好地在一起,这样不好吗?”
苏汐不说话,她一直哭到喉咙沙哑,哭到云暖的衣服前襟湿透,才哑着声道:“囡囡,我恨他,我恨这个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男人,可是我也爱他,我爱了他那么多年,我还是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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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汐仿佛又回到何哲刚走的那段日子,每天失魂落魄的,有时静静坐着,也会簌簌落下泪来。唯一不同的是,她没再喝酒。她说她要是再喝酒,一定会醉死过去。
不止云暖看不下去,连廖绍辉都看不下去了。他对云暖说:“苏汐想证明,我就给她半年时间证明。她可以回去找那个人,如果证明了她的感情还在那人身上,我退出;如果不是,半年内我随时欢迎她回来。”
云暖听得感动,如果苏汐能和廖绍辉在一起,她相信他们一定会幸福。她把廖绍辉的意思转述给苏汐听,苏汐怔怔的,好像一时没有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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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问何哲:“你还爱苏汐吗?”
如果爱,那该多好。可惜何哲没有回答。
云暖想,如果何哲真的回头找苏汐,苏汐真的可以只把他当成最熟悉的陌生人,继续和廖绍辉在一起吗?她不敢猜苏汐的答案,苏汐和她不一样,她和何哲的过去刻骨铭心,她怎么妄想从苏汐的身上寻找自己的答案?
苏汐说要珍惜身边人,说人与人可以日久生情,于是云暖试着和宁非交往;苏汐说何哲就算回头求她她都不理,于是云暖觉得自己也拥有了拒绝骆丞画的能力。然而苏汐这一晚上的种种异常,仅仅因为与何哲偶然重逢,这让云暖也跟着彷徨与徨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