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孩子都念初一了。”
苏南使劲憋笑。
陈知遇投去警告的一瞥。
吃完饭,苏南去洗手间。
陈知遇凑到顾佩瑜身边,“怎么样?”
“小姑娘家境不好,你多帮衬点。是个懂事省事的孩子,从小到大肯定没少受委屈。”
陈知遇无奈,“我倒想,人自尊心强。”
“榆木脑袋!”顾佩瑜瞪他,“你非得直接给钱?以前把你那群兄弟指挥得团团转的本事呢?”
陈知遇笑了,“您这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
顾佩瑜瞥他一眼,“你懂什么…”
苏南吃完饭时收到了明天三面的通知,第二天照例得8点开始面试,便婉拒了顾佩瑜留她今晚住下的邀请。
顾佩瑜推着轮椅,将两人送到大门口,看着上了车。
车驶去一会儿,苏南探头往后看了一眼,仍能远远瞧见一个坐轮椅的影子。
“陈老师…”
陈知遇看她一眼。
“以后…你给阿姨找的老师都换成年轻人吧。”
“我妈让你跟我说的?”
苏南摇头,“…别墅不是很大么…我看三楼都完全空着,您也可以组织一些靠谱的学生过来办点小型活动,读书会,采风什么的。”
“人多闹…”
“阿姨不怕闹的。”苏南看着他,认真地说。
陈知遇点头,“好,听你的。”
穿过重重叠叠的树影,城市的灯火越来越近。
“您带我来见这么重要的人,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的?”
“怕你紧张,拿见我妈当面试对待。”
“她满意我吗?”
“要能换,她恐怕想让你去给她当女儿。”陈知遇看她,“我知道她肯定喜欢你,所以没跟你说。”
苏南笑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我…“
“嗯?”
“能问您一个幼稚的问题吗?”
“问。”
“您…喜欢我哪一点呢?”
陈知遇左手掌着方向盘,摸过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在腾起的烟雾之中,看她一眼,“…觉得你跟我很像。”
“我们哪里像?根本十万八千里!”
陈知遇笑一声,停了车,凑过去。
他口里还带着浓烈的烟味,她第一下给呛住了,咳得泪眼朦胧的时候,他又来吻她。
绵延又密不透风,直到她身上都被染上他的气息。
风在他们的头顶,摇晃着疏疏密密的叶,月亮在更远的地方。
“她有孤高不屈的灵魂,疯狂的诗一样的灵魂。”
——他也是。
第26章
阳光下的人/只默坐着/被影子支着
——顾城
·
苏南第二天晚上7点的高铁。
陈知遇计算着时间,到底把那一顿被耽误的好吃的给她补上了。
临6点半的时候送她进站,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只来得及抱她数分钟,嘱咐她注意身体,别太着急。
“周六还去旦城吗?”
“去。”
苏南便笑起来,“那我等你。”
陈知遇手臂虚虚搂着她手臂,替她隔开在一旁的人群,“这个面试要是过了,你就来崇城吧。”
苏南怔了一下,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陈知遇碰一碰她的脸,“时间差不多了,进站吧,上车了跟我说一声。”
安检完了直接检票,坐上车五分钟,高铁就发动了。
苏南给陈知遇去了一条短信,陈知遇回复她注意安全,到了给他打电话。
三十四岁的男人,不是黏黏糊糊抱着手机不放跟人微信来来去去聊天的性格,是以苏南再回他一个“好”字,手机就沉寂下来。
七点天还没黑透,天色里揉着一点将暗未暗的蓝灰色。
手机震一下,是个崇城的号码。
苏南赶紧接起来。
今天面试的公司,通知她四轮面试都通过了,offer会发送至邮箱,请她查收,并在相应时间之前给出回复。
校招以来的第一份offer,苏南多少受到鼓舞。
然而想一想,没把这个消息告诉给陈知遇。
***
九月下旬,小公司的offer苏南已经收了数个,但是诸如batw(百度,阿里,腾讯,网易)这样的一流公司,总是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临睡觉前在群里看到著名外企s司的招聘管培生的启事,她拿从手机邮箱里直接调出以前的简历,稍微修改了正文发过去。
没指望能过,纯粹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但没想到第二天中午收到了面试通知。
s司没有群面,但是面试流程很长,一共五轮,前三轮是分管不同内容的主管,后两轮分别是副总和hr。面试全程英语交流,好在苏南的英语没给她拖后腿,尚能做到流畅交流。
她在一种全程有点懵的状态之中,连过了三轮面试。打听了一下,旦大统共就三个人进了第四面。
33%的几率,原本不抱什么希望的工作,突然在她心里展现出了清晰的蓝图。
四面,直接跟副总沟通。
副总是个老外,格外健谈开朗。苏南原本紧张得不行,跟他聊了两句就轻松下来。专业问题他问得反倒不多,而是对她的社团活动和实习经历格外感兴趣。
这是苏南经历得最长的一场面试,聊了将近四十分钟。结束时副总还同她握手,夸赞了一句“吃苦耐劳”。苏南晕晕乎乎的,也没细听这“吃苦耐劳”的主语是指她还是指全体中国人民。
面试结果要十一假期之后才出,放假前,苏南去林涵办公室,汇报论文进度。
大三没课,跟林涵碰面的机会少,有时候一些不算太过要紧的事,直接就线上解决了。
敲了敲门,听见应答之后进去。
林涵在打电话,示意苏南先坐。
桌上放着一块闪闪发亮的,结晶一样的黑色石头,苏南没忍住,盯着多看了两眼。
林涵打完电话,在椅上坐下,问她论文做得怎么样了。
“文献综述部分已经做完了。”呈上目前版本的文献综述、大纲目录、半结构访谈的提纲和设计的问卷。
林涵先表扬了一句她认真扎实,然后翻开细看,针对访谈提纲和问卷提了些意见,使其更贴近研究内容。
聊完,林涵最后嘱咐一句:“一月交初稿,你深度访谈和问卷可以开始做起来了——校招怎么样?”
“有收到几个offer。”
“我听说你们班长去了新华社?”
“嗯…”
“你考虑好去哪家了吗?”林涵转身,从身后书架上拿下一张a4纸,“要没什么特别想去的,我这儿有几个推荐去省台的名额,你有意向的话,填了交给我。”
苏南接过,道了声:“谢谢涵姐。”
“开学了我一直在忙家里的事,还没组织师门聚餐,今年给你们招了三个小师妹。”林涵笑说,“我还想招个江鸣谦那样的,但是男生是在太难抢了。”
“江鸣谦最近在做什么?”
从帝都回来之后,两人就几乎没联系了。
“他还挺有出息的,团队都组起来了,前两天还来拜托我帮忙给他传播一下,要招几个得力干将——他要是成了,兴许我学生里也能出个千万富翁!以后再也不用愁我的研究课题没经费了。”
苏南笑起来。
闲聊一阵,苏南准备告辞。
又瞧见桌上的黑色石头,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心,“涵姐…这个石头,是不是给陈老师准备的?”
去年她去崇大参加高峰论坛,就替陈知遇大老远地背了块石头过去。
“你陈老师一直有个收集石头的癖好,这是我去广西旅游专门给他带回来的。”
“是翡翠、玛瑙什么的原石?”
“不是,他收集的是能做建筑和装饰用料的石料。”
苏南愣了愣,“陈老师本科是读建筑系的…”
林涵摇摇头,似是不愿意多谈这话题,“他收集了也不是为他自己——我要去趟五楼,你回去好好做论文吧。”
苏南说再见,提着书包离开了院办。
院办南边的两棵树——曾经对着陈知遇办公室窗口的那两棵,叶尖泛出一点枯黄。
衬着淡灰的天,显出一点秋天的萧索。
一直奔忙着,没有觉察到已经过了中秋。
她站在树下,听着叶间细碎的风声,发了很久的呆。
***
十一,陈知遇有事飞去美国,两人没能见上面。
苏南回家一趟。
苏母在超市工作,苏南到时,她正在搬动一箱矿泉水,搬了两步又放下,支着腰。
苏南赶紧过去帮忙,两人抬着,把几箱水垒好。
苏母叹声气,“我这腰是真不信了——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
“吃过中饭了吗?”
“还没。我等会自己做。”
苏母嗯一声,“你没事去看看你姐。”
苏南敲了好一阵门,苏静才来应门。
地上零零散散一堆东西,几乎没处落脚,卧室里传来小孩儿嚎啕大哭的声音。
“宁宁怎么了?”
苏静一捋头发,“我去做饭。”
苏南顾不上换鞋,赶紧奔去卧室。
宁宁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台早教机一样东西,地上角落里,落了灰的学步车被砸得七零八落。
苏南心里一咯噔,赶紧抱起宁宁,掀起衣服去看她胳膊和身上。
没看见伤痕。
她拍着宁宁柔声安抚,宁宁小手勾着她的脖子,瘪着嘴喊了一声“小姨”。
苏南抱着宁宁走出厨房,“姐。”
苏静一下一下地切着菜。
“宁宁还小,你发火别冲她…”
切菜声一下停了,“我什么时候冲她了?我一根手指头都不会碰她。”
苏南抿着唇,半晌,抱着宁宁又出去了。
把宁宁放在沙发上,打开了早教机,里面咿咿呀呀唱歌。苏南拿了扫把过来,一边看着宁宁,一边给苏静打扫卫生。
中饭两个菜,一个汤,米饭水放少了,做得有点硬。
苏南拿蛋汤泡着米饭,喂宁宁吃了小半碗,然后开了一瓶养乐多。
宁宁抱着养乐多自己去一边玩,苏南跟苏静坐着吃饭。
超市里,苏母跟她简单说了现在苏静的情况。
苏静仍然固执不肯离婚,宁宁一岁多了,爬上爬下地闹腾,又太小不知道危险,得寸步不离地看着。苏静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其糟糕,易怒又情绪脆弱。宁宁什么也不懂,看苏静发怒就哭,一哭苏静火气就更大。苏静不动孩子,就砸屋里东西。
苏母在超市上班,早出晚归,能顾及的也有限,她想让苏静离婚了出去找份工作,她把超市工作辞掉,换个清闲点的事,也能帮忙照顾宁宁。
“姐,”苏南看着宁宁,她正跪在沙发前翻着塑封的图书,手指点着上面的图画自己乐呵呵地喊“苹果”,“…你离婚吧,拖着不是事,别让妈为难…”
苏静“啪”一下把筷子掼在桌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苏南再不说什么,埋头扒了口饭,心里发堵。
她没有站着,跟她一样,双脚都陷在泥淖里。
晚上,苏南收到陈知遇的语音电话。
宁宁在闹觉,苏静哄着她。
苏南说了句稍等,拿上钥匙,带上门,立在门口。
隔了一道防盗门,wifi信号瞬间就减弱了,往外走两步,那边传来的的声音就断断续续的,
她只能站着不动。
“老了,长途奔波累。”
苏南笑一声,“你不老,年轻着呢…”
“在家?”
“在姐姐家…”
“你姐姐…”
“还好。”
那边顿一顿,“…这儿天气还行,下回带你一起来。抽空,你先把护照办了吧。”
苏南面勉强笑一笑,“…嗯。”
楼道里灯亮了,上面传来脚步声。
视线里一片模糊,她揉了一下,才发现天花板上在落灰,掉进了眼睛里。
楼上的人下来了,苏南往旁边一让。
“陈老师,我姐姐在喊我,先不跟您说了。”
第27章
27
懦夫,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也会让他受伤,他甚至会被幸福所伤。
——太宰治
·
苏南十月四号返校,临走前给苏静放了两千块钱。她在帝都实习拿的工资,除掉之前的租房和日常开销,以及开学之后奔波各地校招的旅费,也就堪堪只剩下这一点了。
好在每月有助研金,十一月学业奖学金也能发下来。
临走前,去超市找苏母打了声招呼,说了说自己的担忧,让苏母这一阵尽量多看着点儿苏静——她没工作,跟孩子两个人待在房里也不常出门,久了,兴许真的可能…
节后,收到s司的邮件,说她通过了四面,进入下一轮面试。
苏南心脏噗通乱跳,屏着呼吸匆匆看完了,又跳转回去看邮件开头的“s(恭喜)”,好像自己一下子不认得这个单词了。
她想起与陈知遇十五号去w县考察的约定,要能带着s司的offer去见他,就再好不过。
像是暗昧的天色里终于又透出点儿光,回家一趟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消退了两分。
十号终面,进入最后一轮,就剩下了她跟另外一个旦大的男生。
50%概率能进,再者,兴许两人都招呢?
跟hr聊的问题十分现实,薪资、职业打算、期望工作地点等。聊得很快,二十分钟结束。
之后便是等着出消息,三天时间简直度日如年。
s司的官网、微博、ins…已被她反反复复地翻烂了。s司中华区的总部在崇城,管培生要经历全球项目、总部培训、实习期等好几个阶段,花费大约两年时间之后,就能开始参与公司管理,第一年进去,就有15万的年薪。
不管是“崇城”,还是“15万”都刺激得她克制不住自己去想象,拿到offer以后会怎样。
写着论文,就会开始发起呆来,自顾自傻笑一阵。
她想,她会第一时间给陈知遇打个电话,先不要开门见山,要买个关子;
她会提前去实习,这样就能去崇城了;
s司公司地址离大学城不算远,她兴许可以每天都能见到陈知遇;
白天工作,晚上写论文,遇到写不下去的地方,还能跟陈知遇请教;
她喜欢他的读书角,下一次想让他坐在单人沙发上,给她读个睡前故事…
窗户关着,外面起了风,风声模糊,衬得宿舍里很静很安稳。
她没觉察到自己捏着笔,在作废的开题报告背面,一遍一遍写陈知遇的名字。
他名字真好看,也好听,一眼就忘不掉了。
邮件提示是突然弹出来的,苏南手忙脚乱的,丢了笔抓起鼠标点击一下。
与此同时,搁桌上的电话也跟着振动。
她一边接起电话,一边去看邮件内容。
电话里,苏母声音带哭腔,“南南,你能不能回来一趟…你姐她…”
苏南一愣,“怎么了?”
“…把你姐夫找的那个女人砍伤了…在闹,要告你姐…”
电脑屏幕上,“sorry”、“failed”几个单词争先恐后地闯入她的视线。
脑袋一下空了。
挂完电话,关了电脑,苏南去直饮机那儿接了一杯水。
心里堵得慌,想去开窗户,电话又响起来。
她慌忙去拿,穿着凉拖的脚,脚趾在椅子腿上磕了一下。
电话里传来陈知遇的声音。
她捂着嘴一下挂断了,弯腰蹲下身捏住脚趾,疼痛扯着神经,眼泪不由控制地往下掉。
室友听见动静问了一句怎么了,她摆了摆手,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桌上手机又响起来,她不敢再挂一次,怕他担心。
就拿手指死命攥着脚趾,感觉那痛仿佛被扯成了好多片。
她把泪憋回去,咳了一声,感觉自己声音正常了,拨回电话。
“…您给我打第一个电话的时候,手机不小心顺着床缝掉下去了,刚一直在掏手机…”
陈知遇笑一声,说她笨手笨脚,“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脚趾已经肿得得老高,指甲盖都乌了。
“没呢,我能出什么事…”她忍着,声音里带着笑,“有件事…您能不能不要怪我?”
那边顿了一下,“什么?”
这个停顿,让她猜到陈知遇可能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后天有个非常重要的面试,不能跟您去w县了。”
一阵静默。
“什么公司的面试?”
“网易…”她瞎扯着。
沉默很久,久到大脚趾都仿佛没有那么痛了,终于又听见陈知遇开口:“行,我知道了。你好好准备。”
声音平淡,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在疼痛之中,她半边身体都在发凉。
***
简单处理了下脚趾,收拾行李,赶回槭城。
门虚掩着,苏南推门进去。
苏母站在窗边抹泪,沙发一角,苏静单手抱着宁宁,神情冷淡。宁宁哭得声嘶力竭,挣扎着要从她身上下去。
“妈。”
苏母背过身来,“回来了。”
宁宁挣扎得更厉害,伸出小手呜呜喊着“小姨”。
苏南走过去,从苏静手里把宁宁接过来,安抚两声。
“情况怎么样?”
“王承业做主,不起诉,但你姐得跟她离婚。”
王承业就是苏南姐夫。
苏南看一眼神色冷淡的苏静,“姐怎么说…”
苏静缓缓抬眼:“我不离婚。”
窗户上,过年时瞧见的那泥点子还是没擦干净,玻璃上蒙了一层灰,透进来的光也是朦朦胧胧的调子,没洗净一样。
宁宁脸埋在她肩膀上,小声地呜咽着。
苏南轻抚着宁宁的后背,心里茫茫然不知所想,一股烦躁之感腾地升起。
好像,好像每一次她迎着光尽力奔跑的时候,身后总有一个黑洞般的漩涡在不停将她往后撕扯。
她与苏静遥遥相看,真是能感觉到自己心冷如铁,憋了好多年的话,就这样挨个挨个地蹦出来,想也不用想:“你以为你还是刚刚二十出头,年轻漂亮呢?什么也不干,就有一堆男人围你转…”
苏静瞪大眼睛。
苏南:“…不工作,连买卫生巾的钱都要问男人要,你这样活得有尊严吗?”
苏静气得发抖,看也没看,抓起手边的东西丢过来。
“啪”一声,宁宁的小飞机模型,碎在苏南跟前。
宁宁受惊,“哇”一声又哭起来。
“我跟妈两个人省吃俭用,供着你哄着你。姐,你真自私。”
苏静手指发抖,指着苏南鼻子:“你多读两年书就比我高贵?!染俩羽毛也当不了凤凰!”
她冲上来,一把把宁宁夺回去。
宁宁哭得气吞声断,一径儿地喊“小姨小姨”…
“你小姨好,你给她当女儿去?!我一把屎一把尿养你这么大,我他妈才是你亲妈!”
苏母眼眶都红了,赶紧去抱宁宁,“宁宁还这么小!你冲她发什么火!”
“从我嫁给王承业开始,你们不就是看不起我吗?我为什么不离婚?从小到大我没少被人指着鼻子问,苏静你爹呢,苏静你是不是没爹,苏静你是不是你妈生的野种…”
苏南冷冷淡淡地打断她:“你别拖着妈下水。我确实瞧不起你…”
“啪”的一声。
一巴掌扇得苏南耳朵里嗡嗡一响,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苏母腾出一手去拉扯苏静,“你干什么啊!”
苏南咬着后槽牙,把话说完:“…你怎么把自己糟践成了这幅鬼样。”
苏静胸膛剧烈起伏,瞪着眼珠子盯了苏南半晌,摔门走了。
苏母把宁宁抱回卧室去拿吃的,苏南木然站在窗前。
一道身影出现在楼下,快步穿过巷子,消失在了重重叠叠的楼房那一侧。
宁宁喝了点儿牛奶,睡着了。
苏母走出来,凑近去看她脸上,“要不要紧…”
苏南别过脸,“没事。”
抓起钥匙,“我下去看一看姐…”
走两步,挤在鞋里的脚趾疼得她一阵烦躁。
“你脚怎么了?”
苏南摆摆手。
穿过巷子,在河沿上,看见了苏静的身影。
她没穿外套,单薄的一件上衣,整个人清瘦得仿佛要被河岸上的风吹走。
小时候,姐妹躲在被窝里聊天。
苏静常说,妹妹你读书真厉害,以后我们家就靠你了,我就不行,我脑袋笨,真的不是读书这块料。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我去应聘杂志封面模特,能不能选上?
苏南呢?苏南羡慕苏母总是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羡慕她干什么事从来不需要想着是不是得替这个家减轻负担。
爱和嫉妒,都刻在骨子里。
至亲的互相捅起刀子,简直刀刀致命。
苏南走过去,“姐。”
那正在颤抖的肩膀一顿。。
苏南伸手,搂住。
苏静只是无力地挣扎了一下,便转过身来,抱住苏南。
风荡过干枯的河床刮过来,带着昨夜宿雨的潮湿料峭。
苏静紧攥着苏南的胳膊,喉咙发出嘶哑的哭声,和风声混作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