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phia不解,“为什么起得好?”

“直接就从了夫姓,你说好不好?”

Sophia扑哧一笑,也并不忸怩害羞,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苏懿行的手臂,落落大方地说:“你还说我名字听起来像古希腊的老学究,看来是师兄比较识货。”

黎昕大笑,将几人请进屋内。

苏迎晨坐在苏懿行的腿上,卖力地自己剥着桔子,其他几人则是喝茶闲聊。

“你们回来得巧,明天杜岩歌杜教授结婚。”

苏嘉言微讶,“原来杜教授还没结婚。”

黎昕看她一眼,笑说:“我见过他女朋友一次,是他同事,品貌端正,和杜教授很相配。”

苏嘉言一笑,“那师兄你怎么都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是我的总会来,不是我的强求也没用。”

苏嘉言浅饮一口碧螺春,“懿行都要结婚了,师兄你确实该着急了。”

苏懿行连连附议。

“剧院正要扩建,我暂时不想考虑这些,只要你们好好的就行。 ”

苏嘉言“嗯”了一声,顿了一会儿,又问:“君君现在怎么样了?”

“君君啊,她爸现在在做建材生意,情况比以前好多了。”

“他们搬家了吗?”

黎昕摇头,“没搬,还住在你楼下。”

苏嘉言立即来了兴致,搁下杯子,问道:“那她现在在不在家?”

——

见面以后,聂君君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了苏嘉言“死而复生”这个事实,末了又生气她居然瞒了这么多年,最后抱着她哭了好长时间才渐渐缓过来。

苏嘉言住的地方黎昕经常打扫,时常做招待客人只用,因此里面仍是非常整洁。

苏嘉言进去,轻轻摩挲着屋里的东西,不禁有些欷歔。

苏迎晨跟在她后面,也学着她的模样,踮着脚用小小的手摸着书架上的线装书。

过了片刻,她就踮得累了,蹲下|身去翻书架下的抽屉。苏嘉言走到床边,将窗户打开,抬头看了看窗外那棵高大的梧桐树,笑说:“还好,这棵树还在。”

黎昕看着她,目光陡然有几分意味不明,沉默了片刻,方说:“前年的时候,这一带本来打算拆掉重建…”

“但是为什么没拆?”苏嘉言仍旧看着窗外层层叠叠的树影。

聂君君和黎昕对视一眼,聂君君说:“是傅宁砚…他保下来的。”

苏嘉言顿时一怔,立即转过身看着聂君君和黎昕,“为什么?”

聂君君看着她,“他说,你生活过的地方本就不多,不能再少一个。”

苏嘉言目光微沉,缓缓地将客厅环视一圈。

聂君君继续说,“他这些年都在扶持昆曲的发展,他给你之前教过书的昆曲学校捐了很多钱,也成立了一个基金会,这个你大约听过吧,基金会的名字叫做‘忆言’。”

苏嘉言微微别过目光,继续看着窗外,心里一时情绪翻涌。

黎昕看着她,“懿行和我说了你跟傅宁砚见面的事,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别担心,只要你真心为自己考虑,我们都不会反对。任何人都有犯错的时候,只要能改…”

“师兄,我知道,”苏嘉言打断黎昕,转过头来看着黎昕,又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黎昕静静注视着苏嘉言,过了片刻,笑说,“那行——怎么样,这房子我帮你收拾得还行吧?”

“比我过去还要干净。”苏嘉言也微微一笑。

“妈妈,妈妈这是你!”苏迎晨稚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三人都朝苏迎晨看去,却见她坐在地上,面前的抽屉大敞着,手里正拿着一副素描。

苏嘉言呼吸陡然一滞,她飞快走上前去,蹲下|身从苏迎晨手里接过画——那是,二人去明陵市旅游的时候,傅宁砚为她画的。

“晨晨怎么知道一定是妈妈,或许…或许是其他跟妈妈长得像的人呢?”

苏迎晨摇头,指了指画中人的眼睛,“这是妈妈的眼睛呀。”

苏嘉言顿时一直恍惚,想起当时齐树说的一番话,“这样的眼睛,也只有热恋中的男人才画得出来”,她当时以为傅宁砚是透过她在画谢泽雅…原来…原来…

苏嘉言突然伸手,将苏迎晨连同她手里的画,紧紧地,紧紧地抱进怀里。

——

明陵市占尽了江南j□j,河水悠悠,一路的夭桃秾李。

苏迎晨坐在晃晃悠悠的乌篷船上,看着底下的河水,咯咯直笑,“妈妈我看到鱼了!好大的鱼,红色的呢!”

老船家被苏迎晨逗乐了,“我下去捞上来给你吃你要不要?”

苏迎晨连忙摇头,“鱼儿肯定很疼,我不吃。”

船家哈哈一笑,一边摇着桨一边问苏嘉言:“你们是过来旅游的?”

“不是!”苏迎晨抢着回答,“是来找爸爸的!”

“哦?你爸爸在哪儿?”

苏迎晨指了指对面,“在山上呢!”

苏嘉言扑哧一笑,“小孩子闹腾,船家师傅你别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小姑娘口齿伶俐,几岁了?”

“下半年满四岁。”

“那很聪明,了不起啊。”

苏嘉言不由微笑,“就是越大越调皮了。”

“调皮才好啊,调皮才有精神。”

船家又摇了几桨,船到了渡口。苏嘉言给了钱,抱着苏迎晨下了船,沿着眼前的路往山上走去。走了几步,突然听见船家放亮了嗓子唱起了民歌。

苏嘉言思绪不自觉飘远,想到了在明陵市那晚,也是这样晃晃荡荡的乌篷船,河上荡着歌声,沿河十里的火树银花,河水潋滟,水声潺潺,仿佛一支久远古老的歌谣。

她牵着苏迎晨小小软软的手,沿着干净的石板阶拾级而上。两旁参天古木郁郁苍苍,一眼望去薄雾缭绕,山上的菩提寺里间或响起祈福撞钟的声音,整个天地都显得岑寂而辽阔。

两人走一阵,歇一阵,也不着急,这样不紧不慢地走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正殿前面。

上一次来,她说,欲望太多,求人不如求己。如今却在大殿的蒲团上恭敬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晨光照进大殿里,空气中浮荡着金色的微尘。

她在心中虔诚默念:“但求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

苏迎晨尚不理解这些,却也学着她的模样,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之上,一团稚气的脸上真诚谦恭,而又单纯无邪。

拜完之后,苏嘉言牵起苏迎晨,去捐了香火。

走出殿外,便看见两侧的树影之下,日光从叶间漏下点点的光斑,苏嘉言不由抬眼静静看着顶上森然的树木。

突然,苏迎晨勾了勾她的手指,“妈妈,傅叔叔来了。”

苏嘉言呼吸顿时一滞,低头看着前方的石阶。

稀薄的雾气中,那人身影修长,面容俊朗,脸上带笑,眼睛深邃狭长,便如冬夜深海,一眼望去,却又仿佛含着万顷温和的微光。

他就这样,不疾不徐,沿着一级一级的干净的石阶,在她的注视中缓缓走上来。

殿后的钟陡然敲了一声,悠远的钟声顿时一阵一阵回荡,荡开了山岚薄雾,似乎传到了遥远的天边,也传到了她正在涨潮的心里。

钟声停息之时,他脚步一顿,停在了她面前,时光一瞬间静止,他含笑的目光深邃专注而深情,仿佛要将她灵魂一眼看穿。

“找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到了写结局的时候,都会使劲地卡一下~~~~(>_

_<)~~~~

第72章 番外·大船

窗外一轮皎月,傅宁砚穿着单衣,半躺在在阳台的藤椅上。他手边的竹凳上放着一壶龙井,在清冷的夜色中搁得久了,已经有些凉了。

过了片刻,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傅宁砚回头,却见苏嘉言正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来。

“晨晨已经睡了,”傅宁砚收起随意伸直的长腿,在藤椅上坐正。

苏嘉言点头。傅宁砚将茶杯和茶壶拿下来,腾出了竹凳,苏嘉言便在竹凳上坐下。

她刚刚洗过澡,身上一阵幽微的清香。头发仍是湿的,散发着微薄的热气。月光下,侧脸的轮廓十分柔和。

傅宁砚心念一动,突然伸手拿过苏嘉言手中的毛巾。

苏嘉言一怔,却没有说什么,只见他坐直了身体,凑近来,仔细地帮她擦着头发。

两人呼吸隔得极近,苏嘉言有些困窘,然而傅宁砚的神色却是温和坦荡。

擦着擦着,傅宁砚忽而伸出手指,轻轻碰了碰她脸颊上的一处,目光沉下去,声音也几分喑哑:“还好痕迹很浅,几乎看不出来。”

苏嘉言怔了怔,也不由伸手轻轻抚了抚那个疤痕,“按照一个民间的土方子治的,”她笑了笑,“留疤了也无所谓,反正我这些年基本功都疏松了,也不太可能再回去唱戏。”

傅宁砚目光一瞬间几分暗沉,静静看着她,轻声说:“对不起。”

苏嘉言摇了摇头,轻笑说:“终究是要结婚生子,早一点晚一点差别不大。如今我更想多花些时间陪晨晨,等她上幼儿园了,我再回去当昆曲老师——如果那个时候还有本事教的话。”

傅宁砚沉默了一瞬,“我喜欢看你在台上的样子。”

苏嘉言扑哧一笑,语气却有些促狭的意味:“你当年可并不怎么喜欢。”

“嗯,”傅宁砚也不避讳,“所以当年的我愚昧无知又狂妄自大。我如果早些认真看你的戏…”

“宁砚…”苏嘉言出声打断,却又立即怔住,显然是被自己这脱口而出的称呼吓到了。

傅宁砚也是微讶。

苏嘉言轻咳一声,别过目光,“我们还有什么,今天一次性说清楚,以后…就别再提起过去了。”

“我赞成。”

“好…那我先问你,那时在菩提寺,你许了什么愿?”

傅宁砚手中动作一顿,目光微敛,“我希望能尽早摆脱过去。”

苏嘉言顿时一惊,“我以为…”

“以为我求与谢泽雅再续前缘?”

苏嘉言默然。

傅宁砚笑了笑,继续帮她擦着头发,“不怪你会如此认为。我现在回想过去,也觉得当年自己…”

“作死。”

傅宁砚闷声一笑,“是…有时候故意惹你生气,尤其喜欢跟你针锋相对。觉得你太冷静,所以想看到你生气的模样。”

“…你真是幼稚极了。”

傅宁砚笑了笑,动作却仍是温柔,“我不只是幼稚,大节上也亏欠太多。我根本不敢想象你还活着,更不敢奢想有朝一日,还能与你这样相处。所以…如果哪天你还是想离开,我也一定会尊重你的意见。”

苏嘉言微微转过头,如水的目光注视着傅宁砚,“你说过,我这个人就是心软。我不止心软,还死心眼。所以…你一定不要再给我心硬的机会。”

傅宁砚呼吸一滞,只觉得她发间的幽香一阵阵缠绕鼻息,目光便如清河流波,只看一眼,便让人整个心都陷落下去。他目光一黯,不由凑近了一分。

苏嘉言眼睛睁大了几许,却并没有退开。

傅宁砚声音干涩发哑:“我能不能…”

他声色犬马多年,过了而立之年,反而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束手束脚了。

苏嘉言没说话,只是依然静静注视着他。

空间瞬间变得极静,傅宁砚伸手,缓缓扣住苏嘉言的脑后,轻轻往前一按,低头吻上她的唇。

只是极其温柔的触碰,却陡然让他仿佛整个身体都战栗起来。

他突然伸手,揽住苏嘉言的腰,将她往前一拉,一把带入怀中,而后几分凶猛地撬开她的齿关,随即灵巧的舌钻了进去,与她的相互纠缠追逐。

两人都是四年未曾有过这样经历,欲望便如澎湃江水冲断了闸门,霎时之间一泻千里。

傅宁砚手伸入苏嘉言衣服下摆,顿了片刻,见她依然没有阻止的动作,便沿着她光滑的肌肤一寸一寸辗转。他的手指突然出到了一道疤痕,不由沿着疤痕的走向轻轻摩挲。

苏嘉言感受到他的动作,立即退开一分,微喘着气,说:“晨晨是早产,只能剖腹。”

傅宁砚目光一黯,突然伸手将她的衣服掀上去,随后俯下|身,嘴唇轻轻覆上那道一指长横切的伤疤。苏嘉言觉得很痒,伸手拽他,想将他拉上来,谁知傅宁砚并不停下,手指为前锋,沿着疤痕的位置继续往下。

苏嘉言微微睁大了眼睛,感觉到他修长而微凉的手指渐渐潜入了核心。心上便似有片极轻柔的羽毛微微拂动着,让她觉得极痒又不愿叫停。

手指将底裤也撩开时,苏嘉言忍不住并住腿,却叫傅宁砚阻住,他忽而抬头看她一眼,伸手将她推倒在藤椅上,而后又低下头去…

苏嘉言顿时瞪大了眼睛,立即伸手去抱傅宁砚的头,想将他拉上来,“别…”

傅宁砚不理。

灵巧的舌尖卷动着核心,吮|咬啜饮着,仿佛往她身体里埋入了一把骚动的火焰。

她耐不住这样让人心悸的感受,抱着傅宁砚的头不停告饶。对方却恶作剧一般加重了动作,就这最敏感的一处不断攻击。

苏嘉言呼吸渐渐断了线,紧咬着唇控制着难以忍受的低吟。体内仿佛纳入了一个海洋,月色之下浪涛起起伏伏,一阵高过一阵,不断冲刷着高高的岸头。

最后一瞬间,她终于忍不住低叫出声,随即身体微微抽搐,思绪陷入一片钝重的纯白。

有好长一个瞬间,她大脑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累,又极其舒服满足。

傅宁砚起身,盯着她的眼睛,脸上含着笑意。

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想要别过头去,傅宁砚却将她掰回来,低头轻轻吮咬着她小巧圆润的耳垂。

一路辗转,将她身体每一寸都照顾得极其周到。

苏嘉言只感觉在他腿间的硬物已然坚如磐石,而他看她的目光火热却又温情,仿佛要将她全然焚尽。

她喘着气,伸手钩住了傅宁砚的脖子,微微闭上眼。这个信号一发出,傅宁亚便极重地喘了口气,随即身体下压,贴着她的部分,几分凶猛地摩擦着。

他紧紧注视着她的眼睛,突然一个挺身。

苏嘉言顿时一声低叫,又立即紧紧咬住唇。傅宁砚俯□来,含住她的唇,一边吻着她,一边开始运动。

呼吸缠着呼吸,体温叠着体温。

仿佛要将前程往事碾作齑粉,又仿佛想将这四年来的艰难苦恨一一偿尽。傅宁砚的每一次冲击都极其强硬,不留余地。

他目光坦荡而炙热,额上有汗轻轻滴落下来。

苏嘉言无力也不想反抗,只伸手抱着他精实的身体,任他指引,受他摆布,如此渐渐地,渐渐地沉沦下去…

最后傅宁砚释放出来,身体微微一顿,又停了片刻,方才抽离开去。

而直到此刻,两人才想起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

傅宁砚却不以为意,俯□,亲吻她濡湿的脸颊,声音温和而沙哑,“再生一个吧。”

苏嘉言不由一笑,“这个都还没上户口。”

傅宁砚深深看她,“那就生下来,两个一起上。”

作者有话要说:weiai010102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12-26 22:50:16

2娘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1-02 12:57: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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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QUQ破费了Q333333333Q

今天网站答辩…作业神马的总算完成了,小组出去吃了个庆功饭…回来趁着兴致高炖点肉→_→

小开我就是这样含蓄的炖肉风格…写个比较羞耻的play都要卡半天,又为了防河蟹,字斟句酌什么的……总之,更得有些晚了,非常不好意思。

下一个番外明天更新,还是晚八点。

顺便,前天丁墨大神开新文了,小开也要开始苦逼追文了哈哈。

小开在追两个文,《亲爱的阿基米德》刚刚完结了,然后《不需要爱的情歌》不是日更…大家推荐一下好看又日更的小说吧~

第73章 番外·傅宁砚心路

73、番外·傅宁砚心路

傅宁砚七年前与谢泽雅分手,那场分手异常惨烈,几乎摧毁了他多年构建的信念。他不得不选择回国,从事自己厌恶的职业。

七年以来,占据他最多的时间的,是硬塞给他两个已经成了烂摊子的破公司。是以,工作之外他并不愿意费心感情,干脆利落的情人关系最符合他的需求。

有次应家族里有个长辈的委托,顺道去少年宫接一个表妹回家。就在那个不过二十余人的昆曲班上,他第一次见到苏嘉言。

第一眼想的是,这人长得极像谢泽雅。

再看一眼,便觉她与谢泽雅全然不同。她身上那种风流蕴藉的气质,旁人是学不来的。

他也并不是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只知道是崇城的昆曲名旦,以前觥筹交错之间,也听人提起过。

具体是谁提起也无可考了,只记得那人说:“兰亭剧院的当家花旦,端的是一个妙人。多少人请她吃饭,豪车豪宅游艇现金送钱来毫不手软,她却看都不看一眼。也不知道是是真骨子里心高气傲,还是端着架子待价而沽呢。”

那时他身边已大半年没人了,少年宫一见之后,心思顿时活络起来。正好傅家在争静霞区栖月河的地皮,政府的意见是栖月河南岸的老城区全部推倒重建,兰亭剧院正好在规划拆迁的范围之内。

将开发案拿下以后,便抽空去看了趟苏嘉言的演出。他对这些本是一窍不通,家里母亲段文音也听戏,但更喜欢京剧,嫌昆曲拖拖拉拉听得着急。但听了一折《思凡》,他便被苏嘉言眼角眉梢浑然天成的风情折服。心想,不若保下这剧院。

当时存着一个念头,如果苏嘉言真的不愿答应,他也就算了,毕竟这种关系,你情我愿才有意思。

但没想到苏嘉言竟然真的愿意为了剧院委身。他当时只想,果然是待价而沽。心里存了三分鄙夷,行事起来就颇不顾忌。

真认识以后,才发现自己是大错特错。她这人是真性子烈,一方面她知道这段关系本就是各取所需,是以需要她尽职的地方她做得滴水不漏。但除此之外,决不会给他半分好脸色看。

她越能隐忍,他就越想看她失控的模样。存着恶作剧的心理,总想着逗她生气。

最初意醉情迷之时,他曾不小心脱口而出叫出了谢泽雅的名字。苏嘉言和谢泽雅虽然皮囊相似,脾性却全然不同。他与她相处,就未曾将她当做过谢泽雅。但那时不知道怎么就魔怔了,叫错了名字。

而自己也因为这一声称呼,彻底魔怔了。他想,过了七年,他竟然会在这样的时刻脱口唤住谢泽雅的名字,自然是因为他还放不下她。七年以来没有一时一刻放下过。

然而明陵市一行,却让他咂摸出几分不一样的意味。

明陵市是苏嘉言的故乡,是以极衬她的性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想来也不无道理。

不只是景色太美,亦或是月光太过醉人,和苏嘉言的在明陵市的相处,切切实实让他有种魂悸魄动的感受。心脏被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涨满,总觉得不满足,却又不知道为了什么而觉得不满足。

当时画画,只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的非常美丽。胜过他这辈子所见的任何一个女人,笔画之间,便将她分毫不差的勾勒下来。他最后才画眼睛,当时注视着苏嘉言清澈的双眸,仿佛自己的灵魂也瞬间跌落进去。

然而很快孙妙彤回来,提醒了他谢泽雅的存在。

是的,他曾经许诺过,只要谢泽雅回头,他就会第一时间回到她身边。但这份信念,在遇到苏嘉言与其他男人相处时,又发生了动摇。

那个时候他只想迫切宣告自己的占有权,被一种强烈的妒意占领了心神。因为他发现,他虽然和苏嘉言保持这样的关系,却并不是真正地拥有她。

傅家三少,说起来身边从来不乏莺莺燕燕,但真正恋爱的经历确实乏善可陈。是以,他选择了错误的处理方式,让事情开始逐渐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

直到后来谢泽雅回国,和谭睿的一番话才彻底点醒他:“其实男人都是贱骨头,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最好。”

回忆具有强大的美化作用,是以人们总是会对逝去的事情长吁短叹,以为过去的时光才是最好的时光。

他也不可避免陷入了这种误区。

再见到谢泽雅,他总是忍不住想。她当年笑起来是这样的吗?她当年的眼睛是这样的吗?的确时间会改变很多,然而为什么谢泽雅已经全然不再是记忆中的谢泽雅?

果然,男人都是贱骨头,总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

后来又去见了聂君君,她告诉他,苏嘉言是喜欢他的。

最初他只觉得匪夷所思,因为他一直以为,苏嘉言恨不得将他剥皮抽筋,所谓的喜欢,究竟从何说起。

然而仔细回想,他终于明白,苏嘉言的确是喜欢他的。

不喜欢,便不会由着他肆意妄为得寸进尺,不会任由他屡次伤害却从不出声抱怨。这个女人,真正不在意一个人时,便是彻头彻尾的冷漠,便如她对徐沛珊那样。

而他呢?

在悄然之间,在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时,也已经爱上了这样一个看似冷漠,却至真至纯的女人。

喜欢在她身边时心安的感受,喜欢她做的每一道菜,也喜欢在床笫之间,看她意乱神迷的模样。

谭睿的一句话,于他而言便如清夜闻钟,当头棒喝。

他也渐渐明白,当时的不满足是出于什么。他渴望两个人的灵魂,有朝一日也能紧紧相依。但他选错了开场方式,又由于后续的荒唐糊涂,使得故事的发展,早就脱离的预期。

而后来的事,也的确一发不可收拾。

他陷入家族争权夺利的漩涡之中,为了保全苏嘉言,不得不逢场作戏,为自己也为她争取机会。

那时的他,想的是事情一结束,就和苏嘉言摊牌。他不允许她从自己身边逃离,也不想在这场争斗中输。

想要的太多,但世上绝无这样的两全其美。

他总在想,如果那个时候,他就放弃与傅宁墨的争斗,选择回到苏嘉言的身边,是不是就没有后面的一败涂地。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以后,他去找苏嘉言。

那个时候,他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和苏嘉言相处起来,却依然笨拙,做事似乎总是不得其法,南辕北辙。

然而他真心想着要让苏嘉言接受她,蚕食鲸吞也好,强取豪夺也好,总有一天,当她离不开他时,她也就不会离开了。

但事情的溃败早就埋下了伏笔,被他伤害过的谢泽雅,用她自己的方式给予了他沉重的报复。

此前,他本有太多的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却屡屡走上了错误的道路。而到了此刻,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控制,不是他做出一个决定,就能形格势禁。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梓良老先生倒下、去世…看着苏嘉言与他一刀两断。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这个女人曾经多么用心地包容过他的错误。他以为她不在乎,所以肆无忌惮;仗着她的喜欢,所以屡屡伤害。

苏嘉言说得对,毕竟她也是一个女人。

哪个女人不愿被自己最爱的人细心守护,唯独她跟着他,一路颠沛流离兵荒马乱,最终覆水难收。

而苏嘉言,也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做出了最深刻的报复。

永失所爱。

苏嘉言“死”那晚,他沿着栖月河的河堤不断走着,不断去回想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那时心已经痛得麻木难当,几乎萌生死志。

然而又想,死是何其容易的事,困难的是活下去。

如果这是她对他的惩罚,他自然要先领受完了,方能选择自己的道路。

他这一生,被人亏欠,也亏欠过太多的人,唯独对这个女人,只有全然的亏欠。

他得活着,在有生之年将自己所犯的罪孽一一偿清。

也得活着,将他们相处的记忆,完全保存下来。

只求有朝一日,他也能有资格,在她墓前放上一束百合。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有亲要看这个,所以写了。

但是真的打开空白文档时,却不知道如何下手。

总觉得…这货的心路,仔细探究起来,也是一笔糊涂账。而且文内不少地方其实也做了暗示,只是没有挑明了写…

明天更新苏懿行番外…更在第70章~

第74章 番外·甜蜜小剧场

【搓衣板】

白湘没想到会在酒会上遇见如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傅宁砚。

他穿着挺括的西装,端着红酒,正与身旁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聊天。

那女人白湘看着眼生,只是看傅宁砚神情带笑,心想大约是哪位少爷的夫人。她也没多想,掏出化妆镜检查了一下妆容,扭着婀娜的腰肢走过去,伸出纤长的手指往傅宁砚肩上一搭,声音甜软好似浸了蜜,“三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不如过去喝一杯,”

傅宁砚笑意更深,抬眼看了一下她搭在肩上的手,又抬眼看了一下她的脸,轻声一笑,“你得征求傅夫人的同意。”

白湘正要问哪位傅夫人,傅宁砚已经不着痕迹地将她搭在他肩上的手挪开了,而后伸手搂住她身旁女人的腰,郑重介绍,“这是我夫人,苏嘉言。”

白湘面上几分尴尬,这才注意到傅宁砚手上戴了一枚卡地亚的婚戒。

“如此,恭喜三少了。”她往苏嘉言肚子上看了一眼。

话音刚落,突然一个小女孩跑了过来,硬生生挤进她与傅宁砚中间,两手叉着腰,气鼓鼓地瞪着傅宁砚,“dadd跪搓衣板!”

傅宁砚哈哈一笑,伸手将小女孩抱起来,“好,我回去就跪!”

小女孩戳了戳傅宁砚的脸,“dadd不准跟坏女人讲话!”

白湘顿时膝盖一疼。

当年的傅宁砚沦落到和搓衣板扯上关系的地步,她便是万万没想到。

但偏偏傅宁砚乐在其中,眼角眉梢那份蜜似的笑意,必然不是伪装。她这才往苏嘉言身上看了一眼,一看却是一怔。

她虽然随意扎着马尾,又大着肚子,穿着丝毫不显身材的宽大衣服,却丝毫难以掩盖她身上那种蕴藉的气质,仿佛春水一般沁人心脾。

白湘顿时服气了。

这一家三口——哦即将是四口——之间形成了一种外人难以插|入的气氛,白湘也不自取其辱了,默默转身离开。

白湘走了以后,苏嘉言忍不住笑傅宁砚,“看来我还是该逼着你发一份通稿,把婚讯昭告天下。”

傅宁砚一笑。

他当时倒是想昭告天下,但是苏嘉言哪里是这样张扬的人。两人的婚礼都办得极简单,只请了亲密的亲朋好友,吃了一顿饭,当着大家的面,喝了交杯酒,就算是礼成。

到了这个年纪,重内容更甚于形式。

傅宁砚笑说,“不如在脑门上刻一行字‘苏嘉言专用,外人不得觊觎’。”

“dadd,什么叫‘觊觎’?”

“‘觊觎’就是,惦记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迎晨歪头想了想,立即活学活用,“dadd不能觊觎坏女人!”

傅宁砚哈哈一笑,在宝贝女儿脑门上亲了一口,“我不觊觎别人,这辈子专觊觎你妈妈”

【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苏嘉言怀孕五个月的时候,问起来傅宁砚想要个女儿还是儿子。

傅宁砚放下报纸,伸手摸了摸苏嘉言的肚子,“理论上,儿女成双最好,但我还是喜欢女儿。”

“万一这一胎是儿子呢?”

傅宁砚沉吟,“生下来多打几顿,免得变成我这样。”

苏嘉言笑,“我可舍不得打。”

“那我不当着你的面打。儿子嘛,皮糙肉厚,打了不疼,不打不成器。”

“我小时候刚学认字,看墙上刷着标语,什么‘生男生女一样好,女儿也是传后人’。”

“嗯,还有‘要致富,少生孩子多种树’。”

苏嘉言乐不可支,伸手轻轻拍了拍肚子,“儿子,你看,你现在就是你爹致富路上的绊脚石。”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踢这么大劲,不是儿子就只能是女汉子了。”

傅宁砚将苏嘉言一搂,“不论是男是女,我肯定不让他饿着。哪怕穷得只能上街乞讨呢,一天只能买块饼,也全给你们吃。”

“那我们吃了,你吃什么?”

傅宁砚作沉思状,“我啊,我就吃饼上掉下来的渣。”

【起名是个技术活】

傅宁砚觉得,迎晨名字起得太好了,苏嘉言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很难再达到这个高度。要是跟“迎晨”对仗,便得叫“送暮”…像话么。

要是承袭“迎晨”的格式,也得叫作“迎”。

就是这个“”让傅宁砚绞尽脑汁,每天工作回来,就端着一本新华字典找合适的字。然而直到苏嘉言把孩子生下来,他还是没找着合适的。

第二个孩子是个儿子,六斤七两。足月。

当时傅宁砚在产房外焦急踱着步,差点将地板都跺出几个洞来。一面又胡思乱想,只怕出什么意外。

正混乱着,突然听见一声清脆的啼哭。

他顿时身体一僵,不知怎的眼眶就湿了,在原地杵了半天,憋了半天,憋出的第一句话却是:“名字还没起呢…”

【儿孙满堂】

傅宁砚儿子阳阳满月的时候,苏懿行的儿子也紧跟着出生了。两个胖大小子,凑在一起不干别的,专门比谁的哭声大。

后来傅宁书也过来,一下家里就有了四个孩子,闹腾起来,几乎能将房顶掀翻。

如今只要儿子一哭,傅宁砚马上将其提溜起来,检查是吐奶了还是嘘嘘了。而后气定神闲,飞速处理,其手法之精妙,堪称娴熟。

傅宁书笑他:“不错嘛,学得挺快。”

傅宁砚眉一挑,“是傅夫人培养得好。”

苏嘉言在一旁冲奶粉,听闻此言不由一笑。她小时候,最喜欢过年。那个时候年味很浓,除夕那天整个巷子都是小孩子的欢笑声。

后来觉得,“儿孙满堂”当真是个极温暖的词语。如今四个小孩子聚到一起,虽然吵吵闹闹,倒真有几分儿孙满堂的意味。

后来她把这想法给傅宁砚说了,傅宁砚坏笑,“那不如我们再多生几个?”

【血浓于水】

迎晨一两岁的时候,总是生病。阳阳却比她健康得多,生下来除了治过黄疸,再没有其他小病小灾。

然而这样的孩子,却冷不丁会生场大病。

当时也不知怎么回事,阳阳开始上吐下泻,又发起了高烧。八个月大的孩子,还得打着吊针,让苏嘉言心疼得眼泪只往下掉。

夜里得喂阳阳吃药,两小时一次。傅宁砚掐着时间,一晚上没睡。快到凌晨时,他才趴着睡了一会儿。不过半小时,突然惊醒过来,伸出手掌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开口,声音却是沙哑:“好儿子,终于好了。”

“真的?”苏嘉言也去探他额头,确实已经退烧。

傅宁砚笑,“当然,刚刚梦到他了,往我身上尿了一身呢,我就知道他肯定没事了。”

他眼里带着血丝,下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神色憔悴,哪里是什么风流倜傥的傅家三少。

此时此刻,只是一个寻常的父亲。

【纸鹤】

苏懿行和sphia结婚以后,才聊起了当年和徐沛珊的一段往事。

“她现在这么样了?”

苏懿行摇头,“不知道。”

“那…你当时在纸鹤上写了什么?”

“人生漫长,各自珍重。”

【上户口】

苏嘉言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拿着一堆证件去给家里的两个黑户上户口。

因为迎晨是跨年申报,审核耽搁了些日子,过了几天才办理下来。

傅宁砚拿到崭新的户口本,翻开一看,不由一怔,眼眶顿时一热。

当时,他一直坚持两个孩子都跟着苏嘉言姓,因为苏姓文雅,比傅好听。

而此刻户口簿上,印着两个整整齐齐的名字:

傅迎晨。

傅迎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