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暖曾经以为这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当然的,年少时还会嫌烦,觉得她早已长大成人,父母却总不肯放手。此刻她才明白,这些看似稀松平常的小事,凝聚的都是父母最深沉无言、最伟大无私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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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蹲多久?”
云暖沉浸在满满的感动中,闻言猛地起身,然后昏天暗地的一阵眩晕,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怎么了?”骆丞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
云暖摇摇头表示没事,蹲久了加之晚饭没吃,这段时间又睡眠不足,所以有些低血糖。她用手敲敲额头,扶着茶几正要起身,骤觉腋下一紧,人已被拎上沙发。
没有任何预兆地,所有情绪突然爆发,云暖厉声道,“别碰我!”
骆丞画微微眯起眼,太阳穴猛跳。他想起这些天拨打云暖的手机,怎么都打不通,结合之前,再不明白也知道他是被拉黑了。再看云暖此刻的反应,好像他是什么不干不净的脏东西,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气得他二话不说就把人扯下沙发。
云暖跌坐回地上,漆黑的眼睛能喷出火来,恨不得把眼前之人烧成渣末炭屑。她随手抓过一个靠垫,使了吃奶的劲向骆丞画砸去:“你赶紧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
骆丞画反手夺过靠垫,云暖使力扑空,整个人狼狈扑跌到他身上,双手着力处正好是某处极脆弱又极尴尬的部位。
气氛一下子诡异起来,骆丞画眼神都变了,他扣住云暖的手不放,忽然一笑:“现在是谁碰谁?”

第三十七章


云暖拼命挣手,偏又挣不开,反而惹得手下那处开始变化。她顿时不敢再动,又羞又急又恼:“骆丞画,你不要脸!”
“你要脸你今天和我约会,明天就和别人在一起?你要脸这么短时间就住到别人家里去?”骆丞画翻身牢牢压住云暖,即使当时他决定放下过往,假装不知云暖接近他别有目的,也从没想过要把心里的刺拔/出/来。
可也许是有了肌肤之亲,连带地云暖在他心里已经是他共度余生的家属爱人,那些横亘在心头的话就这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了。
云暖脸色通红,困在骆丞画的身下怎么挣扎都只是艰难蠕动,只好大骂:“那又怎么样?我追你的时候一心一意,没多看过别的男人一眼,没和别的男人打情骂俏过一句!”
骆丞画跟着吼,又凶狠又委屈:“你追我,可你从没说过喜欢我!”
云暖冷笑:“一个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男人,我为什么要说喜欢?”
骆丞画浑身一僵,然后用力闭了闭眼,以往每一次都能强压下去的情绪,却在睁眼看到云暖眼里的嘲讽与不屑后,骤然爆发:“从开始接到你电话,认出你的声音还约你见面,这不算主动?看你冒雨打的,开车送你回家,这不算主动?”
如果不是真心喜欢的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把他这辈子的主动额度都用光了。
云暖心说这他妈的也好意思叫主动?十六岁的大姑娘都没这么含蓄!
骆丞画豁出去后,索性一吐为快:“带你回家、做饭给你吃、把家里钥匙留给你,这些在你眼里仅仅只是不拒绝?还有,不想我负责任的明明是你!”
陪伴是最好的表白,他只是…只是一开始不甘心承认而已。
云暖都不知道平时寡言的骆丞画口才这么好。她觉得不可思议,觉得荒谬至极:“你是不是觉得上过床睡过觉肯负责就伟大得不得了、自我满足得不得了?还是你觉得一个对我只有责任的男人,就是我想要的感情想要的生活?”
不等他回答,她飞快地镇定而平静地道,“骆丞画,我自认没有对不起你,更没有对不起我的这份感情。你不是我的男朋友,没资格管我和谁在一起,哪怕明天我就和人结婚,你也没资格骂我一句不要脸!”
她还想跑去跟别的男人结婚?骆丞画气得都要抓狂了:“今天喜欢我,明天喜欢别人,你就是这样对得起你的感情的?天底下有这么儿戏的感情?”
“法律规定换个人喜欢要等三年五载?等三年五载的就高尚就郑重就不儿戏了?不主动联系不努力争取,就算等一百年也不过是他妈的自以为是的深情,谁稀罕!”云暖喘了口气,犹嫌不够似的,半是恶毒半是自虐地道,“哦对了,我听说有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倒是第一次听说人走了,茅坑都不占了,还他妈的不允许别人来拉屎的!骆丞画,你哪来那么大的脸,指责别人的感情还觉得自己特正义?”
骆丞画心里恨死了云暖的伶牙俐齿,偏又觉得这一刻的云暖美极了。她黑亮的眼睛因为愤怒有种盛极的明艳,生气都像在勾着人犯罪似的,看得他体内情潮汹涌。
他说不过她、辩不过她,他现在只想狠狠地占有她、想把她翻来覆去的折腾、想教她的嘴只为他呻/吟,再说不出一句恼人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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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他用力吻住云暖的嘴唇,长久以来心里的那些辗转反侧犹豫愤怒忽然烟消云散,像是尘埃落定般教他措手不及。他几乎狼狈地、恶狠狠地道:“我不管以前种种,以后你只能和我在一起!”
这话说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有大把不堪回首的黑历史呢。云暖都要气笑了,她停下挣扎,似笑非笑地看着骆丞画:“我倒是忘了,你现在异地恋,两地分居很难熬吧?可惜就算找炮/友,我也是有底线的。骆丞画,那么多的单身男性,总有器大活好的,我不想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小三!”
骆丞画就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被“器大活好”四字刺激得浑身僵硬。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
然后他就跟突然启动了似的,动作粗暴地撕开云暖的衣服,咬牙切齿地道:“我不能满足你吗?”
胸前被握住时,云暖心头一颤。那天晚上的细节她已经想不起来,像是脑子里过了电,但那种头皮发麻的快感她记忆犹新,此刻回想起来让她脚软筋麻、无力反抗。她只能硬着头皮逞口舌之快:“那么你呢?林秋静满足不了你吗?”
关林秋静什么事!过去的三十年,他只跟眼前这人上过床,也只想跟眼前这人上床,可骆丞画不想承认,仿佛承认了他这些年的经历与坚持就都成了一场笑话。
骆丞画一沉默,云暖就剧烈地挣扎起来。原本凭借性别优势,他完全可以压制住云暖,但他怕弄伤云暖,不敢使全力。两人一个豁出去不要命似的,一个小心谨慎处处保留,最后纠缠在一起,势均力敌。
骆丞画身上被云暖又咬又抓抠破了好几处,又被她几近全/裸、温香软玉的蹭得四处火起,他只觉全身的毛孔舒张开来,每一个都在往外冒汗,却犹嫌不够似的,想要更加畅快淋漓的尽兴。
偏偏云暖怎么都不肯配合,这种滋味不好受,最后骆丞画终于在云暖前所未有的殊死抵抗中,隐隐抓住了某些关键。他耐下心来,轻声安抚身下暴躁的人:“什么两地分居?我说过林秋静不是我的女朋友。”
云暖听了却更觉悲凉。本来她还能自我安慰,骆丞画不接受她,不是因为不喜欢她,而是两人重逢的时机不对。如果林秋静不是骆丞画的女朋友,如果骆丞画没有女朋友,那么他装傻玩暧昧,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不爱她。
从来没有、一点也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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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毕竟不是好场所,客厅的电视很煞风景的播放着晚间新闻,几个大妈操着本地方言愤愤地讲着小区物业如何如何不尽责,大水过去好多天,她们小区的电梯还没通,老人小孩孕妇每天上下楼简直要人命。
云暖不知怎么的,意乱情迷中想到骆丞画的公寓要是也能坏上几天电梯,让他每天爬十八楼上下班,倒不失一件大快人心的事。光想象,她就浑身畅快,恨不能大笑三声。
事实上,云暖真的笑了。
骆丞画都快疯了,云暖简直是他的克星,在做这种事的时候她竟然还能分神他想,而他居然没有因此发挥失常,真的连他自己都要佩服起自己来了。他换了个姿势,把云暖平放在沙发上,折起她的脚架在肩膀上,像是有仇似的动作起来。
太过深入的角度让云暖呼吸一窒,这下别说分神想些有的没的,她连叫都快叫不出来了。骆丞画看着她陷入情/欲的娇媚情态,不知怎么的心里涌起满满的饱胀感,竟感动得不行。
被压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的做,过程漫长得好像永无止境,噬骨的快感层层累积,强烈到让人无法承受。云暖攀着骆丞画的脖子,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随波浮沉,到后来她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都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骆丞画犹在不知疲倦的耕耘,云暖没想到到了床上,这个人一改平时内敛禁欲的做派,不仅肉麻话多,而且有股孩子气的倔强与执着,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她是真的承受不住了,终于深刻体会到做完300个俯卧撑第二天还能正常上班的男人到底有多强悍变态。
骆丞画深深看着身下意乱情迷的人儿,一种巨大的、汹涌的、独一无二的满足感与契合无隙的、亲密无间的、从里到外从上到下完完全全只属于彼此的归属感激得他浑身颤栗。他狠狠地吻住云暖,不顾一切、筋骨交错般的冲刺后,用力拥紧云暖。
他有许多话想说,也有许多话要说。即使他和云暖之间还有很多心结没有解开,但他们走到这一步,以后是肯定要在一起的,他不许云暖下了床又翻脸不认人!
云暖累得一动不想动,可骆丞画这里摸摸、那里亲亲,扰得她想好好休息都不能。她闭着眼睛,不耐烦地挥开骆丞画。不一会儿这人又跟牛皮糖似的贴上来,云暖没好气地翻了个身,犹不解恨地踹了他一脚:“吵死了,闭嘴!”
她想休息休息再去洗澡,安静的夜晚,身后胸膛的起伏渐渐与她轻缓下来的呼吸融合,意识朦胧中云暖依稀听到有人在她耳边喃喃着什么,可她实在太困太累太乏了,疲累与大脑强烈刺激与缺氧后的空白,让她来不及细辨,就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云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公寓里只她一人,她松了口气,心情沉重。情/欲这种东西果然容易上瘾,她现在回想昨晚的一切,身体好像还有记忆似的,心慌又意乱。
她觉得不可思议。在此之前,她对男女之事几乎没有幻想,更没有春梦的经历,可一旦有了亲身体验,那种美好的、美妙的、身体不受控制的、让人不由自由沉沦的感觉就像烙印在了她的身体和脑海里,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是有欲望的。
她像是站在一堵高墙前,有一天骆丞画伸手把她推进墙门,她才发现墙里面是个秘密花园,花园里的景致与春光让她眩晕流连。
云暖浑身酸软地起床洗漱,总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身上不对劲。她身上清清爽爽的,穿着干净的睡衣。
床不对劲。床头柜上的饼干袋牛奶盒不见了,床头书架摆得整整齐齐,连被褥的四个边角都挺刮如新。
客厅不对劲。旅行箱里的衣服都被挂叠起来,食盒放进冰箱,还有…云暖猛然想起昨晚泡的那堆衣服,再看如今空空如也的浴缸,风一般冲到阳台。
看着阳台上迎风飘动的一长排衣服,里面不乏内衣内裤,云暖捂着脸摔回床上。
骆丞画竟然又把她的衣服洗了!
而且还是手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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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风平浪静——除了早上收到骆丞画的短信,问她醒了没有?想吃什么?
明明早就拉进黑名单的号码,竟然又冒了出来,云暖当场换了新的手机密码,把骆丞画的号码再次拉进黑名单。
结果晚上回公寓,看到公寓门外的骆丞画,云暖差点儿崩溃:“你又来干什么?”
白天她给家里打电话,云妈妈说她周末去外婆家碰到骆丞画,知他要来S市出差,就顺路托他带些东西。是不是真这么巧云暖不知道,但骆丞画以前从不主动提及工作,更别说出差这种小事。
每次骆丞画想跟云暖好好开始,觉得两人应该浓情蜜意的时候,云暖的态度都是翻脸无情,一副不想和他再有任何干系的冷漠绝情。这让他生出几分自我怀疑,忍不住也想问问自己,为什么又犯贱过来了?
看他不说话,云暖扔下一句“别跟进来”,进门后反手关门。骆丞画抬脚卡在门与云暖之间,像是妥协又像是恳求:“宝宝…”
这轻轻一声唤,仿佛把云暖带回年少时光,那些让人觉得温暖、踏实、快乐的日子,似乎从不曾远离。
可是,现在的她哪里还是他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心头宝?
云暖低头黯然的光景,骆丞画已经伺机挤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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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妈妈带来的菜不少,其中有道葱烤河卿鱼,一直是云暖的最爱。但云暖不擅长吃鱼。小时候她常被鱼刺卡住,这会儿吃得急了,卿鱼背上的细刺又不听话的卡在喉咙里。她费力咳嗽,呛得满脸通红,还是没能去除鱼刺。
骆丞画进来后像个透明人似的被晾在一边,这时却第一时间跑进厨房:“没有醋?”
云暖很想白他一眼,以厨房的光洁程度,一看就知从没使用过,会有调料才怪。骆丞画也是急了,反应过来后他大步走到云暖跟前:“咽饭。”
云暖连吞几口饭,又灌下一大杯水,咳得眼泪都出来了,还是没有奏效。见骆丞画递过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看也没看,接过来塞进嘴里囫囵往下咽,然后就听骆丞画大吼:“让你含着不是让你吞下!”
“什么东西?”酸酸甜甜硬硬的,卡得云暖好生痛苦,来回吞咽几次才成功。
“话梅。”
云暖差点儿没蹦起来:“你想谋杀啊!”
骆丞画将话梅罐“砰”地放回茶几,紧抿着嘴,一言不发。
每次出行云暖都会带上一罐咸话梅,以免坐车久了不舒服。她记得这罐话梅被她随手扔在床头柜上,早上起来不见踪影,还以为被扔了呢,原来是放回茶几了。
话梅是酸的,酸可以软化鱼刺,等云暖后知后觉的联想到此,才发觉喉咙里的鱼刺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她清清嗓子,又喝了口水,确定鱼刺确实没有了后,抬眼看骆丞画。
他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侧面的线条眉目深邃,那清冷静默的模样不知触动了云暖哪根神经,竟让她觉得嘴里犯苦。好半晌她才涩声问:“连话梅核也吞下去了,不会有事吧?”
没有反应。
刚才呛咳得太厉害,云暖的眼角还有些红红的,她就这么楚楚可怜地扯扯骆丞画的袖子,也不说话。
骆丞画低头凝视着袖子上多出来的两根手指,良久后转过身来,抬手抚上云暖的眼角,动作缓慢一如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刹那沧海桑田的感觉:“乖,不会有事的。”
云暖不仅没有放下心来,反而心跳急烈。她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不想被听到恼人的“卟通”声,那指尖却如影随形,沾着她眼角的湿意,滑过她的脸颊,落在她唇上。
云暖脑中“轰”一声响,慌忙别过脸,微凉的指甲在她唇上划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印记,她拧眉正要开口,下一秒,下巴已被人扣住抬起,随即唇上一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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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丞画在她的唇舌上辗转流连予取予求,等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云暖才抽了张纸巾擦干净嘴,冷冷地道:“骆丞画,你究竟把我当什么!”
骆丞画蓦然起身:“我把你当什么你不知道?”
你看,即使到了这份上,即使她再一次把主动权交到他手中,他仍是不肯给她一个明确答案。云暖难过得几乎落下泪来,心灰意冷:“我虽然追过你,但现在已经放弃了,所以请你以后离我远点儿,谢谢。”
骆丞画眉峰一陡,欺身逼近云暖,幽深的眼眸说不清是喜是怒:“你什么意思?”
云暖好整以暇地笑笑,心底竟生出一股前有未有的痛快:“听不懂吗?我请你以后离我远一点,最好把我当成空气,见面也能视而不见!”
“空气?”骆丞画微微眯起眼,意味不明的轻笑,“你真的想我把你当成空气?”
云暖不知怎么的背后一寒,有种危险的直觉与害怕的本能。但她还是挺直脊背,平静地道:“是,我希望你以后能把我当成空气…”
话未说完,嘴又被封住。这个吻霸道又激烈,两人一个全力进攻一个顽强抵抗,不像亲吻,更像啃咬厮杀,到最后不得不分开时,彼此都气喘吁吁的,嘴唇沾着血,也不知道是谁的,或者两人的都有。
等缓过来几口气,骆丞画再次吻了吻云暖。这次他动作轻柔,伸出舌头舔干净云暖嘴上的血迹后,还柔柔地嘬了口她鲜嫩的唇:“云暖,这可是你说的,是你要我把你当成空气,那么我一呼一吸、一分一秒都离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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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心里巨震,第一反应就是落荒而逃。
但她没有逃,她只是一字一字,声音艰涩:“骆丞画,对你来说我算什么?是你寂寞时的一段消遣,还是你年少时的一场旧梦?”
骆丞画浑身一僵,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眼中的冰冷像是能化为有形的利刃。可惜云暖不仅不躲避,反而挑衅似的迎视,战士一样想在这场无声的战争中取胜。
最后还是骆丞画挪开视线,声音低得听不清情绪:“这么多年,原来你从来不曾明白。十五岁时不明白,二十七岁仍然不明白。”
云暖看着他一步步离开,张嘴想说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会吃鱼就别吃鱼了,扔掉也比博命好。”站在玄关穿好鞋,骆丞画打开门,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云暖一眼。
云暖不知自己怎么了,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涌上心头,毫无征兆、不可控制。她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朝骆丞画扔去,声嘶力竭:“我明白得很!说搬家就搬家、说不联系就不联系,就像从来没有我这个人一样,十二年后却还要做出一副我对不起你的样子!骆丞画,不管是十二年前,还是十二年后,我都没有对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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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暖扔得很准,烟灰缸正中骆丞画的额头,摔落在地。
骆丞画不躲不避,手握着门把手,身形一晃。云暖看到他额上淌下来一抹红,随即门在她眼前合上。她一动不动地盯着门,数十秒后才猛然反应过来,跳起身冲出去。
骆丞画背靠着墙,衬衫解开两颗钮扣,微微仰着脸,下巴到锁骨的曲线完美得好似范本。从云暖的角度看过去,刚好看到他额头有血蜿蜒而下,顺着鬓角,滴落在他肩胛处。那鲜红渗开来,衬着他脸上的冷漠表情,像是一朵噬血的罂粟,在他雪白的衬衫上恣意舒展。
云暖被眼前的红色吓住,她刚才情绪失控,到这时才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又慌又怕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她几乎迈不开步,手哆嗦着伸出去,一碰到那些粘稠的液体,整个人都筛糠似的发起抖来。
门里几乎同时响起手机铃声。
是云暖的。然而她此刻根本顾不上,手中的液体像是流不尽似的,那红色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像是被魇住了心魂,眼中看不到其他,耳中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到心口一下一下承受重击,痛极。

第三十九章


然后她疯了似的冲到洗手间,拿毛巾敷住骆丞画的额头,把他拉进门按坐在沙发上,又不管不顾的脱下他的衬衫,洗掉血迹晾在阳台,抱来薄毯裹粽子似的裹住骆丞画。
骆丞画看着慌而不乱的云暖,哑声问:“怎么不接电话?”
云暖压根不知手机是什么时候安静下来的,也分不出神去看是谁的来电。她小心翼翼地取下毛巾,观察骆丞画额头上的伤口。谢天谢地,血止住了,露出破皮的伤口,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骆丞画固执地又问,从始至终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怎么不接电话?”
云暖低着头,不说话。
骆丞画起身,走到门边捡起烟灰缸放回茶几,再到阳台收起衬衫,就这么湿着穿回身上,寡淡地道:“我走了。”
声音里没有悲喜、没有痛觉。云暖心里慌落落酸涩涩还有些空荡荡的,说不清哪种滋味更多。她怔怔看着毛巾上的血迹,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满是做错事的害怕与后悔。她完全本能地、直觉地追过去,从身后扑抱住骆丞画,大哭起来:“丞画哥哥…”
这么多的血,就和小时候她偷偷去摘邻居家的无花果,结果被主人家的大黄狗追,最后是骆丞画护住了她。
本该落在她腿上的伤狠咬在骆丞画的腿上,当时也是这样,她吓坏了,伸手去抹他腿上的血,却怎么都抹不干净。后来外婆扔下麻将赶过来,他还一口咬定是他主动拉她去偷摘别人家的果子,和云暖无关。
云暖直哭得喘不过气来。骆丞画轻叹一声,转过身来,就像那时一样,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宝宝别哭,乖,我没事。”
一句话,轻而易举将云暖的所有心弦拨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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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里没有任何医药用品,连消毒棉花与医用酒精都没有。云暖平复心情后,眼睛肿得睁不开:“疼么?”
骆丞画摇头,呼出的气息落在她的发间额头,酥酥/痒痒的:“宝宝,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这是自重逢后,骆丞画第一次像问候故人一样问候她。云暖退离他的怀抱,自嘲地笑笑:“虽然不如你好,但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