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文琴神色淡下去:“老秦,我不想为这件事跟你伤了和气。在我这儿,这是个原则性问题。”
“让小渔过得幸福,也是你的原则之一吗?”
叶文琴不会轻易地让他带节奏,这些问题她早就想过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为了爱情抛下所有洒脱得很,幸福得很,等亲戚朋友都指点她、笑话她的时候,她就能知道流言的威力了。”
“叫她那时候为自己的选择后悔不行吗?一定预先剥夺所有可能性?”
“她的可能性,是往我的伤口上捅刀子。我顶烦那种父母一定要为孩子做牺牲做让步的观点,人不需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秦正松始终笑意温和:“小渔真的有选择吗?你分明既是参赛选手,又是裁判。”
叶文琴顿了一下。
秦正松:“如果这回她选了你跟人分手,她怎么办呢?我们注定已经生活在别处了,小渔还要待在南城,既没有恋人,也没有父母陪同。”
“她可以搬去跟我们一起生活。如果不愿意搬,世界这么大,还能找不到良配?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小齐……”
秦正松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这应当只是你气头上的话,你未必真的这么想。”
“我为什么不会这么想?”
“因为你刚才的那番话里,我没听出你对一个人的尊重,只把小孩当私人物品一样,让她按照你的意愿生活。”他温和的语气里,措辞却很有锋芒。
“老秦,上升到道德绑架就没意思了。我尊重她,她尊重我吗?她明知道,这是我的心病,我过不去的一道坎……”
“好,我们不说小渔,就说我们自己。你这些话,让我也有无奈之感。我以为,我俩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这道坎,合该你快迈过去了,起码你已经准备迈过去了。”
叶文琴怔了一下。
他俩岁数加起来都超百了,日常凡事坦诚沟通,一般不会吵起来,因为秦正松的脾气始终是向下兼容她的,总能在她快要发火的时候,话风一转地结束了战场。
能在现在这个年龄,遇上这么性格相契的人,叶文琴也知道不容易,因为格外的用心呵护。久而久之,她也会主动做起那个让步的人。
秦正松伸手理一理她的头发,紧跟说道:“我们都知道,你在那件旧事里受了很多苦。人是要往前看的,不能都已经过去了,还要折回去自讨苦吃啊。”
“老秦,你公平点,换你,你能接受自己小孩儿,跟第三者的小孩在一起吗?”
“接受与拆散之间,总有个折中状态——不支持,也不干涉。”秦正松始终语气和煦的,“小渔走这一步,应当早就想过了,注定是要跟传统意义上的家庭绝缘。”
“绝缘什么,不还有人乐得当她婆婆……”
“气话。你信她会去讨好那人?”
道理归道理,但叶文琴始终是这个态度:“叫我去接受这么一桩感情,我做不到,你也别劝了,我不是圣人。”
“那终归,绝交不至于?毕竟是自己女儿,非得放在黑名单里?文琴,不要嫌我这话难听……原本,你跟她的来往,也就微信里的那点嘘寒问暖了,甚至花不了几个成本。”
“卖了房子的钱,我是要给她买房的……”
“你是用来花钱讨自己心安的。”
“你……”
秦正松随即道歉笑说,自己可不是因为觉得两人亲近才说真话么,见谅了。
闹得叶文琴一下没了脾气。
前方,那落日已快要彻底地沉下去,两岸亮起了灯光。
暮色里尽是归家的人。
秦正松挽了她的手,“走吧,吃晚饭去。”
无言地走上一阵路,叶文琴忽然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我只想说,既然你觉得人人都得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小渔如是,那么你也当如是。倘若,你往后不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话,也算是一以贯之地遵循了你的原则。但假如未来你后悔了,翻头去找小渔,你知道不公平在哪儿?”
叶文琴沉默聆听状。
秦正说:“你有不原谅小渔的资格,小渔却没有不原谅你的资格。”
-
沈渔晚上抽空往沈爷爷那儿去了一趟,给沈继卿送周末买的四件套。
是沈爷爷委托沈渔买的。
春来连日下雨,墙皮受了潮,连带着木柜子里也起了霉,原本存放的那些潮得不能用了,洗净了还有一股味。
沈继卿回来以后,就在联系工匠重新给墙面做墙基、上腻子、上隔水涂料。这屋不下雨还好,一下雨就太潮湿了,这些年尤甚,怕爷爷住久了腿脚痛。
沈渔对此没什么可说的,毕竟沈继卿总算是办了一件像样的事。
去的时候,那墙面已是粉刷一新了,用的环保涂料,通风一周就能入住。整个屋子,比往日更亮堂几分。
沈渔把买回来之后,已经洗净晾干的四件套递给沈继卿,自己陪着爷爷在屋外树下吃葡萄、聊天。
爷爷说:“瞧你有心事啊。”
“这么明显么?”沈渔抬头望爷爷一眼。
“你就是个藏不住事的人。”
沈渔将手头最后一粒葡萄的果肉挤进口中,扔了皮,往纸巾了吐了籽,方才开口,说了叶文琴的事。
沈爷爷听完的反应是:“这么大的事,现在才跟爷爷说?”
“反正已经这样了,告诉谁都没用。我妈的性格,谁说的话她都听不进去的。秦叔叔都劝过了,不也是没效果——我现在还被她拉黑着。我也不敢去找她,怕又吵得她不开心。”沈渔拿着纸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手指,神色恹恹。
头顶树叶筛落些阴影,尽数地投在她垂落的视线里。
“你关键时刻能坚定立场也是好事,不然两头都捞不着。”沈爷爷反正看得很透彻,“以前听街坊邻居的八卦,为了块儿八毛的,至亲闹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大有人在。父母亲情有天然的正当性,所以由人糟践也难得拆散,但是恶语伤人三冬寒,再怎么深厚的感情,不好好维系,终归也是要被消磨去的,爱情如此,亲情就不是如此?”
沈渔“嗯”了一声。
她太懂这个道理了。
“反正,小鱼儿你自己机灵点儿,别选了一条路,又惦记着另外一条路是不是更好走。世界上就没有真正好走的路。你放心吧,再不济,有我给你担着。虽然我年纪大了,也陪不了你几年了……”
沈继卿放了床单被罩出来,听见了沈渔和沈爷爷的对话,深感愧疚。
门口处立了一会儿,趁他俩的话音告一段落,开口道:“小渔,这事儿我去跟你妈说。”
“你去什么去!”沈爷爷立马喝止他,脸色沉冷,半点也没向着沈渔时的那样温和慈祥,“要不是你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没今天这么一档子事儿!你欠她的够多了,人结婚的关头,你去给人添堵,你比杀人诛心还甚!”
“我是想替小渔争取争取……”沈继卿想替自己辩解两句,正因为是他造的业,才想自己去弥补两分,起码,不能亏欠了孩子的幸福。
“不然怎么说小渔比你有担当多了,至少她晓得,世界上没有两相兼得的好事。”沈爷爷恨铁不成钢。
沈渔也便说道:“你别去找我妈,放她消停点吧。”
沈继卿深深地叹口气,“小渔,对不起,真对不起……”
沈渔不想见这样的场景,平白的心里更添几分堵。
便站起身准备走了,嘱咐沈继卿照顾好爷爷。
沈爷爷也站起身,要去送送她。
夜风里捎来一股花香,不知道黑暗里何处树木开了花,经日光晒过一整天的浓重馥郁。
沈爷爷背着手,步子迈得很慢,沈渔也就配合着他。
沈爷爷对她说:“由来,一个小家背后,两个大家支撑着是常态,可到了你和明潼这样的情形,就别强求了。他们做父母辈的,自己有家有生活,你不要平白地担一些犯不着的孝心,把自己的幸福给耽误了。你跟明潼都是顶顶懂事的小孩儿,懂事才容易吃大亏……”
爷爷停在巷口,拉过她的手来,拍了拍她的手背,“人与人之间修缘分,子女与父母之间也是。你跟明潼两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好。”
沈渔点头。
“你这个性格,不该随的地方,倒是随了你爹,思虑过深。”沈爷爷抽手拍她肩膀,轻轻往前一推,“别想那么多了!二十来岁,就该有个二十来岁的活法,快快乐乐地回家去!”
沈渔被这一推,胸膛里都似鼓满了风一样的轻快起来。
她转身拉开车门,上车前,笑一笑,“您早些回去休息,过两天我跟陆明潼一起过来看您。”
冲爷爷扬了扬手腕,给他展示那块好看极了的手表。
至亲人的心意,她都是贴心且珍惜地存放着的。
☆、也做我的湖(01)
沈渔下午下班之前, 一下子收到好几条消息。
第一条是久未联系的齐竟宁发来的,附带一条邀请他下周日在某酒店吃晚饭的微信消息的截图, 询问她: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 沈老师给点建议?
第二条是明潼发来的,很简单的一句话:“晚上江樵请吃夜宵。”
第三条是秦正松的, 他跟叶文琴请客的地点已经订好了, 贴心附上酒店的地图定位,邀请沈渔到时莅临。
措辞十分正式。
沈渔最先回复陆明潼:“下班就过来。”
然后回复秦正松,问他:“是您邀请我, 还是我妈邀请我,还是你们一起邀请我?”
最后才回复齐竟宁:“齐总自己做功课, 不要抄作业。
没一会儿, 齐竟宁发来一个哭笑不得的表情包, 结束此次对话。
秦正松紧跟着来消息问她:“有区别吗?只要你来,你妈总不会赶你走的。”
沈渔明白秦正松的言下之意了, 这邀请显然只能代表他的意愿, 而不能代表叶文琴的。
沈渔便回复说:“那我还是不来了。我妈请了舅舅和小姨他们吧?我要是去了, 他们问起来我跟陆明潼的事, 场面闹得不好看,我妈也会不高兴。”
秦正松:“是我跟她两个人请客吃饭,我作为其中一方也有发言权。小渔,我邀请你来。”
沈渔再度婉拒,说到时候会过去一趟把准备好的礼物送给他们,饭就不吃了。
沈渔晚上八点多下班, 直接开车去清水街那边找陆明潼。
她手头正在进行的策划案,前期准备工作快要结束了,小武统一收集了整一组的护照,拿去办签证,等签证出来,差不多也就到了策划案落地的时间。
吃夜宵的地方,就是沈渔常去的那一家吃小龙虾的馆子。
店面很小,老板没准备大桌子,这时候把两张小桌拼一拼,刚好够用。
人都在,江樵、李宽、杨萄和宋幼清。
他们这一行人,就快占去了店里的一半空间。
陆明潼身旁空着个座位,是留给她的。
沈渔笑着打一声招呼,去陆明潼身旁坐下。
桌上是标配的拍黄瓜、盐水毛豆和卤水花生,各自面前的碟子里已经堆了些果壳。
李宽笑说:“沈渔姐,我们刚刚正在聊你呢?”
“聊什么?”
“回头我们游戏公司开起来了,给你安排个什么职位比较好。”李宽指着大家挨个介绍,“江樵,制作人;我跟陆明潼,程序组长,到时候正好一个管前端一个管后端;宋幼清同学,主美;杨萄,虽然能力不怎么样,勉勉强强的,也能混个文案组长……”
杨萄当即表示,李宽再这么阴阳怪气,她一定把他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沈渔笑说:“我好像没说要去你们那里工作?”
“现在就是正式的挖墙脚啊。”
“跨行跨太远了。当然,到时候你们公司效益实在特别好,我现在的工作又干不下去了的话,招我去做个混吃等死的前台,我是愿意的。”
李宽说:“那不是太屈才了。沈渔姐你干婚礼策划的这个组织协调能力,我觉得做个市场部的负责人是完全没问题的。”
沈渔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逗笑:“怎么,你们在玩‘假如我中了五百万’的游戏?”
陆明潼看她,“中五百万不一定,开公司是一定的。”
这才告诉她,他们的游戏,初评已经过了。到时候即便拿不到名次,保底也能上主办公司在自己渠道上给出的推荐位,用这个成绩去拉投资,十拿九稳。
难怪这气氛欢快得很。
沈渔也是与有荣焉,“什么时候能下载下来玩?”
陆明潼说:“等复评结果公布以后。”
李宽趁机帮游戏拉推广:“沈渔姐到时候也在你朋友圈里帮忙宣传宣传。”
“我微信上快两千个好友,打广告不给广告费的哦?”沈渔笑说。
李宽笑说:“所以这不是请沈渔姐吃龙虾么。起步一人两斤,吃不够再加,吃饱为止!”
沈渔这一阵总有些打不起精神。
她不可能真能做到无动于衷,对旁人讲的都是道理和口号,留给自己消化的是意难平的苦涩。
今天,他们这个好消息一下使她振奋不少。
这一顿夜宵的热闹程度自不必多言,尤其有李宽和杨萄一对欢喜冤家。
如果不是回去还要开车,沈渔也想加入这几个年轻人,喝点儿啤酒纾解心情。
不过也只是点到为止,真正的庆功宴,要等到复评的结果出来之后。
结束时,李宽和江樵将两个妹子送去出租车上,再回去楼上。
陆明潼有些微醺,站在路边等着沈渔将车子开过来。
他们已经习惯这样一段路,从清水街,到一个尚且称不上是家,但确实是家的地方。
陆明潼开了车窗透风,懒散地背靠着座椅,说沈渔身上有股蒜蓉的味道。
沈渔抬袖口嗅了嗅,“说我,你不一样也有。”
转头看他一眼,说起下班前秦正松发来消息的事,“也不是没料到,但她真的不邀请我,我还是……”
“你去的话,阿姨不会把你赶出来的。”
“这一点我敢肯定我一定是遗传了我妈,没被邀请的场合,我们一定不会去自讨没趣。”
陆明潼转头看她,沉默片刻,“等这边结束了,你跟我去趟江城吧。”
沈渔知道陆明潼的表哥要订婚的事,礼物都是她帮忙挑的。
“我去做什么?我去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舅舅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
沈渔笑了声,“去可以,但你没必要公布我的身份。”
“我舅舅不是没见过你。”
“其他人总没见过吧?只要你不张扬,你舅舅也不会张扬的。”
陆明潼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什么时候这么怕事了?”
“这不是怕事,这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是你表哥的订婚宴,你要抢了他的风头当主角么?”
陆明潼“嗯”了一声。
“你不答应我就不去。”
“答应答应。”他语气反正敷衍得很。不过沈渔信他是真的答应了。
到小区里停好车以后,沈渔走到通风的地方嗅了嗅,自己果真一股蒜蓉味。
她突发奇想的想要喝酒,因为方才吃夜宵的时候没能喝到。
从停车场乘电梯上一楼,两人牵着手,往小区外面走。
到了路尽头的便利店,沈渔挑了几罐啤酒,一些零食,拿来收银台这边的时候,陆明潼再自然不过的,从架子上取下一盒安-全-套一起结账。
回到家里,沈渔受不了身上的一股味道,先去洗头洗澡。
正取下花洒放水的时候,浴室门打开了。
沈渔“啊”了一声,赶紧把浴帘拉拢到没有一丝缝隙。
外头陆明潼“嘁”了一声。
仿佛在嘲她,哪里没看过,用得着遮掩?
沈渔被他这一声的语气惹恼,掀开帘子,拿着花洒便朝他浇过去。
陆明潼从头到脚淋了一身,转头看她一眼,“等着。”
沈渔干脆更将花洒对准他,水位开得更大。反正逃不过么。
陆明潼将手里的牙刷和牙膏,往杯筒里一掷,抬手捋了一把头发,抹去脸上的水珠,径直朝浴帘后面走过去。
缴了花洒挂在墙壁上,对她说,找死。
沈渔干脆送上两条手臂,主动搂住他的肩膀,张口朝他哈气。
“……”陆明潼哈回去。
沈渔:“好恶心!”
“你比较恶心。”
陆明潼关了水,将沈渔从里面拽出来,“先刷牙。”
“刷牙了干什么呀?”
陆明潼瞥她,“除了干-你,还能干什么?”明知故问是不是?
沈渔扬手去打他。
淋着水,室内雾气朦胧。
站姿平添了难度。陆明潼很不满意,一边捞着她不让她往下滑,一边吐槽:“你应该把报英语口语班的钱省下来,报个健身房。”怎么腿部肌肉都没力气的吗,这么一下就支撑不住了?
沈渔气得咬他肩膀,“不报班你教我?”
“我当然能教,”他笑意里多了三分轻浮,“姐姐跟我学啊,比如现在这个场景,你应该说……”
沈渔抬手掌死死地捂住他的嘴。
-
倒是省了事,不用再洗第二回澡。
沈渔换上干净衣服,吹干头发,拿头绳将头发盘起来,再去喝酒。
冰镇过的,在冲完热水澡以后,更觉得清爽。
沈渔蹲坐在沙发上,茶几对面摆放着笔记本电脑,放很没营养的综艺节目,选秀类的,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一会儿唱唱跳跳,一会儿哭哭啼啼。
陆明潼坐在一旁,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端着switch打游戏,偶尔抬头看一眼,喝一口她递到嘴边的啤酒,说她看这样无聊的节目浪费时间,不如去做一下运动。
沈渔十分理直气壮:“做过了啊。”
“……”
在一起以后,他们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做快乐的事,也做无聊的事。各有空间,亦有互动。
可能没人懂,但陆明潼一定懂,让她坚持不放弃的理由,绝没有那样惊天动地。
不过是因为这寻常普通的每一天。
☆、也做我的湖(02)
请客吃饭这天, 叶文琴起了个大早做准备,虽不至于婚礼筵席一样兴师动众, 到底还是个重要场合。
她约了专业的造型师做妆发造型, 早上吃过早餐以后,将熨烫好的裙子带去店里。
秦正松另有事情, 要迎接自崇城来的亲朋好友, 将她送到以后先行离开。
整个过程漫长极了,从基础护肤开始。
负责她的那人三十来岁,名头是店里的总监, 说话温声细语的,服务态度很专业, 分明说的是奉承话, 可脸上笑容一点也让人看不出来服务行业独有的那种虚伪矫饰。
她夸叶文琴气质好, 精神面貌也好,跟平日接待的养尊处优的全职太太不近相同, 身上有种职业女性的干练。
叶文琴早过了爱听陌生人吹捧的年纪, 还是略略受用这几句, 便就放了手机, 同她闲聊起来。
她听说叶文琴有个女儿,是做婚礼策划的,便笑说两人也算是一条产业链上的半个同行。
“不过婚礼策划比我们累得多,大事小事都要操心。赚钱不稳定,主要看提成,而且他们还做不了回头客生意。”
叶文琴语气淡淡的:“所以她就是成天瞎忙, 累死累活的还赚不了几个钱,不知道图什么。”
“这不是因为有您在背后做靠山,您女儿才能随心所欲做自己喜爱的工作嘛。”
叶文琴默了一瞬,叫人帮忙倒一杯水来,转移了话题。
喝水的时候,叶文琴问她:“你有小孩了么?”
“有啊,我结婚早,小孩儿现在读初一了。也是个女孩。”她笑说,“她刚三岁我就离婚了,一个人拉扯她。我没读几年书,工作也不固定,离婚以后她爸只按月汇基本的抚养费,一年到头也不来看望一次。她小时候跟着我受了不少的苦,但她懂事,从来就没抱怨过。这几年经济条件才好,去年第一次带她去迪士尼乐园,她高兴得不得了……”
叶文琴听得思绪渐渐飞远,回神时她已经住了声,估计看她没在听,以为自己多话招人烦了。
叶文琴笑了笑,“你有个好女儿。”
“所以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呢——您放心,今天我一定帮您把妆发做好,让您女儿高高兴兴地看着您组建新家庭。”
叶文琴似听非听的,往镜子里望一眼。
造型师手法再专业,所用精油再优质,也是遮不住眼角皱纹了。
她倒是从未惧过老去,只是这些年忙忙碌碌从没停过脚步,这一阵休假,难得的歇一口气,回头望,还是很有些时光流逝如斯的惊怔。
她不由自主地从手包里摸出手机,翻着通讯录的时候又犹豫了,最后还是放回去。
-
酒店里定了三桌,叶家几个亲戚,秦家几个亲戚,除此之外,还有两人的好友。
齐竟宁跟他父亲今日也出席了,齐作为小辈,主动帮忙做了一些接待的工作。
待到宴席即将开始,齐竟宁往叶家那一桌扫一眼,人都来齐了,只除了沈渔。