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渔的表弟和表妹两人,正凑拢着玩游戏,大笑大叫的,一点没顾及场合,直到沈渔外公出声喝止了才收敛几分。
齐竟宁回到自己那桌,给沈渔发条消息:“你还没到?要开席了。”
这条消息,半小时后才有回复。
沈渔告诉他:“我不来。你玩得开心——帮我多拍点照片吧。”
宴席仪式也很简单,叶文琴和秦正松各自讲话,再请两人的至亲致辞。
秦正松那边讲话的亲人是他的儿子,此前一直跟他前妻生活在香港,为了这一顿饭专程赶过来的。
至于叶文琴这边,是沈渔外公致辞。老人专门写了稿件,怕忘词,没脱稿,有因为看不大清,时不时的得举着稿子凑拢到老花镜前。
都是“琴瑟和鸣,白头之约”这类文绉绉的大词,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齐竟宁听见同桌的有人窃窃私语,问女方不是有个女儿吗,怎么没见人影。
齐竟宁最近刚知晓了沈渔和陆明潼的事,他对沈渔只到略有好感的程度,调整心态也快。
重新审视,觉得沈渔远比他印象中的离经叛道,还在微信上调侃过她两句。
沈渔说齐总这是小瞧人,一贯闷声不吭的,才是做大事的人。
他只知道沈渔跟叶文琴大吵一架,没想到能闹到这样严重的程度。
简单仪式结束,宴席正式开始。
因都是亲友,叶和秦提前说好了,以交流感情为宜,喝酒就点到为止了。
叶文琴挽了秦正松过来给叶家亲戚敬酒。
沈渔的表妹辛萌萌口没遮拦的:“大姨,您再婚这么重要的场合,怎么表姐都不来的呀?工作有这么忙吗?”
叶文琴笑看着她:“菜够不够?”
“啊?”辛萌萌愣了下,往她妈坐的位置看了看,“够的吧……”
“不够我就叫后厨再加两个菜,”叶文琴伸手捏一捏她的脸,扯得她嘴角咧开,“免得堵不住你这张话多的嘴。”
她话里语气,又似嘲讽,又似长辈对晚辈的单纯揶揄。
辛萌萌一下不敢说话了。
敬了一圈酒,叶秦两人去了秦的亲戚那一桌坐下吃饭。
秦正松凑拢叶文琴耳边,低声说:“我是不是说过,你不请小渔过来,是亲者痛仇者快。”
“非得这时候马后炮?”叶文琴真被辛萌萌的那一句话给怄到了。都是大人教的,小孩子说出口,倘惹得她不高兴了,一句“童言无忌”就能打发过去。
“我是叫你现在喊小渔过来,还来得及。”
“迟到了像个什么样子,还不如不来。”叶文琴神色淡淡,“再说了,你又不是没请,是她自己不来的。硬气得很,还非得我低三下四地求她不成?”
秦正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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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渔早早就下班候命了。
齐竟宁给她发来消息之后,她顺势地拜托齐竟宁,要是看着酒席快结束了,给她发条消息。
收到消息以后,沈渔便拿上提早准备好的礼物,准备出门了。
陆明潼推了笔记本自沙发上站起来,“我陪你去。”
沈渔看着他,有所犹豫。
“就在车上等你。”陆明潼揣上烟盒和火机,“我出去透透气。”
陆明潼自发地承担了开车的任务。
往副驾上看一眼,沈渔抱着那礼物袋子,神情与赶考没两样。
“你说,我是交给秦叔叔就好,还是直接交给我妈更好?”
“姐姐,你送礼去的,不是砸场子。阿姨再不愿意见你,不会在这种场合给你难堪。”
沈渔根本没听进他的话,仍旧自己琢磨着:“……算了,还是给秦叔叔吧,反正心意送到了就行。”
“……”
开车过去二十来分钟。
到时,现场正要散席。沈渔怕秦正松看不见微信消息,直接拨的电话。
秦正松问她:“要不要上来敬杯酒。”
“不了不了,您把礼物拿去了我就走。”
“那你在大堂坐着等一会儿,我马上下来。”
沈渔下车以后,陆明潼点了一支烟,坐在车里等她。
车停在酒店对面的路边,临时停车,打着双跳。
没一会儿,他看见沈渔从酒店里出来了。
然而,走在她身旁的并不是秦正松,而是叶文琴。
两人顺着正门这条路往前走,走到尽头,拐了个弯,到旁边那条僻静的小路上去。
陆明潼便启动车子,驶离这一段路,准备另找个停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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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文琴下楼来取礼物,解释是秦正松这时候被宾客缠住了,脱不开身。
沈渔辨不清这解释的真假,终究,叶文琴不排斥见她,她就头脑一热地请求,给她几分钟时间,单独说两句话。
沈渔眼角余光打量叶文琴。
她今天穿一条黑色裙子,妆发稳重又不显老气,极有气质。路灯下,脸色泛红,应当席上喝了不少的酒。
她遗憾自己没亲身见证,但也高兴不管有没有她,叶文琴今后的生活都是确定无疑的喜乐平安。
沈渔迟迟不语,难得,叶文琴也不催她。
步子放得慢,昏暗灯光下,两人脚步一声叠一声。
许久,沈渔才低声开口,带笑意说道:“妈,我知道我从小成绩不怎么好,做事也不灵光,一直不是您心目中能令您骄傲的那种女孩。您受了委屈,我帮不到您;您想扬眉吐气的时候,我却做了个灰头土脸的工作。如今,我谈恋爱,又完全伤害了我们两人之间的情分……”
她一字一句的,恳切,不带一点怨怼地剖白:“我知道您对我为什么会答应跟陆明潼在一起的过程,肯定没有半点兴趣,所以我也就不废话了。
“我绝对不会放弃陆明潼,不管您是否认同这一点,陆明潼是无辜的。我确信他是那个能陪我一直走下去的人。当然,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如果到时候我不幸打自己脸了,那也是我活该。但此时此刻,我必须坚守自己的立场。
“您说得对,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所以,您不用原谅我,我也不会纠缠您,让您为难。
“但是,即便您不原谅我,我也永远爱您。在南城,在我这里,永远有您的一个位置。”
他们是那种再传统不过的家庭,长这么大,极少在口头上说“爱”这种话。
沈渔原本是带着笑的,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声音渐哑,但泪花在眼里,没晃下来。这是叶文琴高兴的日子,她不想触霉头。
她抬手飞快地抹去了,笑一笑说:“……我送您上去吧。”
叶文琴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打断她。
始终面色淡淡地,打量着沈渔——她只是过来送个礼物,却也特意打扮过,化了妆,戴了隐形眼镜,专门穿了条法式风格的碎花裙子。她小时候最讨厌穿裙子,更讨厌她时不时叫她淑女一点的耳提面命。
叶文琴平淡开口:“……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你再硬气点儿,我说不定还高看你两眼。这软趴趴的性格,完全随了你爸。你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那我也说两句。你知道我是个什么性格,在我这儿,就没有后悔这一说,因为我但凡软弱一点,就走不到今天这一步,这是我的原则。所以,我压根就不会考虑原谅不原谅,接受不接受。选择题是你做的,你想通了不用求着我原谅,这很好。各自把日子过好吧。你也不要后悔就行。”
人生无非食得咸鱼抵得渴。
求仁得仁罢了。
叶文琴扬了扬手,“走吧,我还得回去送客。”
她往地上看一眼,看见沈渔落后她一头的影子。
想到小时候沈渔说话和学步,都比别人要晚。后来上了小学,学字也慢,甚至更慢。她是凡事争先的性格,为此没少着急上火。
后来有次沈渔数学考试不及格,请了家长。
回家的时候,她拽着沈渔的手,走得飞快,一点没注意到女孩儿跟得踉踉跄跄。
最后,沈渔脚下一绊,扑倒在地,嚎啕大哭。
她这个女儿,小时候学东西慢归慢,但有个优点,就是很少哭,出去打针都呵呵笑,反应迟钝得很,跟小傻子一样的。
这一回,却哭得比感冒发烧更甚。
就扑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妈妈,你慢一点,等等我呀!”
这快被时光湮没的一件往事,突然叫叶文琴心头一恸。
要她说,唯一后悔的事,是两人还在朝夕相对的时候,合该慢一些,不催,不急。
等一等又怎样呢?
现在这急景凋年,她们要走的路都不在同一方向。
想等,已经没处去等了。
☆、也做我的湖(03)
沈渔站在酒店的这一边, 向着对面望了望,没有看见车, 只看见人。
陆明潼懒散站在路边, 朝她挥了一下手。
她左右观望地穿过马路,到了陆明潼跟前, 后者弯腰低头, 径直往她脸上看:“是不是又哭了?”
“你怎么这么讨厌。”沈渔打他一下。
“难不难过,要不要我抱抱你?”
“快滚快滚。”沈渔笑着去推他。
他就势捉住她的手臂往后一别,搂住她肩膀, 边走边问:“回家,还是我陪你走一走。”
“车呢。”
“挪别处去了。”
“走一走吧, 免得浪费我这个妆。”
“还有裙子。”陆明潼略低下头, 在她耳朵尖的正上方低声说, “……姐姐穿裙子好看。”
沈渔拎起自己的链条小包轻轻掼他一下,“又不是给你看的。”
这一段路, 到了晚上车流并不密集, 初夏湿润清凉的风, 捎带些烟尘的气息擦过耳畔。
附近有条河, 架设年代久远的石墩桥。
沈渔趴着栏杆往桥下望,问陆明潼,“这是什么河。”
“不知道。”
“你查一下。”
“你下回还想来?”
“不想。”
“那就不查了。”
“懒不死你。”
陆明潼没甚所谓地“嗯”了一声,紧跟着忽然伸手,搂着沈渔的腰叫她转过身来,拦腰将她抱托着, 坐上了栏杆。
沈渔吓得直嚷:“要掉下去了!”
“你腿再乱踢就真要掉下去了。”他两条手臂稳稳地箍住了她的腰,只要她身体不非得往后倒,并无半点风险。
果然沈渔适应很快,半会儿就惬意地晃起了两条腿。
她脚上穿的是一双穆勒鞋,直接脱掉了赤着脚。
陆明潼穿一件圆领的黑色短袖体恤,衣服有薄薄的烟味。肤色让深色衣服,衬出一种冷调的白皙。
他抬头看着她,顿了片刻,忍下了自己的欲言又止,“算了,不问了。”
沈渔知道,在这件事上,陆明潼对她却很有愧疚心,不是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行事乖张肆意。
便主动告诉他,问她也无妨的。摊开来说清楚了,结果是好是坏都能承受。事实上,情况比她以为的乐观多了。
至少,在她看来,她们母女两人已经达成事实上的“理解”了。
远不到“谅解”的程度,但她不贪心的,这样就足够。
沈渔低眼望他:“至于让我相信自己的选择没有错,就是往后你要向我证明的事了。”
陆明潼抬起一只手抚着她的后颈,叫她低下头来,好让他吻她。
搂她的身体进自己怀里,熨帖她被河上夜风吹得微微发凉的皮肤。
-
沈渔从资本家唐舜尧手里,硬生生地抠出来一个完整的周休,陪同陆明潼一道去江城。
为节省时间,他们乘高铁去。
陆舅舅初初接到陆明潼要去参加订婚礼的反馈时,嘴上不饶情地刻薄了几句,结果却还是不失礼数地安排了车子去高铁站接。
但让陆明潼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是陆舅舅亲自来接。
陆舅舅自己的解释是,家里其他人都有任务安排,腾不出空来。原本他自己也没空,但他这位外甥难请得很,怕慢待了,回头说他办事不周到。
陆明潼对上自己这位舅舅一贯是不怎么擅长招架的,且上回还欠了他一个人情,更没什么硬话可说。
就由他口头上嘲讽这两句,沉默领受了,先走社交流程地介绍了沈渔的身份。
陆舅舅略略觉得沈渔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只先礼貌微笑应承,请她先上车。
在路上的时候,陆舅舅猛地记起来:这姑娘不就是住清水街陆家楼上那一家的么,也就是说……
他往后视镜里看陆明潼一眼,冷哼一声。
如果不是陆明潼还带着一个人,他保管直接轰他走……这都是些什么事!
沿路,聊的都是陆明潼表哥订婚宴筹备的事。
陆舅舅一半精力用于观察路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路上分明是沈渔在陪着他聊,陆明潼半天才吭一声。
沈渔对订婚宴的配置到流程,大局到细节,都能头头是道。
陆舅舅问:“沈小姐是酒店工作人员?”
沈渔笑说:“我是做婚礼策划的。”
“犬子的婚礼,到时候还得仰仗沈小姐指点。”
陆明潼:“她人在南城,管不到舅舅你江城这一块。”
沈渔偷偷掐陆明潼手背。
人家明显客套话,顺着说就行了,干嘛拆台!
然而,甥舅两人,仿佛就喜欢这种凡事互相杠一杠的相处方式。陆舅舅绷着脸道:“这我跟沈小姐之前的人情来往,你插什么嘴?”
陆明潼无可无不可的神情。
沈渔笑说:“我虽然不在江城工作,但有些业内同行在江城。您到时候如果真需要的话,我介绍给您。”
车并不是开去酒店的,而是直接去陆明潼外公家里。
陆舅舅仍是揶揄口吻,说陆明潼轻易不回来一次,回来的排场,比座上宾还要座上宾。外公亲自安排的,说酒店再好也不及家里。
他叮嘱道:“到了外公跟前,你最好知道点分寸。在南城随你怎么不懂规矩,到了家里把皮绷紧点,别就回来两天,搅合得我们这些在江城的人也不得安宁。”
陆明潼语气平淡地应承:“知道。”
沈渔延后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陆舅舅是让陆明潼别点破她的身份。
实话说,沈渔并没有做好与陆明潼的家人亲近接触的准备,她原本以为,过来也就普通地吃一顿酒席,剩余时间在江城逛一逛,权当散心。
眼下,从陆舅舅亲自来接开始,一切都在偏离预期。
离目的地越近,沈渔越是沉默。
到了小区门口,陆舅舅去找地方停车,叫两人先上去。
沈渔跟着陆明潼下了车,落后他半步,迟疑地出声:“陆明潼……”
陆明潼停步转身。
“要不我还是去找个酒店住吧。”沈渔抱住手臂,笑容很是勉强,她隐忍了一路,还是决定提出自己的疑虑,“……我觉得太打扰了,你外公身体本身就不大好。”
陆明潼自然听出来这是客套的托词。
她心里有隔膜,还做不到不带主观情绪地去面对许萼华的亲戚朋友。在她这里,只有陆明潼本人是例外的。
“好。那我们上去打个招呼就走。”
陆明潼外公家离附近的大学很近,当年和学校的同事一起买的这小区里的房子,住了有些年头了。
后来两个儿子又给他买了套湖景别墅,周边环境和物业管理都比这儿好上太多了。但他住惯了,和陆明潼的外婆商量以后,还是决定不搬。家里书多、细小的物件儿多,光收拾就是个大工程。
是陆明潼外婆过来开的门。
外婆精神矍铄,气质静和,远比实际年龄看起来年轻。
她望见门口的两人,满面笑容,直请赶快进来坐。
这热情让沈渔有些吃不消的难受,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
身后的陆明潼轻轻地推一推她,轻声说:“进去坐一会儿我们就走。”
陆外公缓慢地从书房走了出来,他穿一件浅灰色的苎麻上衣,看花色和样式,和陆外婆身上的应当是一套。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捏着老花镜往鼻梁上架,等看清楚陆明潼的脸,先笑了一声,“来了。”
“外公。”陆明潼在外公跟前,全然另外一副乖巧模样,跟在沈爷爷面前一式一样的。
陆外公又望向沈渔,等陆明潼介绍,外婆也是且打量且喜悦的神色。
陆明潼说:“我女朋友,叫沈渔。”
沈渔礼貌笑着打了声招呼。
陆外公一眼看出来,女方应该大了几岁,但什么也没问,笑着叫他俩赶紧坐,又唤家里的保姆看茶、切水果。
沈渔挨着陆明潼,在沙发上坐下,始终局促。
好在两位老人很有分寸,只等陆明潼自己介绍,绝不主动探问她的信息。
更多的,还是聊陆明潼自己,近况如何,工作顺利与否云云。
很快,保姆端了水果上来,洗净的草莓和青提,还有盛在白色瓷盘中的,切牙的哈密瓜,一应都是新鲜水灵的。
陆外婆笑呵呵问道:“不知道小沈习惯吃什么水果?要是不合口,晚上我再叫人去买一些。”
沈渔赶紧说:“我都吃,不挑的。”
“你别太拘谨,就当是在家里,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明潼说,打发他去给你张罗。”
沈渔微笑说好。
这时候,陆舅舅停好车上来了。
陆明潼估计他应当打个招呼就得走,如果他跟沈渔不住这儿,最好提前单独跟他说一声。
陆明潼牵住沈渔手腕,对外公外婆说道:“我先带她去洗个手。”
两人到厨房去。
陆明潼拧开了水龙头,和她一起一边洗手,一边叫她等下出去先坐着吃点水果,他得跟舅舅打一声招呼。如果没预留多的酒店房间,他们再自己定。
“等一下……”
陆明潼看她。
沈渔很是迟疑:“原本安排的,就我们两个人住在这里么?”
这房子面积很大,四室两厅,还带两面生活阳台。
陆明潼解释说:“他们年纪大了,要分房睡,还有一间是书房,就剩唯一一间客房。但他们喜静,平常一般不留人住。”
说着,他隐约意识到沈渔在为什么而犹豫。
一定是两位老人叫她想到了沈爷爷,也就推己及人的不想让人失望。
便对她说:“我小时候在江城生活的那几年,不住在这儿,跟我妈租住在外面。”
叫她放心,这里,绝对不会有让她不高兴的痕迹。
沈渔洗净手,拧上水龙头,低声说:“其实住这儿也可以。”
陆明潼不催促,让她自己决定,等她慢慢考虑。
最后,沈渔下定决心,“就住这儿吧。只要不会打扰到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估计……明天正文完结。
☆、也做我的湖(04)
陆舅舅进来稍坐便就走了, 今日许多亲戚朋友往来江城, 一应等着他跟家里人去做安排。
临近中午, 陆外婆叫保姆开始准备烧饭。菜一大早就买好了, 陆外婆陪同保姆一道去菜场挑拣的。来江城不能不吃藕,粉藕熬汤,脆藕清炒。外婆挑了一斤新鲜排骨,早早叫人熬在了砂锅里。
这房子做中式装修,整屋沉稳而不老气的胡桃木家具, 随处点缀绿植。书房里整面墙的书柜, 两米长的大书桌, 让外公的工具书、学术期刊和零星一些以供消遣的大众书籍给摆得满满当当。
陆明潼领着沈渔各屋参观, 解释说, 外公前几年做过手术以后, 多半时间都在家将养。但他始终闲不住, 每天总要花去半天以上的时间伏案看报、读书、写文章。他还开通了一个微博,每周都会在上面发表一篇时评文章, 和粉丝互动。
不过, 因为现如今微博上不动脑子的“杠精”太多,外公又是特别较真的性格, 外婆怕他被“杠精”气着了, 收走了他的微博打理权, 帮他代发文章,再转述一些有价值的评论给他听。
沈渔听得莞尔,问陆明潼:“微博账号是什么?我偷偷关注一下。”
“回头告诉你。”
南北两面阳台, 一面是晾晒衣服的生活阳台,一面种了好多植物,尤以山茶花居多。陆明潼告诉她,外婆最喜欢山茶,这里面好几棵,是从福建的山里不远千里地运回来的。接回来却始终不开花,生怕养不活,还专门各方去请教人工培育山茶的专家,细心呵护了三年才又等到开花。
两位老人物欲极淡,工资到手以后就散出去资助学生了。如今退休工资满足基本的衣食住行之外,也都捐了出去。
退休以后,也不似其他同事爱出国旅游,所有的精力都投注了这些爱好上,看书、弹钢琴、养花……偶尔招待上门拜访的学生。应酬都少,不必要的来访全推拒了,他们嫌吵闹。
沈渔有所感。
确实不能以一人的言行去推及他人,她所见所闻的,也不过是与沈爷爷一般无二的两位普通老人罢了。
逛一圈之后,陆明潼将两人的行李箱挪去客房。
沈渔回客厅坐下以后,外婆问她,这一次过来能待几天。
“周一就要上班呢。”沈渔笑说,“订了明天晚上的返程票。”
“那下午叫明潼带你出去逛逛,趁现在天气不大热。这附近不远就有一条步行街,也不用开车,坐三站路就到了。”
沈渔笑说好,一切听陆明潼安排。
中午菜色丰盛。
外婆说怕沈渔是南城人,吃不惯江城的口味,特意叫保姆将味道做得清淡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