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遇把手头一点处理完,走去休息室。
女生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听见脚步声,缓慢站起来,盯着陈知遇,“…陈老师,这些话我谁也没说过,我之所以重修考试没来,是因为…因为宿舍有人要害我!”
陈知遇拧眉。
“真的…她们三个每次都在背后说我的坏话,孤立我…考试那天,我出门去打了个开水,回来她们就把我关在了宿舍门外,死都不让我进去…我才没去考试的!”
陈知遇越听越不对劲,立即给女生的辅导员拨了一个电话。
没一会儿,辅导员就来了,把女生的室友也喊了过来。
然而询问之下,那三个女生哇哇大哭,说女生有“神经病”,她们聊明星八卦,女生也会以为她们是在说她坏话,大半夜骂骂咧咧,让她们没法睡觉,她们忍耐很久了,那天早上,女生又“犯病”了,因为洗衣室的洗衣机都被占用了,她就认为是她们针对她,在走廊里破口大骂,扬言要找自己家里亲戚“解决”她们,她们不得已才把她关在门外的。
陈知遇问辅导员:“这件事你知道吗?”
辅导员讪讪一笑,“…听,听过,以为就是女生之间闹矛盾。”
陈知遇压低声音:“你联系心理健康教育办公室的人…”
没过多久,心理室的老师来了,安抚了女生几句,把她带走了。
陈知遇刚与苏南通话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这件事我会报告给院长,麻烦您后续跟进处理。”
辅导员赔了个笑,走了。
之后,听辅导员的汇报,已经联系过女生家长,并建议他们带女生去进行专业的心理咨询。这女生“精神有毛病”的传言一直都有,但是学校没重视过,学生家长也讳疾忌医。
整一周,女生再没来过,这件事也似乎消停下来。
江鸣谦的报告,陈知遇已经给谷信鸿,和公司的专业团队讨论过了,认为有投资的潜力,但还需要跟江鸣谦进一步面谈。
陈知遇联系了江鸣谦,让他去上回吃饭的地方碰头。
梅雨季到了,雨断断续续一直没见停。
下班之时,天已经黑得跟泼墨一样,远处雷声滚滚,随即倾盆雨势,泼天而下。
陈知遇去停车场取了车,顺着西门开出去。
西门出去的路是双行道,车少,陈知遇一般都走这条路。
雨幕密不透风,能见度低,车勉强只能跑三十码。
快到路口处,电话响起,看一眼,是江鸣谦打来的。
正准备靠边停车,视野里陡然出现一道明黄的影子,往车前一闪…
那个女生!
陈知遇心里一凛,下意识往左边打方向盘。
便听见一声刺耳的喇叭声,左边车道里,对向蹿出辆刚转了弯的小车…
第55章
你所在之处,是我不得不思念的天涯海角。
——简媜
·
手机是跳起来的。
是跳,不是振,跟突然醒来,骤然猛跳了几下的心脏一样。
苏南昨天被何平拉着去应酬,远在万里之外的异国他乡,碰到了华人客户。对方先不来虚的,拾起了汉语文化圈的陋习,别的不说,先喝个不知今夕何夕。
苏南从前酒量就不行,被何平带着练了,还是不行。
一提到喝酒,就恨自己对自己太狠,来非洲又是被砸车又是得疟疾,都撑下来了,最后差点倒在饭桌文化上。
中午吃过饭,她就赶紧回自己的格子间,趴着补觉。
然后手机就欢快地跳起来了。
摸到手机,没看屏幕,直接接起来,揉了下宿醉以后闷疼的太阳穴,“喂…”
“苏南…”
苏南使劲想了一下,一愣,坐起身,“江鸣谦?”
“嗯,是我,你还能听出我声音啊。”
“怎么了?又来问我能屈能伸的问题了?”
“不是…”江鸣谦犹豫着,“…陈知遇出车祸了。”
苏南猛一下站起来,脚在椅子腿上绊了一下,赶紧扶住桌子,堪堪站稳。
江鸣谦:“没什么大碍!你别担心!”
心脏噗通直跳,太阳穴里也像是有一根神经一扯一扯,“他…”
“闪避及时,就是颈椎有一处轻微骨裂,要住一个月的院…”
苏南慌得坐立难安,“你能把电话给他吗…”
“他还没醒。”
反复咀嚼几个字,“颈椎…”
“检查过了,不会影响到身体机能。我已经给涵姐打过电话了,涵姐在联系他家人。我想…可能还是得跟你说一声。”
苏南懵了半晌,才想起来跟江鸣谦说谢谢,“…是你送他去医院的?”
江鸣谦沉默一会儿,“…跟他约了今天碰头。”
到时间了,陈知遇还没到。正准备再打个电话催一催,就听见外面有人喊出车祸了。出去一看,就在参观出门两百米的路口处。没含糊,赶紧报警叫救护车,把人先送去医院。
苏南哽咽,“…谢谢。”
挂了电话,就去找何平请假。
何平正在打电话,做个手势让她等着。办公室窗户靠北,撒了点阳光进来,落在地板上,白晃晃的。
苏南盯着那一片,听见何平打完了电话,回过神来,“何主任…”
何平瞧她,“怎么了,这副表情?”
“我得请个假,回国一趟,陈知遇…出车祸了。”
何平一提眉毛,“…情况严不严重?”
“…颈椎轻微骨裂。”
“没什么大碍吧?”
听语气,是不想批假的意思,苏南咬着唇,“我必须得回去一趟。”
“苏南,不是我不想给你批。你来我就说过,这儿苦,来容易回去难。路上就要花去两天,你能回家待多久?我老婆没来之前,有回她做手术,这边工程要交付,大家都没日没夜加班,我也是没回去的…谁能等你一个人?”
“…五天,行吗?就当是预支了今年的年假。我就回去看他一眼,不然我没法放心。”她忍着泪意,尽量让自己声音平静。
何平沉吟。
把人留着,估计也没法沉下心工作。他们上周刚刚交付了一个项目,新项目还在接触之中,没到最忙的时候。考虑片刻,还是准假了。
“去网上填申请表,下载了交给行政打印盖章。”
苏南颔首,说声谢谢。
临时订,机票贵得令人咋舌,而且相当麻烦,要中转约翰内斯堡和亚的斯亚贝巴两个地方。
这些,苏南都顾不上了。
这一回,她对“心急如焚”和“归心似箭”这两个词,陡然有了贴身的体会。
在机场中转的时候,拿出手机连接机场wifi,就有陈知遇几小时前发来的未读消息。
直接说的语音,告诉她他已经没事了,让她别冲动回来。
苏南回复他:你了解我会冲动,难道不了解你劝不住我么。
披星戴月,抵达崇城是在次日下午。
她行李轻便,没办托运,等不及坐机场大巴,直接去乘出租车。
出租车上,再把手机打开,陈知遇也就只回复了四个字:一路平安。
她盯着屏幕,莫名的就要哭出来。
想到那年接到父亲酒精中毒去世的消息,被苏母拉扯着往医院紧赶慢赶,一路仓皇惊惧,看见病床上盖着白布的身体,第一反应不是哭,是想要去扯开那白布。
苏母一把拽住了她,抱住她嚎啕大哭。
痛感才一点点漫上来。
接到江鸣谦电话的那一刻,她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被母亲紧抱着快要喘不过来,哭得脸憋得泛红的自己。
世间太多的猝不及防,死亡是最蛮横无理的一桩。
所幸陈知遇没事。
然则不能细想,一想就觉得骨头缝里都在泛着冷。
下午五点,抵达医院。
苏南立在走廊,整理了一下表情,才推门进去。
程宛和顾佩瑜都在,陈知遇躺在床上,带着颈托,头动不了,只斜了一下眼。
苏南捏着行李袋的手指松了又紧,“程小姐,顾阿姨。”然后将目光定在陈知遇脸上。
他眉骨上有伤,贴着纱布,冲她笑了一下,“不是让你改过口了吗?”
顾佩瑜笑笑,“没事儿,慢慢改。”将程宛一拽,“走,陪我去弄点晚饭过来。”
拍了拍苏南肩膀,带上门,贴心地把空间留给两人。
苏南放下行李袋,这才慢慢地走过去。
在床边蹲下,抓住陈知遇的手,顿了一下,把脸靠在他手背上。
“苏南…”
没听见她出声。
片刻,她紧攥着他的手,俯下头去,脸把他的手掌压在床沿上,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陈知遇头没法动,很费力地抬起另外一只手,放在她脑袋上轻抚,“真没事了。”
苏南哭了好一会儿,才渐渐平静下来。
陈知遇手掌摩挲她的发丝,“累不累?”
苏南看着他,摇头。
“过两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只是颈托要戴一个月——好在马上放暑假,没人能瞧见我这副尊荣。”
他还有心思自嘲。
苏南气笑了,脸上还挂着眼泪,“…你答应我会照顾好你自己的。”
“天灾人祸,不可抗力。”就跟她讲了具体怎么回事。
苏南咬牙切齿,“…她自己想死,为什么要拉上别人当垫背。”
陈知遇安抚她,“她精神有问题,心理室的老师说,有点儿妄想症的症状。和病人怎么讲道理?问过了,她不是想自杀,是想拦车伸冤。”
手掌上,还沾着她刚刚哭过的眼泪。
嫌弃地抬起来,“…给我擦了。”
苏南:“…”
抓着他手,在被单上胡乱地蹭了两下。
陈知遇笑出声,把她手攥过来。
双人病房,另外一床空着,就住了陈知遇一个人。
阖着门,房间里安安静静。
“苏南,”陈知遇仰视着她,“既然这样,正好,有两句话跟你说。”
“什么?”
“生老病死的事,谁也说不准,”陈知遇看着她,“如果…”
苏南立即明白过来他要说什么,抬手就去捂他嘴,“你别说!”
陈知遇没动,看着她,目光沉静深邃。
苏南紧咬着唇,与他注视。
片刻,盖在他嘴上的手,慢慢往下滑。
陈知遇顺势攥住了,贴在自己穿着病号服的胸口上。
里面一颗心脏,有力地跳动。
“年轻气盛的时候,三年五年,从不以为时间是多可怕的事。到我这年岁,生离死别都遭遇过了,再送人离开,跟动刀一样。但我为什么还是答应了你外派,你想过吗?
眼前的人清瘦,憔悴,目光却清亮,一如他的灵魂。
苏南摇头,觉得自己又要哭出来了。
“就怕你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我长你十岁,以后多半是要走在你前面的…你在外历练之后,能抗得住事,以后万一我…”
“你不要说了…”眼前模糊,水雾一层一层往上漫。
陈知遇笑一笑,温柔地看着她。
看她咬着唇,两只削瘦的肩膀枯叶一样微微颤抖。
不忍。
然而这最后一堂课,不得不教。
“你答应我,不管我怎么样,别人怎么样,你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苏南安静饮泣。
“…没有谁,是离了谁一定活不下去的。”
苏南摇头,眼泪顺着鼻梁滑到下巴,滴落而下,她克制不住,从没哭得这么狼狈过,一把把他攥在手里的手抽出来,“…不,你要是不在,我一定活不下去!你不要不信!”
她顿了顿,像是瞬间找到了最有利的反驳武器:“要是我死了…”
“瞎说!”
“要是我死了,你还能爬得起来吗!陈知遇,你还能爬得起来吗?”
陈知遇不说话了。
不能。
二十来岁,失去所爱,已经去了他半条命。
那样枯朽地活过了十多年,风穿过锈蚀的躯壳,空荡荡都是回声,活着,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直到遇到苏南,荒野之中,心里那间黑暗了很久的屋子,才被烛火一盏一盏重新点亮。
如果这烛火灭了,他将永远沉沦。
她看着他,凝着泪的眼睛,固执而清澈,“这一课还给你,我才不要听。我好好活着,你也好好活着。”
半晌。
“好,我答应你。”
第56章
当我跨过沉沦的一切,向着永恒开战的时候,你是我的军旗。
——王小波
·
这晚苏南留在医院陪护。
陈知遇让她回家去休息,她执意不肯答应,就随她了。
程宛过来了,还给两人送来晚饭。顾佩瑜腿脚不便,没跟着过来。
程宛看陈知遇惨成这样,忍不住揶揄几句:“本命年没穿红裤衩吧?我记得谷信鸿不是送了你一套吗?怎么不穿上驱邪?老陈,该迷信的时候,就别装逼了了…”
陈知遇:“…”
程宛搬个板凳坐下,拉着苏南聊天。
“非洲好玩吗?好玩我过一阵我去看看。”
苏南照实说。
程宛:“那我就不去了,我可吃不了苦。”
陈知遇:“你还是赶紧滚回来给谷信鸿帮忙吧,都喝西北风了。”
程宛嘻嘻一笑:“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等两人吃过饭,把东西一收,直接撤了。
苏南下去便利店买了点儿洗漱用品,这两天就准备在医院住下了。
医院条件还行,有一个单独的卫生间,设了二十四小时热水。
陈知遇颈项做了固定,没法转动,除此之外别处都没什么大碍。
苏南将他从床上扶起来,进卫生间的时候,怕他看不见门槛,提醒:“迈腿。”
开了花洒,调一调水温,放在面盆里,然后去帮陈知遇脱衣服。
“你出去吧,我自己来。”
苏南手指在他衣扣那儿停顿数秒,低声说:“我可是对着国徽和国旗宣誓过的。”
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陈知遇只能平视,视线下方的余光里,勉强能看见苏南的脑袋。
顿一下,将她往怀里一合。
无声地拥抱了片刻,苏南微微退开一些,继续帮他脱衣服。
虽说已经结婚了,这样的情形,也见过很多次,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个月没见的原因,陡然如此,还是有点儿不好意思。
做了下心理建设,拿起面盆里的花洒,浇在陈知遇手臂上,问:“烫不烫?”
“再稍微凉点儿。”
调了一下,又问。
“可以了。”
水浇下来,淋透了,苏南拿出刚买的沐浴露,泵了点儿在手心里,打出泡沫,往陈知遇身上抹。
只是一瞬,就看到下面立起来。
“你…”
陈知遇:“…”
水雾慢慢荡开,眼前一切都有一点朦胧了。
“你不要动,”苏南把他往后推一推,“头别动。”
陈知遇手掌在流理台上一撑。
就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往下探,握住。
*
一个澡,洗了半小时。
苏南没洗,反而成了面红耳赤的那一个。
帮陈知遇穿上衣服,带回到病床上,让他卧下。
“帮我看看手机,有什么要紧的消息或者邮件,帮我回复一下。”
苏南瞅他,“…能看吗?”
“有什么不能看的。”
苏南把陈知遇搁在床头的手机拿过来,也不问密码,直接拉起陈知遇的手,把大拇指摁上去。
陈知遇:“…”
要不是头不能动,他很想转过去冲她翻个白眼,“这时候不应该问解锁密码吗?”
苏南把他邮箱点开,“别想套路我,不问我也知道,是我生日对吧?”
陈知遇挑眉,“你试试。”
苏南锁屏,试了一下,居然不是。换他生日,也不是。结婚纪念日,还不是。
搜肠刮肚,也想不起来还能有什么别的。
陈知遇有点儿得意:“150423。”
苏南看他,“…这是什么日子?”
“第一次见你。”
一霎,有些莫可言说的动容。
“…这你都还记得。”
“也不是,”陈知遇促狭而笑,“回去查了一下那年传播学高峰论坛发给我的邀请邮件。”
苏南:“…”
替他把社交信息都处理过了,时间到了八点。
陈知遇拍一拍病床,“过来躺会儿。”
苏南正要乐颠颠过去,听见敲门声。
来的是江鸣谦。
手里替了个果篮,看到苏南的一霎,僵滞了一下。
苏南笑着打了声招呼。
江鸣谦走进去,往病床上的陈知遇看了一眼,也不说话,把果篮放在柜子上,闷头在椅子上坐下了。
苏南觉察到了,两个人之间快要化成有形有质的实体的尴尬。
男人为了一点自尊心,幼稚起来简直令人发指。
过了好半晌,陈知遇开口,“去了说明会?”
江鸣谦:“…去了。”
“谷信鸿怎么说?”
江鸣谦嘴像是黏住了一样,半天才张口,“…让你拍板。”
陈知遇:“…你怎么说?”
江鸣谦:“…我再考虑考虑。”
陈知遇:“没考虑好,那你跑过来干什么?”
江鸣谦不由自主地朝着苏南看了一眼。
苏南:“…”
她冤枉!
江鸣谦本意是想让苏南说点什么,但这一瞥,立马让陈知遇误会了。
陈知遇这辈子最倒霉的时候,就被江鸣谦给碰上了,本来就实打实怄了一口气。
“不投,滚蛋”这话,只差说出声。
苏南打圆场:“…合作的事,等陈老师休息一阵,你们再详谈?”
陈知遇问苏南:“几点了?”
“八点十分。”
“不早了,送客吧。”
苏南:“…”
小心眼子!
苏南拿上手机,“我送他下去。”
“还要送下去?”
醋起来,跟三岁小孩儿一样,苏南懒得理他,掩上门,和江鸣谦往外走。
到一楼大厅,江鸣谦顿下脚步,“外面热,你不要出去了。”
苏南看他,“还没好好跟你道谢。”
“没什么,换成别人我也义不容辞…“
“陈知遇是有恩必报的人,你当是让他还你的人情吧。”
江鸣谦立即抬头看她。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骤然觉得酸涨难忍。
这一年多,带着团队拼了命的赶进度,一家一家地跑去谈投资、谈资源置换。
没休息过,也没有任何休息的心思。
苏南笑一笑,把目光投向门外。
来来去去的行人和车流,让崇城的总早到晚都喧嚣不息,恍如飞驰而去的时间。
“…我也有过想一夜之间变老十岁的念头,但终究年轻是我们现在最大的资本,”极远处的天空里,有红色的点一闪一闪,似乎是夜行的航班,苏南看得入迷,“…你团队有十几人在你背后支持你呢,你要领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不是为她,更不是为了已成痼疾的执念。
为了自己。
送走了江鸣谦,苏南回到病房。
陈知遇瞥她一眼,目光凉凉。
跟被踩了尾巴的老猫一样。
苏南在床沿上坐下,“吃不吃水果。”
“不吃。”
“喝水呢?”
“不喝。”
“…”苏南哭笑不得,“被江鸣谦救,就这么让你耿耿于怀吗?”
陈知遇瞅她,“送了他这么久,说什么了?”
“给他发好人卡,”苏南彻底没脾气了,“高兴了吗?”
陈知遇低哼一声。
*
第二天,孙乐山院长过来探病。
提到那个女生的事。
陈知遇神色淡淡。
有时候,学校有很多的不得已,很多的妥协,到现在具体这一桩上,不用看,他也能知道外人口中会传些什么。
苏南感觉到气氛严肃,站起身,“孙院长,您跟陈老师聊…”
孙院长:“坐着。”
苏南只得坐下了。
孙院长看向苏南,“你说说,这件事,换了你坐我这个位置,你会怎么做?”
苏南看一眼陈知遇:“…我有私心。”
孙院长叹声气,“谁没点私心?知遇我一手带到现在这个位置,我一生桃李满天下,就他最合我脾气。”
陈知遇:“…您别当面夸人,听着有点瘆人。”
孙院长瞪他,“闭嘴憋不死你。”
陈知遇就乖乖闭嘴了。
“…也是因为知遇这说一不二的脾气,我这边受了不少压力。就说这件事,学生重修再被挂科,疑似老师蓄意为难,投诉无门,拦车伸冤…学校已经给我施压了,多大点儿,给她撤课了不行吗?”
陈知遇语气平淡:“我听从院里决定。”
孙院长:“你倒是会装乖,每回都把皮球踢给我。”
苏南没忍住插入一句:“…陈老师信您不会打破他一直想要坚守的原则。”
孙院长长叹一声,“要保护一个人的锋芒,得背负多少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