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下,丁卓忽然问她:“你每天坐地铁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吧。”
丁卓手掌在方向盘上轻轻拍了一下,“要不这车借你开。”
孟遥一愣。
“我多数时间待在医院,下班了就回宿舍,一年开不了几回,停在那儿也是积灰。”
孟遥笑了笑,“我技术不好,怕给你碰坏了。”
“二手车,也便宜。”
孟遥仍是犹豫。过段时间她要是搬了家,离公司更远,公交加上转地铁,要一个小时。但她跟丁卓也就这点交情,丁卓提出车借给她只是客套,她要是真的借了,丁卓会怎么想?
丁卓看她迟迟没说话,也不勉强,“那你要用车的话,给我打电话。方竞航他们也经常找我借。”
孟遥听他这么说,稍稍放心了点,“我过几天要搬家,如果那时候有需要的话,我联系你吧。”
丁卓看她,“不住这儿了?”
孟遥笑说:“房租涨了。”
“搬去哪儿?”
“临淮三村那儿。”
丁卓想了想,“那离你公司很远了。”
“也没事,比平常早起来半小时就行了。”
“几号搬?”
“我看看…”孟遥掏出手机,打开日历,“月末,二十八号吧,正好是周六。”
手机屏幕淡白的光,照着她脸颊,素净清秀。
丁卓看了一眼,转过目光,“行。”
孟遥同丁卓道别,拿起搁在一旁的伞,下了车。
丁卓站头看向窗外,孟遥撑起了伞。伞面是黑色,灯光在上面照出一片浅黄的色调,让黑色有点接近于深褐。她身上穿着一件浅咖色的风衣,让灯光照着,颜色略有一点失真。
丁卓想起以前看过一部叫《晚秋》的电影,里面汤唯穿着的大衣,就是这个颜色。
副驾车窗贴了窗膜,孟遥没觉察他的目光,伸头无意识地张望了一下,然后转身往里走了。
丁卓仍旧看着外面,伸手去摸烟盒,抽出一支。“啪”地从打火机喷出一朵火苗,他头凑近,把烟点燃了,缓缓地吸了一口。
孟遥一直走到小区门口,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
似乎是没料到车居然还没走,她一下顿在那儿。
隔了段距离,她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
丁卓打了左转灯,挂上挡,但没有起步。
他没动,立在门口的孟遥也没有动。
夜风中,孟遥的风衣下摆拂起来,撑在手中的伞,也跟着轻轻摇晃。
丁卓有一点恍惚,明知道现在该走,立刻就走,但是左脚仿佛钉在了离合器上,迟迟没能松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看见孟遥身影动了一下,似乎是要朝这边走过来——她可能以为他是出了什么状况。
丁卓这才回过神,松离合给油门,车向着夜色驶去。
·
北风说来就来,旦城的冬天真的到了。
丁卓去巡查病房的时候,听见几个来时路上快被冻晕了护士聊天,说早上中心广场路上,公交车开到半路,道旁有棵老树齐腰断了,恰好倒在公交车前,一车人吓个半死,路堵了二十分钟才疏通,末了抱怨道:“医院工作真是事多钱少死得早。”
也不是多大的新闻,丁卓莫名就听进去了,一整天都有点儿定不下来,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下了班,丁卓往心外科去找方竞航。
到心外的值班室一看,方竞航不在,问护士,果不其然是在阮恬的病房。
丁卓往病房走去,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阮恬清脆的笑声。
敲了门进去,方竞航瞅他一眼,揶揄道:“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阮恬甜甜一笑,向他打招呼,“丁医生好。”她穿着病号服坐在床边,双腿悬空,微微晃荡。
丁卓问她:“这几天怎么样?”
阮恬笑说:“还挺好的,方医生说,只要不再出什么状况,我就可以回家过年啦。”
丁卓往方竞航脸上扫了一眼,看见他眉头微蹙了一下。
丁卓笑说:“那很好,最近天冷了,注意保暖。”
方竞航一掌拍在他肩膀上,“这话轮得到你来说吗,你是她医生还是我是她医生?”
阮恬笑眯眯看着方竞航,“没事呀,丁医生一样是为我好。”
闲聊几句,方竞航问他,“你八百年不往我们科室来一次,找我干啥?”
丁卓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摇头,本来想跟方竞航聊两句,到这儿,这想法莫名就没了,“没事,就过来看看。”
“你周六值不值班?瀞雅让你去我家吃火锅。”
阮恬小声插嘴,“我也想吃火锅诶。”
方竞航:“不行。”
阮恬委屈地瘪了瘪嘴,“哦。”
丁卓没忍住,笑了一声,问:“周六几号?”
“28号。”
“那不行,我有事了。”
“你能有什么事,又泡实验室去?”
丁卓顿了一下,“帮人搬家。”
第16章 (16)搬家
二十八号清晨,孟遥起床以后,把剩下的最后一点东西打包。
她东西不多,因为房子是租的,连买一本书都要犹豫,怕带不走就成了累赘。
放在床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放下手中东西,踮着脚身体越过一堆瓦楞盒,伸长手臂把手机摸过来。
一看,丁卓打的。
她喂了一声,丁卓问她是不是今天搬家,她答是。
“快到你们小区门口了,外来车让不让进?”
孟遥愣了愣,没想到丁卓会记得这日子,更没想到他会主动过来。
没来得及去细想这行为有什么深意,是否过于关切得超过了一个“熟人”,一个“老乡”应该尽职尽责的范畴,她先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其他衣服都洗了,为了省事,随便抓了件卫衣穿上。衣服是之前供职的报社发的文化衫,版型宽大,配色也不好看,就是经穿和耐脏。
孟遥忙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还没。”
“那你在门口等一下,我请你吃早饭吧。”
丁卓答应下来。
孟遥急忙把卫衣脱下来,换了件乳白色的针织衫,套上大衣,又急匆匆去洗了把脸,扎起头发。
外面空气寒冷,孟遥脖子露在外面,风一吹过来,冷得她一个激灵。
飞快走到小区门口,便看见丁卓的车已经等在那儿了。
孟遥拉开车门,向他道了句歉。
一股寒气扑进来,丁卓说没事,伸手把控制车内空调的按钮,又往右拧了一点儿。
孟遥看向丁卓。
车里,他没穿着大衣,身上一间烟灰色的针织衫,挽起来一截,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腕上是西铁城的手表,样式十分硬朗。
车上,孟遥问丁卓想吃什么。
“都行。”
孟遥想了一下,给他指路。车往左拐了两道弯,在一家粉丝馆门口停下。孟遥领丁卓进去,她熟门熟路的,应该是常来。
丁卓没来过,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就听孟遥的意见,跟着她点了一碗酸辣粉。
几分钟后,汤碗端上来,红油的汤里缀着点青葱末,腾起淡白的热气,香气四溢。
丁卓拿起筷子挑了一箸,尝一口,果真又酸又辣。
等几筷子下去,鼻上就出了一层汗,大冬天的,拿这发热倒有奇效。
孟遥抬头问他:“好吃吗?”
“还行。”
“吃不惯旦城的菜,哪有番茄炒蛋还往里搁糖的。”
丁卓笑一笑,“我还好,吃了十一年,习惯了。”
孟遥便说,“说起来,正想问你,你怎么十七岁就读本科了?”
丁卓顿了一下,隔着袅袅的白色雾气,看向她,“你怎么知道我十七岁读本科?”
孟遥筷子一顿,刚挑起来的一箸粉条顿时溜回碗里,“哦…我,我听曼真说过。”
她低了头,急急忙忙又拿筷子去捞。
丁卓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小学在我妈老家读的,五年制。”
孟遥点一点头,不敢再乱说话,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
当然是知道的。
那时候她升高二,开学那天,校门口支着硕大两个展板,红底黑字,她挨个挨个往下看,像是在米袋子里翻落进去的一粒红豆一样,那样仔细,生怕漏过了。
终于,她看见“丁卓”两字,后面跟着“旦城医科大学”。
等轮到她高考,估分以后第一志愿直接填了“旦城大学”,分数下来,差7分,划到二档线。
家里禁不起她再折腾一年,她再是不甘,最后也只能拾掇行李去帝都。
这是她最大的一桩遗憾。
吃完早餐出店门,两人身上都热乎乎的。
车开回小区,孟遥同门卫打了声招呼,车子开进去,停在她楼下。
小区很老了,没装电梯,丁卓便直接跟她上去四楼帮东西,两人来回两趟,就全部搬完了。最后,孟遥上去又检查一遍,确定没落什么,把钥匙交还给房东。
等到了楼下,所有东西丁卓都已经帮她码好了。
孟遥坐上副驾驶,车往临淮三村开去。
“你东西真少。”
“只有一些必要的,平常不怎么买东西,就是怕搬家。”
丁卓点头表示赞同,“硕士毕业那年,光书我就搬了好几趟。”
“我本科毕业就全卖了,论斤称的,最后卖了四十块钱,就凑了点邮费,而且还不够。”
丁卓笑了笑,“以后要是有了自己的房子,别的都无所谓,一定要有一个很大的书架。”
孟遥猛点头,“齐天花板高的,最上几排搭梯子才能上去,还要造几个暗格,专放禁,书…”
她顿了一下,不再往下说。这话题,她从没跟人讨论过,即便以前,有人要给她买房,问她要怎样装修时,她也一字未说,怎么到了现在,却告诉了丁卓?
好在丁卓语气十分的正常:“好好奋斗,以后会有的。”
车到临淮三村,停在孟遥所住那栋楼下。
丁卓下了车,卸了箱子,帮她搬上去。
孟遥新租的这房子是与一个女人合租,房间比金阳小区那边宽敞,还带一个飘窗。就是这个飘窗,让孟遥决心把它租下来,哪怕远点儿。
所有箱子都挨着墙壁放好,丁卓掸了掸身上灰尘,去浴室洗手。
浴室背阳,只有一扇很小的气窗,光线昏暗,白天也得开灯。丁卓摸了摸一旁墙壁,把灯打开。
日光灯亮起来,然而不知道是坏了还是不稳定,一直发闪,晃得人眼晕。
丁卓洗完手,抬头看了一下。
他走回到房间,立在门口,里面,孟遥拉开了箱子,正把几件大衣挂进衣柜。
孟遥转头看他,“谢谢你今天过来帮忙,你上午有事吗?”
“没什么事。”
孟遥从包里摸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十点多了,“那我请你吃个中饭吧。”
“你东西不收拾?”
“不着急,全部收拾好估计得花一整天。”
丁卓点一点头。
“那你稍等我一会儿,有几件衣服还没干,我先晾起来。”
孟遥拆开箱子,找出热水壶,去厨房装上水,插上电源。等水壶烧开的时候,她就把毛巾、浴巾等挂进浴室。
一会儿,水开了。
孟遥只带来了自己常用的一只马克杯,犹豫了一下,拿洗洁精洗干净,倒了大半杯热水,放到丁卓面前的茶几上。
丁卓正在按遥控器,然而电视保持着蓝屏不动,“你们电视是坏的?”
孟遥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你要看电视吗?”
“不看。”
“可能是坏的吧——你先喝点水,我马上就晾好了。”
丁卓点点头,“没事,不着急。”
孟遥回房间,把湿衣服从塑料袋里拿出去。冬天天气湿冷,脱过水的衣服,也要晾上一两天才能干。孟遥把所有衣服都晾好,从阳台走去客厅。
丁卓蹲在电视机旁,手伸到后面,把所有的线都扯了出来。
孟遥定下脚步,见他挽起了衣袖,露出手臂利落的线条。
丁卓对着几根线研究片刻,把其中两根拔下来,互相交换了插口的位置。他又把旁边一个类似接收器的东西重启了一下,然后拿过搁在电视柜上的遥控器,摁了两下,电视里立刻蹦出画面。
孟遥惊讶,“修好了?”
“装的不是闭路电视,是网络电视。线接错了,我重新接了一下。”
孟遥笑了笑,说谢谢。
“小时候,坐在桌上都舍不下电视里的动画片,现在,随时都能看,电视却成了摆设。”丁卓拍了拍手上的灰尘,“以后你吃饭的时候可以开着,有点人声。”
他背着光,身前一片淡淡的阴影,说这席话的样子,看着有一点儿难以形容的孤独。
孟遥几分怔忡,喃喃:“电视里都是假的,听着人声,不是更寂寞么?”
丁卓没听清楚,“嗯?”
孟遥摇摇头,笑了一下,“走吧,我请你吃饭。”
第17章 (17)请客
他们一起相处的时候,总在餐馆或者车上打转。饭吃了那么多回,似乎每一回也不尽相同。
对丁卓而言,吃饭只是一道生存的必要程序,他忙起来的时候,在值班室吃过,也曾蹲在走廊吃过。他不把它赋予太多的意义。
孟遥则不然。虽然到了旦城就少有吃得顺口的时候,但每一回去哪儿意外发现好吃的,都能让她觉得生活好歹还有那么一点儿滋味。
她十分长情,找到三家好吃的餐厅,换着吃,能管一年。
丁卓开车,孟遥指路,开了十来分钟,到一家餐厅门口停下。
门口就有停车位,下了车,孟遥领着他进去。
店里装修是地中海风格,实木的地板,踩上去发出“咚咚”的闷响。一直上了三楼,孟遥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旁边架子上摆着一支白色细颈的瓶子,里面插着几根枯枝,就这样放着,也很有味。
孟遥翻开菜单,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都行,既然你请客,就你决定吧。”
孟遥把菜单筛了一边,点了几道自己常吃又觉得不错的。服务员拿走菜单,她端起兑了柠檬片的温水喝了一口。
丁卓看着她:“常来?”
“嗯,这儿看书气氛好,我以前下了班直接过来吃饭,吃完在这儿看点书写点东西。老板人很好,不赶人,水还管无限续杯。”
丁卓笑了,“只给你续水,破不了产。”
孟遥也笑了笑。
丁卓问:“你现在还写东西?”
“当记者留下来的习惯,每天多少写几百字才能安心。”
“以前做什么新闻的?”
“最早是跑文艺那块儿,什么书展画展艺术展,轻松,还能来钱。干了一阵,觉得没意思,转岗去做社会新闻,后来只做深度报道。”
丁卓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她,“危险吗?”
“收到过恐吓电话,有几次也差点被人雇来的地痞流氓堵在家门口…干这行总要有点觉悟。其实,这些遭遇倒没什么,让人失去信心的,是很多东西你做出来,却不见得能报。有政治红线,有资本利益…现在形势更严峻,多少同行被渗透收买,新闻造假,恶意引导舆论,操纵议程设置,干起来得心应手…”
丁卓有些意外。
孟遥平常看起来文弱秀气,说起这些,却自有一种慨然。
孟遥似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过于义愤填膺,笑了笑,“算了,不说这些了——你们当医生的也不见得更安全,现在医闹这么严重。”
丁卓笑说:“这怕是还有你们同行的功劳。”
孟遥神情一敛,现出几分歉然,“…是,我们很知道民众想看什么,所以我们就把他们想看的做到好看。医患对立,这种话题能炒起热度,每天全国各地多少的医疗事故,只要揪住一起,炒作一番,一段时间曝光和流量就不用愁了。”
丁卓盯着她,“你辞职,是因为这?”
孟遥顿了一下,目光低垂,轻声说:“一半吧。”
还有一半呢?
丁卓看着她,她像是一瞬间陷入到了回忆里,眉目间拢上一层茫然。
还有一半,她应该不愿意说。
没一会儿,菜端上来了。
孟遥回过神,把一碗豆花推到丁卓跟前,“这个好吃。”
“直接吃?”
孟遥又递过去米饭和一碟辣酱,自己同样拿了一式三份,给丁卓做示范:她先往米饭上面舀了一勺豆花,然后舀小半勺的辣酱,小拌一下。
丁卓照做,尝了一口,“还行。”
“直接吃也好吃,小时候自己家里磨豆腐,我妈做的豆花,似乎就是这个味道。”她拿着勺子,小口小口地吃着,动作很是斯文。
丁卓便说:“说句公道话,还是邹城的东西好吃。”
孟遥抬头看他,“那你以后会回去吗?大医院晋升似乎挺难的。”
“不回去了,再宽的鱼缸,那也是鱼缸,总有游到头的时候。”
孟遥笑一笑,“太平洋倒是很大,可一辈子也到不了岸。”
丁卓笑说:“那就等筋疲力尽,到哪儿是哪儿吧。”
他发现,跟孟遥聊天,有一种让他觉得放松的节奏,不管他说什么,她能接上,还能再给他抛回来,打羽毛球一样,有来有往。
他心里起了一个做比较的念头,即刻又被一种深深的自责狠狠打压下去,让他并不敢再去细想。
孟遥看他,他微蹙着眉头,目光不落在这儿。
不在这儿,那自然是在不属于这儿的某个地方。
孟遥垂下眼,没再说什么,又舀了一勺豆花,喂进嘴里。
一席饭,吃到后来,话题就零零散散,想到什么便是什么。
丁卓问她:“为什么你名字跟你妹妹格式不一样?”
孟遥笑着解释,“其实应该是一样,上户口的时候,派出所的人把‘琼瑶’的‘瑶’,登记成了‘遥远’的‘遥’,所以后来有人听说我有个妹妹,就问她是不是叫‘孟远’。”
丁卓笑了笑。
孟遥看他一眼,“那你的名字…”
“我爸起的,‘君子卓尔不群’。‘不群’属姓岳的那位最有名,我爸就只能给我用‘卓’这个字了。”
孟遥筷子顿了一下,“说起来…我印象里,没在老家碰见过你父亲。”
“哦,”丁卓神情平淡,“我爸妈在我读初中的时候离婚了,我爸再婚以后,一直住在羊城。”
孟遥看着他,“令尊没争取抚养权吗?”
“争是争了,我没选他。”丁卓搁下筷子,脸上表情仍是平淡,“我小时候他们老吵架,关上门吵,打开门也吵。我爸这人还是有原则,吵归吵,不动手打人。不打人,那就砸东西。有一回老师上门家访,我找了半天才找着一个没摔碎的杯子…后来,我就撺掇他们离婚了。我妈不容易,我爸保护不了她,这责任当然就落在我身上了。”
孟遥听着,心里沉沉喘不过气,“…对不起。”
丁卓摇一摇头,“没事,他现在在羊城过得挺好,我妈也过得挺好,皆大欢喜。”
“你们老师还家访?”
丁卓笑一笑,“小时候跟人打架。”
孟遥惊讶,“你跟人打架?”
“嗯,成绩差,脾气也躁,谁要是惹我,我也不跟人讲道理,直接上手招呼。”
孟遥轻笑,“…那可真看不出来。”
“那时候幼稚。”
“可你高中成绩很好啊,好几回不是年纪前十么…”
丁卓一顿,“这也是曼真跟你说的?”
孟遥怔住,忙说,“啊…是,有一回闲聊听她提过。”
丁卓没答,只是拿眼瞧着她,目光几分锐利,仿佛带了点儿审视的意思。
孟遥不自在,低下头去夹菜。
片刻,丁卓才移开目光,开口道:“他们离婚了我就消停了,想着以后不说大富大贵,起码让我妈不受苦,所以那时候才收心读书。兴许脑袋还有点好使,没多久就赶上来了。”
孟遥笑说,“这就别谦虚了。”
“不是谦虚,我这人其实算不上多聪明,可能认真做事的时候,比别人更认真一点。”
“那就够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我们多数人努力的程度,还没到拼天赋的时候。”
丁卓点头,“这话很有道理。”
一顿饭,他们边吃边聊,吃了快一个小时。
吃完丁卓要买单,被孟遥拦下。前几次吃饭都是丁卓付账,几回下来,总觉得欠着他,不还不行。
推开门,寒风扑面,湿冷的空气只往脖子里钻。孟遥有点冷,缩了缩肩膀。
丁卓看她一眼,等上了车,把暖气开到最大。
没一会儿,车里的温度就升起来了。
丁卓说:“旦城冬天冷,不比邹城,你以后出门记得带条围巾。”
孟遥愣了一下,点一点头。
车开到小区,将孟遥送到楼下。
下车前,孟遥特意又向他郑重道谢。
丁卓“嗯”一声,伸手摸过香烟和打火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