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走到教学楼了,谭如意仍没有从方才的情绪中缓过神。她拿手背贴着自己发烫的脸颊,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在教室门口等了一会儿,下课铃声敲响。坐在过道里的沈子轩立即从椅子上弹起,待梁敬川说完“下课”之后,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出教室。
他到了沈自酌跟前,立即开始抱怨,“讲的什么啊,一句都听不懂!”
沈自酌面无表情,“要是听得懂,还读什么六年级。”
谭如意扑哧一笑,沈子轩立即瞪了她一眼,但碍于沈自酌在场,没敢说什么。梁敬川从教室里走出来,笑问:“怎么样小朋友?”
“听不懂。”
“上初一就听得懂了…”有家长围上来,梁敬川便对谭如意说,“谭老师,可以带小朋友逛逛校园,还有多媒体教室。”
谭如意忙说,“梁老师你忙你的吧,我招呼就好了。”
梁敬川笑着摆了摆手,转身去应对家长的询问。
谭如意带着叔侄二人朝操场走去,沈子轩找沈自酌要回被没收的手机,边走边玩。走了一阵,忽对谭如意说:“我要是来这个学校,不会你教我吧?”
“不知道,随机分配的。”
沈子轩撇了撇嘴,“要是你教我,我肯定不来…”
话没说完,忽让沈自酌拍了一掌。沈子轩急忙捂住脑袋,“干嘛啊二叔!”
“她教你了怎么了?”
沈子轩嘟哝,“谁乐意让认识的人教啊,天天找我妈告状…”
沈自酌又拍了一掌,沈子轩嗷嗷叫着跳起来,“二叔!”
沈自酌神情冷淡,“没谁乐意管你们家的事。”
沈子轩哪里懂沈自酌话里的深意,抱怨了几句,也就没说什么了,接着低头玩手机。
谭如意带二人参观完了操场和多媒体教室,已接近中饭时间,沈自酌无视沈子轩的高声抗议,要求在学校食堂吃午餐。
谭如意也不甚同意,“食堂的菜味道不太好,还是去外面吃吧。”
“没事。”
谭如意无法,带着两人去了食堂。他们来得早,人还不算多。正是如此,沈自酌在队伍里格外显眼。谭如意正四下张望,站在前面的沈自酌忽攥住她的手往前一拉,跟上了移动的队伍。
正在这时,谭如意注意站在旁边窗口队列的,恰好是隔壁班的政治老师。她朝着二人相牵的手看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谭如意报以尴尬一笑。
打完菜,三人找了个清净的角落坐下。
沈自酌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番茄炒蛋,“是不太好吃。”
听沈自酌如此说,早就不满的沈子轩立即跳起来,“二叔,我们还是去吃酒店吧!”
沈自酌丝毫不为所动,“谁教过你可以浪费粮食?”
“可这菜闻着就恶心!谁吃得下去!” 他嘟着嘴,将餐盘使劲一推。
谭如意有几分难堪,“沈先生,要不你带子轩出去吃吧。”
沈自酌没回答,从她的餐盘里夹了一筷子小炒南瓜,“沈子轩,别在我面前耍少爷脾气。还有,”他抬头瞥了沈子轩一眼,“今后你要是再敢冲你阿姨发火…”
沈子轩立即噤声,僵持了一会儿,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菜,将餐盘撞得叮当作响。
吃完之后,沈自酌送沈子轩回学校。谭如意将两人送到门口,看着沈自酌上了车,脚步一时挪不开,心里莫名生出些不舍的情绪。可两人分明已日夜相对,朝夕相处。
沈自酌发动车子,开出去数米,忽然踩了刹车,打开驾驶座车门。
谭如意一怔,见他迈开脚步朝自己走来。步伐很大,仿佛带着一阵风。到了跟前,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个小东西,塞进她手里,将她手团紧了,低声说:“下班见。”
谭如意心里一时涌出无限的甜蜜,“下班见。”
等车子驶远了,谭如意张开手掌,躺在掌心里的是颗大白兔奶糖。
——
回到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吃饭的老师也都陆陆续续回来了。谭如意改了会儿作业,梁敬川走进办公室,朝她笑了笑,打了声招呼,“谭老师。”
他语气与平日相比,微妙有些不同,似乎更客气些,显出几分疏离。
谭如意愣了愣,正要回应,梁敬川已回自己座位上坐好,再没抬头。
又过了一会儿,马老师吃饭回来了。她冲了杯茶,一边喝一边说:“谭老师。”
谭如意连忙转身:“马老师,怎么了?”
马老师打量着她,似笑非笑,“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也不跟我们分享分享?”
谭如意心里虽有预感,让马老师用这种语气点出来,仍觉得几分尴尬“对不起。”
“哎,没什么好道歉的,主要是我以为你还单身,正打算帮你牵线呢。”
谭如意笑了笑,“真的非常对不起,让您费心了。”
马老师摆摆手,“没事没事,你能找到这么好的男朋友,我们也替你高兴,是吧,梁老师?”
梁敬川这才抬起头来,冲谭如意笑了笑,“谭老师,恭喜你。”
谭如意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又联想到梁敬川两个月以来的行为,心里愧疚顿生,她咬了咬唇,“梁老师,你昨天说的那个农场…”
“人没凑齐,取消了,正要跟你说呢。”梁敬川笑说,从桌子上拿起块巧克力,扔给谭如意,“今后有机会再说吧。”
谭如意伸手接过,松了口气,心里十分感激梁敬川行事妥帖,不露痕迹。
——
当晚在餐桌上,谭如意被告知沈子轩对她就职的学校颇多微词,谭如意反落得轻松:“他不愿意来也好,我不太会跟他打交道。”
“不用跟他客气,”沈自酌说,“大嫂平时没时间教育他,都是被保姆惯出来的臭脾气。”
谭如意看他一眼:“他好像挺怕你的。”
沈自酌不以为意,“很多人都很怕我。”
谭如意不由笑了笑,心想,自己本来也是“很多人”中的一员。
“五一放几天假?”
谭如意回过神来,“三天。”
“想去哪里玩吗?”
谭如意摇了摇头,“我想回去看看爷爷。”她基本三天到一周给谭爷爷去个电话,但已有两个月没回家了。
谭如意奶奶在谭吉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此后谭爷爷一直是一个人生活。他是个特别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鳏居多年,弄弄花草,下下棋,打打骨牌,倒也过得有滋有味。如果不是谭卫国时常跟他添堵的话,他的晚年生活,恐怕还能更清闲一些。
沈自酌沉吟片刻,“有时间的话,我陪你一起回去。”
谭如意心生感激。与沈自酌的婚事,一直是谭爷爷心里的一根刺,每每说起来,总要感叹自己没本事,生了个窝囊废的儿子,还不能保得孙女周全。若沈自酌能一起回去,好歹也能让爷爷安心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梁老师功成身退了…再怎么给戏份,也是个打酱油的命OJZ
☆、第24章 同居(04)
然而五一放假前夕,沈自酌一直在寻求的供货渠道,总算有了眉目,商谈的时间恰好安排在一号下午。
谭如意自然是有些失望的,但明白沈自酌事业心强,如果这次商谈能够成功,或许能成功突破他正面临的瓶颈。
从崇城到镇上乘车两个半小时,沈自酌提出送她回去,被谭如意拒绝了。
“送了沈先生还要自己开两个多小时的车回来,没必要的。再说万一耽误你沈先生你开会就不好了,”谭如意笑说,“我在大巴车上睡一觉就到了。”
一号上午,晨光清透,沈自酌将谭如意送去车站。
往镇上去的路上,恰好有一个十分有名的旅游景点,是以往那方向去的发车数很多,基本四十分钟便能有一班。
谭如意临时买了就近的一班,在候车大厅等了一会儿,沈自酌送她上车,“晕不晕车?”
谭如意摇头。
“东西都带好了?”
谭如意点头。
“到了以后,给我打电话,”沈自酌顿了一下,“在路上无聊,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谭如意笑起来,“我知道的,沈先生你开车的时候已经说过一遍了。”
沈自酌“嗯”了一声,“回去替我跟爷爷陪个罪,下周末要有空,我再跟你一起回去。”
“下周谭吉过生,爷爷要来的。”
沈自酌无话可说了,静静站了一会儿,将谭如意手握了握,“上车吧。”
谭如意笑了笑,从沈自酌手里接过袋子,上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以后,往车门外看了看,沈自酌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正觉怅然,忽有人敲了敲窗。谭如意立即转过头,沈自酌正一手插着口袋,站在车窗外。隔着灰扑扑的玻璃窗,四周满是汽车尾气喷出的烟雾。
谭如意连忙将窗户推开,不忍心继续看他站在这样的地方,“沈先生,你回去吧,车马上就要开了。”
“嗯。”沈自酌没有动。
两人都没说话,对望了片刻,车子发动了,谭如意立即朝着他挥手道别。沈自酌也抬手朝她一挥,开口说了句话。谭如意一时没听清,直到车子开出去老远了,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等你回来。
——
送走谭如意以后,沈自酌开车回公司准备晚上的会面。
工作室一直以设计为主,但通过数年的发展,与许多专业的装修队和建材供应商建立了长期的合作关系。毕竟设计是一方面,能否百分百实现,还得看执行的力度。
在建材供应这方面,工作室始终处于十分被动的地位。许多进口的材料自己没有渠道,被人一扣,漫天要价的情况时有发生。为了防止重蹈覆辙,沈自酌打算从根源解决问题,直接找到合适的进货渠道。
当然如果一旦踏出这一步,工作室的性质也会有所转变,关涉的事情将更为复杂。
这些事,他同唐舒颜都仔细推敲过了,也咨询过专业人事,将风险与未来的发展前途都做过评估。风险很大,但一旦成功,工作室的发展将更上层楼。
唐舒颜已经在办公室等着了,沈自酌一到,就同他做最后的确认。
两人将事先备好的资料又熟悉了一遍,吃过中饭,在办公室休息了半个小时,然后开车去了会场。
唐舒颜做主发言人,负责陈词,之后由沈自酌负责答问。会议长达两个小时,散会之时,商讨出了的大概的眉目。
眼看着接近晚餐时间,唐舒颜趁势邀请与会人员去订好的酒店就餐。
走出会议室,唐舒颜长舒了一口气,冲着沈自酌笑了笑说:“上回这么紧张,还是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
“辛苦了。”
唐舒颜捋了捋垂下来的头发,转身跟上队伍,“倒也不辛苦,就是年纪大了,胆子反而小了。”
定的是崇城最有名的五星级酒店,席间大家撇下了开会时的严肃神情,推杯换盏之间谈笑风生。
供货商代表是个美国人,最初还耐着性子等翻译一句一句翻给他听,后来索性直接同沈自酌和唐舒颜用英文交谈起来。
问的第一句话却是,“沈先生和唐小姐是夫妻?”
沈自酌目光微敛,“不是,我已经结婚了。”
老美大笑起来,“那作为伙伴,你们真是配合默契。”
崇城区的代表也加入交谈,“唐小姐真是一个有胆识的人,第一次见面我就被她打动了。”
唐舒颜笑说:“谢谢。”
崇城区代表接着说:“早就有与贵公司合作的意思,唐小姐找上门来之时,我真觉得心有灵犀。聊了半席话,不由嫉妒沈先生能有这样一个得力的合作伙伴。”
“陈先生,这真是过奖了。”唐舒颜笑了笑说,“可惜中国社会总不能给投身事业的女人以公正的评价,反而要用是否结婚,是否生孩子来作为衡量的标尺。这大约是我这些年唯一觉得不平的地方吧——奋斗了这么多年,被冠了一个‘剩女’的称呼。”
“这么多年,唐小姐没能遇到一个甘愿走入围城的对象?”
唐舒颜手里动作一顿,眸光微沉,仍是笑说:“自然是有的。只是感情不同于做生意,不是费心经营就能成功的…我大约,还是欠缺了那么一点勇气和运气。”
崇城区代表哈哈一笑,举杯敬唐舒颜,“拿就祝唐小姐早日找到如意郎君!”
——
上午的阳光温暖而不刺眼,谭如意上车之后,听了会儿歌,被晒得有懒,渐渐睡着了。睡到半途,醒了一次,迷迷糊糊间听见身后有人在讲话。说的不是中文,是字正腔圆的英式英语。
听了几句,似乎是在介绍沿途的景观,困顿再次袭来,她没再细听,只隐约觉得,这人的声音倒是十分的清澈悦耳。
再次醒来,是在途中的一站。坐他身旁的人取架子上的东西时,不小心将她腿踢到了。唐如意惊醒过来,对方连声道歉,谭如意摆了摆手,“没关系。”
话音刚落,忽觉头顶的光给人遮了一线,谭如意仰头,对上一张俊朗的脸。
谭如意思维迟滞了片刻,觉得这张脸看着十分的眼熟,还没来得及反应,下一刻,那人笑起来,“谭如意,好久不见。”
谭如意大脑一片空白,许久之后,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裴宁。”
裴宁对坐在他身旁的老外说了句话,而后到谭如意身旁的空位坐了下来,扭头看着她,“算起来,两年没见了吧。”
谭如意仍有些恍惚,此刻裴宁只与她隔着一拳头的距离,呼吸间就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还是觉得不真实,各式各样的念头一时翻涌不断,谭如意张了张口,没出声。
裴宁见她没说话,笑了笑,又问:“出来旅游吗?”
“不是,”谭如意摇头,干涩说道,“回家。”总觉得自己开口的腔调说不出的怪异,声音都好似不受自己控制。
“你在崇城工作?”
谭如意低头,“嗯”了一声。
裴宁静了片刻,轻笑一声,似有些苦恼,“还是不愿意跟我说话啊?”
“不是,”谭如意立即否认,那事儿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她怎么耿耿于怀,也不至于记挂到现在,“…就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裴宁笑起来,“我也没想到竟会这么巧。”
“过来玩吗?”
“给我在英国的老师当导游。”
谭如意微微抬眼,看了看裴宁。变化有些大,原先那种青涩的气息褪了大半,显出一种男人特有的硬朗。便如宝剑出鞘时,一闪而逝的寒芒。
裴宁也在看她,“你没怎么变。”
“怎么会,”谭如意垂下目光,“人总是会变的。”
裴宁摇了摇头,“一样的拘谨防备。”
谭如意没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裴宁又问,“现在在当老师吗?”
“嗯。”
“教初中还是高中。”
“初中。”
“在哪所学校?”
谭如意没回答。
裴宁笑起来,也不追问,只说:“愿意留个联系方式吗?”虽在询问,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架势,自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谭如意。
谭如意无法,将自己的号码输进去。
裴宁接过来,拨打出去。听见谭如意手机震动起来,方挂断了,“刚刚换的崇城的号码,你可以存一下,”他顿了顿,笑说,“当然,不存也可以。”
谭如意没有动,“你要留在崇城工作?”
“嗯,工作还没找好,刚刚找到落脚之处。”
两人之间隔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还有当年一桩悬而未决的公案,说什么都有些交浅言深的意思。裴宁自然也觉察出她不愿多谈,无关紧要地寒暄了两句,重回到后面的座位坐好。
紧接着,清越的声音再次响起来。谭如意头靠着车窗玻璃,却是无法再睡着了。
开了半个小时,到了景区。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裴宁同他的老师从座位上站起来,路过谭如意身边时,裴宁还是顿下脚步,笑说:“有空再联系。”
谭如意抬了抬眼,只说:“再见。”
等裴宁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口,她将手机掏出来,翻出通话记录,顿了片刻,将刚刚那条删除了。
☆、第25章 同居(05)
到家的时候,谭爷爷正斜靠着椅子,叼着烟袋,坐在楼前晒太阳。在他跟前,有两个小孩儿正在玩滑板车。
谭如意喊了声“爷爷”,谭爷爷立从椅子上站起来,迎上前去,“回来啦!”
两人进屋,谭爷爷又是倒茶又是拿水果,谭如意一一拦下来,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仔细问过了近况,方才放心。
眼看着快到饭点,谭如意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厨房做饭。正切着菜,谭爷爷跟进来,“如意啊,你爸中午不回来吃,少炒两个菜。”
谭如意应下来,问道:“我爸最近在做什么?”
谭爷爷叹了口气,“还能做什么,成天鬼混,也不着家。”
上回谭卫国去找她的事,她没同谭爷爷讲过,怕他听了又窝火。
谭爷爷站了一会儿,没有离开的意思。谭如意转头看他一眼,“爷爷,您是不是想问我跟沈自酌的事?”
谭爷爷没说话,吸了一口烟。
谭如意笑了笑,“我现在跟他相处挺好的,他这个人,看着严肃不好说话,其实性格很好。”
“当真?”
“嗯,”谭如意将切好的土豆丝推到一边,拿了两只青椒,“他爷爷奶奶对我也很好,从来没有苛待过我。”她顿了顿,又说,“下周谭吉不是要过生日吗,沈自酌说让您去市里,一起聚一聚,吃顿便饭。”
谭爷爷沉默了一会儿,“倒还算懂事。”
“今天本来也是要跟我一起回来的,正好碰上要跟人谈生意,他还专门嘱咐我,跟您赔个罪。”
“沈家也算是大户人家,我就怕你受委屈。”
“沈自酌父母不在崇城的,一年到头见不上几面。其他的亲戚,来往也不怎么密切,我没受什么委屈。”
谭如意切菜很快,“笃笃”声中,要炒的菜全切好了,“爷爷,您去外面坐着吧,一会儿油烟呛。”
谭爷爷一袋烟也正好抽完了,“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要有什么不顺心的,一定要告诉我,别报喜不报忧。”
谭如意笑说,“我知道的。”
下午谭如意陪着谭爷爷去街上逛了逛,添置了些日常用品。吃晚饭的时候,几天没着家的谭卫国回来了。他径直走到餐桌旁坐下,翘起二郎腿,“给我舀完饭。”
谭如意看他一眼,搁了碗,起身将电饭锅里仅剩的大半碗盛出来。谭卫国扒了两口,“你倒是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栖高枝了,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呢。”
谭如意埋头吃饭,没吭声。
谭爷爷火气却上来了,“吃饭就吃饭,阴阳怪气说什么!”
“爸,你是不知道,我上回去找她拿钱看病,她不但不给,还喊保安把我赶出去?这么狼心狗肺的东西,我说她两句,还委屈她了?”
谭爷爷将碗使劲往桌上一放,“我看你才是狼心狗肺!闺女卖了还敢上门去讨!诚心想气死我是不是!”
谭如意急忙安抚:“爷爷,您别生气。”
谭卫国到底还是怕把谭爷爷气出个好歹来,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他很快将碗里的饭扒完了,“再舀一碗。”
“饭做少了,已经没了。”
“三张嘴要吃饭,不知道多放点米啊?”谭卫国从口袋里皱巴巴的烟盒,从里面抽出最后一支点燃,将空掉的烟盒一把捏瘪,往地上一扔,“去给我下碗面!”
谭如意嘴紧抿成一线,静了片刻,还是放下碗起身去了厨房。她站在锅前等水烧开,揭开锅盖,一阵热气腾上来,立时熏得鼻子泛酸。
她抽了抽鼻子,往锅里搁了一把挂面。心想着,要是此刻沈自酌在身旁就好了。可另一方面,又有些庆幸沈自酌没有跟着回来。谭卫国这人惯是欺软怕硬,要是沈自酌在跟前,他一定会贴上去献媚奉承。
好在谭卫国吃完饭就又出去了,谭如意陪着爷爷去河边散步消食,回来看了会儿央视的电视剧。九点刚过,谭爷爷就睡下了。谭如意揣上手机,轻手轻脚上了顶楼。她将顶楼的门打开,走上天台,给沈自酌打电话。
——
晚饭吃了两个小时,宾主尽欢。沈自酌和唐舒颜将人送走之后,走去路旁拦出租车。
唐舒颜今日多喝了些酒,情绪十分亢奋。她踮脚将沈自酌肩膀一拍,笑起来,“真好。”
沈自酌看她一眼,“怎么?”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跟你在一条航线上,没有中途翻船,没有半路改航,”她双颊酡红,眼睛明亮,“真好。”
沈自酌沉默一瞬,“谢谢你。”
唐舒颜呵呵一笑,忽然说:“老沈,你说,我是不是确实该结婚了?”
沈自酌摸不透她的意思,一时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