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周昙接到通知,要替她去俄罗斯做交流时,打来电话,字斟句酌,小心翼翼,是不想伤害她。她说不在意,祝周昙去那儿玩得开心,最好替自己把找毛子小帅哥的心愿也了结了。
世界不会等她,她得自己迈开脚步去追上世界。
从前她就做事不给自己留后路,说要跳舞,哪怕跟章评玉闹掰也要跳。
而今半途改道,也非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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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二十四小时约定只剩下两小时的时候,梁芙终于接到傅聿城电话,说在小区门外,让她开个门。
梁芙不好归纳见过了谭琳之后,今天剩下的大半天是怎么过的。把公寓完完全全打扫一遍,扔掉些不要的旧物,外出买一束洋桔梗插在瓶中。
无心娱乐,胃里似梗着一块欲燃的火石,越临近规定时限,硌得她越难受。
远程开了楼下的门,没多久,响起敲门声。
梁芙拖鞋没穿好就跑过去,门打开,傅聿城站在门外,他穿一件黑色衬衫,额头搭在眉骨上,垂眼是一片白鹭不飞的湖。
他脚步几分虚浮,走进来时背往墙上一靠,恰好碰着了开关。
梁芙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你喝酒了?”
抬手要去开灯,手被傅聿城一攥,黑暗里嗅到他呼出的酒气,他声音却有一种比平日更加清醒的冷意,“梁芙,我得跟你说一件事。”
“进去再说吧……”
“就在这儿说吧,要你想把我赶出去,也不费事。”黑暗中,傅聿城背靠着门板,蹲下去坐在地板上,窸窸窣窣摸裤子口袋,点燃一支烟。
梁芙预感这是自己离他那个几度欲言又止的秘密最近的一次,却突然情怯。
傅聿城手腕一翻,把烟递给她。她犹豫着接过,咬着湿漉漉的滤嘴,吸一口,喉咙烧过似的有点痛。
就听傅聿城冷得如淬过冰的声音响起。
来之前傅聿城跑了趟商场,又去了趟超市,买瓶白酒,度数挺高那种。
在她小区对面,有座旧体育馆,百来级台阶,走到最顶上往下望,却只能看见延伸一路的树冠,缝隙与缝隙之间漏出萤火似的路灯。
他坐在台阶上,把半瓶白酒灌下去,想了一整天的事,翻箱倒箧地再想一遍,觉出一些醉,这才去找她。
“……我读高三的时候,我妈查出来肺癌,家里没钱,我又要高考,一直拖到我读大一,不能再拖了。那时候,我给一个读高二的男生当家教,教英语和物理,按小时算薪水。那男生父母离婚了,他跟着他妈妈生活。他妈自己做生意,手里三家连锁的美容院。人挺随和,如果碰到不加班的时候,会留我在她家吃饭。她自己做饭,粉蒸排骨很拿手……”说到这儿,傅聿城吸一口烟,可能有点急,他呛出几声咳嗽,缓了一霎才又开口。
“她知道了我妈生病的事儿,说能帮我,手术费全出,当然是有代价的……她把条件开出来,让我自己考虑。我考虑了一周,最后答应了。陪她一周,二十万。”他越说越快,怕说慢了,这点麻木的冷静就不够用。
梁芙愕然,很多情绪涌上来,她没法条分缕析地替它们归个类。
傅聿城的叙述到这儿就结束了,他咬着烟,去掏裤子口袋,再抓过她的手,塞进个四方的绒面盒子。
在商场挑了许久,刷完卡里仅剩不多的余额,就留下下月吃饭的钱。挑不了多大的钻,可见惯的导购并无歧视,热情问他,先生确定这个尺寸吗。他说确定,10号,一定合适。
“……梁芙,真实的我,其实就这样一个人,比你想得糟糕多了。对你,我没有秘密了。如果不失望,那就嫁给我吧。”
自那以后,他辞了那份家教的工作,换了手机号,跟人彻底断了联系。那人信守承诺,也从未再找过他。后来他保研离开了江城,自此与那段往事再不相关。谁也没说,包括赵卉,包括邵磊。
他可以守口如瓶,与五年前的自己彻底划清界限。
可在他这儿,从最开始起,就没有隐瞒不说这个选项。
爱情是奉上百分之百的血肉,哪怕满目疮痍,以至对方弃之敝履那也无悔。
他听见一阵哽咽声,紧接着一只手抓住他的衣领,爬起来跪在他双腿两侧。那只手攀着他的肩膀,仰头吻在他嘴角,濡湿的,带点儿咸味。
他胸口一股隐痛,顿了一会儿才应承这个吻。
好像一个人在黑暗里待得太久,见到光的那一刻却有短暂眩晕。
不知道那就是光明,也不信自己这样幸运。
“……傅聿城,我嫁给你。”她抓住他的手,把盒子里那枚钻戒递给他。
他摸到她的中指,套上,推到指根,刚刚合适。
蒙昧之中这一吻热烈近乎掠过,傅聿城搂着她的腰将人捞起,往沙发上带。他们倒下去,牛皮的材质触手生凉。
那灯一直没开。
可他们却没有哪一刻能像此刻将彼此看清。
交付真心、底线,像个歃血为盟的仪式。
作者有话要说:也是闷了口小酒,才把这章写下去。
别较真啊,小说,看个乐呵而已。

☆、夜奔(04)

梁芙洗过澡, 海藻似的一头长发湿漉漉垂在肩上。傅聿城坐在沙发扶手上,只穿长裤, 宽肩瘦腰, 骨架生得好,敷上皮肉便显得匀停紧实。
他墨色湿发搭在眉上, 咬着香烟滤嘴,抬头望她一眼,仿佛文艺电影里的男主角。
因这一眼, 梁芙挺想拉着他再来一次。
梁芙走过去,非要挤扶手那点狭小的位置坐下。傅聿城伸手搂她肩头,抱着她一翻身,在沙发上躺下,让梁芙躺在他身上。手伸出去, 将烟拿远, 怕点着她价值连城的真皮沙发。
梁芙手托腮, 湿发落下的水全淋在他皮肤上,“傅聿城,想问你个事。”
“问。”
梁芙脚缠着傅聿城的小腿肚, 问道:“你恨过那个人吗?”
“我只憎恶我自己。”傅聿垂眸凝视她一眼,“撇开其他不谈, 是她帮了我, 仁至义尽。按市面价,我可值不了这么多钱。”他自嘲笑了声。
“你别这么笑……”梁芙忙去捂他的嘴,“贬低自己能让你好受点?”
傅聿城微阖着眼, “我不过是披一层体面的皮招摇过市。我爸,是受不了折辱宁愿自杀的人,总有人说我像他,我一点也不像,我根本不配与他相提并论。”
梁芙抬手捋起落在他眉间的头发,逼他与自己对视,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我没有诋毁你父亲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当他把重担都丢给你的那一刻,你就不可能和他做一样的选择了。如果你也撂挑子不干,你妈妈怎么办呢?”
“非要找理由,那我可比你擅长。我给自己找过无数种理由:为做前期化疗,能借钱的朋友都借过了,家里本来就欠了一屁股外债没还;偏远区域老破小的房子,挂半年也出不了手;我不能借高利贷,否则惹上麻烦影响自己前途……”
傅聿城笑了声,“……你猜怎么着,最后,我发现这些借口不但说服不了我自己,反而更让我觉得自己虚伪可憎。坦然承认自己做错了,心里反倒好受一点。”他一手抱着梁芙略略起身,把烟头摁进烟灰缸里。
“……后来我想,内心常受谴责,说明我这人还没坏得无可救药。做错就立正挨打吧,今后都别再犯。我不是好人,但做个改过自新的人,总没那么难。”
“即便你是卑劣小人,我喜欢你,那就够了吧?”梁芙听得心里难过,低下头去,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碰 ,“……我可能是个怪人,宁愿喜欢你有缺点。”
晾干头发,已是深夜。
两人饥肠辘辘,又去翻冰箱找东西吃。傅聿城用吃剩吐司、鸡蛋、番茄和培根肉做了三明治,两人没形象地吃过,窝在沙发上。
梁芙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
“高三。忘了班上哪个同学递给我的第一支。”
“你不是好学生吗?”
“递烟的那人也是好学生。”
梁芙笑了,摸摸鼻尖,看着他,“……傅聿城,今天的你让我有点意外。”
她伸出手去看套在自己中指上的戒指,那钻石确实小得不值一提,透光去看,却也晶莹剔透,像一滴泪,“你怕没怕过我会把你赶出去。”
“我根本就没想过你不会把我赶出去。”
“那你戒指不是白买了。”
“那就供着当祭品。”
梁芙笑不可遏,她本是仰着头枕在傅聿城腿上,手肘撑着沙发爬起来,定定看着他,“……做吗?”
这回去卧室,燃一盏靡靡的光。月光筛进室内,傅聿城将脸深埋在她发丝之间,如溺水之人贪渴空气。
从见她第一眼便被吸引,可又觉得自己不配。心里拉扯,到底渴望光明的本能占据上风。
倘若,人只对自己信奉的神明低声忏悔,祝祷救赎。
梁芙一定是他的宗教。
结束之后,梁芙去捞放在柜上的矿泉水瓶,她渴得厉害,灌下半瓶,挨傅聿城躺下,累得不愿再动。
傅聿城捏她鼻子,她呼吸不过来,张开嘴,他顺势再堵住她的嘴。她睁开眼瞪他,把他的手打开,便听他笑一声,问道:“你为什么愿意不介意这件事?”
“因为……”梁芙顿了一下,突然间陷入思索。
傅聿城疑惑瞧着她。
“……因为我这人大度又善良。”梁芙笑嘻嘻道,把被子一裹,转个身,“……睡觉!困死了。”
“你不去洗洗?”
“不洗了。”
“不行。”
傅聿城去捞她,她抗拒地哀嚎一声,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将双臂环在他肩膀上,被他抱去浴室。
本是困得不行,被水一浇又清醒,跟他在浴缸里又闹一阵,这回终于消停。
梁芙将自己埋进柔软的被单里,一根手指也不愿动,支使傅聿城去衣柜给她拿件干净的睡衣。
傅聿城打开衣柜门,挨个找,忽在一扇柜门里看见一双脏了的足尖鞋。他拿出来看一眼,转头准备问梁芙,哪知只听见一阵均匀的呼吸声,她已睡着。
傅聿城把鞋子放回原位,找到睡衣,叠好搁在梁芙的枕头边上,出去将浴室和客厅灯都关好,再回到卧室躺下。
梁芙嘟哝一声翻个身,钻进他怀里。
梁芙醒来,先没睁眼,往旁边一摸,傅聿城不在。她爬起来穿上睡衣,在客厅找着人。他在打电话,应该是律所那边的事。
梁芙打个呵欠,径直去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傅聿城走进来,说要去趟律所。
“你等等,我也出门。”她含混说着。
两人都收拾好,去楼下吃早餐。夏末的清晨,暑热渐退,梁芙嚼着面包,望见店铺门口躺着一只姜黄色的猫,莫名其妙就想到,哦,生日又要到了。
“你生日准备怎么过。”
梁芙吓一跳,“……你会读心吗?”
傅聿城反应了一下,“你也在想生日的事?”
“是啊。不过今年就算了,不想折腾。”她顿一下,望着他说,“……生日那天,你跟我回家吃顿饭吧。”
傅聿城神色平静,“好。”
作者有话要说:一章瘦小的加更。
大家不要太较真啊,看得不爽就当作者煞笔好了。
而煞笔作者准备给大家发500个红包,这章留评送。
加更还有红包送,岂不美滋滋,何必动气伤身。

☆、夜奔(05)

梁芙一早表明态度, 今年生日就在家里吃顿便饭。方清渠自觉没往她跟前凑,提早呈献礼物, 生日当天人间蒸发了一般清净。
周昙则打来视频电话, 远程送上祝福。她朋友圈里如今成日发一些美貌又忧郁的俄罗斯小帅哥,梁芙不知道她跟她那位“粉丝”怎么样了, 也不敢问。
大早起来,陆陆续续都是祝福消息,一直到下午才稍有消停。
下午四点半左右, 梁庵道回来了,拎着一捆不知道打哪儿弄来的肥蟹,还有瓶干红葡萄酒。梁芙在厨房里给万阿姨打下手,听见动静跑出来,自觉地把蟹提过去, 再去看那酒的商标, 拉图, 登时笑了,“爸,你还真舍得。”
“小傅过来吃饭, 总不能怠慢——蟹你让万阿姨拿出处理,我先去洗个澡。”
五点左右, 响起敲门声。
梁芙急忙忙从厨房跑出去开门, 客厅里梁庵道喝一声:“慢点儿,别冒冒失失的。”
傅聿城穿正装,衬衫西服三件套, 看得出来领带精心搭配过,头发也认真打理过。他把手里拎的东西递给梁芙,难得有些拘谨,往屋内瞥一眼,低声问:“梁老师和师母回来了?”
“我爸回来了,我妈应该还有一阵。”
进屋傅聿城同梁庵道打招呼,两人学校里常碰面的,今回却有些尴尬,端坐沙发两端,寒暄几句,多半都是关于傅聿城工作方面的事。
没多久,梁碧君也下班赶过来,气氛稍有缓和。
傅聿城同梁碧君打过照面,一直没深入交流,这回多聊了些,涉及自身家庭情况,一一阐明。
这些梁碧君都听梁芙提过,但听傅聿城自己讲又是另一种感受。今天既被梁庵道点名过来做军师,少不得审视意味多些。在她看来,傅聿城这孩子不卑不亢,也挺真诚。由是,她更觉得梁芙的决定仓促又草率。
梁芙一直挺热心在厨房帮忙,时不时出来聊会天,穿针引线。
菜烧得差不多了,时间快到六点,章评玉还没回来。梁芙打个电话过去催,章评玉说公司还在加班,得等等。
这一等,就从六点等到了七点半。
章评玉进屋,径直往浴室走,让梁芙布菜,自己洗把脸就能开饭了。
这顿饭,傅聿城吃得有点儿难受,章评玉礼貌过了头,让他很有些无所适从。无论是挑起话题,介绍菜式,还是讲一些鞭辟入里的职场哲学,都热情得恰到好处——以他导师的夫人,绝非以他女朋友母亲的身份。
章评玉是很讲体面的人,这顿饭她原本就不想吃,要不是梁芙出事之后,家里凡事诸多放纵忍让,这个饭局一开始就不会存在。
作为体面人,她自然能用体面的方式让对方如坐针毡。
至于傅聿城预想中关于他家庭背景的诸多挑剔,对他与梁芙交往一事的诸刁难,压根就没发生。
单看表面,简直称得上是和乐融融。
梁芙也看出来了,一顿饭过去,聊得都是不痛不痒的片汤话。她费那么大工夫说动章评玉吃这顿饭,可不是想看他们表演外交辞令。
“妈,”梁芙放下开蟹的剪刀,“我准备跟傅聿城结婚了。”
梁小姐不懂迂回,一句话水、雷似的砸得沉沉死水泛起波澜,除她之外,剩余四人都诡异地沉默了。
是傅聿城先开口,接过她的话梢,坦诚心迹,表明态度。
梁碧君和梁庵道在认真听,认真研判,章评玉却只顾低头拆蟹,直到傅聿城说完,她才笑着抛出一句,“小傅,师母听出了你的诚意,可师母觉得,诚意不能只嘴上说说。未来如何如何,谁也说不准,我们公司年初拟的计划目标,在有制度保障之下都有完不成的情况。”话也就到这儿,不点明,点明就俗了。
傅聿城提前准备的几句表决的话不好再说,否则跟凭空放卫星一样。当即噤声,没有自取其辱。
是梁碧君打了圆场,扯开了话题。她看梁芙还要增添火力,看去一眼,使个制止的眼神。
饭局上,关于婚事的交锋,就这么不到三分钟。
后来桌上菜都撤了,端上蛋糕。
梁芙双手合十闭眼,脸上映着荧荧烛光,玩笑似的笑问,“我要是许跟傅聿城结婚的愿望,能实现吗?”没等人回答,她就睁眼,一口气把蜡烛吹灭了。
等蛋糕撤了,再端上茶,这顿没有任何建树的生日宴会也算接近尾声。傅聿城做最后挣扎,寻个空当想同章评玉谈一谈,结果章评玉一句话就把他堵回去:“小傅,其实在我们家,大事都是梁芙她父亲拿主意。有什么事,你直接跟他说吧。”
她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往屋里大钟看一眼,“你们宿舍几点关门,赶得及吗?”
逐客令下得这么明显,傅聿城只好站起身,跟梁庵道和章评玉辞别。
梁芙起身出去送他,梁碧君往市里去,正好捎他一程。
这晚傅聿城和梁芙都有出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之感,当大人摆明了态度拿你当不屑交谈的小孩儿之时,一点办法也没有。
傅聿城见梁芙有些沮丧,便安慰道:“找个时间,我会单独找梁老师谈一谈。”
“找他没用,他跟我妈是一伙儿的,”梁芙瞧一眼驾驶座上的梁碧君,“姑姑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梁碧君淡淡道:“别拉我下水。”
送走傅聿城,梁芙返回屋内。万阿姨在收拾打扫,梁芙拽着章评玉往书房去,“妈,我跟你谈一谈。”
“正好,我也得跟你谈一谈。”
梁庵道感觉要两军开战,想去凑个中立国的热闹,被章评玉一眼瞪回去。
门一阖上,梁芙开门见山,“刚才在饭桌上您是什么意思?”
“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梁芙,先斩后奏谁教你的?昨晚跟我说只喊傅聿城来家里吃顿饭,临席上突然变卦,干什么?逼宫?以为有外人在场我不好翻脸?”
梁芙从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您也知道我跟您说正事只能用逼宫这一套?”
“我告诉你,结婚这事,你想都别想。我现在是懒得管你,你要识趣,早点跟他分手。”
“不是,”梁芙笑了声,“您还做把我塞进哪个权贵之家的美梦呢?那也得别人瞧得上我啊。”
章评玉脸色一沉,“梁芙,你别跟我撒泼拱火。我跟你表明过态度,我对傅聿城本人一点意见也没有,你找任何一个如他这样家庭条件的,我都不可能答应。”
“我要是偷偷跟傅聿城领证,你们管得着吗?”
“户口本在我这儿,你怎么领证!”不久前,梁碧君提醒过她,说依照梁芙的性格,极有可能做出偷户口本结婚的这种事,她便留了个心眼,将户口本锁进了保险箱里。正因为梁碧君透过风声,所以今天在席上梁芙抛出这枚重磅炸弹,她一点不觉得意外。
“您话别说得太绝对。”梁芙笑得几分狡黠。
章评玉一愣,立马拿钥匙去开立在书柜下方的保险箱,户口簿还真不在里面了,“你怎么拿出来的?东西放哪儿去了?!”
“您别管了,肯定没丢。”
章评玉一时怒气上涌,“梁芙,你要是敢走这一步,我就敢一辈子不让你进家门!”
梁芙背着手,轻轻巧巧转个身便要往外走,“六……七年前您说过同样的话,也没吓到我,现在我更不见得要怕您了。”
章评玉追上去,忍不住要动手,一直在门外观察局势的梁庵道立马将夫人一拦,拽回书房里,和声和气安抚。
“瞧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我的错我的错!”梁庵道低声下气,“……但是要我说,傅聿城不见得是个多差的选项。”
“你变节倒挺快,搁战争年代那就是个‘梁精卫’。”
梁庵道一点儿不生气,把章评玉按到书桌的椅子上,耐着性子跟她分析,“我知道你一直属意清渠,可方家不停地给清渠相亲,摆明了没这个想法。”
“方家小门小户,好意思挑三拣四。”
梁庵道附和着也谴责方家两句,“……后面的话,你可能不爱听。阿芙现在这个糟糕状况,事业停滞,心情也一直起起伏伏。你让她跟傅聿城分手,再打起精神去找个合你心意的佳婿,不太可能。”
章评玉明白他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施恩别人就得回报?凤凰男的故事没少见吗?别到时候你帮了人家,人家还反咬你一口。”
“那就由着阿芙闹?那时候她吃家里的用家里的,都差点没闹上天,现在经济独立了,怎么管得住她。”
“那就纵容她?”
“我只想她开心点儿,她也就跟小傅在一起的时候还有点生气。”梁庵道叹声气,“这五个月来,别的时候你见她真心笑过吗?”
梁庵道知道自己这个溺爱女儿的毛病没少遭人诟病,可他与章评玉打拼半生,不就求一个能护得孩子幸福周全?
章评玉沉默下去。
她记起不久前有一次送梁芙去复建,梁芙不让她旁观,打发她去外面等。她很担心,忍不住绕去复建室后面,扒着玻璃窗偷看。就瞧见复建医生一离开,梁芙便蹲在地上,头埋进双臂之间——她从小真觉得难过,而不是想找人撒娇的时候,便会这样背着人哭。
后来,复建课程结束,梁芙从教室里出来,面对她的时候,又是惯常那副没心没肺的表情。
“我跟碧君想法不一样,我觉得阿芙去当老师,然后组建一个家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她成了家,担了责任,会慢慢有所收敛。傅聿城和她的相处我瞧在眼里,还是傅聿城忍耐迁就居多。她这样性格,再找个门第比她高的,事事压她一头,以后日子怎么过?”
“就非得是傅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