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卓回去宿舍,把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给孟遥打电话。
他东西不多,几件换洗衣服,笔记本,再就是些零零碎碎的必需品。
孟遥那边也准备好了,他便把门窗锁好,电闸拉下,去楼下取车,开车过去找孟遥。
今天天气倒是不错,风不大,还出了点太阳。
丁卓把车停在楼下,上去帮孟遥拿东西。她在邻市买的那些特产,已被她细心得分作了四份,拿精美的礼品袋子装着。
丁卓临着她的箱子,看她把四个袋子提起来,问道:“就这些?”
孟遥点点头,去厨房浴室检查一遍,确定水都关好了,“走吧。”
邹城离旦城不算近,自驾要六七个小时。
两人把东西放进后备箱,一道去超市补充了点儿“长期作战”的给养,才正式出发。
春运高峰,路上有点儿堵,开出城花了两小时,上高速以后,总算通畅了些。
丁卓一边开车,一边跟孟遥聊天,一点也没觉得枯燥。
到服务区,两人吃了个晚饭,换孟遥开。
天已经黑了,孟遥放手刹,启动车子,“很久没在晚上上过高速,有点怕。”
“没事,我给你看着前面后面的车。”丁卓打开车窗,把副驾的后视镜视野调大。
他并不担心,孟遥开车其实很谨慎,又很稳,换挡换得平稳顺滑,他上回就感觉到了。
开了两小时,车子下高速,再开一小时的省道,就能到邹城。
“累不累,下车歇会儿吧。”
孟遥“嗯”了一声,踩刹车降速,把车子靠边停下。
丁卓解开安全带,拿上烟盒和打火机,下了车。
孟遥拿了两瓶水,跟着下去。
道路下面是农田,映着月光,水田闪闪发亮。
丁卓点了支烟,立在风中,抽了一口,沉沉地吐出来。
孟遥把水递给他,正要说点什么,车上电话响了,她转身去车里拿手机。
王丽梅打来的,问她什么时候到。
孟遥倚着车身,向着丁卓那儿看了一眼,黑暗中,一点火星忽明忽灭。
“快到了,还有一个小时。”
“那要到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给你煮汤圆。”
孟遥嗯了一声。
王丽梅又问,“要不要我去火车站接你?”
孟遥忙说,“不用,也不晚。”
“行,那你注意安全,到火车站了打个车回来吧,别挤公交了。”
孟遥说“好”,把电话挂断。
丁卓转身看她,“家里打来的?”
孟遥点头,缓缓走到丁卓身旁。
头顶夜空漆黑如同深海,三两粒寒星,远处灯火人家,像是海上航标。
孟遥微微眯起眼,安静看着,有点儿入迷。
丁卓转头看她一眼,伸手,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冷不冷?”
孟遥轻轻摇了下头,“还好。”
她侧头看他,他宽阔的肩膀把风衣撑起来,有点硬的衣角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她向前一步。
“嗯?”丁卓低头看她。
孟遥垂着头,没说话。
丁卓丢了烟,红色火星在夜色中划了一道抛物线,跌进底黑暗的水田之中。
他伸手,手掌贴着后背,把孟遥往怀里一揽。
风从耳边擦过,孟遥脸靠在他胸膛上,嗅着他衣服上一点儿浅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她用力地吸了一下鼻子。
很久,丁卓轻声问她:“走吗?”
孟遥点点头。
重回到车上,剩下这段路,换成丁卓开。
没开车载广播,也没交谈,车内很安静,只有引擎的闷响。
越接近邹城,两人心里都越来越沉重。
不知什么时候,车窗外略过邹城市政府大楼的一角,孟遥猛地回过神来,才发现马上就要到了。
她没觉察到自己沉沉地叹了口气。
丁卓转头看她,“怎么了?”
孟遥摇了下头。
丁卓没再说什么,车子沿着主干道向前,过了几个十字路口,拐弯驶入辅路。
而后,猝不及防,柳条河河水潺潺的声音,就一下扑进耳朵。
孟遥愣住。
柳条河沿岸路灯都亮着,在远处,灯火连成一片,在水波中轻轻摇晃。
一时间,仿佛凝滞一样的沉默,充斥了整个车厢。
没一会儿,车子就要经过三道桥。
“丁卓。”
丁卓转头。
“就在这里停吧。”
丁卓没说话,看着她。
孟遥避开他的目光,转过头去。
丁卓紧抿住唇。
车开出去一段,丁卓慢慢停了车。
孟遥提上自己的包,拉开车门下去。丁卓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帮她把行李卸下来。
孟遥提了三个礼品袋,留了一个在后备箱里,“这一袋给阿姨的。”
丁卓沉着眼,“嗯”了一声。
孟遥一手拎礼品袋,一手拉箱子,“…那我回去了,过两天见。”
她立了一会儿,讷讷地说了声“再见”。
丁卓点了点头。
孟遥提着东西,转身往前走。
缓缓的水声,一阵一阵在耳边回荡。
她没回头,慢慢地走上三道桥。
停下脚步,手扶着栏杆,站定。
盛夏时的记忆,立时扑面而来。
眼前沿河的冬景越发模糊,一种深重的愧疚感让她骤然手足无措。
她凝视着河中摇碎的星火。
“…曼真…”
丁卓站在原地,一直没有上车。
他看着孟遥上了桥,立在那儿。夜色之中,一道削瘦的黑色剪影。
他下意识地摸出烟盒,抽出一支含在嘴里,划了好几下小砂轮,打火机里刚冒出点儿火苗就灭了。丁卓伸出手掌拢住,把风挡着,又打了一下,一股薄薄的火焰喷出来。
他凑近点燃,猛地吸了一口,浓烈的烟雾进入肺腔,心里那股挥之不去的烦躁、憋闷和愧疚,才仿佛稍稍缓解了一些。
夜风很冷,带着河流潮湿的水汽。
不远处桥上那道身影,像一道稀薄的剪影,随时要被风吹散。
从前,让他们靠近的那种同样的悲伤,如今也这样阻隔开他们。
风一阵一阵,吹得手背僵冷,丁卓机械地抬手,把烟送进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桥上的身影终于动了,迈下台阶,踽踽向着桥的那边走去。
丁卓丢了烟,看着孟遥身影消失在重重叠叠的黑暗之中,转身上车。
到门口,孟遥敲了一下门。
里面传来孟瑜轻快的声音:“来了!”
紧接着,大门打开,孟瑜扑上来一把抱住她,“姐。”
屋内的灯火和带着甜味的气息一下涌出来,孟遥冻僵的脸上浮出一抹笑,也伸手用力地抱了一下妹妹,“先让我进去,外面冷。”
孟瑜帮忙把行李提进去,向着厨房那儿喊了一声,“妈,姐回来了。”
王丽梅应了一声,“汤圆马上就好,坐会儿。”
坐在沙发上的外婆缓缓站起来,“遥遥。”
孟遥赶紧过去拉住外婆的手。
“傻丫头,手怎么这么冷,冰碴子一样,”外婆摩挲着孟遥手背,拉着她坐下,把取暖器挪到她跟前,“赶紧烤一烤,别感冒了。”
说着,又拿了个橘子,要剥给孟遥吃。
孟遥拦下来,“外婆,先不吃了,马上要吃汤圆。”
外婆放下橘子,在她旁边坐下,笑眯眯瞅着她,问她路上冷不冷,累不累,吃没吃过晚饭,一个人回来怕不怕…
还是拿她当个小姑娘。
孟遥笑了笑,“没事的外婆,我跟人结伴一块儿回来的…”
王丽梅恰好端着汤圆出来,“跟谁一块儿回来的?”
孟遥支吾一下,垂眼道:“就一个老乡。”
“咱们这儿还有人也在旦城?”
“不是,旁边县的。”
王丽梅“哦”了一声,也没多问,拿小碗给孟遥盛了点酒酿汤圆,“去洗个手,过来吃汤圆。”
孟遥把外套脱下来,走去卧室。
她摸着墙壁,摁亮了灯,把大衣挂在门边的架子上。
正要出去,一抬眼,瞥见墙角那儿的一抹白色。
孟遥心口一闷。
一个破了的纸灯笼,挑在那儿。

第28章 (28)亲吻

孟遥洗过手,坐在桌上跟大家一起吃酒酿元宵。席上,免不了要被追问这半年来的情况。孟遥意兴阑珊,强撑着应付。
吃完汤圆,她洗了澡回到卧室,孟瑜正趴在床上看书。
“坐起来看,别近视了。”
孟瑜应了一声,但还是趴着没动。
孟遥坐下,床铺陷下去一点儿。
孟瑜“啊”了一声,才想起来, “刚刚丁卓哥给你打了个电话,我替你接了。”
孟遥心里咯噔一下,“他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问你睡觉了没,”孟瑜抬头,“你跟丁卓哥一直有联系?”
孟遥语气平淡,“他也在旦城,平常稍微有点儿来往。”
孟瑜“哦”了一声,合上书往里躺了点。
孟遥关上大灯,到床上躺下,想跟孟瑜聊聊她周考成绩下降的事儿,又有点提不起兴致,最后还是决定等过了年再说。
孟遥翻了几个身,还是没什么睡意。
搁枕头下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孟遥摸出来一看,丁卓发来的短信。
孟遥回复:刚躺下,准备睡了。
片刻,丁卓回了一个“好”,跟她说晚安。
孟遥脑袋有点儿钝,似乎从回到邹城这一刻开始,她就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清晨醒来,孟遥收拾之后,去苏家探望苏钦德和陈素月。
陈素月将她迎进屋,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
“放假这么晚啊?放几天?”
孟遥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递给陈素月,“初七上班。”
陈素月接了东西,替她倒水端茶,又把水果瓜子都端上来,坐下陪她聊天。她精神比上回在旦城时更好,大约也已渐渐走出丧女之痛。
孟遥多少觉得宽慰一些。
坐了一会儿,苏钦德从楼上下来了。
孟遥陪着两人聊了会儿天,陈素月留她吃中饭。
“今天团年,我还得赶回去帮忙。阿姨你们也得忙,今天就先不吃了。”
陈素月笑一笑,起身送她,“曼真都不在了,这年过不过,区别不大——你先回去忙吧,看初二还是初三,你们一道过来吃饭。”
一整天,孟遥跟孟瑜在家里忙进忙出。
王丽梅看中这个,觉得要是年没过好,这一年的头就没开好,因此虽然家里只四个人,还是要张罗一大桌子菜。
晚上,一家人看着春晚,吃了团圆饭。
以前外婆还健旺,总要熬到零点才睡,现在精神头大不如前,到十一点就一定得上床睡觉。
王丽梅常年操劳,今天又忙了一天,很快也就去睡了。
春晚冗长又无聊,孟遥跟孟瑜大眼瞪小眼。
最后,孟瑜说:“姐,我饿了。”
孟遥坐直身体,“吃什么,我去热点儿菜。”
孟瑜抱住她,撒娇,“那当然是要吃大遥遥烤的小红薯。”
孟遥哭笑不得,“现在都不烧炭了,我到哪儿去给你弄。”
“有啊,”孟瑜狡黠一笑,“上回要跟同学烧烤,买了点儿白炭,还没烧完呢。”
孟遥笑了,“敢情是在算计我呢。”
电视没关,两个人去厨房里把炭盆烧起来,架上铁架子。
两人坐在小板凳上,围着炭盆,一点儿火光映在脸上,红彤彤的。小时候冬天取暖,也是这样的场景。
孟遥翻着红薯,烤了一会儿,渐有甜香溢出来。
孟瑜拿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烧火棍,扒拉着炭盆里的炭。
孟遥看她一眼,状似漫不经心,“你这回期末考试怎么样?”
孟瑜回过神,语气淡淡的,“还行吧。”
“就半年了,抓点儿紧,别的什么都能放一放。”
孟瑜顿了下,抬眼看向孟遥,“妈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孟遥没否认,“她担心你,说你几次周考月考成绩都下滑了。我相信你有分寸,所以我一直没多问。”
孟瑜闷声说:“知道你们想什么,没那回事。”
孟遥盯着她。
孟瑜垂着眼,神情恹恹。这表情,断然不像是没什么事的样子。
读大学的时候,孟瑜才十岁。她在家里待得少,孟瑜的很多事,她也不算特别清楚。王丽梅是容易大惊小怪的性格,是以孟瑜遇到什么事,更愿意跟姐姐倾诉。
“你有什么事,都能跟我说,解决不了的,我还能开导你两句。”
孟瑜没说话,烧火棍子一下一下戳着炭盆。
她不愿意说,孟遥也就不多问了。
没一会儿,红薯都烤好了。
孟遥拿筷子把红薯夹进盘子里,把炭盆端去门外,去浴室洗了把脸。
孟瑜已经剥开红薯咬了一口,舌头被烫了一下,张着嘴大口大口哈气。
孟遥笑了,“你慢点儿吃,没人跟你抢。”
她自己也想尝一尝,刚拿纸巾包了一个,放在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
放下红薯,弯腰把手机捞起来,一看,丁卓。
顿了下,她向孟瑜看了一眼,孟瑜正津津有味地吃着烤红薯。
她接起电话,向着窗户走去。
“喂。”
“买了点儿烟花,你现在方不方便出来?”
“还有谁?”
“就我,还能有谁。”
孟遥有点犹豫。
丁卓声音低沉:“出来吧,咱们说会儿话,有什么问题现在就解决,别带到新年去。”
孟遥沉默一瞬,“好。”
她回房间换了件羽绒服,把手机和要是揣进口袋,走回客厅,“我出去一会儿。”
孟瑜抬头看她,“这么晚了,出去干什么?”
“有个高中同学,给我买了点儿东西。”
孟瑜只顾着消灭红薯,“好,那你早点儿回来。”
“嗯,你把门关好,困了自己先睡。”
孟遥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停下来,退回去拿上茶几上纸巾包好的红薯。
外面风冷,不远处已经有人放起了烟花。
孟遥沿着河堤,向四道桥方向走去。柳条河一共八座桥,从一到八。
走了五分钟,她远远便看见桥上立着一道身影。
孟遥加快脚步,快到时,桥上的人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
他穿了件黑色的大衣,一手插在口袋里。
孟遥拾级而上,走到他跟前,“久等了。”
“没多久。家里闹,正好出来透透气。”
“今年人多么?”
“嗯,外公外婆,还有姨妈,今年都在我家过年。”
“那你还跑出来,不怕被骂么。”
丁卓笑一笑,“骂就骂吧,总比心里堵着舒坦。”
孟遥沉默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忽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拿着红薯,便把红薯递给他。
手掌里热乎乎的,丁卓瞅了一眼,“什么东西?”
“红薯。”
“年三十还有人卖烤红薯?”
“跟孟瑜自己在家里烤的。”
丁卓笑了笑,“你还会这个”,他揭开纸巾,吹了吹,把皮剥开,尝了一口,甜。
“你也尝点儿?”丁卓把红薯递过去。
孟遥顿了顿,头凑上前,张嘴咬了一小口,小声说:“还行。”
“怎么想起烤这个了?”
“小时候总烤给孟瑜吃,她喜欢。”
丁卓又咬了一口,“我也喜欢。”
孟遥脸一热。
丁卓又递给她。
“我不吃了,你吃吧,家里还有。”
丁卓把红薯吃完,拿纸巾擦了擦手,丢到桥边的垃圾箱里。
走回去,却见孟遥一手掌着栏杆,看向河水,几分怔忡。
丁卓顿了一下,伸手,轻轻按着她腰,“想什么?”
孟遥后背靠上他的胸膛,他温热的呼吸拂在头顶,有点儿痒。
孟遥摇摇头。
丁卓手臂用力,将她往自己跟前带了一下。
“孟遥。”
孟遥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就说一个事…上回,你说我高中好几回考过年级前十,还记得吗?”
孟遥没来由的心里一紧,“…记得。”
丁卓捉着她手臂,将她转过来,目光定在她脸上,“…这事,我没跟曼真提过。”
孟遥呼吸一滞,看着他,过了好半晌,才缓缓眨了一下。
她眼睛里像是盈着河里的水光,湿漉漉的。
丁卓看着这双眼睛,还想说的什么话,一下就堵在了喉咙里。
许久,他觉察到她身体在轻微地发颤,手指抵着他的手臂,推了一下。
她或许将他这下漫长的沉默,视为一种得知真相之后,不作回应的羞辱?
丁卓急忙她使劲地按进自己怀里,声音低沉,却是清晰:“…我没拿你当消遣。”
他手掌轻抚着她的后背,顿了一会儿,拿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有一点凉。
他微一用力,把她的脸抬起来。
她眼里泛着雾气,呼吸轻轻拂过他的手指。
他顿了顿,缓缓低下头,凝视着她越来越近的眼睛。
气息近在咫尺。
孟遥骤然伸手,抵着他胸膛,但没再动作。
她有点茫然,不知道自己是想把他推开,或者仅仅只是出于一种本能的恐惧?
呼吸就在鼻尖,丁卓沉声问:“你怕什么?”
孟遥:“…我…”
他声音低哑,有点儿听不清楚,“不管你在想什么,除了你,我现在什么也没想…”
最后一个字,无声地被他抵在她的嘴唇上。
风安静下来。
孟遥眨了一下眼,轻轻捉住他的衣袖。
夜色中,遥遥地传来远处烟火爆鸣的声音。

第29章 (29)新年

怀中的人轻轻颤栗,他能觉察到那抓着他衣袖的手指在使劲儿用力。
过了很久,丁卓头稍微退后一点,隔着很近的距离,微微喘着气,看着孟遥。
她闭着的眼睛微微睁开,在看到他的目光的一瞬间,又即刻低下头去。
“几点了?”
丁卓抬腕看了看,“已经过零点了。”
孟遥心口还砰砰乱跳,低头看他脚边黑色的塑料袋,“烟花还放么?”
“放吧。”丁卓低头凝视着她,这样停顿片刻,顺了顺呼吸,又一伸手将她的腰一扣,低下头去。
孟遥气息不畅,那过了好半晌才放下去的心脏又高高悬起来。
都快在这漫长温柔的一个吻中迷失,孟遥伸手抵着丁卓胸膛,很轻地推了一下。
丁卓总算微微抬头,离开她的唇,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满足。
或许在爱情面前,人都这样遵从本能,言语不够,山盟海誓也不够。
丁卓松开孟遥,从衣服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来,放烟花。”
孟遥跟着蹲下、身,把塑料袋解开。
“你站远点儿。”
孟遥便往前走了几步,看着丁卓把打火机凑近点燃了烟花,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过来。
引信烧到底,“砰”一下从里面窜出一道火光,直冲上天,在黑暗中,“啪”一下绽开。
一道接着一道,一时间,把夜空照得流光溢彩。
孟遥睁大眼镜看着,脸上总算浮现出点儿笑意。
她看烟花,丁卓却看着她。
怎么有她这样人,凡事思虑过深,却总能被这样一点小事取悦。
他忽然伸手,将她拦腰抱起。
孟遥未防,低呼一声,赶紧伸手抓着他手臂。
丁卓手臂用力一举,将她抱上石桥的栏杆。她有点儿怕,回头张望。
“没事,我抱着你。”
又蹿了几道,烟花放完了,夜空一时安静下来,但耳中还有声音回响。
孟遥看着他,笑了一下。
“笑什么呢?”
“你那时候,好像比现在胖一点。”
“哪时候?”
“高三的时候。”
丁卓微微挑了一下眉,心想,她自己愿意说就成,哪怕是拐了这么大一个弯。
“是吗?那时候一天吃四顿,每晚下了晚自习回去,还有一顿宵夜,我妈变着花样做,想不胖都不行。”
“也不是胖,”她伸手,隔着他的大衣,在他手臂上捏了一下,“是你现在太瘦了。”
她捏的这下,跟猫爪子踩了一下一样的。
“你也瘦,刚抱你的时候掂了一下,到没到一百斤啊?”
孟遥笑了,“到一百斤那得胖成球了。”
丁卓“啧”一声表示不赞成,“一百斤能叫胖?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喜欢瞎减肥。”
“二十六了,还小姑娘呢?”
“比我小就是了,”丁卓看她眼里带笑,忍不住想逗她,“说起来,我还是你学长吧,来,叫声‘学长’听听。”
孟遥笑说:“你别闹。”
“你那时候哪个班?”
“七班。”
“是文科实验班?”
“嗯。”
丁卓垂眸回想,要是能找出点儿稍微跟她有关的记忆,兴许对她而言,多少也能是个安慰。
然而毕竟年岁久远,最终还是无果,“我好像没什么印象。”
“你毕业都十多年了,有印象反倒奇怪。”
“应该这么说,我对那时候学校里的小姑娘都没什么印象。”
孟遥看向他,笑得有点儿坏,“对小姑娘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